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儿道:“她嫁的那个人,名叫何少忧,和我是一个村里的,我自然知道。他平日里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又不做正事,成日里游手好闲,东游西晃,是个无赖呢!”
齐敏略吃了一惊:“她的父母,怎么把她许给了这样的人?”
润儿道:“谁知道呢,按说这几年琉璃姐姐给她家里也攒了不少钱了,怎么她家里的人眼皮子这样浅,那个何少忧不知从哪里弄了十两银子来,作了聘礼来聘琉璃姐,她家里居然就应了。”
齐敏听了,也就叹了一回——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了!
于是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人家亲生父母,都如此重男轻女,把亲生女儿不当人看待。而齐长春和文氏对待自己,那可真谓是把一颗心都捧了出来,自己怎么能不为了这个齐家而尽心!
躺在床上,又想到文氏的病,心中不由纷乱起来,一夜都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天就亮了,洗漱了过去向文氏请安,文氏却还睡着。
齐敏不敢打扰文氏,便回了自己房里。
就这样过了几天,文氏的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坏。而县里的孙知县,果然就把县里的举人和廪生,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里长都叫到了自己的县衙里。齐升作为进士,自然与三叔齐连春一起,也成为了座上宾。
齐敏在家中坐了半天,直到午后,齐连春和齐升才回来。齐敏迎上前去相询,齐连春笑道:“都谈妥了!那孙县令前天收了我两千银子,今儿一口就答应了。”
齐敏呵呵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呢!”
齐连春道:“就是就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县令的批文下来就动工了。不过到时候要在这些路面上都铺上青砖地面,那开采石料的地方我还在谈呢。”
齐升道:“这个不要紧,李兰的二叔李怡认得一个朝廷的采石场的官员,去跟他说说。”
齐连春道:“这个我却不知。先前怕走露了消息,也没说这要石料,既然如此,我等会儿再去一趟李家就是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齐连春便要立即就去李家,齐敏笑道:“这会子人家大概也在吃中饭呢,咱们可别去凑这个热闹,关起门来自己先吃了饭吧!”
齐连春和齐升都是一笑,便都留下来吃了午饭,然后再去了李家。等到下午回来,李家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反正县令的这件工程已经决定由齐家来做了,大局已定,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要了二百两银子的好处费,便带着齐连春去打点那采石场的官员去了。
花了几天的工夫,采石场的人也都打点好了,孙县令那边的批文也下来了齐连春便开始动工了。
齐敏倒也乘坐马车出去看过两次,觉得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些工程,但是古人的智慧有时是现代人无可比拟的。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些觉得很难解决的事,这些人都有各种的奇思妙想来加以解决——果然内行和外行就是不一样的,有的齐敏自己觉得不错的设想,实际上却是无法施行的。
齐敏见了也只能在心里赞叹这些古人,心理更是不敢在有小看古人的想法。
文氏听齐敏说了公厕的设想,也是夸了齐敏一番,如今听到这事情已经有了着落,齐家又要大赚一笔了,心中也是高兴,只是病本实在沉重,不能陪着齐敏一起去城里各处动工的样子罢了。
齐敏一边照顾着母亲,一边操持着家务,眼见得到了三月,凤阳府里却又来了人,找齐连春前去盱眙衙门议事。
此时齐升已经回了京师,只有齐连春在盱眙,齐敏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敢回文氏,便只得在家里等消息。
过得半日,齐连春又面带愁容地回来,对齐敏道:“苏睿知道了咱们要造公厕的事,说这样在全城里挖地下沟道,是一定要得到全城的地图的,这不合规矩,一定要由朝廷的兵部以及阁臣出面审议了才行。”
齐敏想了想,道:“虽然这是他有意为难咱们,但是他说的话也在理,三叔可认得兵部的人?”
齐连春道:“我只认得郑和大人,而且也不好总是去拜托他。看来我只能去京师去碰碰运气了,少不得再花点钱罢了。”
齐敏道:“不能再去求郑大人么?”
齐连春道:“他上个月率了主力从日本回来啦,估计剩下的部队也会陆续撤回吧。郑大人如今声威日隆,为了避嫌,他已经很少与人拉关系了。如今这事既然牵扯到了擅画地图,我想还是不要找郑大人了吧。”
齐敏道:“那三叔去京师是要找谁呢?”
齐连春道:“先去找升儿看看,也许会有什么转机。这苏睿,早就知道了这事,却不早说,等我们开工了,做了活下去,花了不少银子了,再来插手,分明是故意让我们栽个跟头,多费些银子。”
齐敏道:“没办法啊,三叔既然想去京师,便请就去吧。这盱眙的生意,几家店铺的掌柜都是得力的人,短时间里也不会有事的。”
齐连春道:“确是如此。还好咱们这里离京师也不太远,就算再怎么样,也赶得回参加芸儿的婚事。”
齐敏道:“说的是,这事咱们可不能大意,不然咱们丢了脸事小,被人家耻笑,折了芸儿的面子。”
齐连春道:“是啊,所以我要先去京师探探口风,再作道理。城里的工程,要先停一停。真是够折腾的!”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齐连春说的也是没错,最近山东附近都有旱涝灾害,皇帝虽然赈灾得当,但毕竟晚了一段时间,而是先顾着与越南、日本的战事了,所以民间也有些议论。现在建文帝要去泰山封禅,自然对民间的很多事都更加注意起来,沿途的治安也就比平时更为重视。
所以这件小事如果真的捅到朝廷上去,那肯定是不行的。当初齐家根本就没想到这事会让知府来过问,这种一县之事,知县就可以做主了,看来是苏睿一直很关注盱眙,或者说很关注齐家吧,所以才会主动插手盱眙县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让孙知县很恼火的——本来是可以邀功的一件事,却被顶头上司破坏了。虽然按照官场的规矩,本来也该是通过凤阳知府来做这件事,好让上司先领一份功劳,然后再轮到他姓孙的。但是苏睿这个年轻的知府,本来在凤阳辖下的几个县里威望就不高,因此苏睿很少插手下属县城的事,所以几个知县都有点忘乎所以,以为苏睿有自知之明,所以平时做事也都自说自话起来。
这一次苏睿的插手,在孙县令看来,也是杀鸡给猴看,建立他自己的权威吧。所以这样一来,孙知县也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便派心腹跟着齐连春一起去了京师,如果有什么事,也好先赶回来通报一声。
于是过了十几天,眼看着到了三月中了,齐连春才从应天府(明朝的南京,其实是指整个直隶地区,真正的首都是应天,也就是现代的南京市)回来。
齐敏听到前面的玥珉过来说齐连春回来了,便停下了手头为齐芸亲手缝嫁衣的动作,赶到前厅,只见齐连春正坐在几前喝着茶。
齐敏上前问道:“三叔此去京城,可有什么进展?”
齐连春叹了口气:“看来苏睿意不在公厕啊!”
齐敏一怔:“怎么说?”
齐连春道:“京师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建公厕的事,所以这分明是苏睿没有上报,想要以此作为把柄要挟咱家。”
明朝的锦衣卫,在朱元璋的洪武二十年到二十六年间被逐步废除,而在正史中,锦衣卫在朱棣靖难成功后被重新启用,并进一步加强了特务的性质,后来又增设东厂,后来明宪宗再设西厂,明武宗又增了内行厂,使得明朝的特务机制成为历代最强。
但是现在的建文帝在击败了朱棣后,并没有重新启用锦衣卫,只是在兵部下属设了一个专管间谍和特务的机构——特务司,而且是针对邻国和属国,以及一些分封的诸侯蕃王,和对皇帝、皇子、皇妃的一些安保工作,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所以现在如果苏睿不上报,京师的特务司也就不会来管这事,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齐敏听了齐连春的话,便道:“要挟?是要钱么?”
齐连春看着齐敏:“我看如果是要钱,那倒好了。”
齐连春的眼神让齐敏心头一凛,忙把眼神移向别处,岔开话题道:“人家是凤阳知府,咱们早该想到这一着的。先前他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咱们家,我们也都是大意了啊!”
齐连春道:“是啊,看来他还是对你……”
话一出口,齐连春就知道失了言,忙改口道:“……对你们家耿耿于怀啊!”
齐敏心中也是知道齐连春的意思,只是不以为意,便道:“之前他的夫人曾邀我去凤阳,我本就怀疑是不是出于他的授意,现在看来却肯定是他了。他上次上门,被我折辱了一番,如今一定想报复回来吧!”
第十一章 齐宝归期
说到这里,齐敏抬头对齐连春道:“要不,我去一趟凤阳吧。我去见见苏睿——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苏睿就是想出口气罢了。我去一趟凤阳,跟他见上一面,看看他到底想怎么说。”
齐连春道:“你别乱来!不就是一笔生意么,你去见他做什么!这点钱咱们也折得起!”
齐敏道:“这一次咱们是折得起,但以后呢?咱家就真的不再做生意了?在生意场上跑,总有个闪失的时候,他这样盯着咱们,迟早也要被他捉住什么漏子,还是我去一趟,跟他说清楚了吧。”
齐连春道:“你别去!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外是让你作他的妾罢了!被你娘知道了,非把她气坏了不可!”
齐敏听齐连春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了——刚才她说那话,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心头冒火罢了,现在被齐连春一头冷水浇下来,自然也就熄灭了。
齐连春见齐敏神色平静了下来,便道:“好侄女,宝儿就快回来了。我这次去京城,听说在驻留日本的剩下的大军也已经开始动身,分批瓜代撤回大明。”
原来明朝在日本扶立了足利义嗣后只留一万人在日本,分在江户和大阪两处港口驻扎,另外还有两万人,分别驻扎在琉球和台湾,与日本的驻军遥相呼应——琉球,就是琉球群岛,被日本占领后称作冲绳。
琉球自古便是中国的蕃属国,在明初时琉球岛上有三个政权,分别是中山、山南、山北。三个政权曾互相残杀,后来朱元璋下旨令三家罢兵,不得再行征伐,三家都奉诏入贡来朝。
这个三个政权中中山国最强,山北最弱。山北国自建文四年和建文六年两次入贡后,一直到建文十六年才再度遣使入贡——因为国力弱,根本拿不出也凑不齐像样的贡品。
在建文十八年时,山北已经被中山和山南瓜分吞并了,而明军趁机在建了那霸港,并在琉球的山北故地和中山国都驻了军。
本来中山国在正史中要到宣德四年,即公元1429年才征服山南,但是在明军有意无意地授意下,在建文二十年时,山南就被中山吞并了,只不过山南的王室被接到了应天,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让他们一族都颐养天年。
不过这样一来,中山国也彻底沦为了明朝的蕃国,自主权也更为下降了。不过相比起后世日本的入侵和索性把琉球强行置为日本的冲绳县,那又好多了。
现在日本也被明朝征服,并扶立了傀儡政权,日本和琉球的地位也差不多了,明朝在琉球、台湾的驻军,等于是在监视日本的,万一有变,就立即去救援在日本的驻军。
而郑和在建文十九年回国后,留在日本的驻军虽然人少,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又打了几次小仗,把日本境内不服的势力逐一剿灭,也是够疲累的了,所以也正要逐步瓜代回国。
这是这样一支身经百战又所向披靡的常胜之师,只怕就是回国,建文帝也舍不得让他们都立即卸甲归田的吧。而如果齐宝没死,应该也在这一批回国的将士之中吧。
如果连这也不回来,那就只有寄望于仍然在漠北驻守的皇太子的军队里了——因为就连在美洲的军队也都已经回国瓜代过了,现在在美洲的士兵,都是自愿长驻在那里的。齐宝不可能自愿驻扎在那里的,就算他已经变心了,也会回来的。
不过皇太子的军队在漠北驻扎了这么久,齐宝没有理由一封家书也没有啊——所以如果这次齐宝还没有回来,就算是齐敏,也不得不接受齐宝已经埋骨他乡的现实了。
不可能齐宝做为驻日本或琉球、台湾三个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而回不来吧——这三个总兵官,都是家世清楚的人,不可能有改名换姓的人——现在齐敏和齐连春回想起来,当初齐宝可能改名换姓了。不然不可能齐连春在周围附近的募兵处都找不到他——齐连春也是没有办法,明知他有可能改了名姓,后来仍然去京城里托关系查找他的下落,自然也是毫无所获了。
现在齐敏听到齐连春说齐宝可能快要回来了,那颗时刻等待着的心,再次沸腾了起来,忙拉住齐连春的袖子道:“三叔,这次可是真的了么?”
之前也不断地有消息传回国内,说是在外国的驻军要回来了,但最后都证明是谣传。
当然,这种谣传不断地传出,也证明了国内的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在思念亲人。建文帝自然也是要安抚民心的,所以现在趁着这几个地方都平定了,自然要让士兵们都复员了。
齐宝至今不回来,应该是得到了晋升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什长,不可能打到现在还没有升迁——除非已经阵亡了。但是那样的话就会有阵亡通知书才对,哪怕是齐宝改名换姓,他也不应该乱编一个住址,或者说他就算乱编了一个住址,他也会想办法留下自己真实身份的。
齐宝不可能会轻易地断送齐敏的一生,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无名之鬼——之前就说过,齐宝只想想做一件事,他一样会做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而之前明朝军队的军官的选拔采取恩科袭替的办法,极大的限制了军事人才的发现,压制了士兵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这种不平等的制度把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