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宝儿咬了几口,又把那馒头蘸着汤吃,然后对齐敏儿道:“敏儿你也沾些汤吃吧,味道很好的。”
齐敏儿摇了摇头:“我不要,汤都流到手上了,没的弄脏了袖子。”
第十四章 制度变革
齐宝儿把手上沾了汤的馒头送到齐敏儿的唇边:“来嘛,咬一口你就知道了。”
齐敏儿皱着眉,看着这馒头上的齿痕,还有那沾汤带水,甚至还有一丝青色的菜叶——了不知道是不是齐宝儿齿缝里的——真是恶心透顶,忙把头别了过去:“不要呀,你吃你自己的吧。”
齐宝儿万分遗憾地把那馒头塞到自己嘴里,还嘟嚷道:“女孩子真麻烦,这么挑食,不乖!”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平日里被父母这样骂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齐长春夫妇两个,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限怜爱,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却又泛起隐忧来——也不知道真正的齐敏儿,是到哪里去了!
齐敏儿和齐宝儿倒是也没注意父母眼中的隐忧,仍然你瞪我一眼,我龇你一牙的。待到一顿午饭吃好,已经过了未时了。
齐长春胡乱抹了一把脸,便出门了,文氏便去厨下洗涮碗筷,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一起午睡。
两个孩子在床上睡觉,齐敏儿见齐宝儿又要脱光,便道:“天这么冷,你还脱光,也不怕冻着。”
齐宝儿道:“被子帖在肉上很舒服的嘛,你总是穿着衣服睡觉,当然不知道了。你要不要也脱了试试?”
齐敏儿瞪着他:“你没见娘也是穿着衣服睡的么?我才不跟爹学呢!”
齐宝儿愣了一下,便留了里衣没脱,然后一边钻进被窝,一边道:“那我也试试。”
齐敏儿见自己抗议了很久的事,居然突然就按自己的意愿达成了,也是万分诧异——孩子模仿大人是正常的,但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啊。
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齐长春自从以暴力方式教齐宝儿念书后,齐宝儿对父亲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所以才会想要学一学母亲的吧。
齐宝儿躺在被窝里,动了动手脚,又扭动了几下身子,道:“好像不如脱了舒服啊。”
齐敏儿道:“睡着睡着就习惯了!”
齐宝儿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齐敏儿的嘴角抽了抽——这孩子,真是一点心事都没有啊!明明中午吃饭时,他爹还说让他下午背一篇文章,晚上回来要听他背书的。
不过这齐长春也是的——怎么这么望子成龙啊!难不成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那到底是因为他是个神童呢,还是因为齐老爷子比他更狠?
齐敏儿摇头叹息,也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好像有人说话,便睁开了眼睛,结果吓了一跳——原来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迟。再看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却听到帘外有人小声念书。看来是为了怕把自己吵醒,所以文氏才叫了他起来,让他去外面念书的吧。
齐敏儿虽然是个大人,但是毕竟身体是个孩子,平日里和大人一样的作息,睡眠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天或两天睡得比较多的,这一天就是如此。
齐敏儿撑起身子,穿好了衣服出来,见天色大概已经是酉时了,齐宝儿果然正在外面的桌上念书呢——已经点起一盏灯了。
齐敏儿也不与他多言,只是与他互相看了一眼,便走出了屋外,只见齐长春正和文氏说话,便走过去喊了二人一声。
齐长春过来抱起了齐敏儿,笑道:“我的小闺女,今后你可就不用缠足喽!”
文氏一边做饭,一边道:“我本也不打算让她缠。若缠了足,家里的活谁来做——本来这就是那些富人小姐们做的事,乡里乡下的,缠了足反倒不好嫁。”
齐长春笑着对文氏道:“这次的圣旨里还说,要在全国设立银行,专管银钱兑换,还有破损纸币的回收,还能办理存放银钱和汇兑,私人设定的钱庄和银号,全部收归国家所有,若有私人再办的,就要杀头呢!”
文氏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长春便向文氏解释了一下,齐敏儿听了,心想这又是穿越同行搞的东西了。银号和钱庄这种东西,本来是从北宋时的银票铺发展起来的,而至明朝中叶以后才大行其道,而且是官办私办的都有,这位穿越同行显然是借鉴了新中国的银行都是官办的经验,要把所有的银号都收归国有了。
而且古代的钱庄,是没有回收破损币的做法的,以至于到最后纸币泛滥,新旧纸币间都出现兑换率了,对银钱的汇率更是都不一样。
而现在有了穿越同行来做这样的事,必然也会好很多吧,只是不知道这位同行,是不是学金融的出身,知不知道准备金的概念。不过齐敏儿也不懂这些,也就操不了这份心——但估计古代的聪明人也不少吧,总有人会提醒他的,不然滥发纸币的危害,这位穿越同行也一定知道的吧!
至于汇兑和存银放贷,也是要到很久以后的清朝才有出现,现在就这样做,也算是促进经济了吧,而且就近期的形势来看,政府一定会聚集大量的可用资金的。
看那边的齐长春对文氏说完存款的概念后,便道:“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存入银行吧,如今利钱很高呢,每年有半分利钱!”
齐敏儿听了,也是笑笑——半分利钱,就是百分之五的利率,还算不错。不过这样一来,银行也放贷的话,民间放贷的土豪乡绅,就要吃苦了。
文氏却道:“咱家哪还有银子,不都给了你三弟了?”
齐长春笑道:“你莫骗我,定然还有的。”
文氏叹道:“还是且等等吧,朝廷的旨意再好,也当不得那些贪官。若是存放在里面,官员克扣咱的利息还好,只怕把咱的本钱都套了去!”
齐长春想了想,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圣旨里也说了,让我们不必担心,若有官员克扣银行的款项,都可以去京师告御状。若一经查实,则涉案官员族诛,家产都归上告者。”
齐敏儿听了又是一惊——这位穿越同行的手段也不可谓不狠毒啊,果然到了古代,严刑竣法才是唯一的手段么!
那边文氏却道:“说得固然好,不知做起来如何,还是再等等吧。”
齐长春道:“你们女人家总是胆小,不过这次圣旨里还说是废除八股取士,乃把宋朝时的科考制度改了,只考经义和策论,尤以策论为上。这一下把我的心也勾得痒了起来——当年我就是做不出好八股,才死了去考学的心,如今改了,我却想去搏上一次呢!”
原来齐长春当年甘心种田,并不仅仅是因为知道科考的录取率低,而是因为对八股这玩意儿实在搞不定。这种东西不要说刚刚定下八股制的明初,就是到了清代,也一样有很多人玩不转,所以也不能怪他,总体来说,齐长春仍然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值得敬佩!
而齐敏儿听了,也是感到这才是一个关键啊!清末的龚自珍曾有诗云“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但是有多少有本事的人,都被这八股文给拒之门外了!所以不在于千里马多不多,而在于伯乐少不少!
更改科考的规矩,也是一个办法。不过,照齐敏儿看来,在各地兴办学校,才是最重要的吧——只是在古代,这种事情很难做就是了。因为就是在六百多年后,也仍然有不少失学的儿童,而费心费力做这些事,只怕又要触动不少特权阶级的利益,所以在刚刚巩固了政权的现在,就算想做,也要再等等吧!
那边文氏又对齐长春道:“你都这么多年未曾念过书了,要等两年后的考试,这两年里我们就坐吃山空么?还是雇人来种那几亩田地?”
齐长春笑道:“不需两年,这次朝廷平叛成功,就在今年冬天便要破例开一次恩科,我且念两个月书,看看成不成,若能考个秀才回来,也算是福气。”
其实秀才并不能做官,只是能免税免役罢了,但对于齐长春来说,当年由于玩不转八股文,现在朝廷给了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他自然是要去的!
文氏也了解他的痛苦,听他说了,便叹了口气,道:“你既要学,我也不好说什么的,便只去考吧,反正家里也不短这几个月的,冬日里也是农闲的。”
齐长春笑道:“便只是如此,若这次考不中,我也不去了,只是我命里没有罢了!只是若不去考,我白念了这许多年的书,岂不心里憋屈!”
文氏笑着把最后一个菜盛了出来,递给齐长春:“好啦,我知道啦,快叫儿子一起去吃吧,也该吃了!”
齐长春点头笑着应了,端了两碗菜,走向里屋,齐敏儿拿了四双筷子,跟在他的身后。
第十五章 准备考学
屋里的齐宝儿还在念书,倒也没有偷懒,见到父亲和齐敏儿端着饭菜进来,忙把书放到一边的小凳上,然后来接父亲手上的菜。
后面文氏也端着一个托盘,盛着四碗饭进来了。
齐敏儿先把筷子分到四边,然后坐在齐宝儿对面,与齐氏夫妇间隔着坐下来。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说了些别的话,齐宝儿听说齐长春明天开始不再去田里,而是在家里念书,一张小脸更显苦相——从明天开始,他是没机会再偷懒了!
不过齐长春也明白自己孩子的成色,知道他还小,且脑袋也不灵光,也就没打算让他去破全国参加童子试的最小年龄纪录!
只是在饭桌上,齐长春又说道:“这事儿我还得去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去找一下邻村的俞秀才。”
文氏道:“找他们做什么?”
齐长春道:“你不知,参加县试得要一个有功名的人做保人,我和那俞秀才没有来往,需得去求大哥,让他去搭个桥。他是甲首,虽不是那村子里的,那俞秀才总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原来古时科考,有犯罪前科的人是不能参考的。想要参加第一阶段的县试,得有人做保,而做保需得五人,其中一人必需是有功名的。不是说莫明其妙随便哪个人都能去考的,除了有前科的人,倡优(也就是戏子,不是娼妓)门里的人,还有守孝的,也都不能报考。
那边文氏道:“这俞秀才今年得有七十岁了吧,还活着么?”
齐长春道:“应该没有去逝吧,不然总有耳闻的。”
文氏又道:“那马福奎和张永宁两个,找的什么保人?”
齐长春道:“这我却不知,往年似是找县里的刘举人做保的。他们二人现在在县里的私学里教书,与那刘举人有些来往,我却没有。”
文氏道:“求你那大哥,不如去找他们。做两个是保,做三个便又如何了,我不要欠你大哥的人情!”
齐长春笑道:“你不知,若是过了县试,就要参加府试,就要两个有功名的人做保,到时免不了还是要去找那俞秀才。若我初时不寻他,等过了县试再去找他,不免惹他多心,当我初时看不起他,有邻村亲近的不找,反去城里巴结举人。”
文氏道:“这些我是不懂的,你且就去吧,只是又要去央你大哥了。”
齐长春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打紧。我看福儿虽然只念了几个月的书,不如也让他到咱家里来,与我一起再温一温书,一起参加县试去。”
文氏道:“这样也好,一事不烦二主,若是福儿要参加考试,便也带着你一起去便了。”
齐长春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他在照拂我,不是我在带携他。”
文氏也笑道:“可不是他的带携你么!要不然空口白牙的,拿什么去求你大哥!”
二人调笑了一阵,也把饭吃了,文氏正收拾碗筷,忽听有人敲门,齐长春一面迎出去,一面道:“谁呀?”
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是我啊。”
齐长春略一怔,但随即对正往厨下走的文氏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开门迎了出去。
外面的果然便是齐永春,齐长春把他迎进屋来,自己坐在下首,对他道:“大哥夜里来此,可有甚么事么?”
齐永春道:“下午老人宣讲的圣旨,你也听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恩科的县试了,我想问问你,不知福儿如今学的如何,若是去参加县试,可有机会中试?”
齐长春沉吟片刻,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为人老实,对大哥你自是实话实说,若是真凭他现在的本事去考,恐怕很难考中。但毕竟还有一个月,再随我每日温习一下,到时去了,也不至丢人。”
需知这县试的第一场,乃是试帖诗。而这试帖诗,自宋神宗王安石变法起便被取消了,如今这建文帝尽复宋时古制科举,把这试帖诗也恢复了。好再不必硬套那八股文的格式,也还算差强人意。
而且童试乃是限用五言六韵的,格式变化不多,齐福跟齐长春若是再日夜苦学一个月,虽然中不了试,但也的确不会写出什么“远望高山黑乎乎,上头尖来底下粗”的东西了。齐长春说他不会丢脸,也就是这个意思。
齐永春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也该去见见世面,便让他到你这边,再跟你学段时日,去县里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齐永春的说法也不错,古代又不像是现代,一考定终身的。家里有钱,也不在乎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考个几次,知道考试是怎么回事,积累一些经验也是应该的。毕竟第一次考试就高中的人还是少的,天才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涌现的。
齐长春听了,便也道:“我适才还在与线娘说呢,我也想参加这次的恩科,正苦于找不到保人,却不知福儿若去,保人是谁?”
齐永春道:“邻县的俞秀才,与我曾有过几次交道,我想找他做保,定然无虞。二弟若要参考,一事不烦二主,便一起托了他的人情便了。”
齐长春听了,自然是再三道谢,齐永春却说这不算什么,自家兄弟,有什么要紧!
于是第二天,齐长春便与齐永春父子一起支闻邻村,直到未时才回来,原来是买了礼物,在俞秀才家里吃了中饭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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