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行 作者:潜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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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行 作者:潜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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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满目萧瑟,忧心匆忙,黯然伤心,早已随风飘去。我几乎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了。
  暮色渐起,星月初行。
  指尖风徐徐吹过,耳畔哒哒马蹄声。有些事情,被冬雪覆盖成素白,在春日里长出枝桠来。
  陈游之松松的拉着缰绳,不疾不徐的任马行走。
  阿九又探出头来,着急问:“还要多久才到?”
  陈游之把玩手中长鞭,懒懒道:“迎亲的时辰还早呢,不着急,保证你不会错过热闹。”
  阿九撇撇嘴:“我想看接新郎。”
  我正好觉得无聊,就对阿九说:“闲着无事,给你讲个笑话怎样?”
  “好呀!”
  我边说边演:“话说,一个新郎出嫁时,正伏在父母膝头哭。忽然听轿夫们到处找轿杠,怎么都找不着,便一边哭一边说,‘我的娘——轿杠在门角’。”
  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慢慢板了脸:“你再说个,看我还笑不笑。”
  要难我?我想了想,说道:“一人留客吃饭,菜是豆腐两碟,自言,‘豆腐是我性命,他味不及也’。某天至客家,客记得他喜好,就在鱼肉中和了豆腐,这人择鱼肉大吃。客问他,‘兄尝云豆腐乃是性命,今日如何不吃?’这人说,‘见了鱼肉,性命都不要啦’!”装出一副谗样。
  阿九忍了忍,没笑出来。
  “好吧!”我脑海里转了下,又说:“有一人胸无点墨,却想入仕当官,某天特地摆了桌酒席,宴请官员,行巴结讨好之事。宴席间,这人问,‘大人有几位千金?’官员说,“还未得女,有犬子三人。”官员又问她,这人一下子好生为难,心想,大人都称自己的孩子为犬子,那我该怎么称呼呢?想来想去,只好答道,‘我,我只有一个半岁的小王八。’”学这人的为难傻气。
  身旁车厢内都响起笑声,阿九也咯咯笑个不停。
  阿九道:“好嘛,算你厉害!不过——”眼睛骨碌一转,笑得狡黠,“我出一谜,你猜对了我才算服气。”
  猜谜啊,我笑起来:“愿闻其详。”
  “听好啦,谜面是一联对。”阿九眼睛一眨,说道:“上联是——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下联是——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南西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上下联谜底各是一字,合为一词。”
  心跳得飞快,竟然,竟然是这个谜!阿九作不出这対联,他必然是从别处得知。出谜的会是谁,是与我一样是异乡人么?我心里隐隐燃起一丝喜悦与惶恐,故作平静发问:“谜面诙谐有趣,可见高才,敢问是谁作的?”
  阿九一怔,拍手大笑。耳畔、车厢内也响起低低的笑声。
  我愕然:“怎么了?”
  一下子,都大笑起来。阿九前俯后仰,揉着肚子倒进车厢。
  我是,哪里说错了么?
  阿九在车厢内叫道:“都笑得我五体投地啦!褚书吏,我真真服气啦!”又一叠声喊,“公子公子,快给我揉揉,肚子笑得好痛。”
  陈游之一脸戏谑,悠悠道:“阁下高才,佩服佩服。”
  什么情况?连陈游之都是这样的反应。真是说不出的茫然,又不敢再问。敛眉垂目,闷闷坐着,不住浮想。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与我一样……
  马车至村口就有人前来引路,牵了马车在一处停了,边上排着不少车马。
  陈子敬被抱下,安坐于轮椅上。大红灯笼自村口直挂到朱梅家,远远看去,灯火与星光共闪耀。
  朱梅家热闹极了,前来相贺的人不绝。
  朱梅一身曛色喜服,被众人围着。
  “嘿,新娘子!”阿九挥手,脆生生喊道。
  朱梅侧首,簪花披红,青涩褪去,眉眼间的俱是欢喜,凤眼顾盼间,娇媚动人。她欢喜道:“阿良姊。”又惊叫,“大人!大人!”连忙行礼。
  喧嚣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停了下来,鼓乐戛然而止,跪了一片。
  虽不是跪我,但站在陈子敬身边,连带受众人礼好不尴尬。
  陈子敬道:“都快起吧,今夜前来庆贺,新人为大。”
  当的一声,鼓乐奏响,众人都起了,又恢复热闹之势。
  朱梅急走上前,眉欢眼笑,说道:“没想到大人您会来,我真是……”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形容心情,只好说,“真是感激极了!”她又一把拉着我的手,摇了摇:“阿良姊,多谢!多谢!”
  说话间,娇憨之色,小女儿姿态尽显。
  我忍俊不禁,笑道:“多谢大人才是,把一道我捎来了。”
  陈子敬微笑:“你与王卓是天定姻缘,一对佳侣,来祝贺本是应当的。”
  朱梅泪水盈眶,俯身道:“大人恩德,朱梅铭感于心。”
  阿九笑嘻嘻道:“新娘子,你的新郎在哪里呢?”
  朱梅抬袖擦泪:“一会就要启程去接。大人请入房内坐。”
  朱梅的屋子翻新了,用篱笆墙围了个小院子,里里外外铺红毡。
  我们便在院子坐下,时不时有人前来拜见。
  灯烛交辉,唢呐一响,乐声叮咚,声声催新娘把新郎接。
  阿九喜道:“要接新郎啦,褚书吏,咱们快走!”
  我忙摆手:“新郎自有新娘接,我就在这等着吧。”
  朱梅登上红绸彩车,车轴一动,众人哄闹着跟着朱梅接新郎去。阿九抬脚就跑,与一帮孩子一起挤在车边,上蹿下跳,小皮猴般,看得我们乐不可支。
  一时热闹仿佛都随朱梅去了。
  我笑道:“热闹如斯接新郎,我还是第一回见。”
  陈子敬淡淡道:“良缘佳偶难得。”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风拂过脸颊,掠起碎发。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总教美梦成泡影,情天偏偏缺,苍天爱捉弄人,情缘常破灭。”忽然想起梁祝的歌词,细细哼了几句,又觉在别人婚礼上不太妥当,便住了口。
  “哼的什么曲?”陈子敬耳朵好灵敏。
  “民间小曲,不适合婚礼。”
  陈游之笑道:“阁下高才,什么才适合?”
  我简直受宠若惊,说道:“哪里敢当,不过桃夭一曲挺合适。”差点要问何出此言。
  陈子敬满是笑意的低咳,陈游之纵声欢笑。
  什么个情况?到底哪里不对了,我又茫然了。
  鼓乐喧天,一路吹打着回了。朱梅驾着彩车,载着新郎回了。王卓同是曛色喜服,帽上罩轻纱,与朱梅并立,共执车索。相视一笑,在院门前停下。
  朱梅下车,脸颊绯红,明亮眼眸带着承诺,锁定他。
  轻纱下,王卓笑容温暖如故,拉住她。
  布巾相牵,温柔缠绵。
  仿佛又见二人似忘却了世界般在月色下依偎,见过朱梅道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温柔,见过王卓发誓毂则异室死则同穴的执着。那个在阶下头发松散蓬乱、满面青紫、身沾泥土的女子;那个挣扎爬出麻袋,手肘衣衫都沾了血迹却浑然不觉,仍旧拥有四月阳光般温暖的笑意的男子,走过艰难险阻,将要携手白头。
  感动鼻酸,眼泪一涌而出。
  人群里如雷欢呼炸响,鼓乐大作。
  亲者扬撒铜钱糖果,孩童争着哄抢。朱梅王卓相携走过院门,在谷豆钱果扬洒中,进入礼堂。
  灯烛交辉,焚香祝祷,鸣爆竹,礼生诵唱三拜拜堂之礼。
  “礼成——”礼生扬声唱。
  朱梅牵着王卓,向我们三人所在跪拜,叩首。
  “送入洞房!”
  主家酒已温好,宴席摆开,一场豪饮。
  房内,二人同坐床沿,喝下交杯酒。
  酒罢席散,微醺者闹起洞房。
  一颗莲子抛上抛下,新人唇齿相亲,跌作一团。
  房内房外齐声哄笑。
  阿九忙捂了眼睛:“哎哟,看不得!”指尖留缝,偷偷瞧。
  小孩都拍手学唱:“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阿九又忙捂耳朵:“哎哟,听不得!”
  我哈哈大笑,揪着后领,把他提了出来。
  他却争闹不休,还待挤进去。
  陈游之道:“不走么?那你去吧。”
  阿九才讪讪的跟我们上了车,路上一个劲的哼唱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唱得荒腔走板,我捂嘴偷笑。
  阿九却跟他公子一般,耳朵灵敏得很,钻出来瞅瞅,哼了一声,悠悠道:“褚书吏怎么在婚宴上哭了,是羡慕吧?”
  死小孩!我气结:“姻缘是前世修来的,羡慕不来。”
  “哎哟,听不得。”阿九鬼叫道。
  简直想揪出来揉两下,我说:“如果不是修来的,山野草民,哪得大人相帮,又得昭王赐婚。姻缘难求,福分更难求呐。”拍马屁左右没错。
  阿九哼哼两声,终于放过我了。
  好一会,又钻出来叫道:“褚书吏,你又在变着法子自夸!”
  他们又笑起来。
  我再度愕然,自夸?好吧,我帮过朱梅,多少算有自夸的嫌疑。可是什么叫又?
  一路晃晃悠悠,阿九又问:“褚书吏,你那个谜谜底是什么嘛?”
  “猜谜。”
  阿九不解。
  “猜谜呀!”
  车上立刻笑作一团。
  陈子敬车厢内笑道:“褚书吏的确高才。”
  怎么连陈子敬都这么说?我简直不知所措了,我是说错了什么?
  不得其解。恍恍惚惚间想明——只有一种可能,虽然不知是何故,谜面他们以为是我出的。上元那晚酒楼所写,不知怎么被他们知道了。那么我问,“谜面诙谐有趣,可见高才,敢问是谁作的”,他们肯定以为我在耍宝——哎呀,窘死了!
  脸瞬间烧得通红,心里浮起说不清的情绪,隐隐的失落,隐隐的轻松。
  原来,没有人,与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昏礼,名副其实的昏礼
朱梅王卓,对他们可谓是厚爱
逆文中,最幸运完满的,只怕是他们二人了
命运最关键的转折,他们心生勇气,抓住了
陈大人呢?
阿良呢?
另 42章做了修改
虽不是很满意,比初稿总算好一些

☆、耳光

  一弯明月悬空,夜色里灯火辉煌。
  汤府门外、堂里、窗上张满红绸,贴着喜字。唢呐吹响,鼓乐奏起,爆竹连天,成亲黄道吉时。
  车马盈门,锦衣出行,宾客多是县内乡绅贤士富户。往来仆从下人服色统一,笑容可掬。宾客虽繁,但仆从下人奉茶接待,进退有度,丝毫不显乱。
  学堂同窗共坐院内,同庆汤初英新婚,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曾瑞看了一阵堂前,不由咋舌:“素来知道初英家是县内富户,却不知排场这般大。偌大的院子酒席摆满,只怕平春稍有身份的人都来了。你瞧她家的仆从,不经长久训练哪有这效果!”
  “汤家家主出了名的治家严厉,倒是早有耳闻。”
  “我只知初英家做的是丝绸生意,至于她家里情形却不清楚。在学堂时初英几乎不提家里。”
  “不管怎样,初英的洞房花烛夜可得提一提!”
  众人哄笑。
  我也挺好奇:“听说初英的夫郎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感情应当很好吧。”
  “没听她说过,你们谁知道?”
  她们却都摇头。
  “这般宝贝藏着,新郎得是个多出色的人物!
  一言挑得好奇心起,纷纷猜测。
  有人道:“文质和初英都在郡学馆,文质定然知晓!”
  “文质快讲讲!”
  周文质摇头道:“我只知是门当户对的娃娃亲,不过二人极少见面。”
  “既门当户对,应是桩美满姻缘。”
  “一会闹洞房,咱们就好好瞧着,怎样个神仙似的人物,被藏得这么深!”
  “说得极是!”
  酒席热闹,同窗自县试后再无这般齐全聚会,皆纵性豪饮。
  周文质葵水至,喝不得。偏不断有人来敬酒,推脱不了,我便挺身挡酒。酒过三巡,我已醺然。眼见别桌又端着酒杯上来,周文质忙借口如厕把我拉出了酒圈。
  周文质扶着我退至花园。
  夜风一吹,酒气上头,有些晕眩。但酒意下,又觉畅快。
  我拍着她肩,放声道:“飞羽觞而醉月……欢乐难再逢,芳辰良可惜……今朝有酒今朝醉……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拍着周文质的肩膀,兀自笑起来。
  “手下留情,肩膀肿啦!”周文质急呼,又道,“看来是喝醉了,诗句乱七八糟不成章。”
  “我没醉!”我笑道,脑里一时晕得厉害,不由抱住头,“哎哟!”
  周文质叹息,环顾一圈,扶着我靠到假山处,说道:“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弄碗醒酒汤来。”
  我一把抱着她,蹭了蹭:“文质,你对我真好!”
  周文质推开我,不住道:“疯了疯了,醉得好厉害!”
  我哈哈大笑。
  周文质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道:“就在这里等着,可别乱走!”
  “月上柳梢头……尾生抱柱死……去罢去罢!”
  周文质无奈,快步去了。
  是夜月色颇佳,花叶萧疏,影上假山,别有幽致。
  扶着假山缓行,忆起阿九那日荒腔走板的桃夭,不由欢笑,哼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哎哟!”
  一人突然从后面撞了过来,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震荡之下头更晕了,缓了一阵,我慢慢爬起。拂了拂衣襟,手上立时感到一阵刺痛,酒意稍退。
  抬眼看那冒失之人,靠在假山阴影里,头发披散遮住半边脸。她似乎失了力,扶着假山嘶声道:“你——”
  脸慢慢抬起,面上有伤。我依稀认出,她是梁敏。
  面上伤是不是刚才在假山上碰的?我小心翼翼问:“梁老板,不要紧吧?”
  她又道:“你——”往前走,步子虚浮,脚下一绊,向我扑来。
  我忙展臂接住她,连退了几步,才没摔倒。她揪着我的衣襟,几乎是挂在我身上。
  好险,总算接住了,我松了口气,随即闻得她一身酒味。哎,却是两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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