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然揉了揉眉心，神色之间有些疲惫。他拿出一张纸，递给宋染道：“宋医生，由于李适走了，所以我们的值班时间要调整一下。这是我重新拟的时间表——你守前半夜，如果有丧尸来袭，把我们两叫醒即可。”
“没问题。”宋染接过纸，扫了两眼，答应道。
“还有就是资源的问题。”秦昊然又道，“离邻市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我们的物资，特别是燃油，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不知各位有什么好的提议。”
其实是够用的，还有很大一部分，储存在柳渺渺的空间里，可是现在，柳渺渺还在生闷气，不太好要。
想到这里，秦昊然有些后悔。他当时觉得渺渺人挺好，又是他女友，就放心地把东西交给了她，哪里想得到，还有现在这种情况。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选择了，就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秦昊然正想着呢，张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只听他无奈道：“秦哥，你知道的，我一直跟你在一块儿，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源啊。”
秦昊然回过神来，听了这预料之中的回答，掂量掂量，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也是，他不知道的信息，在座的两个人，又从何而知？自己什么时候也像只无头蚂蚁，想要从别人那里汲取力量？
于是他站起身道：“我只是说说。若是没有的话，就先散了吧，燃油还可以撑几天。”
说着，他正欲走，只听宋染突然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
秦昊然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什么地方？”
“红星加油站。”宋染解释道，“一个私人加油站，我也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听人说的。但是不知道具体方位，只知道就在这附近。”
秦昊然眼睛亮了一下：“好，我晚上拿地图研究一下。”
宋染点了点头，笑笑。
这地方，不是她在逃亡途中听说的，而是系统发布的剧情。男主就是在这个地点，被丧尸咬伤，进而爆发异能的。
他们现在失去了最早爆发的异能的李适，如果队伍中还没有人爆发异能的话，很可能会被丧尸侵袭。
所以……男主，对不住咯。
宋染想着，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
第二天，天气好了一些。微弱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慢慢透出，怕光的丧尸被照射得有些奄奄的。
秦昊然拿出地图，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圈：“我昨天研究了下地图，我们差不多在这个方位，离红星加油站并不远，趁着今天天气好出发，估计到晚上就能到——你们觉得呢？”
“可以。”宋染简洁答道。
张杉挠了挠脑袋，也憨厚笑道：“我没什么意见。”
秦昊然点了点头，拿着地图坐进了驾驶座，揉了揉眉心，很显然，队友的离去，女友的不理解，再加上这骇人的末世，也让这个意志坚强的军人有些疲惫。
见状，宋染轻声道：“我来吧，你先去睡会儿。”
“你会开车？”秦昊然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嗯。”宋染言简意赅，“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旁边看着。”
秦昊然将信将疑地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宋染熟练地发动引擎，调转车头，车子平稳地朝着他们要去的方向行进着，流畅顺利，转弯的时候也很平顺。宋染甚至还按下了音乐播放键，平和安宁的钢琴音如同月光般在车内响起，配合着车子行进的声音刚刚好。
秦昊然其实很想阻止她，因为放歌这种行为，不仅浪费能源，说不定还会引来丧尸，可是他似乎是太累了，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此时如此安宁，忍不住就歪着头，慢慢感觉睡着了，在做梦。梦里没有争吵，没有离别，有的只是月光十丈，带着无限的温柔。
而旁边开车的宋染看着他，也笑得温柔。
男主也不容易啊，特别是末世文的男主，不是队友离去，就是奋力杀敌，这不，被她坑得又得发高烧爆发异能了，也是蛮累的。
作为人道主义的参赛者，能让男主歇会儿，就让他歇会儿吧。
宋染继续笑着，开着车，甚至还和着音乐轻轻地哼了几句。但她不知道的是，旁边的秦昊然，不知什么时候，已梦中醒来，眯眼假寐，目光看向她，复杂难名。
如果……如果当初多一种选择的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宋染一路加速，车子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已经以一个漂亮的刹车，顺利地来到了红星车站！
“好了，到了。”她笑道，那是极其爽朗的笑。
秦昊然看得发怔，回了回神，才答道：“挺好。现在丧尸还不是很猖獗，大家拿件防身武器，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搬运完物资。”
众人点头答应了，简单武装一下，下车朝加油站走去，放眼望去，一片破败景象，杂草丛生，散发着腐烂气味，夹杂着汽油的味道，旁边有三两只丧尸晃荡着，时不时嘶吼两声。
“威胁不大。”秦昊然低声道。
宋染点了点头，两人悄悄地从行动僵硬的丧尸背后绕过，狠狠一击，丧尸“嗷嗷”叫了两声，宋染又上去补了一下，渐渐挣扎不动了，倒下，咽气。
而旁边的张杉，也迅速干掉了一个丧尸，朝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三人又零星消灭了剩下的几只，顺利地进入了加油站。二话不说，直入正题，加油器坏了，油烫了一地，两个人拿油桶开始接汽油。
旁边的宋染默默地看着，有些出神。这边的丧尸战斗力不是很强啊，比她那天遇到的弱多了。怎么秦昊然还在这里被咬伤了？有点儿奇怪啊。
她正想着呢，只听又一声熟悉的尖叫：“昊然哥哥！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离开啊！”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宋染无奈地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女主柳渺渺，一见到她，柳渺渺立即激动起来：“是不是你唆使昊然哥哥来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一心想着害……”
“渺渺。”旁边的秦昊然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她的话：“我自己有判断力，还有，我们现在都过来了，把丧尸清除收集物资了，你这个时候再让我们停止，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柳渺渺一激动，又再次哽住了。
——她有什么理由呢？
她所有的理由，都是建立在她重生的基础上的。她是重生的，所以她知道，在这里，昊然会受伤。
可是现在，她又怎么能够证明她是重生的，能够预知未来？
“如果你没有理由的话，那么请让开。”秦昊然冷冷地绕过她，和张杉一起，把一桶一桶的油密封好，运到车里。
柳渺渺怔怔地站在风里，风吹散了她的头发。
不，不是这样的。
什么时候开始，她重生这件事，开始变得百口莫辩，她所有的行动，变成了无理取闹？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她可以解释。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越来越暗，她咬了咬唇，缓缓道：“昊然，其实，我是重生的，能够知晓我们曾经发生的事，当时，你就是在这个加油站出事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一声惊呼代替！
尚未全黑的夜幕里，她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色眼球怪物，嚎叫着她扑了上来！
☆、在末世作死的日子（五）
危险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
当柳渺渺本能闪避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着正在帮忙的宋染，她的潜意识自动帮她做出了选择——她一把推出宋染，挡在了自己面前！
宋染都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发现她已经直面着这个怪物了。
空气一瞬间紧绷。
怪物似乎在有些忌惮，低声嘶吼着，却不敢上前。
尚有一线生机。
宋染直视着面前的怪物，据说，当你遇到这种强大而可怕的生物时，直视它们的眼睛，也许会让它们觉得深不可测，从而放你一马。于是她努力看着对方空洞的森然瞳孔，尽量表现得冷静淡定。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僵持几秒钟后，怪物评很快没了耐心，“嗷嗷”地叫了几声，已经按捺不住，露出獠牙，朝她靠近。
近了。
越来越近了。
即使是她身边有武器，看到那怪物瞳孔中倒影着自己的渺小身影，依然是那样绝望无力。
怪物一步步紧逼。
宋染一步步后退。
突然！
“宋医生！让开！”一声厉喝，她闻声望去，只见秦昊然抄起一个油桶，朝这边砸来！
宋染赶紧躲开，只见空中的油桶呈现流线型，朝这边砸来！
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直接砸中了怪物的脑袋！怪物吃痛，嗷嗷乱叫着，暂时停止了攻击！
宋染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惊醒，双手做喇叭状，朝秦昊然大声喊道：“秦昊然！赶紧上车！它还会醒——！”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怪物慢慢站起身来，显然是被激怒了，它的速度，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迅猛。它扭过头来，目光迅速锁定了砸油桶的秦昊然，嚎叫着扑了上去，与他缠斗起来！
秦昊然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都还不错，而且，他手上也有武器，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能靠技巧躲过大部分攻击，渐渐的，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又有谁能够打败一个爪牙锋利，自带毒素，还无视疼痛的怪物呢？
“还愣着干嘛？！开车啊！！！”宋染扭头，大声朝张杉喊道。
张杉这才从观战的震撼中醒来，两人上了车，张杉扭头，有些六神无主的仓皇：“怎么办啊宋医生？秦哥他像是撑不住了！难不成我们先跑？不太好吧？”
“想什么呢你！”宋染拍了一下他脑门，咬牙切齿，“开车！最大马力！撞那个玩意儿！我就不相信撞不死它！”
“可是……秦哥也在旁边啊。”张杉犹疑道。
看到这人磨磨蹭蹭，宋染也急了，打开车窗，大声吼道：“喂！姓秦的！让开！”说着，她一咬牙，脚踩油门，不管三七二十一，轰鸣着发动机就朝着怪物撞上去！成败在此一举，要是车都撞不死，那他们都陪葬在这儿算了！
窗外，秦昊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还是快速让开了。
轰鸣声呼啸而过。伴随着轰鸣声，怪物一双惨白色的眼，骇然瞪大，又慢慢闭上，终于被车轮一碾而过，轰然倒下，成为令人恶心的一团。
结束了。
宋染拍拍手，从车上跳下来。
胖子张杉还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惊魂未定；柳渺渺从泪眼惺忪的惊惶中醒过来，急于向宋染解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宋染挥挥手：“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秦昊然：“看看人员伤亡再说。”
“你居然诅咒昊然哥哥！”柳渺渺又气愤起来，宋染也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走了过去，略微打量了一下秦昊然。
得，抓伤，咬伤，这样再不感染，才见了鬼了。现在也只能希望真的像是原剧情说的那样，感染后觉醒异能吧。不然，他们这个小队伍人员寥落成这样，还有柳渺渺这种纯属划水的，要怎么办哟。
宋染这么感叹着，指挥着张杉和她一起，把秦昊然抬到了车上，随便给他做了个包扎——真挺随便的，小医药箱里东西不多，酒精都得省着用。
她这么想着，缠了一圈绷带，还没打结，就听见柳渺渺的哭声：“呜呜呜！昊然哥哥受伤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这哭声听得她心烦意乱，吩咐张杉：“叫她哭小声点儿，实在没事儿干给车加点儿油。”
“哦，好。”张杉老实地答应了，跑去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柳渺渺望过来，极其愤恨地瞪了一眼，然后愤愤地给车加油去了。
宋染继续做手头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幕黑沉，这个残忍的末世，居然不可思议地拥有很多温柔的月夜。秦昊然直直看着她包扎的样子，心动了动。
宋染抬起头来：“看我干嘛？脸上有东西？”
“宋含。”很突兀的，秦昊然叫了她这个一开始编造的假名字。
“什么？”
“我喜欢你。”
突兀的表白。
在这个刚厮杀完变异丧尸的血色夜晚，令人惊愕。
“叮——挖女主墙角特别成就！作死度＋25！请用户继续努力！”系统第一次响起欢快的声音，宋染的感觉就更加怪异了。
——这是什么神转折的剧情？她还准备清闲下来再找找女主茬儿刷点儿作死度呢，哪里晓得就这么神发展了？
“你有女朋友。”宋染委婉提醒他，女主在你旁边咧，男主，走剧情啊。
“我会跟渺渺说清楚的。”秦昊然答得很坦然，并承诺，“你放心，不会把你牵扯上。”
居然还不死心……
“你喜欢我什么？”她问，这剧情太突如其来，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啊。
“很难说清吧。”秦昊然蹲坐着，认真地想了想，说，“大概是，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像渺渺一样抱怨得失或者哭泣，你只会想怎么解决，这恰恰是我所欣赏的。”
“你看错了。”宋染笑笑，“我并不是这样的人，承蒙错爱。”
说着，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先去值夜了啊，有什么不舒服叫我啊。”
“宋含，我是认真的。”秦昊然低声认真重申，声音磁性，宋染听到了，脚步顿了顿，还是挥挥手，收拾着医药箱离去。
秦昊然垂首，耷拉着眼睫，叹了口气，还未再整理下纷乱的心绪，骤然，一股疲倦的燥热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像是火焰里最慵懒的凶兽，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
“我……宋……喜欢……”他干裂的嘴唇抖动着发出了几个音节，终于无力颓然地昏睡过去。
预料之中。
这位老兄，这个时候还告白，真是堪称勇士啊。
宋染叹口气，蹲了下来，把收拾好的医药箱又打开来，喂了他两颗退烧药，又拿毛巾蘸了点儿水，敷在秦昊然额头上，给他降降温。默默地看着他喃喃低语，似乎在说梦话。
她拿了个毯子给他盖上，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