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祈霍然睁开依旧迷茫的眼睛,没有焦点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那张符箓上,却又在下一刻将那块玉白符箓上闪烁不断的橘黄色光芒刺得眼中泛泪。
他不知觉地勾起一抹微笑,手中一动,一道灵力打了进去。
随着灵力打入,那张玉白符箓表面的橘黄色光芒瞬间向外扩散,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橘黄色的光幕。
光幕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周天祈的眼底,让他从心底里涌上一层像那光幕一般温暖的橘黄色,霎时间,周天祈只觉得他一直以来都很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那是一种,别人完全无法给予的安心!
看着那一身灰暗却又有着别样光泽的狼毛,那一双已经彻底变得碧绿透着冰冷凛冽的狼眸,看着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周天祈清楚,这样的洛卿,有点陌生。
但那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带来的陌生,却很快就被那双狼眼里不变的温暖熟稔驱散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
“洛卿。。。。。。”
那边的洛卿看着光幕上的周天祈,眼神柔和温暖:“嗯。”
听着洛卿的应声,周天祈霎时回神,双眼神采奕奕,没有丝毫茫然,仿佛洛卿方才所见俱都是幻觉。
“你现在是在狼谷。”
周天祈如此问话,很突兀,也很让人疑惑。但洛卿却仿若不觉,只点头道:“嗯。”
周天祈扫了一眼它背后空无一物的山壁,皱了眉道:“那边如何?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还好。还要七年。”
七年?太长了!
洛卿看着周天祈不自觉锁起的眉:“嗯。”
确实是太长了。
周天祈上上下下看了洛卿好一阵,确定它身上没有什么伤痕,似乎还在这狼谷中收获不少,多少心中有点安慰。
罢了,七年就七年。
周天祈不说话,洛卿也就不开口,只是一直盯着周天祈看。
周天祈心中有些莫名,也有些紧张,却并不曾觉得怪异,也就随洛卿去了。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一件事,便问了出来。
“你在狼谷,可有见到一个鱼鼓?”
洛卿微微顿了一顿:“嗯。有一个。”
周天祈心中轻舒一口气,这样的话,八件八仙遗宝可就只剩下一件没有下落了。
“你可以拿出来吗?”
洛卿轻点头:“可以。”
整个狼谷就只剩下它和那一个血胎了,一个鱼鼓而已,拿了也就拿了。
周天祈抿了抿唇,微微组了一下词,便将几日前从任睿伯那里听到的秘辛一一告诉了洛卿。
洛卿认真地听完,再度开口,却是问道:“任睿伯?”
这又是个什么人?
周天祈看着洛卿有些暗沉了的眼睛,嘴边笑意一闪即逝。他先将前几日任睿伯碰面即相邀,今日又交浅言深说了一遍,最后见洛卿的眼睛已经快要化作一片墨绿了,这才继续道。
“不过就一外人,无需多虑。”
洛卿定定地看着周天祈,忽而问道:“沈昭和董靖华呢?”
为什么他们不与你在一起?为什么你会独自一人去赴那任睿伯的约?若是他设下陷阱了呢?
当然,洛卿却是有点多虑了,一个素昧平生无恩无仇的人,怎么就无缘无故地对他动手呢?
对于洛卿总是直呼沈昭和董靖华的名字这件事情,周天祈从来就没有介意过。
反正,洛卿是长辈,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们年纪也越发地大了,是时候尝试一下自己游历了。总跟在我的身后,只怕会没什么长进。”
完了,他便又将上一次沈昭和董靖华吃了点小亏然后碰上圆定的事情跟洛卿说了。
最后总结道:“我们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年轻人,总要让他们吃点苦头才是。”
他的话挺老气横秋的,衬着他年轻的容貌便显得极为怪异。
但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在意。
“嗯。那你接下来?”
周天祈从袖子里掏出几段纯白色的香料,举起凑到光幕前让洛卿细看,颇有些献宝的意味。
“呐,洛卿,看看这个。。。。。。”
洛卿顺着周天祈的话看着他手上的香料,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问道:“这是什么?”
“呐,这可是香火!”
“香火!?”洛卿一听,顿时生气地盯着周天祈,眼神谴责。
“香火这样的东西你也敢收下!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累糊涂了!若真的,就回青田大鹤天去好好休息!。。。。。。”
话说,这还是周天祈第一次见到洛卿生气的样子,他有些愣愣地看着那边已经站了起来,身子前探,凑到光幕之前,似是要直接将他扑倒,直接将他带回青田大鹤天。
他本就暖暖的心此刻更是热得发烫,连眼眶都似有些微红。
只是一个正在暴怒中,一个却是在失神,全都没有注意到。
洛卿那么内敛沉静的一条狼,竟然也能独自咆哮了小半刻钟。
等到洛卿停下来,却看到周天祈眼角留有一些残红,嘴边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点笑意。
“洛卿别担心,这已经不是香火了。可以说,这就是极致纯粹的众生意念。”
极致纯粹的众生意念?
凡是入了道的炼气士都知晓,香火是斑驳到几近混杂的众生意念。虽然众生意念对于炼气士来说是好东西,但若是混杂到像香火那样的,那么香火之于他们,便会像是罂粟之于凡人。那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毒品!
可纯粹到了极致的众生意念便又不同。那几近于众生自动献上的一份气运。
气运的重要性,谁都知晓!
洛卿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谁教你的!”
能够将众生意念从驳杂不纯的香火之中提取出来的,绝对是不外传的秘法。这样的秘法,就连青田大鹤天里都没有。谁会就这样给了周天祈?又是为了什么愿意给他?
“四象鼎。”
周天祈与四象鼎鼎灵之间的交易,洛卿也是知道一点的。
但是。。。。。。
“他愿意拿出来?”
“因为罗天魔君吧。”
罗天魔君仅仅只是一个分身,便能搅得整个天地乌烟瘴气的,那他已经脱困而出的本体,又会是有多大的能耐?
他周天祈可不是四象鼎鼎灵的主人啊,没有他的那份大神通,能将罗天魔君生生封印。若不趁着罗天魔君尚未恢复过来尽快提升修为实力,只怕到时他们就会被一窝端了。甚至还会连累到四象鼎的主人呢!
就连四象鼎鼎灵的主人,目前修为大概也还没有恢复过来。
洛卿沉下心一想,便也有些信了。
“还有谁知道四象鼎?”
他也是这时才想起,像四象鼎这样的,在神魔纪便已经存在,还内存器灵,存有远古神魔传承的,绝对是这个世界人人垂涎的宝物。
若让别的人知道了,就算周天祈背后靠着的是青田大鹤天,只怕也落不到一个好字。
不说傅青和方天已经不在此界了,就算是他们仍在,只怕也护不下他。
周天祈笑眯了眼:“只有我和你。阿昭和华生也就只知道少许。”
洛卿看着周天祈的眼底,微微地缓了缓心中的压抑。
“莫再让他人知晓。”
“你是要继续?”
“嗯,我独自一个人的话,反而会方便些。”你不在身边的话,有人陪着与没有人陪着,都一样。
“要小心!”
“嗯,我会的。”
洛卿听闻,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周天祈,似乎并不曾相信他的话。
周天祈有些讪讪然,便换了个话题。
他问:“狼谷中既无别的生灵,那你这些日子的吃食。。。。。。”
洛卿身体一顿:“餐风饮露。”
“那,等你出来,我亲自给你动手可好?”
“好。”
一人一狼又捡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说了又说,又沉默着你看我我看你相伴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各自散去了。
周天祈有些呆愣地看着已经回复一片漆黑的虚空,直到天边晨曦初现,这才木木地将掉落在地上的传信符箓收入袖子,身体无力跌落在床铺之上,很久之后才继续沉沉睡去。
身处狼谷的洛卿却是比周天祈要好些,它只是瞪着那张已经收敛了光幕的传信符箓一阵,才将它收归入自己的铭牌中,又很不耐烦地不知从哪里摸出那个鱼鼓,只看了一眼就扔进了铭牌之中,接着便转身入了另一个洞府。
自今日起,它要更加努力!直到能将周天祈护在它的身后的那一天!
第九十四章
七月二十,林家庄林家老太七十一岁大寿。
宴请四方来宾,接八方来客。
而无论是哪个名牌上的人,都很给面子,亲身拜寿。
一来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很有福气,能过来沾沾福气那就太好了。二来也是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老人家上山修道数十年依旧年轻美丽应该是已经有所成的林家大小姐也回来给她的母亲贺寿了。
若是能得到这位大小姐的青眼,那就太好了。就是不能,见上一见也是好的。
结果果然不负他们所望,这位林家大小姐真就是一位相貌柔美温柔可亲的仙子!
寿宴上的人很多,但宴上的人心思大都不在宴席上,对于寿宴上的饭食乃至是只曾耳闻并不曾真正见识过的聂家班的当家花旦上台献唱也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早早地就已经落在了那位陪着林家老太端坐高位的林家大小姐身上了。
瞧瞧那位大小姐身旁不远处已经显露出老态的林家二小姐。
真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坐得下去的。
林倾若无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不在意旁边自家小妹那有淡然却又夹杂着怨怼与嫉妒的眼神,只顾着与自己的老母亲说话。
她常年在山上,很少有能与母亲这样亲近的时候,便也格外地珍惜。
林家老太微微叹了口气,昏昏蒙蒙的视线在林倾若柔美如少女般的面容上停了许久,又转了视线去寻那位坐在另一处主座上的周天佑。
虽然已经有些看不太清,她还是竭力地看着。
片刻后,她转过头,拉过林倾若的手:“大姐儿啊,你们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林倾若正侧了头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冷不丁听自己的母亲提起这事,当下不由得侧了头,向着周天佑的方向看了过去。
周天佑也是修道之人,林家老太的声音虽然已经刻意放低了,但距离实在不是很远,他又耳聪目明的,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也是一愣。
彼时又正好对上林倾若那一双妙目,不由得有些痴了。
林倾若看着周天佑顿了一顿,便侧了头回去看着正等着她回话的林家老太,心中一酸,但又勉力压下。
“当前我们还是以修行为重,这些,可以迟一点再说。”
林家老太微微一叹:“唉。。。。。。你们是可以迟一点再说,但我们却是想着能在闭眼之前,看见你们成亲的。”
我们?也就是说,不止母亲?
林倾若将头转向林家老太爷那里,看了看自己已经老迈的父亲,又转了头回来。
“母亲,你和父亲都会长命百岁的!你们都会好好的。”
“唉。。。。。。你是要成仙的,自然也该知道,这人命,有时真的是天定的。虽然我们能得你的帮助,侥幸命长一点,但终究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我们睡过去了不打紧,关键是,你们还未成亲呢。我们真走,也走得不瞑目啊!”
谁家的寿星会在自己的寿宴上说这样的话?!
林倾若也有些慌,连忙安抚:“母亲,别说这话。你们都会好好的!”
林家老太倒是洒然:“我们有你这样的好女儿,当然会好好的。但是人生七十古来稀啊,到了古稀,想得也就多了啊。。。。。。”
林倾若低了头不说话,只听着林家老太絮絮叨叨地说自家二姐儿以及其他的几个儿子的家事,大的小的,没有一个漏了去。
最后,漫不经心的林倾若便听得这样一句话。
“。。。。。。就是他有别的意思,我们也是不怕的。。。。。。。”
别的意思?
林倾若有些茫然的眼对上那边周天佑看过来的尴尴尬尬的眼,微微一顿,便偏了视线,移了开去。
整个寿宴的热闹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但林倾若却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隔离了世人的她,居然有点冷了。
林家老太正在不断地劝说着,却也敏锐地发现,自家这个并不太了解但是很孝顺的女儿有点不太对劲。
她停住了话头,细细想了想,脸色也有些变了。
“他他他不会是真有别的意思吧?”
老人家吃的米盐比较多,又将女儿放心下,当下就有些察觉了。
“你老实跟母亲说,这可是真的?!”
林倾若看着已经有些愤怒的老母亲,心中一暖,摇摇头。
“没有,哪的事。您看,他不就在那边么?”
林家老太睁眼望去,老眼睛也不昏花了,对着周天佑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一阵子。
周天佑将这边的话听在耳中,心中本就有鬼,又被林家老太那如扫描光线一样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就更是浑身不自在了。
那可是丈母娘,谁能真正地做到平静淡然?
可他的那些忐忑与不自在在听闻林家老太的下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复杂到无法剖白的心情。
那就像是一团乱得麻一样的丝线,又像是混在一起驳杂的色彩。
“若他真的别有心思,我当日还不如不悔亲呢!一个傻子也比一个负心的人要来得好!”
热热闹闹的寿宴,总也有结束的时候。
待到曲终人散,夜深人静之时,整个林家庄,便只有林倾若和周天佑这两个清醒着。
七八月的夜里,凉风习习,冲淡了白日的酷热,舒缓笼罩了整个天地的沉闷。
林倾若独自站立在亭中,嗅着鼻端幽幽淡淡的花香,迎着清清凉凉的微风,看着这一片寂静却又蕴含生机的院子,静静沉思。
直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机闯入她的感知范围。
周天佑!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会,全当周天佑不存在。
站了很久,周天佑才跨步向前,不顾林倾若隐隐的拒绝,走到她身旁,并肩而立。
周天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这又是怎么了?
林倾若颇有些诧异地抬头,不想却直直地看进周天佑的眼里。此刻的周天佑很怪异。
比起以往的他都要怪异。
林倾若定了定心神,移开视线,问:“何事?”
自那日拍卖会之后,林倾若就没有再见过周天佑。
“今日母亲所说的,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
今日母亲所说的?林倾若有些想要冷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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