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看了杜箬一眼,默念一句对不起,垂头灰溜溜地踩着徐晓雅的脚印闪出去。
杜箬依旧维持刚才的姿势站在那里,看着徐晓雅和姜浩的身影没入人群中,朝餐厅的门口走去,心里那最后的希望也一点点破灭,只感觉恐惧和哀怒一点点沉淀!
他就这样走了?那她弟弟怎么办?
始终握成拳头的手已经被她捏得酸疼,筋骨一根根突起,她却全然不知,周围围观的人群对着她指指点点,这些都不在她眼里,她眼里只看见姜浩尾随着徐晓雅走出去的背影,那是弟弟生命线的最后希冀,现在却快要消失在她视线里。
心里有架天平,一边是她毫无价值的自尊,一边是弟弟的命,她没得选,全世界的声音都在逼着她往一边倾斜!
可是她还剩什么?求过,争过,抢过,她二十五年的人生,从未像现在这般难堪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冷静过。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这样走掉,反正已经闹成这样,大不了也就撕破脸皮!
杜箬松开拳头,脸一沉,拨开围观的人群就举步追了出去!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莫佑庭没料到她会突然跑出去,赶紧去追,跑到门口,眼看她就要出门,只能伸出手臂一扯,将她整个人都拽了回来!
“杜箬,你干什么?”
“我得把钱追回来,这是他欠我的!”
“你还想去抢?你能不能有点自尊,就为了那点破钱,至于么?”
杜箬眼眸一冷,有清澈的湿气浮起:“那不是钱,那是我弟弟的命!”
那是我弟弟的命!
莫佑庭的心脏被一瞬间撑开,最后再被她眼里的湿濡一点点撕扯,终于戳了一个洞,一刹那又变得柔软无边,手一脱,杜箬又追出去,他捏住她的手臂,无力一句:“别追了,那钱,我给你……”
三天后,莫佑庭在公司楼下等杜箬下班,将码得整整齐齐地一箱钱搁到她手里。
“神,你能不能低调点?这是钱,不是废纸!”杜箬赶紧将外套脱下来盖到箱子上。
这二代就是作,送钱跟送箱手纸一样,也不拿个袋子装装。
莫佑庭却不以为然,超脱地回了一句:“不就一点铜臭,藏着干什么!”
杜箬白他一眼,拖着他往附近的银行走,手里捧着的可是满满一箱子人民币啊,跟她的小心肝一样。
乔安明刚巧从电梯里走出来,就见一个男人给了杜箬一箱子钱,然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勾搭着上了出租车。
那男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想起来了,是上次在蓬莱公馆回廊里看到的那个,可他和杜箬是什么关系?朋友?普通朋友?不像啊,不然他怎么会无辜给她那么多钱,通常只要扯上钱的关系就不会简单到哪里去,而这种不简单,甚至带点暧昧不清的关系,让乔安明有些不舒服起来。
☆、114 奢侈浪费
郑小冉见杜箬哼着歌躺床上做面膜,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便蹭过去踢了踢她弯曲架住的小腿,问:
“德行?中大奖了?”
“简直比中大奖还开心啊。你知不知道,我弟弟的手术费解决了。”
“你去卖身了?三十万一次性解决?”
“去,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值三十万!”杜箬哗啦坐起来,将脸上的面膜撕下,乐呵呵地回答:“是莫公子借我的,一次就捧了三十万,不愧是二代啊,现在我才深切体会到身边有二代的好处,跟随身携带自动取款机一样便利。”
郑小冉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诡异,眉头一皱,问:“三十万?他能够一次借你三十万?不能吧,他虽然家里很有钱,但他爸爸一直说他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所以对他的零花钱控制得很严,吃穿用度都给他最好的,但就是不会给他很多钱,再加上他平时奢侈浪费,他哪里来这么多钱?”
“这样啊?难不成他去卖身了?哈哈哈……”杜箬脸上笑着,心里却也有些隐隐不安起来,他该不会为了借她钱回家问老爷子要的吧。
“还有,他怎么知道你缺钱?你跟他说你弟弟的事了?”
“没有,我本来是问姜浩借的,在我们大学附近那间西餐厅,刚好碰到莫佑庭……我也纳闷,他怎么会去那里。”
郑小冉一听,似乎松了口气,继而无奈地说:“他去那里就不稀奇了,那是他泡妞的后方根据地,他现在的女朋友,就上次吃饭碰到的那个叮叮就是我们学校的。”
难怪,杜箬恍然大悟地倒回床上,立马又嗖一声爬起来,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郑小冉:“不对,你对他的事情怎么这么清楚,你跟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没…没有啊,我们就吃过几顿饭而已,你想多了。”郑小冉敷衍着,抱着电脑就飘走了。
两天后郑小冉去莫佑庭的酒吧找他,他正在面试一个调酒师,面前码了一排红红绿绿的鸡尾酒,郑小冉过来,他赶紧递给她一杯:“尝尝味道如何,我都尝得味蕾失觉了。”
郑小冉狐疑地尝了一口,皱着眉头鄙夷:“不怎么样?谁调的?”
“刚面试完的调酒师。”
“就这水平,是不是太掉你莫公子的价了?”
莫佑庭苦涩一笑:“这已经是今天面试过的里面算比较靠谱的一位了,之前那位,连短饮和长饮都分不清。”
郑小冉倒有些好奇了,遂笑着跳到他旁边的高脚椅上:“怎么突然事业心大爆发要招调酒师啊?”
莫佑庭却没有直接回答,在面前那一排五颜六色中又挑了一杯尝了尝,同样的失望,遂将杯子又放回原位,开口:“没办法,现在客人都好这一口啊,你看我这酒吧人气少得我都不忍心来看,所以只能随大流了。”
“切,你还真指望靠这家酒吧来发家致富?当初你老爷子给你钱开酒吧也是给你玩玩手的吧”郑小冉很随性地推了他一把,像兄弟一样拍着他的肩膀,又问了一句:“对了,门口怎么没见你的座驾?”
“卖了。”
“卖了?为什么?你不是很宝贝你那车的吗?”
“老爷子说太招摇了,就卖了。”莫佑庭有些心虚地低着头,郑小冉却明白过来了,有些空冷地问了一句:“你借给杜箬的那三十万,是你卖车的钱吧?”
莫佑庭握着酒杯,没有回答,但那神情已经给了郑小冉答案了。
☆、115 波澜一片
果然是,莫佑庭居然为了帮杜箬卖了他最喜欢的车,他当初怎么跟她说的,他说这辆车是他的大老婆,再多外面的姑娘都只能当他的小妾,可现在他居然把它给卖了。
郑小冉心里开始无端地酸楚,随手抓了一杯鸡尾酒灌下去,问:“卖了多少?”
“转手得太急,又改装过,所以不多,就只有这个数。”莫佑庭将一只手掌伸直,郑小冉无奈地吁了口气。
“当初你改车都不止这个数吧。”
“行了,知足吧,我也开了一段时间了,而且这么快能够找到下家出手已经是不错了。”
这倒是他的实话。虽然多少有些肉疼,但看到杜箬抱着那一箱子钱眉开眼笑的样子,他还是觉得值。
很多人把感情里的牺牲当成一件很悲催的事,其实不然,因为某些牺牲是建立在心甘情愿的基础上,且带着一点大男子主义的英雄情结,就像莫佑庭这样,很爷们地将那一箱子钱撩到杜箬手里,很爷们儿地扔一句:“拿去!”
当时的感觉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杜箬笑了,且是开心的大笑,从此以后再也不必为了钱去求她那该死的前夫,再也不必为了钱去出卖那贫瘠的自尊,所以她这一笑,自然可以弥补他失去爱车的心痛,这样想着想着,我们伟大的莫公子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郑小冉看着莫佑庭那轻轻笑着的侧脸,心里堵得慌,但很她不能表现出来,也没有立场表现出来,所以很快就像兄弟一样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行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天让你家老头子再倒腾一辆更好的。”
“去,你是不是女人啊,怎么拍人这么疼。”莫佑庭将她的手推开,“温柔点,怎么就学不会!”
郑小冉甩甩头发一脸豪气:“我跟你温柔个P啊,你是我谁!”
“得,你这德性谁以后娶了你谁倒霉!”
郑小冉咯咯笑着,一脸的没心没肺,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波澜一片。
杜箬跑了几家房屋租赁中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不是租金太高,就是地段不好,最后只能厚着脸赖在郑小冉那里。
也提出过要跟她分摊房租,但郑小冉人穷骨气却足,挥挥手说姐妹讲钱多俗,所以杜箬也就一直白住,有时候觉得不好意思,她会刻意主动去添置两人的日用品,比如纸巾,饮料,零食等,这样相依为命着,天气便越来越冷,桐城正式进入冬季。
郑小冉去临城出任务,本来当天可以赶回来,因为项目出了一些问题,只能再耽搁一天。
给杜箬打电话:“我今天回不去了,钥匙在我这,你晚上自己找个地方呆一晚吧。”
“好吧。”杜箬珊珊挂了电话,后悔没早点去配把钥匙。
一个人去住旅馆费钱又凄凉,还不如直接在办公室熬一晚,还有免费暖气享用。
杜箬顿觉自己很聪明,可是她没有料到,那天刚好碰到商用电管制,晚上7点之后整个工业区全部限电。
她正哼着小曲在茶水间泡面,忽然头顶的灯光全部灭了,整栋大楼瞬间被黑暗包围,杜箬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行政部似乎发了限电通知,她却忘得没影了。
☆、116 毫无光源
怎么办?杜箬有些脚步不稳地往电梯口挪,到楼下才发现大厅的门被保安全部锁了,估计是知道今天限电,所以保安压根不会想到楼里还有人,杜箬猛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最后只能再摸索着回到办公室,拿了座机给保安室打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黑暗却似乎越来越浓,杜箬缩在座椅里不敢再动,可是对黑暗的恐惧却像鬼魅一样在肆虐叫吼,总感觉四周的墙壁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紧,最后会全部贴在一起把自己压成一张纸。
杜箬抱着头,双肩的肉被她掐得生疼,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不行,她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会死在这里,怎么办?得找个有光源的地方。
突然想起来,乔安明的办公室走廊里似乎装着应急灯,于是又摸索着去了顶楼,果然见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一盏应急灯,此刻正发着微弱的光。
这种感觉像在沙漠里独自行走的旅人,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看到水源一样,杜箬连滚带爬地跑到应急灯下,白色的弱光将她包裹,她也终于看清自己的手指以及隐蔽在黑暗中的四壁,心里稍稍安心了一点。
乔安明在家工作到9点多才记起来有份很重要的文件落在办公室,第二天跟客户开会的时候要用,于是只能驱车去公司取。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却见走廊尽头的应急灯下缩着一团黑影,于是走过去,冷道一声:“谁在那里?”
杜箬听到有人声从黑暗里钻出来,心口一窒,恐惧却更浓。
乔安明见那团黑影团在一起不动,又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这一次杜箬终于认出是谁的声音,无端的安稳感从心口蔓延四肢,抬头看过去,乔安明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自己面前,恐惧和兴奋像一根绳,拉着她鬼使神差地就扑了上去…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气息依旧清雅,杜箬闭上眼,搂紧他的腰身贪婪呼吸着这些本不属于她的一切,心里一直嘶吼的恐惧渐渐在他的怀中褪去,莫名的静谧。
原来真的有盖世英雄,总能够在她濒临绝望的那一刻出现。
可是很多年后杜箬才想清楚这一连串的事,从她在楚香阁的男洗手间遇到乔安明开始,她就被命运带进了一个漩涡,挣脱不了,也走不出去,最终只能慢慢沉溺,疼痛半生。
乔安明的身体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而变得僵硬,想要推开,却被她搂得更紧。
“怎么回事!松手!”厉声喊出,带着一贯命令的口气,但身上的人却无动于衷,将头埋得更深。
“松手!”
“不松!”她赌气回应,他这才听清她的声音,莫名地,他竟然也不再执拗,仿佛她的声音带有魔力,将他定住,只感觉她的脸就蹭在自己胸口,他甚至可以听清楚自己有些沉重的呼吸和额头经脉的勃动,突…突…突…人生难得紧张到近乎窒息的时刻。
可是他知道两人这样的姿势有多么不合适,但是要命,他竟然有些不舍得将她推开。
☆、117 稳如泰势
很久以后,乔安明跟杜箬谈起这一段,固执地将这个拥抱定义为他们感情的开端,他跟杜箬说:这是一个从沾染到上瘾的过程,你就是一剂海洛因,我先是少许沾染,后再慢慢吸食,毒侵入体,等发现的时候早就毒瘾缠身,回不了头了。
可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乔安明还是清醒的,他的双手垂在两侧,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抱上去,只是站得笔直地任由杜箬搂着自己,心里筑了一道墙,稳如泰势。
杜箬睁开眼,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越轨,立刻从他怀里出来,往后退了一步。
他始终站在黑暗里,只余泰然挺拔的黑影压住自己,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应该很难看吧,杜箬想了想,下意识地脚步又往后挪了几步,后背刚好抵住墙。
乔安明看到她退出自己的气息范围,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握紧的双拳也很自然地分开,而刚才慌张的情绪因为看清她的表情后又开始隐隐地疼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几缕头发因为冷汗而贴在额头,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在他没有出现之前,她是经历了怎样一场浩大的恐惧才能撑到现在?
乔安明刚松开的拳头又被他微微握紧,这个女人,明明知道自己怕黑,为什么不回家?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开口就问,语气平顺自然得仿佛刚才那个拥抱只是一场梦,根本没有真正发生过。
杜箬顺了口气回答:“我住朋友那的,今天她出差赶不回来,我又没有钥匙,所以想在公司熬一晚。”
“你不知道今天限电?”
“行政部发了通知了,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