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秒的对视,她白皙的脸就近在咫尺,水渍从发迹开始汇成小股顺着脸颊往下淌,而那双好看的眼睛却一点点变红,嘴角生生扯出一抹弧度,冷冰冰地回一句:“陌生人?乔安明,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自从你对孩子下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把你在心中当成我的仇人…”
几乎是说的咬牙切齿,最后被他捏在掌中的手臂一甩,杜箬很快就从他面前挣脱走了出去…
乔安明一直站在原地,满脑子是最后她那张悲怆清冷的脸…那晚他是喝得有些多了,心里像是堵着太多东西,所以过来敬他的酒他基本都是来者不拒,一顿饭下来就醉了七八成,就剩这么一点理智还能正常跟她讲几句话,可是她刚才那眼神,还有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乔安明不禁怀疑是自己醉得太厉害,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杜箬一口气从餐厅走回房间,关门,锁上,最后将后背抵在门板上慢慢地掉眼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糖吃?既然已经对她都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还来虚伪的表达什么关心。
身后响起敲门声,杜箬擦干眼泪开门,发现门口站的竟然是乔安明,她一口气顶住,直接就想将门关上,可是乔安明反应太快,手掌拍在门上,用手臂抵住门页就想挤进去。
“你出去……出去!”杜箬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孩子,只能绝望喊着,可是乔安明借着酒劲往房间里顶,力气太大,杜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破门而入。
两人终于站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杜箬见他死赖着不走,没辙,只能冷着一张脸往客厅走,乔安明不放过,伸手一把将她的身体扯过,重重看着她问:“你刚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孩子?”
杜箬忍住心疼回答:“你装什么傻?不过要让你失望了,你找去的人没有得逞,孩子没有流掉…”
“到底什么孩子?”乔安明已经有些头疼,总觉得哪里出了错。
杜箬却依旧打哑谜:“是不是顾澜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是不是顾澜说的话你都信?真稀奇,你一个有家室的人,这么大年纪,我凭什么要毫无名分地给你生孩子,所以这孩子不是你乔安明的,你没有资格来动!”她明显是在赌气,眼光寒凉,语气愤怒,可乔安明却越听越糊涂,最后只能双手捏住杜箬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字字清冷的逼问:“你把话讲清楚,什么孩子?你什么时候有过孩子?”
“真能演戏,事到如今你还装给谁看?你跟顾澜果然是天生一对,都是天生演戏的料!”她都懒得再多说一句,双手不停挣脱,却被他紧紧捏住,最后后背被他抵于墙上,刺冷的眼睛直逼而来。
“杜箬,你看着我,跟我说清楚,到底什么孩子?”他是真的不明白,怎么平白无故就扯到了孩子这个话题上。
杜箬却依旧不停地在摆动自己的双臂,手腕被他紧紧捏住,丝毫没有可以逃出来的余地,最后只能用寒漠的声音吼:“乔安明,你放开我…放手…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若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他却依旧不松,酒精可以让人失去理智,也可以将所有消失的勇气全部集聚,怀里的人如此不安稳,他索性将她的双手都压在墙上,脸庞逼近,清寒的眸子看得杜箬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还是怕他,他曾经跟她说过,不需要怕他,可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她觉得自己依旧逃不过他这双似乎怎么看也看不透的墨黑眼睛。
乔安明看出杜箬的恐惧,也发现自己的口气太过严厉,于是微收一口气,用低沉到近乎无力的声音问:“杜箬,你冷静一点,我不会把你怎样,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所有燥烈的情绪在他如此温腻的声音里全部溃不成军,杜箬垂下头去,不敢看他那双眼睛,只是心口的那道伤口似乎被他温柔的声音撕开一条大口子,疼得眼泪密集地往下掉。
她一哭,乔安明便不再敢说话,松开她的一边肩膀,指腹盖上她的眼角帮她轻轻地擦眼泪,头也顺势低下去,在离她的脸庞最近的地方止住,口气都呼在她的眼睛,重复一遍地问:“告诉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杜箬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方才恨意浓重的眼里已经只剩一片湿气,最后嘴唇动了动,无力的一句:“乔安明,你放过我吧,我承认我错了,不该去招惹你,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理由对他动手…”
乔安明忍住呼吸,依旧不松手:“到底什么孩子?你怀孕了?”
☆、V052 对峙
乔安明忍住呼吸,依旧不松手:“到底什么孩子?你怀孕了?”
“是…可是你相信我,这孩子真的不是你的,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杜箬的解释一字一句,意思依旧没有讲得太清楚,但是对于乔安明来说已经够了…
原来她早就怀了别人的孩子,难怪弟弟病成那样也咬牙不去找他,难怪他刻意飞到宣城,也只是换了一句“一时兴起”,真是可笑,他乔安明有生之年,居然也会被一个丫头狠狠摆了一道。
嘴角森寒的笑意,他终于舍得松开杜箬的手,上身挺直,退到离她一丈远的距离。
“怀了多久?什么时候的事?”
“快两个月…”
“父亲是谁?方不方便告诉我?”
杜箬摇摇头,将身体背过去面对着墙,心脏仿佛被一把捏紧,痛得几乎快要窒息,所以她不敢看他的脸,对着自己爱的人撒谎,估计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
乔安明见她背过身去,也不再追问,只是空冷的补充:“你有不告诉我的权力,只是你不说我大概也能猜出是谁。”他似乎嘘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像想起什么,继续讲:“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你怀孕的事,如果你今天不说,可能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孩子下手…”
他稍稍解释了几句,意思含糊其辞,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没办法,酒精已经让他没了理智,杜箬的话更是让他的脑里乱成一片,最后见她依旧背对着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用尽量平和的口吻道:“对不起,打扰。”遂开门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安静得杜箬觉得以后所有的人生都将是荒芜一片。
其实乔安明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杜箬就知道自己恨错人了,所谓“虎毒不食子”,如果他真的容不得这个孩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让她去做流产手术,没必要找人在巷子里堵她,那么如果那两个男人不是乔安明指示,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一个。
杜箬又想起上次在餐厅的洗手间,顾澜阴森森的表情,那样一个身体残弱的女人,居然故意停掉两天药,用自己的生命当道具去演一场苦情戏!
杜箬当了医药代表这么多年,明白如果一个心脏病患者停药两天是一个什么概念,心脏随时可能猝死,若抢救不及时,那就是死亡的代价。
这样一个愿意用生命去赌的女人,若她知道有人还怀着乔安明的孩子,又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
杜箬将身体翻过来后背抵在墙上,一点点顺着墙沿滑下去。
她终于还是逼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前路迷茫,她必须给自己找好一条路。
如果刚才他再在房间里多停留几秒,或许她会转过身很没出息地说出真相,可是他消失得那么极速,仿佛都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是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二是为了以后她的路可以好走一些…若没有这个孩子,或许她可以不计较承诺地跟他继续缠绵下去,可是孩子已经存在,他有顾澜,有家室,有满身的权势声誉,她不想让他为了自己为难,所以她便一厢情愿地设了如此“心狠”的局。
五月的三亚还不算太热,深夜的海风也有些凉,沙滩上喧哗的人影渐渐散去,终于只剩杜箬一个人。脚底下的细沙柔软湿腻,海风卷起浪花一浪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海岸线已经看不见,整片海域变成暗沉的湛青色,连着天际,就像杜箬此刻的心情,尽头在哪里已经看不见,只能顺着被浪花打湿的沙滩边缘一路往天边走…
身后突然想起窸窣的声音,应该是鞋子踩在沙里发出的摩擦声,继而一件薄薄的男士衬衣披到自己的肩膀上,杜箬回头,莫佑庭就站在月光里。
所以人生很多事情应该都是注定,如果那一天莫佑庭坐了一早的航班回去,或许以后那么多的纠葛就不会发生,至少他的人生应该还是十分平稳,不会为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耗废掉那么多心思。
只是大多数人在每一次冲动的时候都不会想到以后,莫佑庭这样一意孤行地留在三亚,无非是想多陪她一段时间。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嗯,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决定留下来陪你!”他难得用正经口气说话,再加上那一日的月光柔皎得几乎不像话,所以杜箬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冲他发脾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傻瓜…”
“是,很乐意为你变成傻瓜!”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无敌的情场公子居然还有紧张的时候。
杜箬将盖在她肩膀的衬衣拉了拉,很平静地踩着沙子继续往前面走。
莫佑庭不紧不慢地跟着,走累了,便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来,面朝大海,双手抱膝…
“莫佑庭,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我跟你说上次在巷子里打我的是劫匪,其实是我骗你…”
“骗我?”莫佑庭的声音突然变大,神情紧张地坐到杜箬身边,问:“难道不是劫钱?难道想劫色?”又进入无厘头的莫氏讲话方式,只是杜箬这次没有笑,而是将头埋下去搁在膝盖上。
“不是劫匪,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一开始以为是乔安明派人要弄掉孩子,可是刚才他去我房间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他根本还不知道我怀孕的事…”
杜箬的声音很微小,周边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莫佑庭是真的越听越糊涂。
“什么弄掉你的孩子,什么有人故意为之…”他侧身纠结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叫:“啊…你是说一开始你以为那些人是乔安明派去整你的?”
“是…”
“那现在呢?到底怎样,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急死人了!”
“现在就是…我有些想明白了,应该不是乔安明派的人,而是他老婆…他老婆不想我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找人想要让孩子流掉…”杜箬讲述的声音很平静,莫佑庭却听得心惊肉跳。
最后膝盖一拍:“操,他老婆怎么这么歹毒,我怎么感觉像在看电视剧,还是那种无厘头的宅斗剧!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上次她没得逞,会不会再找人来故伎重演……不行,你再住回原来的地方不安全,杜箬,要不我重新给你搬个地方吧!”
莫佑庭一口气说出所有的焦虑,眼神紧张得仿佛仇家就要临门。
杜箬却又是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回答:“不用,我想他老婆以后再也不会来找我麻烦,我跟乔安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跟他讲,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她顿了顿,怕莫佑庭没明白,又补了一句:“言之意思,我骗他,我给他带了绿帽子…”
莫佑庭把这里面的逻辑极速理了理,最后眼神一暗,心疼道:“为什么要骗他这种事?你知不知道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女人背叛,更何况是像乔安明那种自以为是高傲的男人,你这样对他讲,无疑就是切断了以后以后所有复合的可能!”
“复合?”杜箬听到这两个字就忍不住笑:“我早就没有打算跟他复合了,如果我没有怀孕,或许还能陪他往下走一段,但是现在有了孩子,如果我要保住,就必须忍痛一刀斩断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关系,这样我才能确保这剩下的7个月平安无事…”
她顿了顿,表情依旧很平静,只是突然就低下头去,继续讲:“况且,就算让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又怎样?他不可能离婚,他身上有那么重的责任。顾澜不能生育,又对他有恩,如果他为了我和孩子跟她离婚,你让外界的眼光怎么看他?所以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而为难……莫佑庭,我不想最终,自己成为他生命里的负担…”
杜箬讲到最后一句,语气明显就已经有些呜咽,声音就像那从远处飘过来的海浪声,沙哑低沉。
莫佑庭知道杜箬对乔安明有感情,只是从未想过,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而自己总是这样无措地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讲那个男人,什么都做不了,唯独撑开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杜箬这次没有犯倔,很柔顺地倒在他的肩头,藏在喉咙口的呜咽渐渐变大,成为一串高昂的哭声…
面前的深蓝色海域,低沉的浪花声徐徐而来,最终全部带着她的哭泣,被海风卷远。
很多人把“深爱”理解成“占有”,可是若没有缘分在一起,那么倒不如清清楚楚地斩断关系,所以在杜箬的感情理解里,深爱即是,让不舍得离开的人,好好走……
星域的行政套房都是整座酒店视野最好的海景房,站在阳台上便可俯瞰整片星域的私人海滩,而他站在阳台上吹了半小时冷风,看着那抹白色的倩影从近处一点点走远,身后有个高瘦的身影追上去,将衬衣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之后两人互相并排着走了一段,席地而坐,她便将头慢慢靠上他的肩膀…
头顶是深蓝的苍穹,面前是黑色的大海,裙裾飞扬,两具相拥而坐的身体…那样羡煞旁人的柔情蜜意,乔安明都要忍不住为他们祝福。
只是心口的伤还未愈,已经上瘾的东西,就算戒也需要一点功夫…乔安明一直放在阳台雕花扶手上的手臂垂下去,朝着那抹倩影看了最后一眼,遂垂眸转身走回了房间。
阳台的门紧紧关上,呼啸的海浪被隔在门外,他觉得依旧不够,抬手把窗帘都拉上,装修豪华的套房里灯光辉煌,电脑就放在书桌上,屏幕上的那张表格已经打开大半个夜晚。
他赤脚踩着脚底柔软的地毯走过去,手指再次抚上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