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之后,陈璟不在,肯定是出门买早点去了,李奕之决定勤快一回,就摸索着去了厨房,自己打了凉水准备洗脸,没想到竟然被东西绊了一下,“哐啷”一声把洗脸的铁盆扔了出去,弄得厨房天翻地覆。
陈璟刚好回来,冲进厨房就看见一地狼藉,地上全是水,溅的满处都是,灶台子都湿了,煤气罐上也是水,墙角处堆得小山一样的煤滚得满地都是,灰糊糊的煤渣子四散开来,可谓壮观之至……幸好李奕之没事。
李奕之干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为了避免尴尬随意问了句,“堆得什么东西,差点摔着我。”
陈璟瞥了一眼被李奕之踢得碎了一地的煤,很淡定的说了句,“花盆。”
“花盆?你摆这么多花盆干什么?”
“……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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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淡漠、关心
陈璟替李奕之打了盆水,让他洗漱之后,又进厨房去收拾,一地狼藉差不多收拾好了,李奕之才隔着院子咦了一声,道:“你不说没有煤了么,怎么烧的热水?”
陈璟收拾东西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很淡定的“嗯”了一声,说:“又有了。”
说完也不给李奕之反应的时间,又道:“你的衣服湿了没,湿了回屋换一件儿,省的感冒。”
李奕之摸了一把袖子,真是湿了,下意识的往回走,进了主屋才醒过梦来,“又有了”是什么意思?敢情被小屁孩耍了么……
他脱掉上衣,外衣的袖口湿了,里面也湿了,穿着湿的怪难受的,干脆就都换了,只不过摸索着柜子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衣服在哪里。
陈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精瘦的后背,有些偏白,细细的腰身,因为蹲下来找东西,臀部被裤子包裹着,显露出明显的弧度。
陈璟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别乱翻,弄乱了还要重新叠。”
说着过去,打开柜子的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让李奕之穿上。
一大早上折腾完了,才坐在一起吃早点,李奕之早把煤的事情给忘了,却像想起了什么,说道:“棋社里有退休的老师,以前就在旁边学校,说学校准备特设一个围棋班,课程比普通学生少,可以破格录取你,你也是上学的年纪,虽然想要学棋,不过再怎么样也要去读书,你觉得呢?”
陈璟并没反驳,想了一会儿,才道:“嗯。但是我没有证件,怎么办入学的手续?”
李奕之笑道:“要么说是破格录取呢,人家之前都说好了,只要你肯去就行,他自有门道。”
陈璟听了没有高兴,反而皱眉说道:“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帮到这份儿上?”
李奕之顿了一下,敲着他的头说道:“好好吃饭,小孩子想那么多。”
陈璟以为李奕之误解了自己是在说他,解释道:“我没有说你,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证件,就算是个退休老师,帮得也太过了点儿。”
吃过了饭休息一会儿李奕之就往棋社去了,陈璟自然陪着他,因为是周六日的缘故,棋社里的人非常多,见了李奕之先不下棋,一定要唠嗑,等唠嗑够了,请教够了,才摆开架势准备下两盘。
陈璟和人下了两盘,但是都觉没什么意思,他这般大年纪,和别人下棋都要贴给人家子,一贴九个子,竟然还赢的轻而易举,就觉得没什么可下的,不如和李奕之下的有意思。
李奕之和别人不一样,只是云淡风轻的坐着,但是他的棋风一点也不寡淡,似乎就像是疾风过境一般,让人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输得彻底。
下棋不会怕输,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百战不殆,最怕的是没人和你下,就算有人愿意和你下,也找不到那种血液流淌的真实感……
自从陈璟和李奕之下过第一盘棋开始,陈璟觉得,自己的围棋生涯才真正活了。
李奕之下了一盘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没听见陈璟来叫自己回去,棋社的棋友笑道:“小陈出去玩了吧,毕竟是小孩子,坐不住的。”
陈璟确实是出门了,这么下着索然无味,就想起早上李奕之和自己谈的,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年纪当然要去上学读书,就选以后想进军职业棋手,不是为了学历,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上学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陈璟自小的教育都告诉他,没人会设免费的午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就这么简单。
陈璟出了棋社,棋社在胡同比较深的地方,他一直往外走,出了胡同还有人和他打招呼,一直沿着丁字口的小马路走不到百步,就能看见那个已经换了样子的市场。
市场的大牌子摘了下来,本身的门也拆了下来,旁边放着新的,似乎要弄个全玻璃的。
陈璟站定看了一眼,就走进去,迎面一股浓浓的油漆味,显然是刚刚粉刷完毕,还没有散味儿,非常刺鼻。
地上铺着光亮的地砖,陈璟往里走,有工人搬着桌子椅子往里送,前台穿过去是个大厅,比现在的棋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厅里有不少工人,新棋社还没有翻新完工,都在忙碌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正中间,似乎是在考量新的棋社。
陈璟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年轻硬朗的脸部轮廓带着一股淡漠的气息,用一种对等价值的眼神在打量着屋里的东西,正是先前来棋社下彩棋的莫崇远。
莫崇远也看到了陈璟,只不过瞥了一眼,就挪开了,淡然的开口道:“装修的还看的上眼么?”
陈璟没回他,只是道:“你费这么大劲儿为了什么?”
“我是受人之托。”
两个人站的不近,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竟然意外的相似。
陈璟道:“好心的老教师也是你导演的吧?”
“这是陈老的意思,陈老让我给你带话……你在外面他不管,你喜欢下棋他也不管,但是不能不学无术,陈家的孩子想走哪一行都要出人头地,不是最好的,宁肯不做。”
陈璟看着莫崇远良久,最后只是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
莫崇远说完,环顾了一下大厅,“再有几天棋社翻修完,散散油漆味就可以搬过来了。确切的说这是陈副董的意思,送给逃家侄子的礼物。我的事情办完了,明天就离开北京去上海谈生意。”
陈璟听见“逃家”二字,被他揶揄了一下,脸上却没变色,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道:“下一盘么?”
莫崇远忽然笑了一声,却摆摆手,“不了,其实我以后都不打算再下棋了……”
这让陈璟有些吃惊,莫崇远接着道:“还要感谢你现在的师父,让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喜欢下棋。”
他顿了顿,慢慢的说道:“因为莫家和陈家是姻亲,所以一直关系才这么要好,因为陈家三代都喜欢围棋,所以莫家的孩子们才用下围棋来保持这种交好的关系……但是我并不喜欢,以前没输过,没人敢赢我,忽然输了一盘,一个职业三段,被没有段数的人打败,反而有些大彻大悟……让我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谈生意,并不是下棋。”
李奕之从棋社出来,一直走到家门口,也没遇见陈璟,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听见有跫音从胡同口往这边来。
他的听力很灵敏,而且不能用眼睛看,一切都沉浸在漆黑中,自然声音变成了识别事物最简单的方法,李奕之很熟悉陈璟的脚步声,赶紧迎上去。
陈璟也知道自己去的有些久了,看见李奕之站在大门外,紧跑两步,道:“我去买了点菜,家里没吃的了。”
“没有菜就在棋社吃啊,一个人跑掉也不跟我说一声。”
陈璟知道李奕之是担心他,“我看你下的专注,怕打扰你思路。”
李奕之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么淡然的口气,想也没想的道:“思路重要还是你重要啊,万一丢了怎么好。”
陈璟乍一听愣了,随即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有点憋笑,即使李奕之看不见,也极力不像让笑容表现在脸上。
正如莫崇远说的,陈家的孩子不做事则以,只要做事,凡事都要是最拔尖儿的,否则就是跌面子,亲戚很多,家族很大,但所有人都生活在这种模式里,亲情反而显得很淡漠,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明显的关心自己。
陈璟觉得从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但被从小教育的喜怒不能喜于色,所以只是道:“哦,知道了,下次和你说。”
李奕之知道说他也没办法,陈璟别看年纪小,但是心里非常有主见,只要是他觉得对的,十八头牛也拉不过来。
陈璟见他一脸纠结的模样,道:“中午想吃什么,红烧肉可以么?”
李奕之摸了摸肚皮,刚才担心陈璟不怎么觉得,现在顿时觉得肚子饿得要死,下棋是脑力劳动,也十分消耗体力,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已经消化没了。
陈璟做饭的手艺和棋艺一样,都是越来越好,越来越纯熟,李奕之最喜欢的红烧肉更不在话下,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半生不熟难以下咽,一提起红烧肉,竟让李奕之有些发馋。
李奕之立马将刚才的话题忘了,非常积极的道:“还有醋溜土豆丝,要酸的!啊……土豆丝要脆的。”
“没买土豆丝,明天买。”
“那买了什么菜?”
“油麦菜。蒜蓉油麦菜行么。”
“油麦菜是给兔子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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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回忆、家族
陈璟答应下来上学的事情,对方很快就给安排好了,就算陈璟没有证件,而且这时候也不是刚开学,但立马就给他安排了插班。
陈璟很聪明,虽然看起来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过也很懂事,这样板着脸反而被胡同里的长辈拿来做榜样,总是说“看人家孩子多沉稳”,上学一个多星期,成绩也不差,完全不会跟不上进度。
围棋班并不是职业的围棋道场,虽然更放松,业余时间更宽泛一些,但是终究没有人家的设施齐全,师资也相对差一点,不会有职业棋手过来讲课。
陈璟平时要上学,下午放学的时候李奕之已经从棋社回来了,并不会见不到人。
陈璟不会像普通孩子一样提到学校的事情,只要李奕之不问他就不说,这让李奕之很郁闷,一个十岁的孩子千里迢迢的跑到北京来学棋,不会学成抑郁症吧。
虽然李奕之上辈子也是这般,除了围棋,不能交朋友,不能出去玩,日复一日的对着围棋,只为了职业的段位,只为了职业的比赛,最后他成功,也彻底失败了……
陈璟喜欢围棋,这无可厚非,只不过李奕之担心他也像自己这样,都说棋圣李沛辰是个温和不摆架子的大师,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自闭,好不容易坦然承认了心声,却被人指责是变态,侮辱了棋坛。
陈璟看他发呆,用筷子轻轻敲了他手一下,吓了李奕之一哆嗦,差点把碗扔出去。
“在想什么?”
李奕之摇了摇头,笑道:“你在学校怎么样,跟得上进度么?”
“嗯。”
陈璟只是吭了一声,一点没有再往下说下去的意思。
李奕之想了想又道:“有很多孩子一起下棋吧,下棋的时间多么?”
“嗯。”
陈璟又吭了一声,之后就是筷子夹菜的声音,筷子轻微碰到碗边儿的声音,还是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李奕之非常郁闷,还没继续说话,就听陈璟道:“不用担心我,学校教的都会,也没惹事。”
李奕之点了点头,心想着怎么反而自己倒像是□心的。
转眼陈璟上学就一个星期了,明天是周六不需要去学校,俩人吃过了晚饭,就在主屋里对弈了一场。
或许是学校里都是同龄的孩子,陈璟并没有得到什么进步,棋艺还是那样,李奕之赢得不算艰难。
陈璟虽然不说,但是一直输在李奕之手上,而且找不到突破口,心情也挺低落的。
李奕之当然知道他自尊心强,于是下完了棋,摸索着棋罐子,一点点复盘给陈璟讲解,好多地方李奕之也不太熟悉了,他虽然棋感还在,上辈子的记忆还在,可不得不说,下棋不能手生,一手生就算是天才,也会力不从心。
俩人一起琢磨到十点半多,将近十一点,因为陈璟还是个孩子,这时间已经算是睡得太晚了,李奕之催促他洗脸上床,明天周六可以多睡一会儿。
李奕之躺好了,却听有人敲门,主屋的门被推开,陈璟抱着被子进来,爬上床,很自然的躺在李奕之外手。
然后淡淡的说了句,“睡不着。”
“睡不着?”李奕之笑道:“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么。”
他本身是逗逗陈璟,没想到陈璟“嗯”了一声,说道:“讲讲你小时候,可以么?”
陈璟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问句,总觉得不能拒绝,只不过李奕之没有什么小时候,这辈子小时候很平淡,没什么可说的,然而上一辈子他不愿提起。
李奕之笑道:“大家小时候都一样吧,无非是爬爬树,上房揭瓦……啊对了,我爬树的时候因为看不见,还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脑门上也摔破了,去医院缝了好几针,在这里,留疤还能摸出来。”
他刚说完话,就感觉有热气喷在自己脸上,肯定是陈璟凑了过来,紧接着是额头一热,对方用手轻轻拨了着他额前的碎发,摩挲了一下那个浅浅的伤疤。
李奕之这辈子没见过陈璟长什么样子,在他的印象里,陈璟就是在比赛会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黑西装,暗蓝色领带,一丝不苟的头发,没有表情的一张脸。
很多人穿西服都会显得瘦削,挑不起衣服来,然后陈璟不会,陈璟的西服也不知道是剪裁得体的缘故,还是价钱贵的缘故,趁着陈璟身材提拔,宽肩窄臀,笔直的长腿。
李奕之上辈子在情感上可以说是空白的,他对女人没有反应,这一点在他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专业的围棋道场管得非常严格,惩处也很严格,就像一个比赛的铁盒子。
相处比较好的几个朋友拉着他去看“动作片”,刚开始还怕被发现,只不后来李奕之陷入了惊恐的绝望,在别人看得起劲儿的时候,李奕之竟然丝毫没有反应。
起初只是害怕了一下,觉得也不一定自己就是异类,没准只是类型刚好不喜欢,只不过李奕之想错了,他惊恐过,绝望过,怕说给所有的人听,父母也只会问他棋艺如何,学习如何,段位如何,这让他更不敢袒露心声。
因为害怕,因为怕自己是异类,李奕之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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