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武魁将人交了出去,然后唤了两个人扶起文四儿和王安,走出门去。
殷昱等人走得差不多,便也向季振元道:“打叨了季阁老与三叔的雅兴,这就告辞。”
季振元说道:“公子好走不送。有空再与公子论论棋艺。”
殷昱抱拳:“随时奉陪!”
说罢牵着谢琬出了院门。
这里靳永与窦谨点了点头,也与他前后脚出了门去,窦谨到了门槛边,却是忽然又回头望着季振元,深深看了眼他。
谢荣乍然回头,正好见到这一幕。
一院子纷扰渐渐静下来了,季振元站在风雪里。目色深不见底。
殷昱这边与谢琬带着一行人冒雪疾行回了府,罗矩早收到消息准备好了房间让文四儿二人歇下,胡沁也已经备好伤药,等到二人进内之后随即入内医治。
谢琬和殷昱听得胡沁说并未伤及筋骨时,也就放了心。邢珠他们也没受什么伤,原来他们去到之时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陷阱。所以后院一直很安静。
她倒没想到谢荣竟然趁着晚宴之时就已经布署好了,竟没有惊动宴席中的她半分,对于这次能够顺利抽身,也就扬眉长舒了口气,这次如果没有殷昱。还真取不到这样的效果。她一个女人家出面去应付一帮官场老油子,终究先输了声势。
谢葳的出嫁大喜竟然以谢琬和殷昱斗败了季振元作结尾,这事谈不上多么欢喜,因为这本来就是衍生出来的意外,不过是突然多出来的波折。
当然这事也谈不上多么忧郁,因为毕竟还是让季振元他们因为轻敌而冷不丁地吃了个闷亏,反正迟早都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了,现在撕破脸,真刀真枪的对上也好。
而在谢琬不知道的情况下,武魁居然在窦谨出现之前隐藏了个黑衣人,翌日早上她给殷昱盛汤的时候武魁走进来,禀报说捉来的人已经苏醒过来,而且藏在牙底的毒药也给拿出,她这才知道原来即使不用殷昱多说,武魁也早就防了窦谨这一着。
窦谨身为大理寺正卿,见到贼人自然要带走,这在谢琬进谢荣家门前都没曾考虑到的事,武魁跟随殷昱日久,心思竟然也缜密至斯。这令谢琬觉得,邢珠钱壮他们虽然论起机警和身手来也不弱,可是跟武魁他们这一比,还是立见高低了。
殷昱将黑衣人带离了殷府,因为不愿意漏了形迹,引麻烦进门。
而殷昱走后谢琬则去看了文四儿和王安,在胡沁的医治下他们伤势控制住了,已经可以趴着吃些米粥。玉雪专门拔了几名小厮进来服侍,听说谢琬进来,小厮连忙扯了棉被覆在二人身上。又抬了道屏风隔在床前。
胡沁也在,正在开方子。
谢琬在屏风这边坐下,浅浅地扬了扬唇,然后道:“你们伤好了,就回沧州去吧。不是我不留你们,而是谢荣此人有仇必报,难保趁我们不备的时候会朝你们下手。与其这般,倒不如放你们回去。我们谢家在沧州也有铺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到谢家铺子里当个差。”
文四儿听闻忙道:“小的们感谢太太大恩大德。”
谢家钱子他当然是知道,如今运河沿岸的积宝米庄已经遍地开花地开起来了。而且谢家做米铺出身,如今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每间铺子都有着一定规模。谢琬既然有这番安排,自然是深思熟虑过,江湖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答应了就是答应。
谢琬道:“其实是我要多谢你们,你们帮了我大忙,而且受这皮肉之苦,我理该对你们有番安排。你们好好养伤,别的先都不必管,先把伤养好了才是正事。”
文四儿与王安连忙在屏风内称是。
谢琬为让他们安心,于是就再问了几句别的,由此也知道他们昨日之所以没有及时先脱身,原来是庞福早就让人堵住了他们。
再交代了几句便就出了来。
走到庑廊下又觉心慌气短,正好胡沁也出了门,她便就回了头,说道:“胡先生也给我把把脉,最近老觉得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胡沁听说后,连忙就提着药箱与她到了就近空堂里,丝绢覆着她手腔,把起脉来。
谢琬知道自己前世身子上没什么大病,所以不担心。
而胡沁把了会儿,忽然看着她,然后明明把完了,又怕弄错了似的,连忙又屏息来诊了一次。
谢琬这下才有点忐忑起来了,还没等她问出话来,胡沁已经慌忙站起来,冲她深作了一揖说道:“恭喜太太!太太已经怀上麟儿了!”
“当真?”
陪伴在侧的玉雪邢珠她们闻言,说话的声音都格外高高亢起来。
“那还有假?”胡沁笑道:“卑职以脑袋担保!”
谢琬也是惊喜莫名,自个儿沉吟了片刻才算是接受了这消息,于是也笑道:“怪不得我老觉得我时常恶心反胃,浑身无力,瞧着竟像当初嫂嫂初怀孕时的样子,只是一直没想到这事上来。胡先生瞧着,有多久了?”
因为殷昱十分期盼的缘故,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欢喜归欢喜,却相对平静。
胡沁道:“根据太太的小日子算来,还不到两个月,所以还要十分注意。百日内都是危险期,即使身体底子再好也应小心。不过太太的脉象很稳,这是很好的。”他的眼里也有着藏不住的高兴,谢琬怀上身孕,俨然成为全府上下的喜事。
这一日正院里欢天喜地,自然消息也传到了前院,到了傍晚,几乎只有殷昱一个人不知道了。
晚上谢琬让麦婶儿做了话多菜,然后倚窗等着殷昱回来。他们居然有了个小生命,这种喜悦感在咀嚼了一天下来渐渐变得真实,这宅子两个人住实在是太大了,要是能够多几个小毛头跑来跑去,一定很可爱。
殷昱到府的时间比平常略晚一点,因为他脚步匆匆,而且神情凝重,也没人来得及告诉他这个喜讯。
“琬琬,你知道骆骞他们在云南发现了什么?”
一进门,他便凝着双眉与她说道。
弄得她神色也不由郑重起来。“发现什么了?”
他从怀里把一张飘着香味的纸拍在桌上,“你看!”
谢琬拿在手里,先闻了闻这香味,她心下立时一动,是七步香!连忙再看这纸上内容,上以隽秀的楷书写着一行字:今交与郭奉纹银三万两,余姚西郊五百亩田庄一座。七。
正文、277 近忧
季振元唔了声,点头道:“可是这几年的事实证明,想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老夫听说他身边不光有十二名暗卫随身护卫,而且还有三十名原先在西北精兵营里担任过数次先锋军的死士为护。
“这三十名死士是护国公世子为他一手挑选出来的,原先在西北增加实战经验,他去了东海之后这些人就去了东海,而后他回京之后就暗地里也跟随着回了来。。
“除此之外,他身边的庞白和公孙柳都是机警过人的人物,庞白善谋,公孙柳擅理财,还有个胡沁,是前朝钦天监的后嗣,随其外祖习得一身好医术,尤其擅金创,有这么样一些人,你想要他的命,难乎其难。”
谢荣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既然不能杀了他,那就只能想办法让他蹲大狱了。”
“蹲大狱?”郭兴惊讶地。
谢荣点头道:“其实也是上次在鄙府上恩师给我的启发。要杀他很难,可是要让他犯法进大牢却相对容易,他不是庶民吗?庶民就得依法行事。只要他进了大牢,不但不能再调派人手暗查咱们,而且,到时候如果能杀则杀,万一不能他人,也让他逃不过这场牢狱之灾!”
“好主意!”郭兴禁不住击起掌来。
季振元也不由点头唔了一声,“此计的确甚好。但是,这一次却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让他轻易逃脱,得想个万全之策,让他再也无法脱身才行。”
谢荣缓缓点头。
谢琬有了身孕的消息不是秘密,也没有人刻意瞒着。按殷昱的说法就是,这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儿堂堂正正地怀上的他的娃,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于是没两日枫树胡同就知道了,余氏婆媳和谢琅夫妇组团过来道喜,然后紧接着魏夫人靳夫人和赵夫人她们也都知道了,陆陆续续上门来问了安。知道府里有自己的大夫,大家也没什么好特别叮嘱的,不过是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一些心得。
自然,护国公府也知道了这消息。护国公夫妇还是很高兴的,到底不管怎么说,谢琬怀的是殷昱的孩子,这点值得高兴。护国公这日便也亲自去了趟殷府,带了些滋补药材,还有尊从大相国寺里求来的玉观音,要求谢琬必须放在房里,说是可以镇邪,保护母子平安。
不管霍家对殷昱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护国公这番举动还是让谢琬挺感动的。他们就是再看不起她的出身,可眼下却看得出来他们对殷昱终究还是存着几分真情分,这就够了。至于对她态度如何,她又几时稀罕过别人看不看得起她?
她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然后殷昱看得起她就成了。
护国公回到府里。少不得把看到的情况跟霍老夫人复述一遍,霍老夫人也是微笑着不住点头,然后说道:“昱儿那边也没有个可靠的长辈,谢琬怀的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嫡亲孙子,何等金贵?全靠下人婆子,难免照顾不周,依我看。不如把昱儿媳妇接到府里来住罢。”
霍世聪与杨氏从旁听着,不由得互觑一眼,心里也明白老夫人这里仍然没把让他们搬回来住的念头放下。从大处说,谢琬怀的这孩子若是女孩子还好,如果是男孩,少不了又要引来各方诸多关注。即使殷府高手如林,堪比个小东宫,可终归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万一有个不测,那绝不是小事。
而从小处说。在他们看来谢琬乃是个运气好高攀上了殷昱的平民女子,她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贵族教育,又如何担负得起替殷昱教养子嗣的职责?如果殷昱的儿子留在殷府长大,一来得不到发展,二来也势必影响前途。
如果殷昱将来有一日逆袭回了东宫,那这孩子就很可能是未来的皇长孙,这件事一定不能含糊。
所以,即使一直都对护国公夫妇的积极态度持保留意见的他们,在这件事上也果断选择了站在霍老夫人这一阵营,霍家确实是需要殷昱,而如果殷昱的孩子在护国公府长大,将来他对霍家的态度,自然就十分不同了。
霍老夫人这么一说,霍家就果断开始行动起来。
翌日早上,杨氏受霍老夫人的嘱咐去了殷府。
虽然她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可是谢琬也已经在后面菜园子里看秀姑忙着播种看半天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趁着这个时候把菜种播下去,拿点肥捂着,到明年开春便可以有菜苗开始播种。今年的冬天不如往年冷,种菜很合适。
听到说杨氏到来,她扶着篱笆顿了一顿。护国公昨天才来,今儿杨氏便赶早过来,她可不会觉得这只是串门这么简单。
上次殷昱拒绝过老夫人带着她搬进国公府住之后,那边也没再有什么动静传来,以霍老夫人操持得国公府上下井井有条的性子,既然特地把她邀请了过去作客,当然不会就此粘粘乎乎地把这事撂下就不提了。而她一个被他们瞧不上眼的平民女子,又何德何能劳动她们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亲自登门探望?
如果她猜得不错,今儿只怕就是为着这事前来。
不过霍家如今是殷昱眼下身边最为靠得住的人,纵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患在内,她也不能怠慢,于是连忙整了整衣襟迎到中门,刚刚好看见杨氏落了大轿。
杨氏依旧一身恰到好处的珠宝光气,这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得十分得体的贵妇人。见谢琬一身干净整齐的模样,知道是起床许久了,便和蔼地执起她手说道:“有身子的人了,怎么不多歇歇?女人这个时候最娇贵,可不兴逞强。”
谢琬含笑裣衽,然后扶着她上了庑廊,说道:“世子夫人爱护我,不知我是个偷不得懒的性子。原先我们爷早上要出门去码头,我起得更早。如今到底也不敢那么要强了,辰正起来的。”
花厅里的紫铜大薰炉已经旺旺地烧了起来,玉雪领着小丫鬟上了瓜果茶点,然后给谢琬递了碗枣茶。
杨氏在花厅侧面耳房的炕头坐下,然后打量着屋里。她还是他们成亲的时候来过一回的,那时四处都结着红绸,作喜庆打扮,并看不出什么,眼下只见四处垂着长长的烟青色绫罗为帘幔,屋里摆设精而不多,素雅中又不失华丽大气,竟是不由点了点头。
殷昱原先独住的时候家里是由庞白他们打理,整洁和华丽都有,却多了几分硬朗,而少了几分温馨,如今看着这四处,真让人心生愉快之感,看向谢琬的目光,倒是又透出两分打心眼儿里的和气来 。
“难为你一个人能把这么大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这院里院外都做到这样精细,却是不易的。”
谢琬道:“我们爷平日在府里的时间少,我就把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夫人喝茶。”
杨氏接了茶在手,又道:“屋子是布置的不错,我很喜欢。可终归因为住的人少,到底显得太清静了些,你这样的年轻媳妇,白日里还好,晚上若是一个人在,可害怕不曾?”
“也还好。”谢琬微笑道:“我自小跟哥哥在清河住的地方也是栋大房子,而且我胆子大,在自己家里,倒是没觉得害怕。”
杨氏闻言笑道:“我听说昱儿也曾在你们家呆过一阵子?”
谢琬笑道:“他曾救过我哥哥一命,后来就在府上暂住了一阵子。”她当然不会把殷昱怎么到她府上去的事说出来,平白让人猜疑她与殷昱婚前的关系。霍家对殷昱有真情分,与她却没有。如果不是这样谨慎,她活不到今日。
杨氏点点头,垂眸喝了口茶,然后又道:“今儿来是为昨儿我们国公爷回去之后,因为想起昱儿当时和他说近日许多事忙,所以我们老太太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无人照顾十分妥,所以让我来看看。我看你气色不错,倒是保养得极好。
“不过头胎总有些始料未及的地方,丫鬟婆子们虽说尽心,有些事到底不如身边长辈敢说。这过年一屋子繁琐的事办下来,难免让人顶不住,咱们也不是外人,不如你们随我们回府去住,既免了操荣,到底我们也放心些。”
谢琬沉吟着,把手上的碗盏放下来。
“夫人这般惦记,真令谢琬感动至极。这府里没长辈,有些事确实不方便,不过我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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