陆毓道:“这不是摆明了在骂兰贵妃吗?”
彩画叹气:“就为这莲花,若慈姑娘把我说了一顿,说我是故意的,早不说莲花晚不说,偏就在陈贵妃指桑骂槐的时候说那并蒂莲的事儿。”委屈的撇了撇嘴:“奴婢好生冤枉。”
陆毓又道:“所以兰贵妃就怒了?”
彩画道:“可从没见过兰贵妃发这么大的火!兰贵妃登时将那清茶泼到了陈贵妃的脸上,骂她长毛的狐狸喷尿的嘴,成日里没个正经也不读些圣贤,就只会缩在别人墙根子底下听风就是雨,也不怕老天爷下个霹雷劈掉那不长进的舌头,再霹烂那一张一合的嘴。”
陆毓捂着肚子哈哈的笑。
突然好心疼裴绍!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文能吟诗作画,武能叉腰骂街,一言不合泼杯茶,该出手时就出手。
再瞅那骂的正欢的兰贵妃与陈贵妃。已经开始陈诉往事,述说往昔了。这边陈贵妃痛斥某年某月兰贵妃在裴绍面前给她穿小鞋。
那边兰贵妃痛诉陈贵妃某一年的某一天,造谣生事无中生有挑拨她与众妃嫔的关系。
眼看着俩人越骂越火大,就要大打出手。
陆毓觉得好歹得把小师妹给捞出来,殃及无辜可就不好了。
谁知,陆毓还没走近,骂的正欢的兰贵妃与陈贵妃便齐齐住了口,盯着那翠玉轩的大门口,神情像是见了鬼。
陆毓正自诧异,突然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都是不得宠昨日的老黄花,也不知道在这里争风吃醋个什么劲。”
陆毓循声望去,见一个素白长裙没梳妆的女子立在门边,长发如瀑披散开来,三分病容七分愁态,玉指纤纤正拿着帕子掩着口鼻,似是花香也能冲撞到那水做的人儿一样。丹凤眼微微眯,眉目间淡淡不屑,薄唇微染朱丹,平添一分娇甜。陆毓惊呆,好一个幽居空谷的绝代佳人,不是那瑶贵妃还能是谁?
兰贵妃和陈贵妃同时止声,明明刚刚被这瑶贵妃如此的奚落了一番,却谁都没有再做声。兰贵妃轻哼一声,和若慈道了别,抬步走了。
陈贵妃也觉得无趣,也要走,但又不想和兰贵妃一起走,待兰贵妃行远后,陈贵妃才抬步,走到那瑶贵妃身边,冷笑一声:“若论嚣张,真是皇后娘娘都比不过瑶妹妹呢。”
瑶贵妃朱唇微启:“陈姐姐抬爱了。”
陈贵妃又是一声冷笑,走了。
若慈走过来给瑶贵妃请安。
瑶贵妃上下打量了若慈一番,却将目光留在了陆毓身上,那眼神颇像是在看一件玩物,在寻思这个玩物,到底值多少钱,我出这个价,会不会亏本?
瑶贵妃道:“你便是陆毓?”那声音轻柔的若不细听,根本就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陆毓点头。
瑶贵妃又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与刚才又是大不同,这次,便不是在看玩物了,而是在看一坨泥巴。
瑶贵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了声:“既是家雀,就不要想着做凤凰,林大夫心中有人,你一个野路子姑子,何必起那不着边际的心思。”说完,都不等陆毓做出反应,转身走了。
陆毓知道这瑶贵妃和允玳素来交好,这句话,显然是在替允玳出气。
若慈走过来问陆毓:“师姐,你何时连这瑶贵妃也得罪了?”
陆毓转身朝屋里走:“你师姐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何止瑶贵妃。”
若慈捻着手指,埋着头,低低道:“我以前总觉得,我与皇上之间……并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可是自从见到瑶贵妃后,我便觉得,皇上可能真的只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已,毕竟,和瑶贵妃这样的人比,我们,实在是太普通了些。”
陆毓喝了杯水润了润喉,道:“是啊,像瑶贵妃这样的人多难得,京城这么大,不也就出了这一个?各人有各人的好,你师姐我虽不盼着你和皇上好,但也不希望你妄自菲薄啊。”
若慈叹气:“可我有时候觉得,皇上对师姐,都比对我好。”
陆毓一口水喷了出来:“师妹!这话万万说不得!能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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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夏炎飙,骄阳似火,陆毓拽着个蒲扇在屋里一下一下的扇,小师妹近来有些中暑,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彩画熬了些绿豆汤,若慈喝了一碗,剩下的陆毓全喝了。望着外面的毒日头,心里念叨着,这样的天气,真是能把个活人烤成肉串,撒点椒盐,放些孜然,就能直接拿着啃了。
皇上给各个宫殿赏了冰块去暑,也给翠玉轩赏了一些。
彩画抱着那冰块小心翼翼的往大瓷盆里倒,陆毓道:“先叫我往里面放些小香瓜。”从隔壁屋子拿出一盘子小香瓜,和那冰块一起倒进了大瓷盆里。若慈有气无力的在那床上喊:“师姐,莫贪凉,就是再热,也要注意身体,吃多了凉物,可别把身子再弄坏了。”
陆毓一边啃着小香瓜一边道:“师妹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倒是成日里修身养性,吃物上最是讲究,结果,躺在床上病三分的,还不是你。所以说嘛,该吃则吃,该享受则享受矣。”
吃完一个又吃另一个,突然瞥见皇上跟前的小太监名唤富贵的过来传话。
说裴绍念若慈师父卧病在床,让其安心修养,特宣陆毓师太御书房抄经。
陆毓扔掉手里的香瓜,心里暗暗埋怨,大热的天也不叫人消停,这种日头里抄经,不中暑才怪。
慢悠悠的踱到御书房,却见裴绍站在御书房的门口,遥遥望这她。
陆毓心道,何时她的面子这么大?来趟御书房,裴绍还亲自迎接。再一细看,不止裴绍,那身后分明还站着一个云鬓斜簪的女子,那女子不是那好看的叫人看了还想再看的瑶贵妃还能是谁?
裴绍道:“师太总算是来了。”
陆毓赶紧下跪请安,裴绍让她起身。又道:“近日天气炎热,朕与瑶贵妃商量着要去九云山避暑,然,太后寿诞在即,为她老人家抄经礼佛之事也不可耽误,朕忖度,若慈师太染病,抄经重任全落在了陆毓师太你一人身上,若无人监督,怕是抄到明年,这经书也抄不完罢。”
陆毓:……
埋着头,躬身道:“皇上英明。”
裴绍又道:“宫中炎热,索性,师太便与朕一同前往九云山,朕也好随时监督师太抄经事宜,才不致误了太后寿诞大事。”
陆毓心中自是欢呼雀跃,九云山可是皇家避暑胜地,听说那地方,冬暖夏凉,景色绝佳,比这热的教她透不过气来的皇宫不知好上多少倍。
裴绍问她愿意不愿一同前往,陆毓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
那边总是没多大精神的瑶贵妃懒懒的把眼皮抬了一抬,冷声笑了那么一笑。
裴绍是个行动派,说去九云山,便立刻就去。
太后年事已高,不爱走动,遂没有同行,皇后要主持后宫一应事宜,也不便前往,至于其他三妃,谁能去全凭裴绍喜好,裴绍既是选了瑶贵妃,自然便只能瑶贵妃前往。至于其他随行者,当然少不了端王,大臣们,也都是裴绍平日里最是器重的那些,永庆侯因为端王会随行,怕他与端王见面彼此尴尬,遂推病不去。镇国公赵埙一向不喜欢这种拖家带口享乐之地,遂也不肯去,至于他的儿子赵北眶自然是要前往的,宫里有几个宫女,他惦记了好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下手,如今陪着裴绍去那九云山,知道那几个宫女必然也会同去伺候着,心说这可是个下手的好机会,于是早就备好了马候着,就等着裴绍一声令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O(∩_∩)O~~羡慕那些有一个好框架写的一手好故事的人……啊,我还是勤勤恳恳的码字儿吧…
第15章 这里有刺客
一应筹备之物准备妥当,裴绍便率众人前往九云山了。他这个人不爱铺张,一切从简,就连銮舆都不肯独乘一顶,非要和那瑶贵妃同乘,真是一个以身作则,戒奢从简的好皇帝。恐是觉得陆毓是个姑子,不好和别人同乘,便也招呼陆毓过去,陆毓心说,你们两口子卿卿我我,兴致来了,再做些羞羞之事,我一个外人还是个出家人,瞅着你们干那事儿,成何体统?遂忙忙的拒绝他,恐裴绍摆皇帝的架子非叫她过去,也不细看,便急急的朝近前的轿子钻了进去。
一进去她就有些后悔。
可是又不能立刻从那轿子里再钻出来。
马车旁边还有一顶金顶鹅黄的轿子,那轿子的窗帘子被人挑开,端王探出头来,冲着他们的轿子低低笑道:“都说林大夫性孤洁,不与别人同乘,如今看来也不可全信。”
陆毓真是尴尬的都想跳轿子了。
怎么就又上了林纾的轿子了呢?
她搓搓手,冲林纾暗搓搓的笑笑:“林大夫近来可好?”
林纾正在看书,听她一问,放下书,扫了她一眼,道:“以前还好,自从师太在端王府拽着本官表了一番求娶之意之后,在下的日子便有些不好了。”
陆毓一时无语,尴尬的笑笑,不再说话。
一时间便只有轿外知了声入耳,叽叽喳喳的很是叫人烦扰。陆毓打开帘子,瞅着外面一晃而过的树丛子发呆。听说九云山离京城不远,傍晚就能抵达。瞅这日头,马上就要西沉,傍晚将至,她这如坐针毡的时刻总算也要到头了。
马车和轿子慢悠悠的行在那蜿蜒曲折的土路上,陆毓拄着腮胡思乱想,听说那九云山的温泉很是不错,不知她可不可以也去那温泉里泡上一遭。神思迷惘间,突然被人拽了那么一下,她一个不留神,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隔着胸腔听着那人噗通的心跳,陆毓突然红了脸庞。
林纾按着她的头道:“不好。”
陆毓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不好,便听见外面有人喊:“保护皇上!”
林纾提着剑从轿子里出去,陆毓紧随其后,便见端王、裴绍还有随行的侍卫早就和一群打扮怪异的刺客厮杀了起来,禁军统领韩统肩膀上还受了伤。
裴绍右手执剑,左手抱着他的美人瑶贵妃,一边护着瑶贵妃,一边挡着刺客。林纾往裴绍那边冲去,陆毓觉得自己要是跟过去恐怕会成为累赘,洞察了一下战况,刺客虽然凶猛,但裴绍他们人多,总归这刺客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她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小姑子,刺客们的目标也不大可能是她,她只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缩着就行了。朝这四周瞅了那么一遭,见那镇国公之子赵北眶缩在不远处马车旁边的大山子石后面,偏巧他穿了一身土不拉几的衣服,和那大山子石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的瞅不见。
陆毓猫着腰朝赵北眶那边行去,走近后和赵小侯爷打了个招呼,那赵北眶还以为是刺客,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哭声搀着鼻涕声,别提多惶惶。
陆毓双手扶着赵北眶:“小侯爷,贫尼初来乍到,没见过行刺这么大的阵仗,特来小侯爷这里躲上一躲,还望小侯爷莫要见怪。”
赵北眶缓缓抬起头,见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尼姑。擦了一把鼻涕,抹了抹脸上的灰,一张满布横肉的脸,呵呵笑了,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陆毓心中叹,枉你妹妹赵妍赵皇后长得娇艳欲滴花一朵,你这同胞的亲哥哥竟是这么个模样,当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镇国公养孩子,差别忒大了点。
陆毓和赵北眶一起挤在大山子石后面,观察战况,裴绍因为有瑶贵妃要护着,有些畏手畏脚。虽说有林纾帮忙,但总归还是有点处于下风。好在功夫不差,刺客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反倒死伤了很多。端王自己被一群人围着,突围困难,也就没有旁的心思去帮助自家哥哥了。那禁军统领韩统虽说受了伤,但人家是个真汉子,胳膊淌着血,手里的刀半点力道都没减,经过他身边的刺客,都被砍的血肉模糊了。
所以刺客们渐渐落了下风,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几个。
裴绍身边刺客差不多被消灭了个干净,剩下几个不足为患的都交给了一旁的侍卫,裴绍收了剑。陆毓瞅见他似是正在询问瑶贵妃有没有受伤,林纾走近,请裴绍上銮舆,他也好清理一下战场。
正是穷途末路出猛汉,被逼急了谁都能跳墙,裴绍刚要走,一个垂死的刺客突然站起,提剑便朝裴绍刺去,陆毓吓得站起来,大喊小心,一边喊一边朝裴绍那边冲去,却见瑶贵妃突然挡在了裴绍前面,那剑正要刺进瑶贵妃的胸腔时,却刺入了林纾的左肩。
陆毓第一次看见林纾这么迅速麻溜。而且是迅速麻溜的去给别人挡剑。
那刺客被赶过来的侍卫制伏,那总是慵慵懒懒的瑶贵妃望了林纾一眼,眸中晶晶亮亮的,却什么也没说,只说她累了,要去休息,便独自上了銮舆。
林纾捂住受伤的左肩。
太医赶了过来,给他简略的包扎了一下。
陆毓站在离林纾不远的地方,听见端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什么人听,端王道:“林大夫,到底也不是个绝情的人。”
突然,陆毓的手被人攥住,陆毓没来得及回头细看,便被裴绍一把拖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
陆毓道:“皇上,您来这儿作甚?您要是不回去,他们会着急的。”
裴绍上下看了陆毓一番,问她:“可有受伤?”
陆毓摇头。
裴绍又道:“刚刚朕一直没有瞅见你,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测。”
是呢,您老人家刚刚一门心思保护您的瑶贵妃,哪里还会注意到我呢。
陆毓笑道:“贫尼别的本事没有,这自保的本事还是能拿出来吹上一吹的。”说完,下意识的朝林纾那里望了一眼。
裴绍将她这小动作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却又有些无奈,只好道:“没受伤就好。”
陆毓赶紧问:“皇上可还有别的事情?”
裴绍知道她是在担心林纾,眸色暗了一暗,又道:“没有别的事情了。”
陆毓忙道:“那……那贫尼就先行告退了。”
裴绍突然道:“朕想问,师太对林大夫究竟了解多少?”
陆毓顿住,没说话。
这个……
似乎,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