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太后显然很是疼爱太子这个孙子的,闻言便漾开了笑容,正要继续叮嘱皇帝两句,就听外头响起了“太子殿下吉祥”的声音。太后面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这孩子,昨儿哀家还叮嘱他,太累的话今天就不必过来了,他偏不听话不肯好好歇着。”
皇帝闻言,即便原本对太子有些失望的脸上也浮现出欣慰来,太子在他心里或许别的什么都不行,可这孝心却是其他儿子都比不了的。不说太后这里十年如一日的来请安,就是从前他不待见他时,他也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天不给他请安的。皇帝想到这些,原本略微严厉的面容缓缓舒展开来。
苏宛悄悄往楚之晏那里靠近一步:“我们是不是先避开?”
人家天伦之乐,他们两个外人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楚之晏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竟笑了笑,“为什么要避开?”
“还能为什么?人家是一家人,咱们两个外人不识趣的退下去,留在这里等人家赶啊?”
楚之晏抬眼往殿门口瞧了一眼,双眼顿时一眯,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陡然爆发。“不独咱们两个外人,你瞧,不是还有一个外人来了么?”
苏宛先是被他忽然外露的气势吓了一跳,听了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狠狠抽了抽,“……果然,还真有外人。不过,这算是狭路相逢吗?”
与严锦一道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之晏前未婚妻,谢琅嬛是也。
楚之晏嘴角挂着个又冷又利的笑容,“你怕了?”
苏宛瞥他一眼,“激将法管个毛用啊,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
“没怕就好,我楚之晏的师弟可不能是无胆之辈!”
苏宛心底也升起一股子豪气来,“真要是无胆之辈,我还能担得起苏大胆这个名号?不过一个谢琅嬛,我会怕了她?她若是安安分分的倒也罢了,若是敢兴风作浪,我也得叫她知道知道我苏大胆的厉害!”
谢琅嬛有什么好怕的,说白了,不过就是她知道苏宛女儿身这件事罢了。可是她敢当众揭露她的身份吗?别说当初孟黎川这件事就是她谢家捏造出来的,揭穿就等同于打了谢家一个大耳光,就说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就算她揭穿了,可皇帝要用她,总之一句话,在她还是皇帝手中的一颗重要的棋子时,谢家也不敢让谢琅嬛轻举妄动才是。
这厢苏宛与楚之晏咬耳朵咬的起劲,丝毫没有发觉严锦似漫不经心扫过来的那一眼里带着怎样的情绪。
严锦与谢琅嬛分别给太后与皇帝请了安。太后笑眯眯的喊了两人起,冲袅袅婷婷的谢琅嬛招了招手,“丫头,快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谢琅嬛便忙上前两步,在太后身前跪了,仰起头笑的一脸娇憨可爱,“太后,嬛儿许久没进宫来给您老人家请安,都是嬛儿的错。”
“错了就该打。”太后作势拍打了谢琅嬛两下,那力道别说拍痛了,就是拍死一只蚊子都不能,“哀家还在想着,你这丫头该不会是生哀家的气了,索性便连哀家都不肯见了呢。”
“太后说的哪里话,太后疼爱嬛儿,嬛儿心里都清楚呢,又怎么会生太后的气。不过是前些日子去庄子玩耍时,不当心受了寒,当时没注意,不想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在庄子上养着呢,昨儿才刚回京来。”她笑吟吟的与太后说着话,仿佛根本没有瞧见楚之晏与苏宛一样,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扫过他二人一眼。
但苏宛可不敢丝毫放松,楚之晏这人虽然性格乖戾了些,但却是鲜少真的如此讨厌一个人,谢琅嬛可以说真是他生命的第一人——一般被他讨厌的人最严重就是被他无视,苏宛还真没见过他像对谢琅嬛一样对别人那样刻薄毒舌毫不留情。这就说明,这谢琅嬛一定有令楚之晏如此讨厌她甚至可说是憎恶她的原因,这如何能叫苏宛不暗自戒备起来?
且她也听出来了,太后对她是十分亲厚的。苏宛只暗自祈祷,千万别因为她的缘故而令太后对她生出成见来,那可就太不妙了!
104 谈论亲事
太后闻言果然十分关心,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打量着她的脸色,颇有几分疼惜的说道:“这脸色果然有些不好,可都好了?”
谢琅嬛连忙道:“嬛儿多谢太后的关心。嬛儿都好了呢,不然也不敢来给您请安,若不当心过了病气给您,嬛儿可就大罪过了。”
这厢谢琅嬛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太后,笑语晏晏十分欢快。那厢皇帝正虎着张脸询问严锦的功课,仿佛审犯人一样的严厉,严锦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的模样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般。于是苏宛就知道了平时严锦都是怎么在他父皇手眼底下装无能装愚钝的。两边都是一出精彩的大戏,旁观者苏宛与楚之晏看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哀家这身子骨还怕你过病气不成?”太后笑嗔道,复又叹口气,环视一圈殿内众人,“人老了。就想瞧些年轻鲜活的面孔。成日的闷在这宫里,又有个什么意思?哀家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哀家这一身的病痛,怕都是被闷出来的。”
“您老人家哪里就老了?”谢琅嬛嘴甜的哄着太后道,“我祖母还是您表妹呢。您瞧瞧您,再瞧瞧我祖母,随便喊个人来说,只怕都要道我祖母比您还大呢。”
苏宛这才知道,原来谢琅嬛跟太后这样亲厚竟是这样的原因。不过,幸好只是表姐妹,这要是亲姐妹,苏宛都不敢往下想自己的下场了。
谢琅嬛还在说:“只要您老人家不嫌嬛儿聒噪,嬛儿便每日都进宫来陪您说话,可好?”
太后凤颜大悦,却还是摇头道:“这可不行,你要是天天来陪哀家了,你那祖母还不得跑来哀家跟前哭诉她的乖孙女不要她了?”
“祖母她老人家也时常惦记着太后呢,若不是因为近年身子骨愈发不好了,她还想着要进宫来看看您,给您请安陪您说话。她时常跟我说。昔年的那些人。就只剩她跟太后了。每每一说起,总要流泪伤怀许久。”
太后眸光微闪,面上亦是一片戚戚之色,“谁说不是呢,这昔年的姐妹,可不就剩下她跟我了?可就这样,还不能时时相见,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了。”
皇帝目光凌厉的看向谢琅嬛,显然非常不赞同她勾起了太后的伤感来。
谢琅嬛一惊,忙忙道:“太后恕罪,都是我不好,惹得您无端心伤,您罚我吧。”
太后显然也注意到了皇帝的不悦,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似十分维护谢琅嬛一般,“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呢,吓着了嬛儿哀家可不饶你!”
皇帝忙赔笑道:“儿子也是担心母后的身体。”
“有楚家小子在,哀家这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被阎王收走,你就别瞎操心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后点着跟苏宛正看戏看的高兴的楚之晏说道。
谢琅嬛似这才瞧见楚之晏,一张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些,她轻轻咬了咬贝?,低下头不说话了,却又恰到好处的让太后瞧见了她脸上的委屈。
皇帝喏喏应声:“是,楚之晏在宫里,朕也十分放心的。”
能让皇帝如此放低身段的,也只有太后了吧。
苏宛正想着,就听见身边的楚之晏淡淡道:“皇上,太后,我也不是万能的,当不得你们如此称赞。”
“你这小子,就是爱较真儿。”皇帝笑骂一句,“大周谁不知道你楚神医可以肉白骨而活死人呢。”
楚之晏难得的谦虚了一回:“皇上谬赞,不过是旁人夸大其词罢了。总之您二位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万一赶巧我不在京城呢?”
苏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刚说他谦虚,立刻就有狂妄自大了起来。你不在京城难不成京城里头就没有名医了?照他这样一年四季在京城呆不了半年,人家皇帝跟太后就不生病了?
皇帝一听这话却是皱了眉头:“你又要去哪里?”
楚之晏不卑不亢的答道:“还有些地方想要去走走。”
太后也关切的看过来:“这才回京就又要走?小晏儿啊,不是哀家说你,你父母年纪也不小了,你可不能还跟从前似的随心所欲,你们那个家,还得要你担起来呢!”
不等楚之晏回话,她又叹道:“还是你父母的错,就不该由着你。你都多大了,还这样孤身一人的,想往哪去就往哪去,你这世子好歹也要承担起你的责任来。照哀家说,还是得赶紧给你定门亲事,有家室有孩子,看你还能野到哪里去?”
太后也算是真的为楚之晏着急操心了,这般语重心长,连谢琅嬛都没得到这待遇,而且她似乎压根忘记了谢琅嬛与楚之晏曾有过那么一段尴尬的未婚夫妻关系,当着谢琅嬛的面就说要给楚之晏定亲。
苏宛抬眼,就见谢琅嬛下唇?痕深深,一双莹白素手将手中的帕子扯得不成样子。仿佛有所感应一般,谢琅嬛飞快抬头,跟苏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苏宛正要移开视线,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窥见了别人的难看觉得不太礼貌罢了,不想那谢琅嬛却红着眼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那眼中的怒意几乎要烧起来。苏宛毫不怀疑,这谢琅嬛当真是记恨上自己了。
真是可笑,楚之晏不要她,跟她有个屁的关系啊?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嘛!
楚之晏满不在乎的说道:“您老人家也别为我操心了,我野惯了,在京城里头呆不住。再说我父母也不算老,还能再撑个三五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定亲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这总不在家的,没得耽误了别人。”
太后似这才想起他跟谢琅嬛之间的事,懊恼的拉了谢琅嬛的手,叹了一声:“人老了,这记性就不好了,嬛儿你别怨哀家。哀家这些年把你当作哀家的亲孙女一般,这做祖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孙女过得好的?可这臭小子却偏偏不惜福,求到哀家跟前来,哀家想着若是勉强将你二人凑到一处,日后真成了怨偶可如何是好?嬛儿啊,哀家都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
苏宛诧异的合不上嘴,她这才知道,楚之晏的亲事,竟是太后亲自插了手,难怪楚之晏说起退亲之事那样笃定,难怪京城楚家没有跑到柳城来逮人,太后的手笔,就连谢家也不敢埋怨,还得欢欢喜喜的领旨谢恩。
啧,也不知道楚之晏是如何说动太后的。
苏宛瞥一眼楚之晏,等出宫一定要问个清楚才行,这实在太叫人好奇了!
楚之晏对苏宛眨了眨眼,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苏宛正想回敬个白眼过去,就敏锐的察觉到一道实现正落在自己身上。叉池圣血。
她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站好不敢再胡乱开小差。
不用看也知道,那视线的主人是严锦无疑。
真是,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她还不是他的人呢,他就那么着急的开始拈酸吃醋了?
谢琅嬛即便心里怨恨太后多管闲事,但她敢说吗?不但不敢说,还得感谢太后英明,感谢太后体恤云云。
“说到亲事——”太后忽然话锋一转,面相皇帝道:“皇帝啊,太子的亲事可不能再拖了,你心里可有主意了没?”
严锦飞快看向苏宛,苏宛面无表情,眼观??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的眉头蹙了蹙,牙根都快咬碎了。
苏宛像是感应不到太子爷的不爽,然而却悄悄的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皇帝便向太后讨主意,他倒也不是毫不顾忌,只是殿里这几人,楚之晏是值得信任的,谢琅嬛是不敢出去乱说的,至于苏宛嘛,是注定要消失于世间的,所以他倒也没有顾虑,直接道:“这事儿儿子正想跟母后讨个主意,太子是您看着长大的,儿子就算心里有了主意,也不敢越过您去。”
太后因他这几句话而觉得十分窝心与高兴,儿子孝顺自己,就算是皇帝也肯听自己的意见,这当然是值得高兴地事儿。“这么说,皇帝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皇帝点头,看了严锦一眼,方道:“太子的性子母后您也是知道的,儿子想着,岳家的势力怕不能太大了,忠于太子还好说,若是生出异心来,儿子怕太子不够别人摆布的。可若是岳家势弱,也是不行的。儿子想来想去,礼亲王家有个刚及笄的姑娘,容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这礼亲王又是个闲散王爷,日后对太子构不成什么问题。母后您觉得呢?”
太后沉吟片刻,“礼亲王嘛,他家那个丫头倒是不错,只不过——”
她抬头朝严锦看去,摇了摇头:“容貌还是差了一截,配不上我的锦儿。皇帝啊,家世固然很重要,可哀家也不许你委屈了锦儿。”
皇帝看一眼严锦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除了这副皮囊说得过去,人家那姑娘配他简直绰绰有余,哪里还委屈了他?但这是自己母后的话,皇帝也不敢朝着太后撒气,这口气自然就记在了严锦头上。
“是,母后,儿子会仔细斟酌的。”最后,皇帝只得如此安抚太后。
105 不想靠近
而后皇帝又提了几家,要不是名望极高的,要不是没什么威望手中却握有实权很好掌控的。他一一将这几家的优势与不足分析给太后听,连苏宛都觉得皇帝是做足了功夫,的确处处都为太子考虑到了。
然而太后仍是摇头。不是对方女儿性子太过骄纵当不起一国之母,就是人家姑娘太过小气上不得台面不能辅佐太子。在她心里,她的宝贝孙子自然是千好万好,就是天上的仙女儿都能配得,对方家世什么的已经太过委屈他了,自然在容貌性情以及才情上要非常出众才行!
太后如此坚持,孝顺如皇帝,都有些吃不消了,但为了不伤及他们的母子之情,他也只好隐下这口气,问太后道:“那依母后之间,哪一家的姑娘适合太子呢?”
太子慈爱的望住严锦。想了想,问他:“太子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
苏宛敏感的察觉到严锦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她不由得微微一颤,不动声色的往楚之晏身后挪了挪。
严锦要是再此时此刻将她指了出来,别说皇帝。估计连太后都有灭了她的心思——别说身家身世,你一个没才没貌就会煮点饭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闪光点的草民,怎么配得上她眼中完美无瑕的宝贝孙子?
这厢苏宛正吐槽着,就听那边严锦恭敬的回答道:“孙儿但凭皇祖母、父皇做主!”
太后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先这样,哀家会仔细留意的。皇帝啊,国事之外,你也要好好操心操心太子的婚事才是,毕竟太子是大周储君,这未来国母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叉庄杂号。
皇帝喏喏应了,太后便更加满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