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抖开斗篷替胤禛披上,刚刚端茶上来的丫鬟在胤禛胸前仔细地系着缎带。胤禛视线所及之处一片乌鸦鸦的头发,一支梅花钗斜插入发髻,周身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脂粉香。
胤禛偏过头,转移了视线。直到那丫鬟系好缎带,退到一旁,才正了视线向外走去,苏培盛紧跟其后。前面几个小厮提到宫灯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就到那繁花的院子。
年氏院中的丫鬟紫萝早早的在院中候着,看着远处朵朵火光渐进,忙吩咐着身边的女子去告知年氏。那女子一边向屋内疾步走去,一边看着紫萝站在那里,整理衣裳,理了理鬓角,嘴角还带着抹羞涩的笑容。她转回头,撇撇的嘴角。几步就进了屋。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紫萝站在门边对面前的道:“给四爷请安。”
胤禛眼不斜视的向内走去,先前领路的人纷纷将火熄灭,止步于院内,胤禛道:“你不用候着了。”
苏培盛脚一顿,道:“是!”
紫萝朝着苏培盛一福身,跟着胤禛进屋。屋内灯火痛明,案台上放置的白鹤香炉袅袅升烟。年氏站在桌前,可能是要休息了,她穿着并不是齐整,一件绯色的旗袍,头上也没有梳着把子头,只插着固定头发的几只玉簪。圆润的耳垂上戴着一副透亮的红宝石。她正执着笔,笔尖渲染着赤红,眼睛盯着绛红的桌面上洁白的宣纸,神情专注似乎在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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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香
紫萝见年氏正在内间做画而方才进来的女子正站在年氏身边垂手站立,癸儿也不见身影,心中一喜,她上前一步道:“奴婢给爷把斗篷解下来吧!”
胤禛瞟了她一眼没说话,紫萝知胤禛默许就大着胆子贴近了胤禛。癸儿端着托盘推开门时,紫萝正喜滋滋的将斗篷搭在架子上。
癸儿将交枝百果盘放在桌上,端出两个碗,对胤禛一福身道:“主子想着爷可能回来,特意准备的干杏薏仁粥,请爷尝尝。主子是一时作画入迷,不是有意为之,爷莫怪。奴婢这就去告知主子。”她嘴巴开开合合,话语一溜烟的钻出来,胤禛也没有来得及阻拦。
她一番话说下来,年氏早已收回了心神,正转过头向这边看过来。癸儿见此走到年氏身边道:“主子,爷都来了好一会儿,您太入神了。”年氏放下手中握着的羊毫,手指轻轻拢了拢未挽起而垂落的黑发。不经意间那染着赤红颜色的笔尖,弯曲着身子拖过白纸,留下一条两边较细,中间粗的痕迹的长长的红色。年氏惊呼了一声,用手捂住嘴,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她这般姿态娇憨无比,让人恨不得立刻揽入怀中。
胤禛本是脱了斗篷端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此刻见年氏如此站起身来往挂着纱帐的内间走去。行至李氏身边往桌上一看,虽然尚未完工,却依然看得出是株牡丹,他往边上一瞥,正是方才挡住了不曾看见的午后摆在院中的那株牡丹。只是此时这画中的牡丹被突如其来的一笔从一朵花下的绿叶至根没入土处涂抹上红艳亮丽的颜色,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癸儿在一旁也同样捂着嘴道:“主子这幅画……太可惜了。”
年氏放下手,捏紧了手帕没说话。
胤禛道:“也倒是看这一笔像是一条尾巴。”说完转身坐在榻上,拿着放置在一边的书,百无聊赖的翻动着。
年氏听闻先是一愣,几息之间就反应过来,拿着笔架上的毛笔仔细的填了几笔。
胤禛寻得书中一处有趣的地方,靠着榻的屏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年氏放下笔看着胤禛,让癸儿将放置在外间的干杏薏仁粥端过来。
唤退了所有的丫鬟,听着房门被关起的声音。年氏步伐款款的走向垂目阅读的胤禛,在小桌的另一方坐下。将青花名仕小碗,轻轻推向他。解开身上裹着的斗篷,搭在扶手上对胤禛:“都这么晚了,也不知爷饿不饿,听大厨房掌勺的说,这干杏薏仁粥是爷常常食用的,就让茴香试着做了。臣妾尝了觉得还可以入口,不知爷喜不喜欢。”
胤禛放下书,看着身着单薄的年氏,伸手端起离身不过一尺的碗,拿起汤匙尝了几口道:“没想到,你院中还有这样好手艺的在。”
年氏笑道:“只是恰巧罢了,我原也是没料到的。先前爷准许臣妾开一个小厨房,只是一时之间掌勺的便不好找了。偏偏不知为何那几天馋极了合苞煲。茴香便毛遂自荐了,既然爷都夸了一句,看来是不用再找人,真是免了一番功夫呢!”
胤禛又尝了口粥,放下手中的碗,年氏奇怪道:“怎么了?”
胤禛道:“原是来前才放下碗筷,如今却的确是咽不下了。”年氏闻言姣好的面容露出可惜的神色。
胤禛看了伸手触了触年氏的,青黛微蹙眉间轻轻皱起,即是美人就有了一抹忧愁之美。胤禛看得赏心悦目,他道:“你这般模样也是极为好看的,不过爷不喜欢,你长得明媚,性格也该开朗才是。有什么事情差人去同福晋说,福晋是有大度量的人,不会糊弄你的。”
年氏听得这番话,心中是不能在欢喜了,这般言语她也不是没听过,家中爹娘的骄傲,庶弟庶女的巴结话自不必再提,便是受邀请参加那些个桃花香社、罄竹雅轩的哪家太太小姐不是称赞她的。只是因称赞的人不同而影响不一罢了。她知自己性格傲气,要个气度不凡的人物才能让她软得心甘情愿。如今被入了心的人道动人,话明媚。竟然生出几分得意来。
想到胤禛尚在眼前,年氏收敛了心思,扬起的笑容明朗有显示出一丝丝骄傲。年氏是个聪明人,胤禛若是知晓自己生出得意定然不喜,但面对因为他一句话而露出些许骄傲的自己,该会更加怜惜吧!
年氏道:“妾身听爷的。”年氏看胤禛躺得懒散,起身寻得胤禛身边一片空位坐下,伸出一双素手搭在胤禛肩上缓缓的揉捏着,她将脸微微凑近胤禛耳边,皓齿朱唇轻声说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露出,“爷日理万机也要注意着身子才好,臣妾给爷揉揉吧。”
胤禛没说话,手腕一动甩了才拿到手的书,阖了眼闭目养神,也没出言反对,仿佛真如年氏所说一般疲惫爱。年氏笑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正起身间忽的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胭脂味道钻入鼻翼,她吸了吸气确认无误,脸色顿时变了颜色。
这厚重的脂粉味,虽被主人抹得恰到好处,但用的少却不能掩盖品质差等的致命伤。可不会是福晋和那两个侧福晋用的。她手上动作的不停,脑中却转的飞快,她想了一圈觉得这府中哪位这府中哪个侍妾也不会如此跌价,穷到这般地步。除了侍妾那便是……,她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又揉了一会儿,胤禛一手放于身侧,一手搭于腹部,一动不动的,呼吸匀速低沉,好似已经进入了梦乡。年氏眼含爱慕之意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起身敲门,门外的癸儿打开门问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年氏道:“让人抬了热水进来,吩咐她们动静轻些,小心吵醒了爷,可仔细着她们的皮。”她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人心下一抖。
癸儿是见惯了的,面上不变道:“这些人主子还不清楚,可是主子亲自挑选的,在家夫人就说过这身边的人是千万要选得好的,如此才能使得称心。”说完就朝着小厨房去了。
年氏掩了门,又坐回榻上,端上自己的那碗干杏薏仁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口中并没有平常冷粥的腥和干。只有一种先苦后甘甜,让人回味的味道。年氏看了一眼胤禛,心道:“若这个单子不是乌兰尔苏告诉我的,我不知要开心多少。”一边又可惜那些照着单子上做的菜肴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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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儿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两个粗使婆子抬着一个大木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癸儿跟着后面将门关上。几人向内室走着,越过床铺转过富贵牡丹的绣花屏风随即就听到倒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出来了,没了重物的木桶这时看起来被人抬得很轻松。
癸儿打开门对两人吩咐道:“再去打一桶来。”两个婆子应着声走远。她回到屋内看内看到年氏正捧着那碗粥,那粥冷得一点热气也无,忙伸手接过到。
癸儿还待说什么,年氏道:“好了,知道你顾着我,快去开门吧,过会儿就回去得了,今晚不用你守夜了。”
癸儿听闻一改苦口婆心的神色,面带笑容道:“是了,想来今晚也用不上奴婢的。”
年氏道:“快去快去,茶也冷了,先去上一壶再退下。”
癸儿道:“要上那个吗?”
年氏掀起半月牙状的睫毛,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癸儿得了信,福身退下。
年氏满意了,癸儿果真不愧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贴身丫鬟。
癸儿打开门两个婆子正挑着担子,在门外候着。呼呼声不断院中,又是一阵风吹过,几株高大的乔木树种沙沙的落下不少枯黄的树叶。
两人间屋内终于有人出来打开门,望着来人诺诺道:“癸儿姑娘。”
癸儿退出门外,掩着门不让风进去,冷着脸道:“来了怎么也不说一身,这可是爷要用的,冷了可怎么好,快进去吧。”
说完也不理两人,径直向着厨房走去。两个婆子相顾而视,却不得说些什么,只得拢了拢身上的五成新的袄子,推了门进去。
里面是极为安静的,想着之前癸儿转而吩咐的,又想到关于四爷的传言。更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等到倒完水出来松一口气,才觉得牙根酸疼。
癸儿取了傍晚差人买的新茶,等她手脚灵活的泡好茶,端着霜梅傲雪的托盘上屋,年氏已经扶了胤禛起来,给他宽衣,两人的影子紧密的打在红艳的屏风上。
癸儿看了笑着将钧窑茶壶并茶杯放置于桌上,看来里面一眼,低着头缓缓关上了门。转身间眼角瞄到守夜的小厮在墙角小鸡啄米般的打着瞌睡。
她冷了脸走至他面前道:“若真的是要睡,就让别人替你一晚,下次再还上也就是了,现在才这个时辰就耐不住,还要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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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来
夜里,礼玳看了一会儿书,想到年氏说自己院名太素,不由的喃喃自语道:“你们说,爷会给她去什么名字呢。”
不待众人回答,便自己回答自己,她在书上翻了翻,纸张唰唰飞过几页,看着书中引用的句子:“该不会是这个吧。”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到是真符合她的相貌。
谷雨皱着眉头道:“要我说主子就不该把那什么单子写给年氏,这下子爷还当那年氏多合他的心意呢。”
礼玳笑了笑:“那些却是胤禛爱吃的,但却也是。。。。。”她声音陡然降了下来,之后的话便没有被旁人听了去。
固来本就在睡未睡的阶段,冷不丁的被人训了一通,不说吓得一身冷汗,更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癸儿没成想他反应如此大,伸手扯了他一把。固来手忙脚乱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见是癸儿不由得嘴上发苦,也不辩解道:“阿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回吧。”
癸儿道:“我饶你容易,但若是爷或是哪个主子遇见了,再想讨饶就难了。”
固来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此时只得苦着脸抱怨道:“我昨日值班,生生站了一天,半口水都没进口,还没得休息好,没想到今晚又得守夜,我还饿着呢!”他摸了摸肚子,扁平扁平的。
癸儿表情一滞,没说什么,随即转身走了。固来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来。不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外面的寒风还在呼啸,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躲在墙角风虽小了点,但寒冷的温度可不会变。呼了口气双手不间断的摩擦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黑了一片。抬头一看见是癸儿是癸儿又回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这蒸笼白蒙蒙的周围着一圈白雾,旁边还有一盏普遍青釉瓷器。固来一愣,惊讶道:“阿姐,你这是?”
癸儿面无表情,口气却很是缓和道:“亏得你今日运气足,主子准备给爷用的吃食,爷没能用上倒是你尝得一口新鲜。”她将托盘放在护栏的石雕柱上。固来闻言笑嘻嘻的伸手就掀开了蒸笼的竹编盖子。就见十几个皮薄透馅的柳叶饺子俏亮摆在那里。他张大了嘴,双眼只看得到那饺子,顾不得热气腾腾就伸手去拿。啪!一声,癸儿一把拍开固来的狼手,瞪了他一眼。
癸儿苦口婆心的道:“这么久了那些个不好的习惯要改掉,花许久的功夫才让你进得贝勒府,你要珍惜才是。”癸儿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好的素帕,递给固来。
固来拿过帕子握紧,点点头表情极为认真,道:“父亲与娘的苦心固来不敢忘。”
癸儿闻言看他不似作假,且她这个弟弟年纪不算大,却是心有玲珑,不然纵有千般法子送进府也待不长久,更何况能跟在胤禛身边可不是他们能做到的,全然靠他自己,她虽然时时对他不假好脸色,但其实是在放心不过了。
癸儿将手帕从他手中扯出,摊开搭在固来的手掌上,道:“快吃吧!天冷,怕是一会儿就冷了。”
固来此时得了令,笑嘻嘻的拿起饺子一口一个的吞咽起来。
癸儿见他吃得急促不好打断,等到他吞咽完毕拍打着胸口时才端起那瓷盅递给他,道:“又无人与你抢,这么急做什么。”
固来伸手接过:“这外面太冷,到肚子里面才暖和。”他打开盖子见是一碗粥,白稠的粥面上嵌着一颗棕色的果仁。这品吃食他瞧着眼熟,是当值跟随贝勒爷时看到的,好像是在乌拉尔苏侧福晋那里。
固来道:“这个是?”
癸儿道:“据说是爷喜欢吃的,名叫“干杏薏仁粥”。”
固来心道果然是,一边欢喜得用了起来,虽说是贝勒爷爱吃的不假,但自己只在侧福晋那里见过,早就眼馋了,可那是人家侧福晋特意做给贝勒爷的,哪里轮的到自己。
固来拿了勺子一边吃着一边听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