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得意的笑起来:“你忘记了我常常要跟食物打交道的么,食物有什么特性,我当然很清楚的。我是觉得这药膳到底也还是要用到药物的,太后她老人家长期吃药,就算那药膳做的再美味,怕也是能吃出药味来,若是不喜欢吃,反而没有用处。但食疗就不同了,香喷喷的美食做出来,太后她老人家胃口大开,又能治病又有营养,岂不比药膳更好?”
“你有把握?”楚之晏双眼一亮,却又有些担忧。
苏宛猛一拍胸口,险些没把自己拍岔气了,“我的厨艺你还不放心么?不过太后那边,就需要你去沟通了。”
楚之晏要说服太后,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太后对他的信赖,让苏宛都忍不住要嫉妒起来。
这边太后同意了,苏宛打着旁人不会料理的旗子,被黄公公毕恭毕敬的领进了御膳房——既是要博取太后好感,自然亲力亲为更有效果一些。
苏宛在御膳房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忙请了个小太监去请黄公公过来说话。
102 现场表演
楚之晏正陪着太后说话,就见黄公公去而复返,他还没做声,太后已经先开口问了起来,“可是御膳房里缺了什么?”
“回太后。小苏大夫需要一口锅,不过咱御膳房却没有。小苏大夫家里有那种锅,所以他托奴婢派人去他家取那种锅子了。”黄公公亦是一头雾水。
太后与楚之晏面面相觑,“这倒有趣了,这御膳房竟然没有小苏大夫能用的锅子。哀家倒要瞧一瞧,小苏大夫需要的是什么样子的一口锅子。”
别说她好奇,楚之晏也觉得有些奇怪,附和着道:“食疗这方面我不是太懂,不过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您老人家,我这师弟一手厨艺,连我……连我师傅也是赞不绝口的。”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想着又拿老头子当了一回挡箭牌。了不起他日下了江南,让苏大胆多给老头子做几顿饭好了。
太后一辈子什么样的美食没有吃过,闻言却仍是双眼一亮,“凌老爷子医术高明自不必说,但他在咱们江南那一块。还有个有名的称号,你可知道是什么?”
楚之晏当然知道,笑着道:“是凌老饕么?师傅他老人家有时候上门替人诊病,若是那穷苦人家,给不起诊费的,师傅便在人家家里吃一顿饭,好吃的就多吃两碗,不好吃碰也不会多碰一下。这些事儿,江南只怕都传遍了。”
所以一些穷苦人家要请凌老爷子诊病,还真会提前就开始准备,务必使出浑身解数来使老爷子吃的开心,最好能多吃几碗,下次才好意思再登门请他诊病。
“可不是。”太后语带怀念,从罗汉床上起身来,黄公公上前去扶,她却径直将手递给了楚之晏。“说起来。我还未进宫时,你那师傅凌老饕的名头就已经传出来了。”
楚之晏扶着她,却是劝道:“太后,外头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在殿里等着吧。”
太后摇摇头,“成日呆在这殿里头,也闷得慌,你陪我走走吧,咱们也去瞧一瞧,偷师学艺去。”
这老人家用一种这样俏皮的语调说出这话来,惹得楚之晏跟黄公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得伺候着太后换了厚实的衣裳鞋子,一群人缓缓朝着御膳房行去。
此时苏宛已经等到了她要用的锅子,正准备将先前备好的食材往锅子里放,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声的“太后吉祥”,她忙放下手中的活儿,与御膳房的御厨们一道迎了出去。
太后乐呵呵的叫众人起来。扶着楚之晏的手走到苏宛面前,“哀家听闻咱们御膳房里缺了一口锅,这不,哀家便想来瞧瞧,咱们御膳房里缺的那种锅子是什么样子。小苏大夫,快带哀家开开眼界吧。”
苏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太后见笑了,这种锅子是我请人专门做的,名字叫汽锅,太后请看,就是这个样子。”
太后目露惊奇的瞧着那口奇怪的锅子,“这锅子哀家平生从未见过,可有什么说法没有?”
只见那紫陶汽锅外形古朴,构造独特,肚膛扁圆,更奇怪的是它的正中立着一根空心管。
“草民也是听来的,说是很久以前在滇南一带,有个很厉害的厨子发明的这锅子。当时有个朝廷大员南巡至此,知府为了取悦这位大官,发出布告征求佳肴,若选中的就赏银一百两。有个叫杨沥的厨子,他家中有病重的老母,常年看病吃药,银子很是短缺。为了得到那一百两的重赏,他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兼实践,发明了这汽锅鸡。那大官一尝之下,十分喜欢,竟是一锅子全吃完了,这汽锅鸡在那时名声大噪,成为当时的名菜。不知为何,到了现在竟没人知道汽锅鸡,连汽锅都是草民照着古书中的图样打造的。”
太后听的连连点头:“原来还是个至孝之人发明的,很好,很好。只是你这锅子要如何来做菜?哀家瞧着这管子甚是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要在锅子中间弄一根这样的管子?”
苏宛便笑着解释道:“太后有所不知,这汽锅鸡就是要利用这根汽嘴,将鸡肉蒸熟。由于汤汁是蒸汽凝成,鸡肉的鲜味在蒸的过程中流失很少,如此方能保持鸡的原汁原味。”叉讨双亡。
太后听的兴致勃勃,便摆摆手道:“你且忙吧,哀家瞧着就是。”
苏宛还有些迟疑,毕竟这太后老人家身娇肉贵的,呆在厨房里看她做菜这算什么事儿啊。正想劝说她回去等着吃就好了,却听太后笑眯眯的道:“怎么?莫非是怕哀家偷师学艺不成?”
苏宛忙道不敢,太后的幽默她可不敢当真,既然人家要看,她拦也拦不住,于是告了一生罪,就开始忙了起来。
因食材是早就准备好的,苏宛只需要将氽过后洗净挤干的鸡块装入汽锅中。
鸡选用是营养价值最高的乌骨鸡,这乌鸡能提高生理机能,延缓衰老,强筋健骨以及妇女病贫血症都有明显的功效。且对太后体虚血亏脾胃不开也是有很大疗效的。
摆好鸡块,苏宛又在上面铺了一层火腿肉,火腿色泽鲜艳,红白分明,各种营养成分十分容易被人体吸收,且也具有养胃生津、益肾固髓等作用,又加了名贵的虫草在里头。
“太后,这乌骨鸡不宜与野鸡,甲鱼,鲤鱼,虾子,葱蒜一同食用,更不可芝麻菊花同吃。”她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御膳房的师傅们想必都是清楚的,我不过是白说一气罢了。”
太后瞧着她认真又有些羞赧的模样,笑了笑,“行,哀家让他们都仔细记住了。”
将装好的汽锅盖好后,置放于另一个放满水的汤锅之上,用干净的纱布将细缝仔细堵上后,苏宛才松了口气。
这当众“表演”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啊,尤其观众还是这样重量级的。
“这就好了?”太后出声询问。
“是的,两个时辰后,太后就能用了。”
至于该注意的事项以及火候,自然有御膳房的人接手。
苏宛便与楚之晏一道,一左一右扶着太后回慈宁宫。
正陪着太后说着有趣的野史典故,逗得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时,就听外头震天响的“皇上吉祥”传了来。苏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皇帝是阴魂不散还是怎么的?从柔福宫追到慈宁宫来,还没找够麻烦是怎么的?
苏宛以为,经过方才在柔福宫发生的事情,皇帝是没有心情再见到她才是,难不成还想找虐,特地跑来挑战她伤害他皇家天威的极限?
一边腹诽着,苏宛一边与楚之晏起身行礼。在这之前,楚之晏已经用眼神安抚了她,要她不要担心。
确实,有楚之晏在一旁,苏宛面对皇帝的心理压力自然比自己单独一个面对要好许多。
“皇帝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对于国事繁忙的皇帝大白天跑来慈宁宫,显然太后也是惊讶非常的。
她的儿子虽然算不得明君仁君,但勤政爱民却是实实在在的。
“儿子听闻母后去了御膳房,可是出了什么事?”皇帝给太后行了礼后,关切的问道。
太后便慈祥的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哀家去趟御膳房怎么了?莫非哀家还不能去了?”
她自然十分满意皇帝对她的关心孝顺,拉着皇帝的手坐了下来,上下打量一阵,颇是心疼的道:“怎么才两日不见你,就又瘦了这许多?这头痛的毛病还没好么?趁着楚家小子在这里,让他给你请个脉吧。”
皇帝便抬头看了楚之晏一眼,当然他那探询意味极重的目光却是在苏宛身上停留了好一阵,方道:“母后不要担心,楚家小子开着药方子呢,儿子正吃着,如今已是好了许多了。”
太后便一叠声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忽然又想起什么来,“这小苏大夫你还没见过吧,是楚家小子的师弟,医术也是十分了得。更了得的是,她对药膳食治也十分精通,皇帝啊,不若叫他也给你弄几个药膳方子配合着吃吃,总是吃药对身子也有害呢。”
楚之晏便配合着道:“太后说的极有道理,皇上这些年药石不断,如今这剂量已加到不能再加的地步了。若是病情再出现反复,只怕不妥。若平日里能配合药膳吃着,起一个治病防病的作用,也是很不错的。”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师弟竟是如此厉害?”
“皇上有所不知,我师弟的天赋,远远在我之上。也所以,我只能在治病一道上有所成就,而我师弟却能药膳食治一把抓,连我师傅都盛赞不已。”楚之晏睁眼说瞎话。他当然知道皇帝不会信,但他要皇帝知道的,是他铁了心要维护苏宛的意思。
皇帝听得出来,所以他冷哼了一声。
苏宛也听了出来,不由得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但要叫皇帝放下架子让苏宛给他开药膳方子,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苏宛自己自觉先提出来。
103 齐聚一堂
苏宛会自觉的先提出来?
别说皇帝惦记着她的小命,就冲他这急匆匆跑来找虐的心态,苏宛也不能上赶着提出要给皇帝开药膳方子这件事。
她只当没听到,也视皇帝那如探照灯一样打过来的目光如无物,低眉垂眼。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一副又拘谨又紧张的模样。
深知苏宛秉性的楚之晏也杵在一旁扮木头。叉系边血。
太后老成精的人物,哪里会瞧不出这殿里气氛的压抑和怪异,尤其皇帝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不高兴,她岂能看不出来。
“皇帝可是不信小苏大夫?也是,小苏大夫太过年轻了些,就给人一种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感觉,可哀家瞧着这孩子却是不错的,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让人一见就很放心。”太后笑笑的打着圆场,“哀家一想到御膳房里还未熟的汽锅鸡。这心里可馋的跟猫抓一样难受。皇帝怕也没有听说过汽锅鸡吧?”
皇帝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忙回着太后的话:“是,儿子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什么汽锅鸡,怎么咱们御膳房的人做不出来吗?”
“何止做不出来,连汽锅都没有。还是从人家小苏家里特地取来的。既然你也没听过,一会便在哀家这里用一些,尝尝鲜吧。”太后说着,又转头去问苏宛:“不过这汽锅鸡是专门针对哀家的身体做的,皇帝他能吃吗?”
苏宛简单的回道:“回太后话,皇上也可以吃的。”
皇帝给了苏宛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方与太后道谢道:“儿子恭敬不如从命,少不得要在慈宁宫叨扰母后了。”
太后便嗔责的呸他一声:“看你说的什么话,哀家巴不得你日日都来叨扰,可你有这个时间吗?皇帝啊,国事重要,这身子也一样重要。”
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皇帝自然恭恭敬敬的应着是,他沉吟了一阵,深潭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苏宛:“既然母后信任你,楚之晏也推崇你。那你就给朕开上两个方子吧。”
这施恩一样的语气令苏宛有些郁卒。明明皇帝才是该求人的那一个,就因为他们身份的不同,倒弄得像是她哭着喊着非求着要给他开方子一样——果然地位高就是不一样,怨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呢。
“草民需要看过皇上的脉案,与师兄商量后才敢开方子,若不清楚皇上的身子如何,这药膳方子也是不敢乱开的。”苏宛顿了一顿,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皇帝大手一挥:“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
太后见状自然十分高兴,许是因为楚之晏的关系,太后对苏玩的印象还不错。皇帝当然也瞧了出来,原本想要挑破苏宛身份令太后提高警惕的话到嘴边便咽了下去。太后年纪大了,颐养天年就好,别的事情,不需要操心。这样想着,便有些拗口的将话硬生生的转成了,“太子最近可有过来给母后请安?”
提起太子。太后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那孩子天天都过来,我这老太婆,也只有太子心里挂记着,再忙也要过来请安。皇帝啊,太子天资是愚钝了些,你也不要太过心急,我瞧着那孩子总是精神不济憔悴不堪的模样,怕是晚上没少熬夜啊。”
苏宛在心里吐槽道,太后您老人家说的真没错,太子是没少熬夜呢,见天的往姑娘家闺房跑,能不精神不济憔悴不堪么?也不知道这满京城除了她,还有谁那么不幸得半夜防备着他?
皇帝便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母后,儿子也不想太过逼迫于他,只是他到底是太子,朕也不盼着他能开疆拓土,朕只希望他能好好守住祖先打下来的这片江山!眼下不对他严厉些,往后可怎么办?母后放心,儿子心里都有数的,断断不会累坏了他。”
其他儿子能干的太能干,比如私造兵器的大儿子。草包的太草包,比如白给他机会立军功的二儿子,余下的,要不是刚愎自用的,就是年岁太小的,除了太子,他还真的没有别的人选了。因此,不对太子严厉一些,依他那软弱无能的性子,只怕他一去,这江山就要换姓了,叫他如何对得起严家列祖列宗?
唉,说到底,太子如今这模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他不是存了心思想换掉这个资质平庸的儿子,这些年权衡利弊一心扶持其他儿子而忽略了对太子的栽培,说不定这个儿子已经能堪大任了。
苏宛偷眼瞧着皇帝脸上的愧悔,暗暗撇了撇嘴,这位万岁爷未免也太小看他的儿子了。他若是瞧见过他儿子运筹帷幄、冷静强大的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说得出这些话来。天家无亲情,想必是真理一句,不然为什么父子之间却要防备成这个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显然很是疼爱太子这个孙子的,闻言便漾开了笑容,正要继续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