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已经吓蒙圈了,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半天才想起来,慌忙抬手去抓车顶把手,紧接着就见一辆桑塔纳竟然直直朝着他们的车开了过来!
张杨:“妈啊啊啊——!拐啊啊啊——!”
韩耀再次右打方向盘,然后相对速度实在太快,对面桑塔纳也向另一侧猛打弯才堪堪躲开,两车相错,韩耀朝窗外大声骂道:“操|你娘的!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就在这时,前方又一辆车直直朝他们开来,躲开后没多久再一辆,然后再是一辆……
等到第五辆开过去之后,韩耀右打方向盘,上半身跟着车头转弯倒在车门上,道:“操,车道走反了。”
张杨虚弱的瘫在座椅上。
这一路经历千难万险,终于勉强平安到达了福利院门前。
张杨踉跄下车,恍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扶着额头晕目眩的蹲了好一会儿,缓过劲了才和韩耀一起走上台阶,推开斑驳的玻璃木门。
一名中年女人正坐在墙边的木椅上等着,见有人推门进来,起身道:“您是韩先生?”
韩耀微笑着上前握手,道:“我是,院长你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院长将他们引到一间房内,房里很多空床,只有门边一张床铺了被子,张杨站在后面看不清,隐约能看到上面放着一个长条小包裹。
韩耀站在床前,手指挑开被褥,垂眼看了看,转身对门边的院长道:“只有一个?”
“男孩只有一个符合你提出的条件,是两周前出生的,其他几个最小也一岁半了。”院长笑了笑,道:“你放心吧,孩子非常健康。”
“他的父母都是山东蓬莱籍贯,父亲年前在城郊挖鱼塘,结果鱼塘塌方,被埋在里头了。母亲呢,生产时难产,也去世了。由于找不到跟孩子相关的亲属,这么地,就给送到了咱们福利院。”
院长盯着韩耀的脸看了片刻,笑着说:“韩先生的条件一看就知道非常不错,如果能收养他,那可真是孩子有福了,以后肯定会生活的很好,您也做了件大善事。”
韩耀听完觉得一切妥当,于是对院长点点头表示很满意,道:“嗯,孩子我领走了,手续回头还得麻烦院长。”
说罢,他吁了口气,心道可算是成了,转身去抱孩子,然而回头时竟看到,张杨不知何时已经将他抱在怀里,双臂小心翼翼的兜着,正一边悠一边轻声哼着什么。
小娃娃裹在被褥里,稚嫩的嗓音啊了声,张杨笑起来,低头用嘴唇在孩子脸蛋上亲了亲。
此时窗外朝阳正好,均匀和煦的播撒进来,韩耀看着他们,想笑,心头却又莫名的酸涩,惆怅。
57第五十七章
从福利院出来,张杨抱着孩子;说啥也不敢坐韩耀开的车了。
韩耀拉开车门;伸手要扯他进去:“嘶你这人诶;有车你还不坐,来来来;赶紧着。”
张杨反手甩开,道:“我不跟你一起走;你开车跟索命似的,再吓着孩子。”
韩耀:“……”
张杨道:“我打车回家。”
这两年省城兴起出租车的热潮;摩托车开始不那么受青睐;很多富裕家庭外出代步,都愿意坐出租车;贵是贵了点儿;但显得高档啊,而且坐着是既方便又舒服。
省城的出租车数量不多,最近比去年增加了一些,但出门站在街边等一趟也得些时候,不过只要没有急事儿,大家也乐意等。而出租车师傅基本是“只要车上路,走哪儿哪儿有活。”这开出租车拉活儿俨然成了现下最赚钱的职业之一,无论开出租还是坐出租,都倍儿有面子。
张杨从韩耀兜里拽出一张五十块钱,嘱咐他:“赶紧把车还给老董,以后再别借了。路上加小心。”然后抱着小包袱到街口站着。韩耀本想显摆开车技能,却没想到反遭媳妇儿嫌弃,心里特别不高兴,黑着脸甩上车门。
奥迪100东倒西歪左摇右晃,风驰电掣的开走了。
清晨车少,现在还没到六点半,很多司机觉得早晨不是出车的时候,干烧油跑路,又拉不到活儿,张杨站了半天,总算等来一辆出租车。
开车师傅早就从后视镜看见张杨抱着的小包裹了,到四条街大院门口停稳时,他回身给张杨找零钱,边嘴里打响儿逗小被子里的宝宝。
宝宝在车上晃悠得困了,盯着头顶满脸铁青胡子的大汉脸发呆,揪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
张杨接过钱下了车,道:“谢谢你啊师傅。”
车司机探出头朝他咧嘴一笑:“嘿,你家这小玩意儿还挺好看。甭谢,走了啊。”
车子驶去,扬起一阵尘烟,张杨紧着转身往门边跑了两步,正伸手摸钥匙,就听身后有人喊他。
“杨子,上早市儿回来啦?咋没见着你房东呐?”
他转身一看,是邻居家张婶儿,胳膊上挎着菜篮子,右手还端着盆豆浆,刚从早市回来。
张婶儿走路恰巧遇见张杨,本想上前跟他唠几句嗑儿,不料张杨一回身,怀里竟还抱着个小娃。
“哎妈呀,这谁家孩儿啊?”
她倒是没多想,只寻思着可能是亲戚家来人做客,或是怎么着带了小孩来,就随口问了一嘴,还想拿孩子寒暄几句。张杨却让她吓得心里一哆嗦,虽然明知道这是瞒不住的事情,早晚得跟街坊邻居解释,可张婶冷不丁一问他,先前韩耀帮着想好的说辞里那些亲戚关系忘了个光,比火燎的还干净。
张杨心肝儿直打颤,脸上却强扯起嘴角笑,心里紧着胡编,道:“这是……那啥,是我堂哥的儿子,过继给我了。我早上去火车站接的。”
张婶一愣,没听懂。心说妈呀,还没结婚呢咋就先过继儿子了,这叫啥事儿啊?
张杨看张婶的脸色,意识到刚才没说清楚,咳了声,忙解释:“是这么回事儿。这个……早些年吧,我堂哥家里人都没了。今年堂哥堂嫂也走了,留下个孩子。按我家那面的道理,是……过继给平辈亲戚,张婶儿你明白,这事儿它不能差辈儿,是吧。现在的情况也……现在跟堂哥平辈的就我成年,所以也顾不上结婚不结婚,只能给我养活。”
张婶儿边听他讲,边就不禁唏嘘,而后叹道:“啧啧,你这根本就是平白遭罪啊!唉,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这小样儿,刚出生没几个日子吧……”她说着想抱抱小娃,无奈拎着一堆东西,只得作罢。
俩人站在街边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张杨说豆浆要凉了,您快回家去吧,张婶才停住嘴,临走还一步三回头,道:“杨啊,孩子要是伺候不明白,或者家里有啥事儿,告诉婶儿一声啊,婶儿帮你整。”
张杨不住道谢,见她总算进了自家门,才垮下肩膀,疲惫的吁气。生怕再遇见邻居,他忙不迭掏钥匙开门,盼望今晚下班前,张婶儿能把他家的事广播到四条街每一道砖缝里,省得他以后挨个跟人解释了,撒一次谎忒累人。
大铁门吱嘎响,母鸡们咯咯哒冲上去,将张杨团团围住,表示饿了要吃食。张杨头一次的没理睬它们,眼神和心思都放在怀里的小包裹上,小心翼翼搂着进屋,还踢了两只唿扇翅膀往上飞扑的,特别狠心。
母鸡们不高兴了,飞上窗檐蹲成一排往屋里瞅,就见张杨将招鸡恨的小包袱放到炕上,然后什么也不做,就坐在边上,支着下巴看,时不时低头香一口。
桃太后晨起,在御用棉垫子上伸懒腰,瞥见宫里竟多出个没见过的东西。它眯起眼睛,迈着猫步无声无息的凑上去瞧。
片刻后,韩耀也回来了,进门就看到张杨、桃酥和孩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愣着干嘛呢你?”
“啊?啊,我等你回来呢。”张杨挠挠头,又看了看孩子,说:“那我上班去了,你在家照顾他吧。”
韩耀俯身,用指腹轻蹭孩子的小脸儿:“嗯,怎么照顾他,你先给我讲一遍。”
张杨:“就是看着他,给他喂奶,换尿褯子,哭了就抱起来拍拍,哄他睡觉。”
韩耀:“嗯。”
张杨:“……吧?”
韩耀:“……”
张杨一脸茫然,韩耀面无表情。
俩人对望,沉默。
韩耀皱眉:“你没哄过小孩儿?农村家家崽子多,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没弟妹让我带,别人家的孩子在屋里养着,我怎么可能看见人家的猪怎么跑!”张杨瞪他,“你自己没见过猪跑么?”
韩耀嗤了声,意思是——那不废话么。
对于自己是如何长大的,韩耀后来总结就四个字,天生天养。就他家那种环境下,韩耀还能长成现在膀大腰圆的坯子,也的确是老天爷的功劳。而张杨家在农村,养孩子养的原本就粗糙,大孩拉扯小孩,感觉就是在泥地里打着滚就长大了。
张杨没兄弟姐妹,连有学有样都做不到;韩耀一个大哥,能不挤兑他都好不错,甭指望他拉扯韩耀。俩人小时候虽然总上别人家里玩儿,哪个孩子有闲心看大人奶娃呢,根本记不住。而婴儿时代又不存在记忆,两人更是连张小时候的相片也没有,他们根本记不得自己曾经是怎样被照顾的了。
于是,面对如何正确养育一个宝宝,俩大老爷们儿傻眼麻爪,没招儿了。
事情临到眼前,他们俩终于意识到,当初那句“弄个孩子到你户下,当儿子养”说得是有多么轻松简单,多么天真。
就在这时,简直是火上浇油的,被子里的宝宝“嗯哇——”哭了起来,声音细嫩可怜,小脸皱成一团。
俩人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张杨忙抱起来拍拍,轻声哄道:“乖啊,不哭不哭。”孩子却只消停了一小会儿,接着又哭了起来,而且怎么哄也没用了。
韩耀在屋里来回转圈:“不能是哪儿难受吧?身体有毛病?大清早的从福利院抱回来也没仔细看看……内衣服被子啥的也没换新的,不知道干净埋汰,你说这小孩儿能不难受么,你别拍了!放下看看是不是尿布脏了,诶不能是饿了吧?早上没给喂奶咱就给抱回来了吧?”
张杨:“!!!”
韩耀一拍脑门:“饿了!”
俩人登时醍醐灌顶一般,韩耀随手拎起个盆就推门往外跑,两分钟端回来半盆鲜牛奶,放在小灶上点火煮沸。
孩子哭得一嗝一咽,张杨慌得不行,眼瞅着牛奶干煮不冒泡,着急,一个劲儿催促:“再添点儿柴火。”
好不容易奶煮熟了,韩耀连吹带扇的也晾温了,欢天喜地端起来凑到儿子身边,俩人又忽然想起来——
麻痹家里没奶瓶啊!
58第五十八章
家里别说奶瓶了,就连一件跟婴儿相关的事物都没有;两人对如何养育一个孩子没有任何概念;这些天更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如今临到眼前;孩子的哭声就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天雷,劈的他俩心惊胆战;仓皇无措,外焦里嫩。
韩耀用小拇指蘸了点儿奶递到孩子嘴边;宝宝急忙衔住,用力的吮;就那么一小嘀嗒牛奶;愣是啯得韩耀手指发疼也不肯松口。
看宝宝吃的用力,小小一团的可怜样;张杨眼眶都红了;韩耀也心里发紧,愈发觉得不是滋味儿。可这么一直吸着也不是办法,他狠狠心抽走手指,孩子立刻哭的更厉害,韩耀天纵英明也给哭懵了。
俩人变着法想给他喂奶,奈何没有能充当奶嘴的东西,用勺子喂还怕呛着孩子,最后实在没别的法子,张杨拿脚踹韩耀,道:“别干愣着,买去!该买的都买回来!”
韩耀无可奈何,道:“你哄着,我马上回来。”说着拎起外套大步出去,买婴儿用品去了。
张杨在家抱着孩子团团转,悠来悠去,又带他到院子里看菜园子忽然母鸡转移注意力,想尽办法哄他不哭,意料之中的没有用,孩子的哭声反倒引来街坊邻居的好奇,纷纷从墙头往里探视,东一句西一句询问。张杨苦大仇深,正想着怎么应付,正巧隔壁矮墙边,张婶儿和四条街上另一家家名叫月英的大媳妇探出头来,喊道:“你看你,伺候不明白咋不喊婶儿呢?来来来!”
邻里之间互相都熟识,月英正听张婶说,隔壁小杨子冤大头的领回个小娃,紧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孩子哭得惨,于是俩人急忙从墙头喊他。
这一喊可把张杨给救了,他如获大赦般小跑到墙边,那月英大媳妇儿是个豪爽实诚的女人,典型东北大老娘们儿,挤上前接过孩子一瞧,当即就跟张杨瞪眼珠子了,“哎妈呀!你咋给孩子捂这么些呐!?他能不难受么,能不哭么!这才到秋天、诶你可真是!”
张杨苦着脸:“我不懂啊嫂子!”
“没事儿!我教你,我家小孩儿才满月,我懂。”大媳妇搂着孩子啧啧地哄,“走喽!让姨看看有没有小叽叽呀?呦呦呦……”
张婶儿跟张杨招手,“快上婶儿屋里来,你踩墙头过来就行,我不费事给你开大门了。正好你看看月英家那小孩儿,那才找人稀罕呢,可有意思了。”
月英大媳妇真是个实在人,纯牌的好人,跟张婶儿俩人你一句我一嘴,不光教张杨怎么伺候孩子,还给孩子喂了奶水。
宝宝从打下生起就没吃过母奶,第一次尝到这味儿,大口小口的紧着吮,吃不够似的。
月英都忍不住抹眼泪,“可怜见的……杨啊,我家闺女吃得少,你家孩儿以后就嫂子帮你喂,完了呢你……”
张杨忙摇头:“别别!嫂子——”
“诶!少废话!你跟我玩儿客气这不是糟践孩子么!就这么地说定了啊我告儿你!”大媳妇一犀利的瞪眼,当时就把张杨的话堵回去了,然后絮絮叨叨跟他讲,“完了呢你在家吧,再混着牛奶,藕粉啥的喂他,喂完之后给他喝点儿凉开水,要不该上火了。你那个笔纸记着点儿啊!”
张杨慌忙站起来转了两圈,张婶儿给找出纸笔递给他,张杨小学生一样坐在炕边,耸着肩开始记笔记。
听完讲座,张杨抱着吃饱睡着的宝宝回家,母鸡们都饿疯了,一大群撵着他叨,张杨又放下孩子,着急忙慌拌了苞米面喂给它们,再回屋一看表,已经十点半了,上班也迟了,好在今天没演出,只有;两出新戏彩排,索性打电话跟剧团请假。这头刚撂下电话,那头韩耀也回来了。
韩耀身上挂着大包小裹,如同丐帮八袋长老,双臂托举小山般高耸的一堆东西,乱七八糟纠缠在一起,踢开屋门晃晃悠悠的侧身挤进来,双手往炕上一撂,瞬间稀里哗啦,泄洪一般铺了满炕。放眼望去,满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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