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说唐演义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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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说唐演义全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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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叔宝不知是计,就将回批递与王小二。正是:
  
  无情诈摘神仙佩,巧计生留卿相貂。
  
  叔宝自此日日去到官塘大路去盼樊虎,哪里见他个影儿。远远望见一个公门打扮的长大汉子,及至走到面前,却又不是,只急得两眼火星直喷。自古道:嫌人易丑,等人易久。早见金风送暑,红叶飘零。只是痴心呆等,哪里见建威影子?茶饭不是过宿的就是冷的,到晚来又听他冷言冷语,受那腌臜之气。一日晚上回来,见房中已点灯了,叔宝心中想道:“这厮为何今日如此小心?老早掌灯了。”住一步看时,见里面猜三喝五,掷骰饮酒。王小二跑将出来道:“我的秦爷,不是我有心得罪爷,偏今日一伙客人,是贩什么珠宝古董的,可可里看上秦爷房好要住,偏生你老人家房门又不锁,被他把铺盖搬进里面去,道三五日就去的,我怕搬错了行李,故搬到后面一间僻静小房内。秦爷权宿数夜,将他去了,依然移进。”叔宝此时人穷志短,见小二和颜悦色的奉承,便道:“小二哥,屋随主便,怎么说这等话?但是有房与我安身就罢。”王小二掌灯引路,叔宝后跟,转弯抹角,到后面一间靠厨房的破屋,地上铺着一堆草,叔宝的铺盖却堆在草上,四面风来,灯儿也没挂处。只听得王小二虚心冷气的道:“秦爷只好权住住儿,等他们走了,仍旧搬到房内去。”叔宝也不答应,小二带上门竟走去了。叔宝坐在草铺上,把金锏按在自己膝上,用手指弹锏,口内作歌道:
  
  旅舍荒凉风又雨,英雄守困无知己。
  
  平生弹锏有谁知?尽在一声长叹里。
  
  正吟之间,忽闻门口脚步声,将门上搭钮反扣了。叔宝住手道:“你这小人,我秦琼来清去白,焉肯做无耻之事!况有文书鞍马俱在你家,难道我走去不成?”外边道:“秦爷切勿高声,妾乃王小二之妻柳氏便是。”叔宝道:“你素有贤名,今夜黄昏来此何干?”妇人道:“我那拙夫是个小人,见秦爷少了几两银子,出言无理。秦爷是个大丈夫,把他海涵些儿。我丈夫睡了,存得些晚饭在此,还有几索线,如今深秋时候,身上还是夏衣,背上碎绽,故将针线在此,请秦爷自己缝好。外有钱数百,买些点心充饥,晚间早些回寓。”叔宝闻言,不觉眼中落下几点英雄泪来,道:“贤人,你就是昔日淮阴的漂母,恨秦琼他日不能如齐王答报千金耳。卑人若得侥幸,自当厚报。”那柳氏道:“我是小人之辈,不敢自比君子,施恩岂望报耶?”说完,才把门钮开了,将饭篮放在地上,竟自去了。正是:
  
  萧萧囊橐已成空,谁复留心恤困穷。
  
  一饭淮阴遗国士,却输妇女识英雄。
  
  叔宝开门将饭取进。又见青布条捻成钱串,穿着三百文青钱,针线完备,盘中却是一碗肉羹,叔宝只得连忙吃了。此时秋宵耿耿,月魄清清,总是难成梦来。乘着月色,将衣脱下,乱缝一番,披在身上,趁早出门。正是:
  
  补衮方奇识者稀,鹑衣百结事多非。
  
  缝时惊见慈亲线,惹得英雄泪洒衣。
  
  叔宝身边有了三百文钱,每日望樊虎,不几日用尽了,又受小二冷言冷语。忽然想到:“我又没甚么当头,只有两条金装锏,拿来变卖,还了饭钱,也得早回乡井。”于是回店对小二道:“我望朋友不来,只有一对金装锏在此,拿去卖了罢。”小二痴心想道:“他有金装锏,今日才说,若是卖给别人,便宜他了。”因说道:“秦爷,这锏不要卖罢,一时哪个来买?何不拿到三义坊典铺中当几两银子,买些柴米将就度过去,等泽州朋友来,有银子赎回去,岂不两便?”叔宝闻言大喜,只道王小二是个好人,忙去把锏取来,别了店主,望三义坊而去。正是:
  
  穷途谁是知心友,失路多逢轻薄儿。
  
  当下叔宝只道这锏是人人晓得,是个祖上遗下的,犹如传家之宝一般,忙忙拿着到三义坊,走到当铺内,将锏放在柜上当。内里人看了道:“兵器不当,只好作废铜称。”叔宝等着要银子,见管当的装腔,没奈何说道:“就当铜称罢。”朝奉拿大称来称,两根锏重一百二十八斤,又要除些折耗,四分一斤,算该五两银子,多要一分也不当。叔宝暗想道:四五两银子,做几日吃在肚里,又端的不能回乡。只得说价少不当,拿了回店。王小二如逼命的一般,进来道:“你老人家怎的依旧拿了回来?”叔宝道:“铺中道,兵器不当。”小二道:“如此做,秦爷不若再寻些什么值钱的当罢。”叔宝道:“小二哥,你好呆,我公门中除了这随身兵器,难道有什么金珠宝物带在身边不成?”小二道:“这却顾你老人家不得了,你却教人担饥受饿得起么?”正是:
  
  龙逢浅水遭蛇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知秦琼怎样设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潞州城秦琼卖马 二贤庄雄信驰名
 
  诗曰:
  
  英雄受困运难通,卖马他乡路已穷。
  
  何日得乘云雾起,奋鳞舒爪显神龙。
  
  当下王小二立逼秦琼,又说:“你那匹尊骑,再两日-饿死了,却不关我事。”叔宝道:“我这匹黄骠马,可有人要么?”小二道:“秦爷在我家住这好几时,再不听见你老人家说这句好话。我们潞州城里都是用得脚力着的,马若出门,就有银子了。”叔宝道:“这里马市在哪一方?”小二道:“就在西门里大街上,五更时开市,天明时散了。”叔宝道:“明早去罢。”于是走到槽头,看那马时,但见蹄穿鼻塌,肚大毛长,见了叔宝,摇头流泪,如向主人说不出话的一般。叔宝止不住眼中流泪,叫声:“马啊,马!”正待要说,一个噎塞,说不出话了。只得长叹一声,把马洗刷一番,断些草与它吃。
  
  这一夜,叔宝如坐针毡,盼到五更时分,起身出门。那马竟是通灵的一般,晓得才交五鼓,若是回家,也备鞍辔,捎了行李,方才出门,除非是饮水放青,没有起五更之理。它把前蹄踹定在门槛上,两只后腿倒坐将下去。叔宝因马体瘦得紧,不忍用力,只得调息它,慢慢的扯。王小二却是狠心的人,见马不走,提起那根门闩,照这瘦马后腿上尽力两下,打得那马负痛,扑地跳将起来。小二把门一关,口里喃喃的道:“卖不得,再不要回来。”叔宝不理他,牵了马到西市里来。
  
  那马市已开,但见王孙公子,往来不绝。见着叔宝牵了一匹瘦马来,有几个浮浪子弟道:“列位让开些,穷汉子牵着一匹瘦马来了。”叔宝听见,对着马道:“你在山东时何等威风,怎么今日就如此垂头落颈,却到那个光景。”复把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道:“怪你不得,我却也是这般模样,都只为少了几两店帐,弄得如此,何况于你?”正是:
  
  人当贫贱语声低,马瘦毛长不显肥。
  
  得食猫儿强似虎,败翎鹦鹉怎如鸡?
  
  牵着马在市上,没有人睬。因空腹出门,走着路多是打睡眼,顺着脚走过了马市。城门早已大开,乡下人挑柴进城来卖,那柴上还有些青叶,马是饿极的了,见了青叶,一口扑去,将卖柴的老儿冲了一跤,喊叫起来。叔宝如梦中惊觉,急去搀扶老儿起来。那老儿瞧着马问叔宝道:“此马敢是卖的么?那市上来往俱是王孙贵宦,哪里看得上眼?这马膘虽跌了,缰口实是硬挣,老汉今却认得此骑是匹好马。”
  
  叔宝懊闷之际,听得此言,心中欢喜起来,道:“老丈,你识得马之劲脊,却在哪里去卖好?”老儿道:“卖金须向识金家。要卖此马,有一去处,一见包管成交。”叔宝大喜道:“老丈,你同我去,卖得时,送你一两茶金。”那老儿听得,欢喜道:“这西门十五里外有个二贤庄,庄上主人姓单,双名雄信,排行第二,人都称他为二员外,常买好马送朋友。”叔宝闻言,如醉方醒,似梦初觉,暗暗自悔,失了拣点。在家时,闻得朋友说潞州二贤庄单雄信,是个招纳好汉的英雄,我怎么到此许久,不去拜他?如今衣衫褴楼,若去拜他,也觉无颜;欲待不往二贤庄去,犹恐错过了机会,却没有识货的了。也罢,我只认卖马的便了。就叫:“老丈,俺就快去。”那老儿把柴寄在一个豆腐店内,引叔宝出城,约有十余里,果见一所大庄院,但见:
  
  碧流潆绕,古木阴森;碧流潆绕,往来鱼跃。纵横古木阴森,上下鸟声稠杂。小桥虹跨,景色清幽。大厦云连,规模齐整。若非旧阀,定是名门。
  
  这座二贤庄主人,姓单名通,号雄信,生得面如蓝靛,发赛朱砂,性同烈火,声若巨雷。使一根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专好结交豪杰,山东几府,算为第一。收罗亡命,做的是没本营生,随你各处劫来货物,尽要坐分一半。凡是绿林中人,他只一枝箭传去,无不听命,所以十分富厚。青齐一带,处处闻名。单二员外按上界青龙临凡,在隋朝为第十八条好汉。
  
  时当秋收之后,闲坐在厅,只见苏老儿走进来,在二员外面前唱了个大喏。雄信回了半礼道:“许久不见你了。”苏老说:“老汉今日进城卖柴,撞着一个汉子,牵匹马卖,我看那马虽瘦,却是一匹黄彪马,特地领来,请员外出去看看。”雄信便随身出来。叔宝隔溪望见一人,身长一丈,面若灵官,青脸红须,戴万字皂包巾,穿藕色道袍,粉底乌靴。叔宝自认不像个样,躲在树后,抖下衣袖,牵过马来。雄信过桥去,且看马,不问人,把两袖一展,用力向马背一捺。雄信膂力最大,那马却分毫不动。将手一托,足有八尺,遍体黄毛如金色细卷,并无半点杂色。怎见得,有诗为证:
  
  奔腾千里荡尘埃,神骑驯良君子材。
  
  遍体金光笼玉辔,龙驹飞下九天来。
  
  雄信看完了马,才与叔宝见礼道:“这马可是足下卖的么?”叔宝道:“这是小可的脚力,今在穷途,货与宝庄。”雄信道:“这却不管你自骑的买来的,咱这里只问你价钱罢。”叔宝道:“人贫物贱,不敢言价,只赐五十两,作回乡盘费足矣。”雄信道:“马价讨五十两,也不多。只是膘跌重了,若上细料,还养得起来;若不加细料,这马就是废物了。见你说得可怜,咱与你三十两罢。”雄信还了三十两,也不十分要买,转身过桥就走。叔宝无奈,只得跟过桥来,口里说道:“凭员外赐多少罢了。”
  
  雄信进庄,立在大厅滴水檐前,叔宝见主人立在檐前,他只得站于月台旁边。雄信着手下人牵到槽头去,上些细料来回话。见叔宝状貌魁梧,因问道:“足下不像我这里人?”叔宝道:“在下是济南府人。”雄信听到“济南府”三字,早动了一个念头,向叔宝道:“请进来坐,有话动问兄,济南府咱有个慕名朋友,兄可认得否?”叔宝问是何人。雄信道:“此兄姓秦,咱不好称他的名讳,这时只讲他的号罢,叫做秦叔宝,山东六府俱称赛专诸、小孟尝君,却在济南府当差。”叔宝随口应道:“就是在下--”即住了口。雄信失惊道:“得罪。”连连走下来。叔宝道:“就是在下同衙门朋友。”雄信方立住了道:“既如此,失瞻了。请问老兄尊姓?”叔宝急转口道:“贱姓王。”雄信道:“小弟还有一事相烦,请兄略坐小饭,要写个信与秦兄,不知可否?”叔宝道:“有尊托尽可带得,饭是决不敢领。”雄信进内去,封了三两程仪,潞绸二匹,并马价,出厅前,殷勤作揖道:“小弟本欲寄一封书,托兄奉与叔宝兄,因是不曾会面的朋友,恐称呼不便,只好烦兄道个单通仰慕之意罢了,小弟异日要到他府上拜识。这是马价三十两,外具程仪三两,潞绸二匹,乞兄收下。叔宝兄同袍分上,弗嫌菲薄。”叔宝再三不肯收,雄信执意送上,叔宝只得收了。雄信留饭,叔宝恐露自己声名,急辞出门。
  
  雄信送叔宝转来,只见苏老儿在阶沿下瞌睡,雄信道:“马已买成,卖马的去远了。”老儿醒来道:“如此我要去追他。”拿了扁担就走,一竟赶上叔宝,叫道:“王爷,你先走了么?”叔宝见那老儿赶来,他是个慷慨的人,就将程仪掂了一锭,递与老儿。那老苏千欢万喜,拱手作谢去了。
  
  叔宝自望西门而来,正是午牌时分,见旁有酒肆,叔宝腹中有些饥饿,走入店来。卖酒的道:“客官吃酒呢?还是吃饭?”叔宝道:“先取些酒肴来吃了,然后吃饭。”“如此里边请坐。”秦琼入内一看,却是三间大厅,摆着些精致桌椅,两边厢房也有些坐头。叔宝看自己身上这样光景,难道去坐在上厅?竟投厢房,拣一座头坐下,将银子放在怀内,将二匹潞绸放在一边。
  
  酒保摆上酒来,叔宝吃不多几杯,只见外边来了两个英雄,后面跟着些家人,为首的一个戴一顶皂缎包巾,穿一件团花战袄,腰系一条鸾带,脚踹一双皂靴;这一个戴顶白绫扎巾,穿件紫罗战袍,踏一双吊根靴。两个走将进来。叔宝一看,却认得一个是王伯当,连忙把头别转了。
  
  你道这王伯当是何等样人,他乃金陵人氏,曾做武状元、文榜眼,若论他的武艺,一枝银尖画戟,神出鬼没,更且他箭法高强,百发百中,真有百步穿杨之巧,时人称他为神箭将军。只因他见奸臣当道,故此弃官游行天下,结纳英雄。这一个却是长州人氏,姓谢名映登,善用银枪,因往山西探亲,偶尔遇见王伯当,同到店中饮酒。叔宝回转头,早被王伯当看见,便问道:“那位好似秦大哥,为何在此?”走入厢房来。秦琼只得站起身来,叫声:“伯当兄,正是小弟。”王伯当一见叔宝这个光景,连忙把自己身上那件团花战袄脱下,披在叔宝身上,叫一声:“秦大哥,你在山东历城县何等英雄!到此何干,却弄得这般光景?”
  
  当下叔宝与二人见过了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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