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一家一家的找,叶声的手机本来电量余额不足,拨了一路的电话也未打通,在到这家酒吧之前终于无力地自动关机,现在只能接连着找下去。
凌晨的大街在安静地入眠,偶尔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唯独这条街上的酒吧霓虹闪烁,歌舞嘈声错杂。
灯光下拥挤的人群一拨接着一拨,何啸吟走在前头替她开路,免她被挤开,两个人都是力求速战速决,目光只寻着人,不免走的急了些,何啸吟一路上讲的最多的就是〃不好意思〃〃借过〃,不觉中何啸吟由拉着叶声的胳膊逐渐变成牵着她的手,何啸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叶声免不了多想,她几次尴尬地想把手缩回来都被他牢牢禁锢住,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还好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否则她还会以为他是生气要把她手给拧下来呢。
从最后一家酒吧出来的时候,星光晦去了一半,叶声疲惫地扶着门口的柱石,她穿着高跟鞋出来的时候就该想想剁脚的,出门找人还不知道换鞋?鞋跟不高也架不住走这么多路。
〃人没找到还搭进去了一双脚,作吧你就〃何啸吟好整以暇地端着肩看她扶着墙揉脚踝。
看见他一副看笑话的样子就来气,杏目圆睁瞪了他一眼〃用不用你管,早就知道你是看我笑话的,不愿意来又没人逼你,现在知道说风凉话了〃找了一夜无果,现在要无功而返,而这个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的人还在这泼了一盆冷水,叫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想发火。
〃你说话从来不摸着良心的吗莫叶声?我若是想看你笑话,大可蒙上被子睡到天亮,让你像只苍蝇似的满城地疯转〃陪着她东奔西跑了大半夜,不过就是说了句话,她就这么没头没脑地给他头上扣了个屎盆子,怎么还能好脾气,他扭身就要往前走,丢下莫叶声在那里干瞪眼。
叶声就是一时的脾气,再怎么糊涂也知道何啸吟这一晚也是尽心尽力地在帮她找人,找不到人也不是他的罪过,她有什么理由冲他发脾气?她的一意孤行,他尽管反对也还是跟了出来由着她,说她作,不也是说陪着作的自己么?气人的话往往总是说了出口才想反悔,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即便懊恼也不想失了面子,可又后悔说了那些话,两厢一冲突,加之担忧的心急,她不禁觉得委屈,怔怔地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渐渐远去,看他就这么果决的走了,有一刻她还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并不是真的打算丢下她,只要他一个转身,她就立马拐着脚追过去,可是当他最后一抹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时候,她想说些什么的却只剩下哽咽。
这个地段处在闹市区,往常来说打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这个时间点早已过了繁忙的时段,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街上冷冷清清的让她渐渐心生惧意,她低着头往前挪动脚步,心里无声郁郁,没有找到雷欧,又神经病似的朝何啸吟发火,加上与徐光远之间的问题,如三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上,一股气郁结在心头难以排遣,加上跟腱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锥心的难过。
〃慢死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于她而言,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芒。她急着去掩藏自己的情绪,想着再摆出一副生气的面容,甩个脸子给他看,可是她的第一反应太真实了,还来不及切换就被何啸吟尽收眼底,不容她有片刻的迟缓,抓起她的手臂扭身放到自己肩上,弯下腰双手背过去环住她的膝间,轻轻向上一托便将她背在了身上。
叶声醒过神儿来的时候已经趴在他的背上垂了几滴眼泪,说不出是感动是意外还是委屈,就是莫名地就哭了,甚至越来越想哭。何啸吟走的很慢,每一步又很着实稳当,叶声伏在他的背上感觉很踏实,这样的举动她从来不曾奢望会有过,而现在,这一幕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你不是走了吗?〃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厌烦他的去而复返,可口是心非的女人总能很真切的表达出内心的想法。虽然嘴上咬着牙关但她尽量僵着身子不动,因为她知道这个人随时都会把她从身上甩下来,就像甩掉一片纸屑一样,轻轻地,毫不在意,现在她还需要这个人肉机器,比起脸面现在还是脚比较重要。
〃没有〃他摇摇头,叶声看不到的脸庞展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你不是生气了吗?〃她抽了抽鼻子,想着自己的过错不自在地动了动,何啸吟被她的扭动干扰,只好将她向上颠了一下重新调整姿势背着她向前走。
〃是啊〃尔后他叹息之余伴随着一句几不可闻的声音〃可是你还在这里〃你还在这里,我就不得不回来……
夜色微浓,时时卷起的风刮过他们的耳旁,他的声音低微,她的耳朵侧伏在背,只是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胸腔在鸣震,听不真切的话她追问了一句:什么?他也只说了一句:没什么。
他继续背着她往前走,每一步都很踏实,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希望不长的路不要停,他希望背上的人是他的一生,或许以后这样的路还很长,但那都是以后的。现在他还不想说破,趁着她还没有把更多的期许加诸在他背上,趁着他的肩上只有她这个人的重量,趁着他独自在心里怀揣着她的时候,这种幸福而美妙的感觉他只想在当下好好感受,其他什么都没有。
虽然他也想问一句是否有这么一天,她会不会像找雷欧一样找遍整个城市来找他?
可是他知道问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并不是当初那个等着他点头的女孩了。他的情感在这夜晚化成了浓浓的贪恋,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愉悦。然而灰姑娘的十二点马车终将到来,他的背再宽厚也不能成为她永久的港湾。
“何啸吟?”
“嗯?”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一看阅读量~~252~~哈哈哈哈~谢谢亲爱的们没让这个数字维持在250上~吼吼吼吼
☆、像现在这样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吗?”
……
“会吗?”夜半的沉默让她心里惶惶然,她有些急切的想要打破这死寂,长长的空街只有他们合一的身影,昏黄的灯光多少给了她些暖意,让她鼓足勇气追问下去。会吗?她真的想知道。
在找寻雷欧的这个过程里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习惯于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为什么总是明明白白的把自己对他人的看重呈在面前,因为她期望一片赤诚可以换回同等的重要,她害怕被人轻视被人遗忘,或者害怕没有价值被放弃。
她不敢想象哪天自己消失了,任何人都不为所动的场景,那于她来说是何其可悲的事?一想到万一她不幸离世,直到尸寒恶臭都没有人发现,她惊得脊梁骨都发凉;手也不自主地攥紧了他的肩袖。
“那你会走吗?”他的双脚顿了一下,轻微到不可察觉,轻声的反问,伴着玩笑的轻快感,似乎对于她这个问题满是无奈却也只是纵容着,叶声听得心里划开层层涟漪,紧张的心绪也消散开来,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这句话恰巧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确实不是那么一个轻易放手甩身就走的人。
“既然担心别人不会找你,那你不走不就好了吗?”他的声音冷静的没有温度,她看不到他的脸是什么样的神情,莫名有一种就像当年他冷眼看她咋呼的感觉,一面凝望着喧闹,一面止水宁静“找你的人不一定是在乎你的人,不找你的人也未必就不在乎你,不管是人心还是情义都不只是这样可以衡量的。”
他知道她这一问不过是为了一己的私心,想要证实自己的价值,想要满足内心的虚荣心,想要寻求满足的安全感。只是说出来的话,她会生气,会恼火,会矢口否认,所以他只能这样说教,点到为止。
叶声也清楚自己问的问题太过感性,道理她都知道,只是很多时候她宁愿被感性驱赶着,也不要在过度清醒中自我消遣。
他感觉到身上的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别担心,雷欧这小子还是有分寸的,咱们这样都没找到不就说明他肯定躺在哪里睡大觉呢”
叶声也附着他的玩笑勉强挤了个笑容“但愿吧”。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叶声吭了一嗓子,何啸吟察觉到她支支吾吾像是有话说“怎么了?”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路北的事?”
何啸吟歪着脑袋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继续向前走去“我觉得她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连死亡都追求完美的女人”他把赞叹隐藏在惋惜里,莫叶声听得仔细,她更加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路北,能够连死亡都可以用美来形容。
一路上听他断断续续的讲了些他知道的大概。
路北的外婆家跟雷欧家是邻居,路北小时候没人看管了就赖在外婆家,她比这里的孩子们大六七岁,通常是个孩子王,带着雷欧何啸吟他们几个弟弟妹妹们玩耍。她这个姐姐当的很是不合格,什么都跟他们抢着玩,跟他们一点代沟都没有,要不是个子比他们高,一眼看过去就是同龄人。
雷欧总喜欢粘着她,打从见到这个姐姐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就粘在她身上挪不开,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有好几次都是玩累了睡在小北外婆家,最后被雷妈妈用被子裹着抱回家睡觉。那个时候雷欧总是很认真地说长大了要娶小北姐姐,可是长大了他却再也没有说过,谁还会把童言无忌当做誓言来对待,大家都是这么想,雷欧却一直都记得这句话,他记得小北姐听了他的话面露惧色,可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说“屁大的孩子就想娶媳妇,小流氓”那个时候他不懂,小北姐出事了以后他仍然不懂,可是当她终于彻底消失的时候,他恍然想起那一幕,眼底溢满了深深的自责,何啸吟记得雷欧曾经在很多次迷蒙中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陪雷欧满饮杯中酒就够了。
何啸吟对于路北最为丰满的记忆大概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路北莫名其妙地杀了人进了监狱,被关了几年。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雷欧抢弹弓,雷欧甩给他弹弓就跑回家了,他一个人在那回味着新鲜出炉的热乎消息,他也不信路北姐那个如风一样随性的人会做出杀人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来,他只当是别人茶余饭后的嘴碎造谣。虽然他在几年的之内确实也没有见过路北,但少了一个不常见的人又有什么稀奇,或许她出门了,或许跟她姥姥关系不好了不喜欢来了也未可知,小的时候关心的东西那么多,哪有多一份的心思给一个半熟的姐姐?比起琢磨别的心思,倒不如治治雷欧,这家伙越来越胖,总是一撅屁股就把瘦弱的他挤到墙角。
雷妈妈说他总是哭着要找路北姐姐,总是问路北姐姐什么时候来,妈妈被他烦透了,每天就买很多零食堵他的嘴,一天两天他还会问,时间久了他也就没了下文。
叶声听了觉得惋惜,可正如何啸吟说的,谁还会记得一个渐渐久远的人。
“那后来呢?”
后来路北当然就出来了,她参加成人高考,据说考得还不错,回到这里工作了几年,“好像就是咱们读高中的时候我见过她一次”他意外的是竟然先看到的是围着她打转的雷欧,起初比没有认出她来,只是觉得眉眼有些熟悉,没想到竟让是她,虽然早就知道路北姐是个美人,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明晃动人,她从荒野中走来,却并不见任何开败的气息,一举一动反倒更是明媚。
看到雷欧鞍前马后的样子两个人应该已经很是熟络了,他猜测雷欧应该早就跟路北来往着,只是没有跟他提及罢了,他也懒得问,雷欧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但这件事他竟然忍了半年多才跟他说,何啸吟当时没少对他明朝暗讽的打击,渐渐也就淡了,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高中的学业忙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花费在别人身上,他自己的都没有理清,更不愿多理会别人的。
雷欧当年报考本地的军校,他父亲的要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有他自己的选择在。何啸吟知道路北刚刚在这里扎稳了脚跟,一年半载的也不会离开,所以听到决定时他并不意外。
“中间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去年年初,路北姐自杀了,听说她死的时候仍然那么美”说到这里何啸吟再也没了下文,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虽然叶声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什么都听不到的打算,可是何啸吟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啊,具体的东西一件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废话流程倒是一堆,就好比一个故事只讲了“从前……然后……后来……最后……。”这几个衔接词一样,空有一副架子任人凭空想象,这比一无所知还要令人抓耳挠心,她的一颗小心脏忍不住愤愤不平“你好像也没有讲什么有用的信息?”
何啸吟有一种刚伸出的脸就被人打了一掌的感觉,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她说的,要不是看她这么担心雷欧,想着帮她分担一下,他才不会搜肠刮肚地琢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听着几句话的事,这却是我十几年的积攒”
“那您的阅历可真够浅薄的,十几年才知道这么点儿事”
何啸吟知道她是死鸭子嘴硬,越是关心越是不知所措,越是无从下手越手忙脚乱,这个时候不埋汰他两句她就难以平了心头的波动,他暗暗失笑,这种感觉就像是高中她坐在前座,只要心里不痛快就变着法儿地找他的茬儿,虽然很多时候她被他数落的没了言语,可发泄完了她如坐针毡的症状立马就消失了,过后厚着脸皮道歉,说自己刚刚有多失态,说自己心情有多不好,夸奖何啸吟你多有度量,多么能包容,何啸吟就是上天派给她的速效救心丸。
他被她整的哭笑不得,被她的软磨硬泡折磨的心头一软就饶了她,她讨好也似的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可下次她哪里还记得自己保证过什么,何啸吟尽量避着她都避不开,吃了几次亏之后也就摸准了她的脾性,在她下次作死之前适时地给她扎上一针,早早消停眯着去。
那些曾经看起来苦不堪言的往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