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树的柔条纷纷垂下,如同少女的冉冉长发温柔触及水面。须臾过后,一朵朵金色的花儿自叶端成串开放,如火焰状的琴鸟尾羽般婉娈绽放,散发出类似薄荷的强烈芬芳,水底的星月菩提子石散发出光热,使得水温渐渐升高。金色榆钱花繁茂,有一些簌簌落在水面,宛如颗颗黄宝石,朦胧水气如一匹薄纱眷眷笼罩其上,神像更显粲粲玉立。
凤羽金池重现,凤羽花开,在芳馨飘溢与璀璨光影间,面前的一切恍如梦幻。
“你们好厉害呀!居然能将池水复原,令枯木重生!”乐婷望着眼前场景,惊叹不已,激动地挥臂跳了起来,一个挥手撞到了温风瑜的腮部,两人同时“哎哟”一声。
“抱歉,一时失手,失手。”乐婷朝对方讪讪一笑,温风瑜捂着红肿的腮吁了一口气,边揉边道:“看来凤羽树是一种可长期休眠的奇树,支根庞大且深入地下,只要地下的主根系不死亡,一旦遇水,侧枝就会重新复活。”
乐婷走近花树,轻嗅了一朵香花,转身向秋筠和风瑜心切道:“快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做到的呀?”
言秋筠一边捶肩膀一边道:“映滟千叶石像的这对眼睛本是玉石为眼白、内裹星月菩提石的瞳仁所制。于是我们画了张草图,请邻村的玉匠依照神像中空眼眶的大小,为其制作了一对新目。”
乐婷不解道:“我记得在前几日的试验中,星月菩提石被炭火熏烤半个时辰后,火焰的热度会毁了美石,它化成的银灰色齑粉压根不会融成液体啊。”
言秋筠道:“常理下的确如此,但如果你把原料石事先浸泡在油中半日,然后以白蜡包裹瞳孔,只要火焰的时间燃烧足够,天神眼瞳内的石料就会因受热而融化成银色泪珠,珠泪向外流动,便可以直坠而下。”
乐婷这才明白,当年的乌玛、赭玄等巫师为了聚财,他们借助神元道的传说为幌子,借口重塑圣池神像,暗地以机关控制洞穴中地下泉水的泉眼,昧着良心以烈火焚烧石像前吊台上的无辜献祭者。
乐婷又问道:“珠泪之谜已解开,那地下的水又是如何重新漫出的呢?难道控制它的机关就藏于石像内?”
温风瑜道:“星月菩提石化成的珠泪在神像体内的细网内悬空凝结后,重量会压弯石像底部的机括,地下的泉水顺着阀逐渐涌出,当水的浮力将盛放菩提石的细网托起,直到池面与神像底座上端位置相持平后,不受压制的机括将会重新合上。”
自从巫师一行人元气大伤后,当年发现星月菩提石与地泉之眼的知情人陆续死亡,玉氏王陵地下河道内的墙壁也被堵死,无人再知凤羽树以及神像眼瞳与内部的秘密,藏宝图中凤羽金池的传说也随之湮没。
谁能想到多年后,有数名年轻人根据宝图探陵后见到了星月菩提石,又因为水流的侵蚀,使得地下河水出处的岩壁松动,让他们从瀑布口坠河后来到这座隐秘的村庄。
君却尘看着芳馨四溢的水面,欣喜道:“不错,凤羽花的花蜜浸入池水中,便可以疗伤驱毒!”
他再次为坐在山岩上的郁霓影把了脉,轻叹一声道:“各位要有心理准备。何姑娘所中的毒已沿着血液侵入脑部,一旦她全身浸入圣池疗伤数日后,最好的结果是性命无恙,但记忆恐怕有损,甚至会涤除得干干净净;最坏的结果,便是……香消玉殒。”乐婷等三人听了,顿时大吃一惊。
郁霓影一直平静地听完老人的话,望向一旁垂目静默的言秋筠,道:“如果我的记忆变成空白,你当如何?”言秋筠正视着她,涩声道:“那我愿化身丹青画笔,为你的余生添上新的色彩。”
她垂目喃喃:“万一,我有不测……”言秋筠急忙伸手封住她的菱唇,蹙眉道:“不要说了!不会的。”郁霓影将他的手指慢慢推开,对乐婷和风瑜凄然一笑:“我活到至今,虽喜忧参半,认识了你们,也算不枉此生。”
阿乐失声道:“不!我已经失去了嫣然姐姐,你就是我的长姊,所以我不许你弃我而去!”
郁霓影平静道:“万一我有不测,请将我的骨灰分作两份,一半埋在鹤鸣山庄的墓园旧址,一半撒入东海波涛。”
温风瑜握住郁霓影的手臂,颤声道:“小诗,你的病一定能治好!刚刚这些话都是多余的!”
阿乐也急切道:“阿冒说的对,你不会有不测的,你也不忍心让我们伤心难过的!”
郁霓影道:“你们可以为我伤心一阵子,但不能太久,请你将过往的痛苦化作消散的云翳,替我好好保留余下的美好回忆。”
最终,郁霓影在凤羽金池接受了针石疗伤,因为言秋筠需要用《圣心诀》自行疏导体内的血燄功余毒,所以疗伤期间的霓影由乐婷一直相陪。
离开池水后,郁霓影昏迷了三日。当她苏醒后,秋筠和风瑜等人的目光触及少女纯澈疑惑的瞳睛,竟有一种原主人体内灵魂已转换错觉。
“你将如何对待记忆涤除,忘却前尘的她?”温风瑜看向言秋筠道。
“用心真诚对待,即可。”言秋筠静静道。
言秋筠等三人提出在村里留下来照顾郁霓影,但君却尘认为霓影身体虚弱,仍没有度过危险期,所以近一年内,不要让熟人再度刺激她的记忆,以免出现一些难测的意外,而且最好能将她安置在温暖湿润的地方调养身子。
半月后,温风瑜和乐婷向言秋筠提出辞行。临行前,风瑜说自己准备先带乐婷回百秀庄面见父母,再见机行事。谈话将尽,风瑜望向身旁已是蜜色脸庞、稚气脱尽的少女,认真道:“若遇危险,我会拼力保护阿乐的。”
乐婷莞尔道:“我也是一样。”言秋筠微笑着点点头。
☆、尾声 云嶂天涯有时尽
尾声 云嶂天涯有时尽
这一夜,在海滨小屋内,一个披着月白色褙子的清秀少女,正与一位蓝衣大婶捻起桌上簸箩里散落的海螺贝壳,用丝线铁环将它们细心串制成手链和项链等饰品,以待磨光染色。白衣少女穿针引线忙了一阵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端绿豆汤,在她穿过小院时,忽然感到院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竹篱外的不远处,立着一位手持竹笛的陌生年轻人,他拿起紫竹笛,背着她吹起了宛转妙音。
少女怔了怔,走进厨房倒了两碗绿豆汤放在茶盘上,返回小屋与大婶各饮一碗消暑后,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计。
自从这晚起,每到戌时之后,竹篱外的那人都会在不远处的屋外小坡上吹奏笛曲,蓝衣大婶忍不住对少女笑道:“那个孩子的笛声,八成是为你而吹的吧。”少女摇摇头,道:“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那个人啊。”
到了第四日的晚上,少女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海贝,迈出门槛,一脸讶异地走近他——直到她看见对方放下横笛,然后转身默默离去,他的足步清逸如风,瞬时便走远了。
“喂,你等一等!”少女也不知自己为何鼓起勇气,一路提裙追了上去。
少女好不容易伸臂拦住了他,仰望着身形俊秀的男子,不禁红了红脸颊:“请问你是……”话未落音,她竟看见他凝视自己眼里似乎闪动着泪花,不由地愣住了。
她慢慢取出怀中手帕,抬起玉藕一般的手臂,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踮起脚尖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茫然道:“为何要哭?刚才你吹的曲子很好听,能不能再吹一遍?”
“嗯。”男子微微一笑,轻轻道,“我为你吹笛曲,你拿什么答谢我呢?”
“呐,这个送给你。”然后,她摘下颈上挂着的螺贝项链,踮起脚套在他的脖子上,冲他嫣然一笑,“该你吹笛子了。”男子忽然拉起她的手臂,柔声道:“跟我来。”
皎洁空灵的月辉,倾洒向一片海滩上。
沙滩的土丘上,月白衣的少女弓起双腿、环抱着双膝,认真聆听身旁男子的笛声。眼前仿佛出现了风动竹筠、泉水叮咚、江月溶溶、沙舞戈壁等奇妙场景……
从此,少女每晚都要听男子吹奏几段笛曲,然后才满意回屋睡去。他只叫自己“姑娘”,却从来不问自己的姓名,而她也没好意思开口,但奇怪的是,两人就像原先认识一般,谈话自然而亲切。
这天夜晚海风清凉,笛曲未尽,少女的粉颊上竟不知不觉流下玉箸般的清泪来。
少女仿佛渐生困意,不知何时已裹着袍子侧卧在柔软的沙滩上,一旁的男子停下吹奏,忙道:“别睡凉了,起身回去吧。”她却依然阖上眼睛,迷迷糊糊道:“不,我想听你的妙音入梦,请继续吹吧……”他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别任性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去哪儿?”她嗫嚅道。
“当然回各自的住处啊。”看来是睡糊涂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为何,不一同回烟萝丝雨城呢?”片刻之后,她的丹唇间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的身子蓦然一震,猛一侧头,见她慢慢张开了秋水翦瞳,眼底透着泫然:“我已找回我自己了,谢谢你。”
他惊喜交加,颤声道:“你,你终于……”
一片带有甜蜜气息的玫瑰香雾,似在他们的眼前和心头洇开。
“我,何影,小字阿珣,芳龄十九,近日闻笛结识公子,如沐春风……”她流泪笑道。
话未落音,他已伸臂将她紧紧拥住。
他是那样的用力,差点令她透不过气来,却又恍若置身梦中,耳畔但听呢喃之语:
“我,金筠,能再度结识慧心知音,实乃三生有幸,愿余生不——离——不——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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