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作这个梦,但那画面极为真实,让她没来由的冒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她感受到他的体温,确定他安全无虞,狂乱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来。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着彼此。
默默跟了过来的赫连璟皓,透过珠帘,漠然的看着这一幕,久久无语……
这起下毒事件,虽然害秦思远险些丧命,但与此同时,赫连璟聿也更有理由相信,背后的真相肯定另有其他。
事发之后没多久,柳康便将下毒之人绳之以法。
经过仔细拷问轮番盘查,幕后凶手终于真相大白。
谋害秦思远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在户部任职的一个官员,李德青。
因为的任户部尚书徐大人告老还乡之前,亲自举荐秦思远就任户部侍郎,这让原本该坐上此位的李德青,与这个觊觎多年的官职失之交臂。
恰巧今年的中秋宴,秦思远因为闺女秦月汐在皇上面前讨到了功劳,更加引起他的嫉妒和愤恨。
所以趁着汝州受灾之际,身为下属官员的李德青,终于逮到机会踩了秦思远一脚,并成功将他送进大牢。
本以为秦思远贪污入狱必死无疑,没想到麒麟王居然插手为其申冤。
为了避免将来事情败露,情急之下的李德青才收买狱卒,暗中投毒。
他被抓到刑部受审,担心遭受皮肉之苦,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犯罪过程交代个清清楚楚。
最后,刑部带人去他供出的地方一挖,那失踪的三十万两白银,果然被原封不动的找了回来。
秦思远因此无罪释放。
整日以泪洗面的秦夫人,一见到被关押多时的夫君,夫妻俩忍不住抱头痛哭。
秦月汐也在爹回府之后,仔细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就怕这阵子的折磨会留下什么病根。
他被妻女紧张兮兮的样子搞得十分无语,安慰了好一阵之后,才平息了秦夫人涓涓不断的眼泪攻势。
满心的担忧一解除,秦月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去感谢赫连璟聿。
就连父亲也不只一次说过,多亏麒麟王从中帮忙,不然就算他被释放出来,在刑部走过一遭,不死也会脱层皮。
她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在她爹安全回府的第三天,便提着礼物,来到麒麟王府登门道谢。
看着桌子上摆放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赫连璟聿忍不住问:“这些都是什么?”
秦月汐一一个指着礼物,“上好的丝绸、补身的药材、名贵的字画,还有一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说到最后几样的时候,他被她给气乐了。
“秦月汐,你送我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轻轻咳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我爹娘命我送来的。”
“那你爹娘为什么要送我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我娘说,将来你娶妻的时候,这些东西应该用得上……”
“用得上用不上,那不是我说了算。”赫连璟聿邪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你喜欢吗?”
秦月汐被他问得脸色一红,“这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事?”他不满的一哼,“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费了那么多力气帮你救你爹出狱,是出于所谓的友情吧?”
赫连璟聿缓步跟到她面前,一手勾住她的下巴。
“我并不是一个伟大的男人,从小到大,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想法和目的。这次我肯出面帮忙,最终的目的很简单……”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爹惹上官司骤然入狱,不过就是提供了我一个尽快得到你的机会而已。不管你相不相信,明月阁你我之间再次相逢之后,我心底便很明确的知道,今生今世,对于你,我赫连璟聿誓在必得。”
她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
上一世的赫连璟聿,也曾用这种霸道又自负的方式向她表明爱意。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
在她爹入狱中毒、自己最可怜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个男人时刻陪在她的身边,给她鼓励、给她安慰,甚至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无理取闹。
“月汐,你到底在抗拒什么?”
她茫然的抬头,看着他那双布满复杂神色的双眼。
是啊,她到底在抗拒什么?
这一世,赫连璟皓活着、莲贵妃也活着,在她深爱男人的心底,没有仇恨与怨怼了,那么,为什么她还要拚命抗拒着他的情意和关怀,非要将他拒之自己的心门之外?
可是,她真的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他即将带给她的种种改变吗?
不久的将来,他将成为金晟王朝的皇帝,但她真的不想再成为皇帝的女人。
“璟聿……”
他的神情一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用这么亲昵的方式叫唤自己的名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她这样呼喊自己的时候,他的心底,竟产生了一股奇异的熟悉感。
“如果我说……有那么一天,当我怀上了你的孩子,而这个孩子,却恰好是你生命中的克星,到了那时,你会如何选择?”
赫连璟聿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可是从她的眼底,他却看到了认真和执着。
他轻咳一声,“月汐,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但如果有那么一天,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是福星还是克星,那都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既然是宝贝,我就会把他捧在手心细心呵护,并为他挡去所有的风霜雨雪,让他在我的悉心照顾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听到这里,秦月汐突然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泪水饱含了上一世对他的怨怼,几世以来的分离苦涩,还有此时此刻无以言喻的感动。
看她潸然泪下,赫连璟聿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言语不清地说:“记住你今天的承诺,有朝一日,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不要做出任何令人伤心绝望之事。”
他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承诺道:“我答应你!”
奢华壮观的四王府,赫连璟皓正在书房听属下报告秦府的状况。
打从发现自己对秦月汐产生好感之后,他便派手下观察着秦府的动态。
当他得知她近日频繁出入麒麟王府宅院之后,那张看似淡定的脸上,蓦地闪过一抹外人不易察觉的阴郁。
属下离去之后,端坐在椅子上的赫连璟皓,心绪复杂地吸着碗中的清茶。
一道俏丽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匹颜色漂亮的丝绸,笑着道:“王爷,今年宫里的赏赐又发派了下来,这匹蚕丝软绸,是今年贡品中最为名贵的。虽然颜色亮了些,但做成几件贴身的亵衣还是很不错的,王爷觉得如何?”
此人正是两年前他娶进王府的妃子赵如梅,她爹是京中三品大员,无论家世或容貌,都堪称名媛闺秀中的佼佼者。
可在他的心底,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门亲事是父皇亲自下旨恩赐的。
身为皇子龙孙,就算他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但婚姻大事,却完全没有自主权。
皇上让他娶谁,他就必须娶谁。
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在外人看来,这场婚姻虽然是天作之合,可对赫连璟皓来讲,却是痛苦和不甘。
当年老五一句“我还不想这么早成家娶妻”,父皇便纵着老五逍遥度日。
很多时候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与老五同样都是莲贵妃的儿子,可父皇对他们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眼前这个模样秀美、性格温润的女子,横看竖看,真的没什么不好。
但与他朝思暮想的秦月汐比起来,她却真的没有一点好。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不是当年他替老五挡下那一箭,那么今时今日,属于老五的一切,是不是会如数归还到他的身上?
这件事对赫连璟皓来说,是永远都不能提及的痛处。
十几年前,大批刺客入宫行刺皇帝,混乱之中,他亲眼看到一支利箭直直射向弟弟的胸口。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他将年幼的弟弟护在怀中,替对方承下了那染了剧毒的利箭。
虽然性命保住了,可因为剧毒入体、伤了元气,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孱弱不堪。
如果,当年他没有替弟弟承下那一箭,那么今天,他同样也可以成为被父皇、母妃,甚至满朝文武所重视的皇位继承人选。
“王爷,您在听吗?”
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赫连璟皓连忙回神,看了对方一眼。
赵如梅笑了笑,“王爷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你刚刚说什么?”
“哦,妾身刚刚说,这匹蚕丝绸尺寸有限,所以今年只让府上的裁缝给王爷做两套换洗的亵衣亵裤,至于我和妹妹的那一份,等明年有余的时候再做也不迟。如果王爷没意见,下午的时候,就让裁缝过来给王爷量尺寸,去年的衣裳有些小了,王爷这阵子个头儿又抽高了不少。”
赫连璟皓睨了她一眼,“既然这匹缎子你和秀秀也喜欢,本王的那两身就不必费心去做了。”
“那怎么可以?这是宫中赏赐的贡品,按照祖例,可是要王爷先来安排的。”
他皱了皱眉,“宫里怎么就赏了这一匹过来?”
她笑道:“王爷,您这是犯糊涂了吗?这种产自苗疆的蚕丝,历来都是宫中最上乘的宝贝,每年苗疆使者只送二十匹过来,皇上自己要下十匹,莲贵妃那也要留下三匹,麒麟王爷那要送过去三匹,剩下的才轮到咱们来分……”
当那句“剩下的才轮到咱们来分”闯进赫连璟皓的耳朵里时,他的心没来由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剩下的!
难道只有去拿别人分剩下的东西,才是他赫连璟皓最终的命运吗?
自从中秋宴之后,皇上的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
他卧床不起的这些日子里,莲贵妃整日寸步不离的守在身边仔细伺候着。
日盼夜盼,近些时日,皇上的身子骨总算有了一些起色。
也许仁康帝也自知大限将至,自从他能起床之后,便三不五时把几个受宠的皇子招到面前训话。
眼下,最让他忧心的,就是五皇子的婚事。
所以这天,仁康帝趁着精神还算充足,便咕咕哝哝的开始唠叨赫连璟聿,希望他能尽快娶妻成家。
“不瞒父皇,儿臣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王妃人选。”
“噢?”
当赫连璟聿带着一脸笑意这么说时,不但皇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就连一直陪护在旁的赫连璟皓也忍不住侧目看了弟弟一眼。
“是哪家的姑娘被皇儿你瞧中了,快说给朕听听,也让朕和你母妃替你仔细参谋参谋。”
赫连璟聿的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不知道父皇对秦思远家的闺女秦月汐,可还有些印象?”
“秦月汐?”皇帝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笑道:“就是中秋宴上,救了你母妃一命的那个秦姑娘吗?”
“就是她!”提起心爱的女人,他的眼神染满了浓浓的柔情。
他将最近发生在秦家的事情,包括三年前大雁山下被秦月汐所救之事,全都对父皇交代。
最后,他郑重其事的对皇上道:“父皇,儿臣从小到大没喜欢过哪家的千金,可是这位秦姑娘,却是儿臣打心底喜欢的人,希望父皇能够成全儿臣,准了儿臣与秦姑娘之间的婚事。”
很显然的,仁康帝对秦思远家的闺女印象还不错,此时又听五皇子说了她这么一番好话,当下便一口允了这门亲事,并答应他,再过些时日,会亲自下旨,为他与秦月汐操办婚宴。
离开皇宫,赫连璟聿才发现兄长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四皇兄,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请李太医瞧瞧?”
“我没事!”强压住内心深处的怨怼和愤恨,赫连璟皓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可能是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不小心受凉了,没关系,回去喝些姜汤再多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
他用表面的平静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暗潮汹涌,自从父皇答应赐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和弟弟的手足之情再也回不去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父皇和母妃爱弟弟比爱他更多。
皇位、权势、天下、财富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过要争、要抢,可一想到对象是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亲生弟弟时,他最终仍旧选择了放弃。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量的东西,当他看到潇洒直率的秦月汐,一把掀开车帘的那一瞬间,平静了二十几年的心,终于不再淡定。
眼看着赫连璟聿神采飞扬的跨坐上马,带着难掩的喜悦扬长而去,久久不动的赫连璟皓不禁勾起冷笑。
“老五,我这个当哥哥的让了你整整二十年,如今,也该轮到你让着我一回了……”
很快的,赫连璟聿便把皇上即将赐婚的消息告知秦月汐。
相较于他的兴奋和开怀,她的反应倒是显得很平淡。
这让他不禁有些纳闷,他将那嘟着嘴的人儿紧紧囚禁在自己的怀里,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脸蛋。
“干么噘着嘴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难道嫁给我,就让你这么不情愿?”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情愿,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间了。”
他沉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怕我父皇和母妃不喜欢你这个丑媳妇吧?”
“谁是丑媳妇?我可一点都不丑!”
赫连璟聿被她鼓脸负气的样子逗得直笑,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是是是,秦小姐生得花容月貌、美丽动人,是我赫连璟聿占了你的便宜,今生今世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如花娇妻,那可真是三生有幸,才修来这么大一个福分。”
她被他的油嘴滑舌逗得噗哧一笑。上一世,她怎么就不知道这男人还有这么一手哄女人的本事?
“你瞧,你笑的样子明明很漂亮,为什么平日脸上总会流露出那么多忧愁?”
她别过视线,轻声道:“有些事情,你并不懂……”
“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懂的,你不如说出来给我听一听?”
秦月汐无言的看了他一眼。她想说,她不想让他做皇帝;她想说,她今生只想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