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谢琬出嫁的时候他并没露面。只让庞福送了添妆礼去,王氏虽说是继祖母,很应该到场,可却是再不能让她出席这种场合的了,如今受了封的王氏已然成为了他的一个忧患。需要时时监视着以防万一。
所以,这认亲宴他也注定该要缺席的了。他想了下,与庞福道:“回话过去,就说我这些日子忙,太太身子又不舒服,不能去了。”
庞福颌首出去,采薇端着茶和点心走进来,默默地放在案头,又默默地挪到他面前。
最近这些日子,只要他在府里她总会这样。谢荣抬眼看了看她,背对她解开衣带道:“下去吧。”
今儿来府赴认亲宴的有不少人,除了齐家和谢琅夫妇,还有作为兄弟的魏暹和宁大乙,靳家虽然因为有着事先商议好的避嫌的缘故,所以靳永夫妇都没来,但是仍然派来了个靳亭,赵贞家里则请来了王玉春。
值得一说的是,每次有四叶胡同的人在场的时候王玉春都不在场,所以今日谢荣那边不来人,倒是平白给了王玉春一个机会。
谢琬招呼着女眷们在内院吃了茶,便又引着众人往院子里各处逛了逛。见到四叶胡同没来人,谢琬也未动声色。她如今嫁给了殷昱,谢荣自然是要跟她保持距离的了,往后就算有往来,也只与枫树胡同往来,所以她才会让洪连珠去人问问,礼数到了也就不管他了。
男客们在前院,谢琅和齐嵩父子早已把殷昱当成自家人,眼下看着庭院规整,言语间总把夫人挂在嘴上,自然也是处处满意,魏暹和宁大乙两人对座着喝闷酒,两个人都从不曾把心里的郁闷说出来,却偏偏又十分之默契,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殷昱与谢琅等人说了会话,见这二人独自猜拳,便就笑着冲他们举杯,“两位是内子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往后我们夫妻有什么事要劳烦帮忙,还请莫要嫌烦。”
魏暹和宁大乙表现得这么明显,难得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倒令二人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举杯。
齐嵩看到殷昱身具容人雅量,不由朝谢琅点了点头。谢琅扶桌一笑,也喝了一杯。
对于把妹妹嫁给这样前途未卜的一个人,谢琅这几个月里受到过许多质疑,无非是说殷昱虽然出身宗室,但是并不知道会以如何样的结局收场,搞不好到最后连累得自己家破人亡。
谢琅初时确实也犹豫过,甚至怀疑过谢琬的选择,可是谢琬有句话说的对,人一生里哪里会不遇到坎坷危险?何况他们本身就走的是条险路。即使不遇上殷昱,他们也会有谢荣这样的强敌,如今不过是把资源整合到了一起而已。
与殷昱结亲,对别人来说兴许是条不归路,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场博弈。
这场博弈结局有可能是赢,更有可能是输,可是只要谢琬在其中是高兴的,只要她认清楚了自己选择的路,那么他作为哥哥,作为她的后盾,也没有什么不敢的!谢琬为他、为他们的家付出了那么多,他为她付出一点,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何况,严格说起来最后是不是纯粹的付出,也还不知道呢!
送走谢琅等人后,殷昱与谢琬回到房里,他说道:“那日老夫人与你说话,可曾邀请你上公府作客?”
终于提到了这事。谢琬默了默,说道:“老夫人只说让我有空的时候去串门儿,不知道算不算邀请?”
殷昱顿住。话说得这样随意,当然就不是正式邀请了。既然霍家看不起她,那他也没必要自己带她找上门去。他说道:“没关系,我最近也很忙,过几日就要回码头当差,还有手头也在查漕帮的事,等我忙完了,再带你过去串门。”
话说到这份上就行了。谢琬微笑点头:“你办好你的事为要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
殷昱笑了笑,俯首往她唇上亲了口,才起身出门去。
仿佛永远也亲不够呆不腻似的,但是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能就这样沉迷。
殷昱休了七日假,便就上码头去复差了。
谢琬早上替他煮了早餐,侍候他出门后再补会儿眠。
府里没有长辈就是这样好,事情不多,规矩也不必死守,他值早班时她会累些,因为鸡鸣时就要起床,但是这样也很幸福,为爱的人起早本来就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有时候变着花样为他亲手做些小点心,看他吃得很香甜,心里也会满满地感觉很充实。
更不必说偶尔她一转身,迎来的就是他的一个轻吻,那种小惊喜和小满足,足能让人喜悦一整天。
如果轮到他值夜班,她就平白地多了白天与他相处的时间。上晌必然是要在一起的,早饭后他会闲闲地窝在窗下躺椅里,陪她打理着家务,看她写发展嫁妆铺子的计划方略,顺手替她递杯茶,或者帮她整理下纸张。
而下晌则是他正式办事的时间。他会在玉鸣斋与庞白公孙柳他们议事,或者会有客人上门。霍英他们一开始来得少,后来见着谢琬十分客气随和,渐渐地也得多了。霍世聪他们偶尔也会来,但是多数是殷昱去护国公府,因为这样比较没那么扎眼。
晚上殷昱在府的话,两人在哪里饭桌就摆在哪儿,有时候是后园子石桌上,有时候是湖心凉亭,有时候干脆就在厨院,总而言之,只要殷昱在府,饭是一定要在一起吃的。
在一起吃饭渐渐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道重要乐趣,这使谢琬衍生了许多干劲,比如她发现厨院后西花园那片蔷薇实在没什么看头,于是让人把它们挖了,改作了个菜园,交给厨院的人打理。没两天地里就冒出几片绿秧秧的菜苗,十分可喜。
255 亲戚(宙小眉*和氏壁+)
菜园与后花园各不搭干,并不影响府里布局上的和谐,反而因着与厨院的烟火气相互辉映,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当她积极地投入到新生活里时,手下的人都没闲着,钱壮和虞三虎他们也依旧盯着四叶胡同。
谢荣这阵子依旧把心思都花在刑部公务上,有空顺便也给谢葳物色下准夫婿人选。谢葳年纪实在不小了,在娘家留多一日,她所做的那些事人们便一日也不会忘记。所以在跟如何除掉谢琬这件事比起来,眼下谢葳的婚事显然成为更紧迫的事情。
只可惜每次他看中的人最后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成功,因此他每回到府里看见谢葳时,情绪也总是不大好。不过应该不是在埋怨谢葳,而只是找不到解决方案的忧急。而每当这个时候,采薇总是会默默地从旁侍候。
任如画与黄氏的关系也小有进展,任如画每隔半个月上下必会过府一趟,如今为止,两人已经去上过两次香,逛过一回布市。不过黄氏对谢荣应该是死心了,谢荣在的地方,她必然回避。
王氏和谢棋果不其然被谢荣软禁了起来,兴许没有软禁这么严重,但是王氏想出门是绝不可能的了,清河带过来的那批下人也全都调离了万福堂,换上的都是谢荣亲自指过去的人。王氏如今衣食无忧,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想要再造次,已十分艰难。
谢琬成亲的时候,王氏也曾有过想要来露露面的意思,因为听谢棋说殷昱是何等出色的一个人,不过这念头才冒了点头,谢荣就将之掐灭在她脑海里。虽说王氏在谢琬成亲宴上闹事丢的是谢琬的脸,可是如果因此引得护国公府不满,那也实在划不来。
再说王氏如今是因他的身份受的诰封,她在外丢了脸,回头也必然连累他丢脸。
因而谢琬的婚事。倒是在无平无波中度过了。
霍老夫人在谢琬跟前撂下那句话后,得到谢琬那般不软不硬的回应,回府后也就存着心思不理会她,倒要看看她如何是好。没想到殷昱到了府上与护国公他们议事几回。也半个字没提带谢琬拜访的事,心里也终于有些浮躁。
这日在府里吃了碗冰镇莲子,便就问二夫人罗氏,“昱儿这些日子在忙什么?怎么几日不见他?”
罗氏算了算日子,说道:“到前儿刚刚好成亲满月,怕是与少夫人回娘家住对月去了。”
新嫁娘出嫁有回娘家住对月的人风俗,虽说谢琬已经三朝回过门,但是谢琅只有她一个妹妹,所以满月前夕洪连珠便亲自过来邀请来了,这些日子确是在娘家住对月。而殷昱这几日因为回府也是一个人。十分不习惯,于是也跟着到了枫树胡同。
罗氏这里说毕,霍老夫人便默了默。
殷昱对谢琬的重视出乎她们所有人的意料,先是装聋作哑不带她上门,如今又跟着妻子回岳家住对月。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杀伐决断的殷昱会做的事。这令她有些莫名的恐慌,她心底里最担心的便是殷昱亲近妻族,从而渐渐地霍家成为他身边的势力之一而不是唯一。
“国公爷呢?”她问。
罗氏道:“在书房里呢。”默了下,又道:“老太太若是有事,儿媳就去请国公爷过来罢?”
霍老夫人端着茶嗯了声,目送她出了门。
护国公稍后不久进来,罗氏亲手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霍老夫人道:“听说昱儿跟媳妇儿回娘家住对月去了。”
护国公唔了声,没什么表示。
霍老夫人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终非池中之物,以往我们对这谢琬不以为然,恐怕是错了。”
护国公悠悠道:“连皇上都拿他们无可奈何,你我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平民女子。便是眼下让她做着昱儿的妻子,也没什么。关键还是得看日后。”
宫里废后的事都屡见不鲜,何况是个民间娶的妻子。护国公心里也许没霍老夫人心里那么多弯弯绕,对殷昱也许也存着几分真情,可是在关系到家族的大问题上。有些事该做就得做,有些态度该拿就得拿。没有家族,那你就是跟他再有亲情也没有用。
霍老夫人沉吟不语。
女人的忧虑心往往比男人来得深重些,护国公可以安然等到日后再快刀斩乱麻,她却不能。她等不及,如今眼目下即使不能破坏掉这桩婚事,她也不能把抓牢了近二十年的殷昱白白送给谢家,她需要殷昱与她们同心同德,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如此她才能放得下心。
她说道:“也许我们派个人去请昱儿媳妇过门坐坐。”
护国公扭头看向她,忽然嗤地一声笑道:“你不是嫌人家门第低,不肯给她这个面子么?”
霍老夫人放下撑额的手,坐起来,轻叹道:“一条路走到底的那是傻子。既然山不来就我,为了达成目的,自然只能我去就山。”
护国公闻言,点点头。
谢琬在娘家住了几日,又上齐家住了几日,余氏变着法儿地弄好东西给她吃,又炖各种汤给她调理。虽然在殷府有胡沁专门写各种药膳给她,但是面对余氏这番心情,她却也无法拒绝。所以这十来日下来,整个人倒是丰润了几分。
殷昱这日来接她,见余氏与她依依不舍,便就笑着跟齐嵩夫妇说道:“不过是两条街的远近,舅舅舅母还有舅兄舅嫂随时上门来走动罢,琬琬平时一个人在家,也挺闷的。”
谢琅夫妇与齐家人相视而笑,都点头道:“会来的。你们也常过来住住。”
回到府里,殷昱徒手丈量谢琬丰盈了一小圈的腰身,说道:“舅母是不是盼你早些生个孩子?”
谢琬把他手拍下来,红着脸去了里头换衣。
殷昱笑了下,然后跟进去,“虽然很不小了,可是要生孩子的话,那还要多吃些,那样孩子吃剩了还可以给我留点儿……”
里间传来谢琬的娇叱。门口的人自觉退出回避了。
亲迎的事到住过对月算是正式结束,接下来日子就该步入正轨了。
晚饭前听说钱壮回来了,她把他叫进来,问道:“谢荣那边可有什么新动静?”
钱壮道:“还是没有。不过曾密昨日借着来接任如画的机会,上门跟谢荣见了面,两个人在书房里谈了会话。虽然没有听到说什么,但是初次接触,并没涉及到什么很深的话题,只听到曾密前后几次提到了后军营经历司经历一词。”
数次提到经历司经历,不过是想谋求这个职位罢了。曾密不来求兵部,反去求谢荣,想来是打定主意要追随季振元他们了。
谢琬想了想,“任如画还在打算给谢葳做媒么?”
“没有很正式地说。但是应该还是不排除这个可能。”钱壮道。
谢琬拈着茶碗,寻思起来。
最近谢荣乖觉得很,基本上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因为她最终还是跟殷昱成了亲,他一时也拿她毫无办法。两厢最近相安无事。像是僵在这里,但是曾密这里是个契机。护国公府长年与别的勋贵极少来往,为了防止勋贵们都因着曾密而归附到谢荣那边去,她得斩断曾密这条线。
而斩断他们之间最好的办法是挑起他们的争端,使得他们成仇,那么,他们之间又可能会因为什么而结仇呢?
还没等她想出头绪来。世子夫人杨氏忽然到府里来了。
这日谢琬送走殷昱,正准备看完手上的帐就回房补眠,门房就刚好说杨氏到了门口。
谢琬可不会认为杨氏有这份闲心出来闲逛,连忙迎到二门,杨氏笑盈盈下了车,执起她手道:“做了太太。气色愈发好了。”
还是因为府里没长辈,所以下人们都自动把谢琬称为了太太。
谢琬微笑引了她进正院,让人上了茶果,说道:“夫人来得不巧,我们爷刚刚去了码头。”
杨氏捧茶道:“他在不在不要紧。我是来看你的。”说着让丫鬟递上来几个盒子,说道:“是些滋补之物,正该是这个时候调补的。知道你不缺,也是我身为舅母的一番心意,你可千万不要推辞。”
谢琬只得称是受了。
杨氏微笑打量她,又道:“我们老太太前阵子因为听说昱儿忙,又怕打扰了你们新婚燕尔,所以一直没有来请你过府做客。算过知道你住过对月回来了,想来也得闲了,于是让我特地来请你明日过府里来坐坐。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谢琬听说是这事,心下就释然了。
原本殷昱不跟她说要带她去霍家,她是压根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的,也没想过他们还会上门做正式邀请,这会子杨氏扯了些理由这么一说,倒令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人家既然上门来请,去当然还是要去的,不过,她可不会一个人去,怎么着也要拉上殷昱。
她肃颜道:“老太太竟然这般有心,倒令谢琬惶恐了。我倒是日日方便,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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