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我平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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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我平生不足-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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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已成舟,”莫宁氏在心里一叹,旋即笑道:“再提起早先的事,也没什么裨益。日后,就叫箫语多多照料着老爷吧。箫语,我这会子人在延春府,顾不得衍孝府,且叫二少夫人替你准备下衣裳、首饰。”
  “多谢夫人。”邬箫语微微地一福身。
  莫持修道:“夫人,为夫还要去衍圣府应酬,你看……”
  “老爷且去吧。”莫宁氏起身,见莫三冷冷地瞧着莫持修,对莫三轻轻地咳嗽一声。
  莫三这才勉为其难地随着莫宁氏送莫持修出来,见离了这门边十几步,邬箫语就跟莫持修说笑起来,登时如吃了苍蝇一般,啐道:“父亲倒是不拖泥带水,瞧出朱姨娘不好,才几日,就换了个人你侬我侬。”
  莫宁氏嗔道:“三儿,哪有这样说自家父亲的?”伸手在莫三肩膀上轻轻地一拍,忽地瞧见莫持修在门首站着不动了,瞧着那邬箫语娇嗔着赌气走了只留下莫持修怔怔地站着,心里疑惑这是怎么了,就连朱姨娘当初也没敢这么着。
  正疑惑着,莫持修又背着手踱步过来,走近了,踌躇一番,问莫宁氏:“夫人,我的体己,除了给两位妹妹、两个儿媳还债,还剩下多少?”
  “老爷忽然问这个做什么?”莫宁氏笑道。
  莫持修尴尬地道:“方才想起衍圣公说上一尊黑石砚台,色泽品相,具是上等。有心要叫衍圣公忍痛割爱,这才跟夫人提起……”
  “原来如此。”莫宁氏笑着,“足够老爷用的,老爷去我那,打发丫头开了柜子去取就是了。”
  莫持修应着,被莫三看得如芒刺在背,微微颔首,仓皇地就向外走。
  “一准是那女人要首饰,母亲衣不解带地照顾七月,父亲却洒脱地投进了温柔乡。”莫三笃定地对莫宁氏说,因为莫宁氏打抱不平,这声音就略抬高了一些,恰好叫莫持修听见。
  “三儿!”莫宁氏低喝一声,蹙眉道:“三儿,虽你父亲最疼爱你,但你总这么着,总有一日,会叫你父亲寒了心。”
  “寒心又怎样?我就瞧不上他那临老入花丛的样!”莫三低低地啐了一声,若是莫持修看上旁人就罢了,偏偏是邬箫语……想着那邬箫语曾相中凌韶吾,又跟关绍勾结着做下那等事,忍不住隐隐作呕。
  莫持修听见了莫三的话,待要厉声教训他,又提不起底气,忽地听见邬箫语一声惊呼,忙快步追了过去。
  莫三也忙追出门,远远地瞧见齐清让抓住邬箫语的袖子,眼皮子一跳,赶紧地走过去,见莫持修抬手要给齐清让一巴掌,忙抓住莫持修的手腕,“父亲这是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莫持修瞪着齐清让,待齐清让放手,就很有担当地甩开莫三的手,护着躲在他身后的邬箫语。
  齐清让怔怔地看着邬箫语躲在莫持修身后,耿介地道:“老爷,瞧见箫语他……”
  “箫语,是你叫的名字?”莫持修怒发冲冠,回头看邬箫语一双眸子盈满泪水,安抚地对她一颔首。
  “老爷,当初哥哥做主,要将我许配给他时,他不肯应下。谁知,他以为我被少夫人赶出延春府,只当我孤苦无依,就对我动手动脚,有意轻薄。”邬箫语握着帕子,无助地拿着帕子遮住脸。
  齐清让呆住。
  莫持修登时对莫三道:“三儿,立时将这人赶出去!”
  “父亲,这是我的家,还由不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三言两语,就发落了我府里的管家。”莫三背着手,只觉莫持修是色令智昏了。
  莫持修只觉在佳人面前丢了颜面,唯恐被邬箫语看轻,就冷笑道:“好!这是你的家,我管不着!但看日后,你有没有事,要求着我来管!”重重地一跺脚,声若雷鸣地丢下狠话,就夺步向衍孝府去。
  “老爷——”邬箫语娇声呼唤着,连忙跟了上去。
  莫三按着不住乱跳的眼皮,埋怨道:“没事去拉她的手做什么?”
  齐清让尴尬道:“因她说音生有东西要交给我,才……我自问跟箫语无冤无仇,她犯不着陷害我。倒像是,有心要叫少爷跟老爷生出嫌隙,毕竟,那天少爷闯出那么大的祸,老爷也没碰少爷一个指头,这事,可是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人人都知道老爷最疼三少爷。”
  莫三望着莫持修气咻咻远去的身影,什么话都没说,回了院子里,瞧着莫宁氏亲自去厨房查看凌雅峥的汤药,转身就回了房里,躺在床边将七月搂在怀中,看凌雅峥下地走动,就道:“朱姨娘、权姨娘若果然跟二嫂子狼狈为奸,那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连父亲也远着她们了。”
  “父亲是在拦着那言官的路上,遇上邬箫语……这世上的事总有个缘由,这样的巧遇,说没鬼,谁信?”凌雅峥转过身来,怅然若失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恨不得叫七月在她肚子里多养上两天,“但,若说是二嫂子下的一手好棋,又是谁在帮她呢?至少那言官,可不是二嫂子三五百两,就能收买的人。”
  莫三嘴动了动,忽地道:“你的言外之意,是有人妄想借着二嫂子,辖制住衍孝府?还有那邬箫语,她算得上从小长在你身边,对你的事知根知底,若是她当真……”
  话没说完,忽地就见见争芳、斗艳匆匆走了进来,顾忌着七月,争芳压低声音说:“梨梦去衍孝府,给大少夫人请安,叫二少夫人下令捆住了。”
  “罪名呢?”凌雅峥忙问。
  斗艳似乎才从怔忡中走出一般,似笑非笑地说:“二少夫人说,有人告密,这个梨梦,就是当初跟季吴太子苟且的梨梦。”
  “证据呢?”凌雅峥又问。
  斗艳着急地道:“小姑夫人说她是,老夫人说,宁枉勿纵,要将梨梦交给大理寺,叫大理寺去查。”
  “……是邬箫语干的好事。”凌雅峥咬牙切齿道。
  争芳早瞧着梨梦举止间熟悉得很,听出凌雅峥话音,赶紧地问:“要命的是,如今拿什么证明梨梦不是梨梦?若证明不得,梨梦被送到大理寺去……”
  “画骨!叫了人请关大人来。”凌雅峥立时道。
  莫三忽地想起关绍曾扬言会画骨,皱着眉,思忖着关绍未必肯帮梨梦,毕竟,若不是梨梦,季吴皇朝兴许还能支撑一些时日。虽犹豫,此时也没旁的法子,只得打发人去请关绍,见凌雅峥着急,就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床上,“你且将心放宽一些,这么着急对付梨梦,可不就是要叫你担惊受怕?只怕,有人将你也算计进去了。”安抚下凌雅峥,又催着齐清让去请关绍,就带着争芳、斗艳快步地向衍孝府走去,才进莫老夫人院子,就瞧见梨梦面上面纱被人揭去,狼狈地被一根绳索捆住扔在地上。
  “少爷。”梨梦见了莫三叫了一声。
  “叫什么?”小莫氏冷笑着,居高临下地站在梨梦面前,几步之外,是见莫三来尤其“忙碌”的蕙娘。
  莫三瞅着蕙娘穿着一身大红衣裳,打扮得威风八面全无跟在婉玲身后的怯懦,只觉蕙娘还是打扮得小家碧玉些,瞧着惹人怜爱,这么一打扮,委实有些不伦不类,就问小莫氏:“姑姑怎么又来了?父亲不是说,叫两位姑姑没事少来吗?”
  “哎呦,我也不想来,但这么大的一个家,蕙娘一个人哪里操持得过来?”小莫氏抱着臂膀,不咸不淡地说话,见争芳、斗艳要去搀扶起梨梦,就喝道:“谁敢动她?我方才搜了她的身,她确实曾怀有身孕。”
  “所以,她就是跟季吴太子苟且之人?”莫三紧盯着小莫氏,亲自将梨梦搀扶起来。
  “就算不是,这样的人……”
  “姑姑又是怎样的人?”莫三冷笑一声,“船上难听的话,要不要我个姑姑学一学,譬如说,姑父不在,姑姑藏了那样的药……”
  “呸!”小莫氏理屈词穷,瞅了一眼梨梦,琢磨着难怪她跟大莫氏一直倒霉,原来,这丫头竟是个奸细!待要进房里陪着莫老夫人,听莫老夫人说“你就回家去吧”,心里埋怨莫老夫人不帮着她,暗暗给蕙娘递了眼色,转身就向外走。
  “祖母,你就瞧着你女儿、孙媳,将你儿子跟个前朝乱党扯在一起?”莫三站在窗子下,握着拳头敲了敲窗棱。
  莫老夫人含混的声音尴尬地传出来,“三儿,这事,你二嫂子自作主张,跟我不相干。”
  “那祖母也不拦着她?”莫三又问。
  莫老夫人为难地说道:“你祖父叫蕙娘当家,我哪里敢插嘴?况且,蕙娘的话也有道理,不管是不是,咱们家先避嫌,将她交到大理寺就够了。”
  莫三嗤笑一声,背着手,问蕙娘:“你可有法子,证明她就是跟季吴太子苟且之人?”
  “三弟可有证据证明,她不是?”蕙娘手握账册,悠哉地坐在廊下。
  “自然有,嫂子呢?”
  “我自然也有。”蕙娘当仁不让地说道。
  “那就拿出证据来吧。”莫三一拱手。
  蕙娘嘴角噙着冷笑,听见屋子里莫老夫人说“你们出了我院子再说话吧”,也不理会,就在院子里啪啪地拍了两下手。
  莫三好整以暇地望过去,瞧见一个深宫老嬷蹒跚着走来,不由地蹙眉,心道还当蕙娘听邬箫语两句就听风就是雨,没想到,她竟是有备而来。
  “嬷嬷,说吧,当初是你给梨梦接生?”蕙娘问。
  那深宫老嬷欠了欠身,还留有两分倨傲地挺胸道:“回少夫人,是,老奴给她接生后,瞧见孩子不好,料到季吴皇帝震怒之下定会怪罪到我们身上,于是急慌慌地逃出深宫,这才留下一命。这梨梦,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蕙娘依旧坐着,翘着腿,微微探身望着莫三,笑道:“三儿,你的证据呢?”
  “关大人来了吗?”莫三问。
  争芳赶紧地去催,须臾,领着关绍、齐清让进来。
  莫三指着关绍道:“这是年少时就以画骨在雁州扬名的关大人,虽梨梦的脸毁了,但关大人会画骨,请他画出梨梦本来样貌,叫人跟那与先太子苟且之人的容貌比照一番,自能证明,梨梦,究竟是不是‘梨梦’。”
  “为了一个小妾,这样兴师动众,连发誓不肯再画的关绍都请来,三弟可真是重情重义的好汉。”蕙娘依旧坐在廊下。
  那深宫老嬷只管说道:“是不是梨梦,我一眼就瞧出来了。”
  “我也瞧得出,她不是梨梦。”关绍背着手,微微侧身向坐在地上的梨梦看去,见她容貌被毁,一双眼睛依旧如点漆般明亮,笑道:“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梨梦坦然道。
  关绍笑了,心里念叨着活该,瞥了一眼那深宫老嬷,只说:“她不是梨梦,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大理寺也不耐烦去管。”
  蕙娘笑道:“谁说大理寺不管?我琢磨着,人就到了。”
  不独关绍,就连莫三也怔住,齐齐地向大门看去,果然瞧见大理寺六品寺丞带着人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侯爷。”寺丞煞是客气地对莫三一拜。
  “怎么回事?”莫三不耐烦地问。
  那寺丞客气地道:“听闻与那前朝太子苟且后,祸害了京城百姓的女子隐姓埋名……”想起梨梦还叫梨梦,似乎有些不妥当,忙改了口,“就藏身在延春侯府,下官奉少卿之命,特来将她带回大理寺,以追查前朝殇帝藏匿的国库银两。”说罢,就将一纸文书捧到莫三面前。
  “知道了,你带着她去吧。”莫三蹙眉,暗暗给梨梦递眼色。
  梨梦自忖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沉着地点了头,冷眼望了那深宫老嬷一眼,就随着那寺丞走。
  “三弟,做人还是光明磊落一些的好,毕竟,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义之财不要贪。”蕙娘得意地一笑。
  “原来二嫂子也知道这话?”莫三冷笑一声,对关绍微微拱手,“叫关大人看笑话了。”
  “哪里的事。”关绍应着,心里虽幸灾乐祸,但也疑惑蕙娘一介女子,哪里来的胆量去惊动大理寺,狐疑着,就随着莫三向延春侯府去,进了府门,远远地瞧见凌敏吾、凌韶吾、钱谦、邬音生站在描画着“春光长寿”图案的挡屏前,就拱手寒暄起来。
  “瞧见大理寺从你们家出来,梨梦当真被带走了?”凌韶吾不避讳凌敏吾地问。
  莫三拧着眉头,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位哥哥说说,是谁在作怪?只我二嫂子一个,是没那么大能耐的。”
  钱谦听说梨梦被带走,尤为担心,惴惴不安地望向关绍。
  关绍冷笑道:“我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自保,哪里敢跟她过不去?就算是……也定是见血封喉,永远堵住她的嘴。”
  “那究竟是谁?”钱谦着急地来回看着几人。
  凌韶吾思忖着,就说:“有一件事,也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佩文曾说过,这几月的言官分外的忙碌,只弹劾百官的折子,一个月里,数目就已过百。”
  “蹊跷,”关绍敲打着下巴,“皇上才入主京城多久,谁人不是兢兢业业的,这折子,都是从哪里出来的?”
  “佩文说,那些折子里,写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话,譬如王家将军酒后,提起圣上言语轻慢了;何家尚书,提起圣上,并不向皇宫遥拜。”凌韶吾道。
  莫三挠了挠眉毛,“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圣上心里只怕是恼了,但若是拿着这些事,惩治王将军、何尚书,未免有些太过小肚鸡肠。”
  “坊间传言,明年宫里的元宵宴上,圣上要杯酒释兵权。所以折子上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且折子是言官呈上去的,跟皇上不相干。但时日久了,旁人还当皇上心胸狭窄,特地叮嘱言官监视文武百官呢。”邬音生道。
  莫三、关绍、凌韶吾、凌敏吾纷纷怔住,最后莫三还是看关绍。
  关绍冷笑道:“我日日如履薄冰,有胆子传出这样的话来?”
  “……那是谁?”莫三蹙眉,就算是狡兔死、走狗烹,也来得太快了一些,毕竟眼下,除了西北、东南两地,并不似京城这样太平。皇帝就算不厚道,也犯不着这会子就过河拆桥。
  凌韶吾道:“佩文说,皇上也正打发人去查呢。”
  莫三背着手,望见白树严走来,猜着他方才陪着莫紫馨去见莫宁氏了,就对白树严拱了拱手,问他:“姐夫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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