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先是怔了下,当他看清楚自己脚边躺着一条毒蛇的尸体时,小脸一白、小嘴一撇,双腿一软,直接坐了下来,并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店里的客人和掌柜伙计,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蒙了。
好端端的,酒楼里怎么就出现了一条毒蛇呢?
白孤辰急忙起身,来到痛哭失声的小男孩面前,将他抱在怀里,伸出修长的指头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还不忘一边劝道:“不过就是一条大长虫而已,叔叔已经将它砍成两截了,乖孩子不要哭,再哭就要被别人笑话你是个胆小鬼了。”
小男孩明显还在受惊之中,死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好不可怜。
白孤辰极有耐性的劝了好一会儿,小男孩终于止了哭声,看着那条横躺在地上的毒蛇尸体,奶声奶气地问:“它……它会不会咬我?”
他笑着摇摇头,“它已经死了,不会咬你的。”
小男孩将头埋进他的颈间,好不委屈地说:“叔叔,我怕!”
秦月汐久久未语,傻傻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听不到周围的混乱嘈杂,心底泛起一阵淡淡的宽慰与纠结。
她从来不敢想像,赫连璟聿会用如此亲昵的姿态对待一个小孩子。
可眼前这个顶着与赫连璟聿相同面孔的男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耐性,去哄慰一个受到极大惊吓的小男孩。
他们真的如墨妖妖所说,是拥有相同灵魂的人吗?
就在秦月汐陷入自我思绪之际,这里的骚乱似乎引起了楼上客人的关注。
只见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急慌慌跑了下来,嘴里一直喊着“云杰”这个名字。
小男孩一听到熟悉的嗓音,连忙看向来人,一见到姊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冒了出来,立刻伸出两只白嫩小手,渴求拥抱。
慌张跑下来的姑娘,样貌娇艳、打扮雍容,正是小男孩的姊姊。
她方才在二楼的包厢和友人用膳,不料转眼之间,弟弟竟然跑得不见踪影,她找了好久,又听到楼下传来骚动,这才赶紧下楼来。
当她从白孤辰怀中接过弟弟的时候,忍不住惊叫,“你不是御史白大人吗?”
小男孩依偎在姊姊怀里,很是天真的说:“如果刚刚不是这个叔叔,我就被毒蛇咬死了。”
姑娘听闻先是一惊,随后又小声劝慰了怀中的弟弟一阵,才面带笑容道:“白大人是不是不认得我了?半年前宫里举行宫宴的时候,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不明所以的白孤辰仔细一瞧,才发现眼前这姑娘的确有几分眼熟。
他从容淡定的笑了笑,“噢,我道是谁,原来是安顺王爷家里千金。”接着轻轻拱手,“郡主,有礼。”
这名姑娘正是皇上的嫡亲侄女,李紫媚。
她爹安顺王李东海,也是东月国握有数十万兵权的大将军。
如果他没猜错,她怀中的那个小男娃,应该就是安顺王爷盼了二十年才盼来的小世子李云杰了。
他与安顺王同朝为官,平日里虽然有所接触,却对于安顺王爷的家眷不甚熟悉,唯独李紫媚,他多少还有些印象。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那些大家公子们极力想要娶进家门的目标,更何况这位郡主就连样貌生得也极其标致,这也难怪那些没成亲的公子哥们,争先恐后的想要一博佳人欢心。
李紫媚听完白孤辰讲述方才惊险的经过,抱着饱受惊吓的弟弟,极为感谢道:“刚刚多谢白大人出手相救,我们李家唯一的血脉才得以保全。”
“郡主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说完,他走到久未吭声的秦月汐面前,担忧的问:“那条蛇没有吓着你吧?”
她这才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李紫媚侧头看了秦月汐一眼,面带笑容道:“敢问大人,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府上的一位贵客。”
这时,酒楼里的伙计,将白孤辰用来刺蛇的那把匕首擦拭干净,送回了他的手里,还不忘道:“这位公子,刚刚多谢你出手相帮,才没导致小店发生命案。”
白孤辰接过匕首仔细看了看,才重新插进靴子内。
秦月汐突然问:“这酒楼坐落在繁华地段,怎么会有毒蛇出没呢?”
伙计也是一脸迷惑,“小的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孤辰的目光落在掌柜所站的柜台前,只见那上面放着一只浅蓝色的小布包,他走过去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掌柜刚刚听到他与李紫媚的对话,自然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便小心答道:“回大人,这只布包,是几个时辰前,一名在此用餐的西域客人遗落的。”
他揉着下巴沉思半晌,又问:“你可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
“具体是做什么的,小的并不知晓,不过小的无意中听到,那位客人与旁人聊天,他好像是要把式的卖艺人。”
“掌柜可否将这只包打开给我瞧瞧?”
对方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将布包打开,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些瓶瓶罐罐。
白孤辰顺手打开一个小瓶子,仔细闻了闻。
秦月汐不知何时也来到他身边,探看了布包的内容物一眼,立刻出口道:“这里面装的都是药吧?”
他点头,“的确是药材。”说着,在瓶罐中翻了一阵,终于找到一个小纸包。
这下,秦月汐总算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诱香。”
彼此之间无形的默契,令两人相视一笑。
白孤辰将那小纸包摊在手中,“如果我没猜错,刚刚那条毒蛇,就是被这个味道吸引过来的。”
旁人听了,都有些诧异。
掌柜吓了一跳,急忙道:“大人此言何意?”
白孤辰极有耐心地解释,“这诱香是西域人所发明,专门吸引各种蛇类出没,幸好这诱香的味道并不是太浓,否则你这酒楼,怕是要被方圆几百里之内的毒蛇给包围了。”
掌柜吓得不轻,急忙吩咐店里伙计,将这只蓝布包仔细包好,赶紧扔出店外。
如果再引来毒蛇,后果怕真是不堪设想了。
这件事对白孤辰来说,只不过就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小插曲,却万万没想到,隔天下午,郡主李紫媚居然带着厚礼亲自登门道谢。
堂堂郡主大驾光临,对白府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白孤辰身为主人,自然要出门迎接才不失礼。
而李紫媚此次登门入府的目的也很简单,因为安顺王得知这件事后,很是震惊也很是意外,便派人准备厚礼让女儿亲自入白府,对白孤辰的出手相救以示答谢。
“郡主何必这么客气,就算当时遇到危险的不是小世子,我也一样会出手相救。所以这份厚礼对我来说,实在是担当不起。”
面对他的谦虚,她大方道:“相信白大人也知道,但云杰对我父亲来说,那是比命根子还重要的存在,这次他能蛇口逃生,对我父亲来说,那真是万幸中的大幸。至于这些礼物,都是我父亲亲自派人打点的,聊表心意,还望白大人切莫推托,尽管收下来才好。”
白孤辰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便吩咐候在一边的管家,将礼物如数收了下来。
李紫媚微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听说不久之前,白大人亲自去海上,将我朝的大贪官黄世荣抓捕归案,再次立下天大的功劳,还受到皇上的封赏。我父王不只一次说过,东月国可以没有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能没有白大人。”
“安顺王过奖了。”
她莞尔一笑,“不只我父王这么认为,就是我,也觉得白大人的确是朝廷中令人钦佩的大功臣。”
她的语所中还夹杂着几分引诱和笑意,且眼波流转、唇边含笑,眉宇之间也展现出无限风情,衬着她今日特意更加艳美的打扮,着实引人遐思。
白孤辰是何等人物,只一眼,便明白她神态中所隐藏的含意。
恰逢这时,秦月汐端着刚泡好的热茶来到前厅,也适时打断李紫媚刻意想要营造出来的暧昧。
虽然今天登门入府的是郡主,可在金晟王朝,秦月汐可是贵为一国之母,风姿绰约、仪态万千,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高贵大方的优雅之感。
所以即使身处东月国,她只不过是个平凡老百姓,但眉宇之间的气势和风度,却比李紫媚更加优越。
她的出现,就像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间晃得李紫媚有些睁不开眼。
上一次在酒楼里与这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她并没有对她有过多的想法。
可是今天,眼前这个身穿一袭紫红色衣裙的绝色女子,却让她隐约产生了一种较劲的心态。
李紫媚自幼生于皇族、长于王府,气质和仪态自然比寻常大臣家的姑娘要好上许多,可在秦月汐面前,她竟然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是这让她很不甘心,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消去了几分。
白孤辰倒是对秦月汐的突然出现,产生了几分诧异。
他赶忙起身,上前接过她端着的茶壶和茶碗,一改刚刚与李紫媚说话的疏离和淡漠,轻声细语道:“月红呢,怎么不是她送茶过来?”
月红是白府的婢女,平日里端茶送水,都由她来负责。
秦月汐解释,“月红昨天夜里受了凉,身子骨有些不舒服,我便让她先回房休息了。”
“就算是这样,你找其他丫头来做这些事情就好,何必自己亲自动手,这是粗活,若是不小心烫了手、砸到脚,我白孤辰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李紫媚的眼里,顿时让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白孤辰是极受皇上赏识的御史,这几年来,他在朝廷中的名声可谓十分响亮,不只如此,他的样貌堪称是本朝第一美男子。
也许白孤辰本人并不知道,可那些见过他的大家闺秀、富家千金们,都在私底下流传,如果今生能嫁给他为妻,就算是立刻死掉,也心甘情愿。
可惜他平日忙于公务,经常奔走各当各县,极少在都城停留过久,所以才错失了各色美人倾慕的目光。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姑娘,在选择夫婿的时候,将白孤辰做为榜样。
就算比不上他的才能和人品,也一定要按照这样的标准来选择另一半。
李紫媚虽贵为王府千金,也不忍不住将爱慕的眼光偷偷投放到了他的身上。
半年前那场宫宴,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白孤辰,却是第一次对他动了心。
她清楚记得,宫宴开始时,身穿一袭官服的他,因为天气太冷,身上披着厚重的黑色大氅,当他踏进皇宫的时候,头上、肩上还沾着几片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
俊美的容貌、颀长的身材,无不吸引着在场的未婚姑娘。
那时她就想,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嫁给这样的男子。
只可惜那天之后,白孤辰便被皇上派到外省去办案,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这次能与他在酒楼偶遇,对她来说,真是上天赐下的一段缘分。
所以,当秦月汐这个碍眼又不知来历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立刻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敌意。
她原以为,白孤辰性子清冷,对所有人都淡漠如水。
没想到当他面对秦月汐的时候,竟然会展现出满脸宠溺的笑容,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软下了几分。
李紫媚看得又气又妒,又不好表现出烦躁的一面,只能耐着性子,眼睁睁看着爱慕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直到晚膳过后,她才不情不愿的踏出白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李紫媚前脚刚走,白孤辰瞬间松下了一口长气。
秦月汐被他的样子逗得直笑,忍不住调侃道:“堂堂郡主对你有好感,这可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样的福分,我才不希罕。”
在外人面前,他是温文儒雅的御史官白大人,可在秦月汐面前,他却可以归弃所有的伪装,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
这也是她在与他相处良久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郡主对我有好感的?”
正倒茶给他喝的秦月汐淡然一笑,“首先,我是一个女人,其次,我长了一双慧眼。”
白孤辰被她调皮的样子给逗笑了,趁她不备的时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到了怀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把秦月汐给吓了一跳。
她小声叫骂:“你干什么?”
他故意露出阴险的样子,捏着她的下巴邪恶道:“既然你已经看出那个郡主对我心怀不轨,就快点给我从实招来,你有没有吃醋?有没有嫉妒?有没有因为情敌来临,方寸大乱?”
被他拉坐在怀里的秦月汐,被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孩子气给逗得直笑。
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死气人不偿命地回答:“没有!”
白孤辰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所以,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我有说过我喜欢过你吗?”
他佯装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地说:“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个魅力和能力,能让秦姑娘对我投怀送抱。”
秦月汐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没有自信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又可爱。
“孤辰……”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这样的语气,令他心头一颤,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有生之年,你想寻一位心爱的姑娘,与她一起携手走天下,哪怕生活穷困,只要能长相厮守,你也绝不后悔……”她突然拉起他的手,目光灼灼道:“如果我说,我愿意陪着你一起携手走天下,不管甜蜜苦涩、生老病死,都与你一同面对,一同承受,你会遵守自己的诺言,陪我一同过完这段人生岁月吗?“白孤辰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可一对上那双深情的晶眸,他发现自己早已沉沦其中,无可自拔。
对视良久,他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怀里,用再坚定不过的语气,宣示道:“我愿意!”
第六章
自从白孤辰救过小世子一命,安顺王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上次派女儿去白府送礼,回来后,就见女儿茶不思、饭不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