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任如画该做的面子都已做过,便也就坐了下来。
吴三奶奶觑着她,说道:“奶奶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任如画强笑道:“没有,许是刚才在屋里闷着了。”
吴三奶奶叹了口气,便就说道:“有谢家的人在那里,怎能不气?便不说谢三奶奶了,只说上头那个,人家丧女之女出身,摇身一变成了郡王妃,不知道背后使了多少阴谋诡计。”
任如画被谢琬拒绝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终于找到了个有共鸣的吐槽,顿时就打起精神来道:“不会吧?夫人听说过什么了?”因为曾家没什么人在朝堂混,这一年多又因为照顾曾密而极少出门,她对谢琬的事知道的还真不多。
荣二奶奶便就拖着长气道:“奶奶问起这个,别的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一件,奶奶看看她这心毒也不毒。奶奶仔细想想,曾三爷被打的那事?”
正文、335 高低
任如画听她突然间提到曾密,心里还觉纳闷,再听她那神情透着无比深意,心里却不由一咯噔,难道她们的意思是,曾密被打跟谢琬有关?
这怎么可能?她觉得不可能,却又忍不住往下想。曾密被打那日谢葳和张氏刚好也到了绸缎铺,谢葳的护卫硬说曾密非礼了谢葳,最后才有这么一桩事的,难道这是个圈套,而下圈套的人正是谢琬?
荣、吴二妯娌看她脸色忽明忽暗,暗地里便就忍不住挑起唇来。
谢荣那次栽在谢琬手上,这事虽然没有被大范围的传播出来,以免再度把这事进一步恶化,但是季振元那一伙人还是知道了的,郑家当时跟季振元关系那么近,怎么会不知道?殷昱跟殷曜是天敌,这次郑铎因为季振元的事也遭贬了官,这笔帐自然被郑家人给惦记在殷昱和谢琬头上了。
任如画这里想到这个可能,却是气得浑身颤抖起来,“这件事是谢琬设的埋伏,可当真?”
荣二奶奶随她站起来道:“是不是真的,奶奶回去问问谢三奶奶不就知道了么?”
任如画脸色青白,怪不得谢琬那般推托不肯帮她,原来曾密是伤在她的手下!而曾密居然还让她去谢琬跟前求助,谢琬暗地里还不知怎么嘲笑他们呢!
而谢葳知道事情真相,居然也不告诉他们!
想到这里,她竟是再也坐不住了,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左蹦右跳,恨不能跳出喉咙变成石头让她砸到谢琬脸上去!
荣二奶奶和吴三奶奶见得目的达到,便就找了个由子说道:“前面是我们府的熟人,我们去打个招呼。回头有空再和奶奶闲聊。”趁机走开了。
这里任如画却是立在那里如石柱子一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如果谢琬如今还未封王妃。今日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事当着大伙面给抖露出来!可是她如今身份不同,她竟不能乱来了,若是搞不好还会连累自己!
她咬牙瞪向被簇拥在厅堂里说笑的谢琬。转身唤来丫鬟:“谢葳在哪里?”
谢葳正在与虞嬷嬷搭话,这里看见任如画直冲冲地走了过来。便不由皱了眉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锭金子来对虞嬷嬷道:“先前说的那事,还请嬷嬷帮着行个方便。事若成了,除了夫人那座田庄今年的粮仓不必愁,嬷嬷这里也会有重谢的。”
今年春季雨特别多,一改往年的干燥和春旱,鲁国公夫人也没有准备,所以嫁妆庄子上几间粮仓全部被淹了。而春上已将播种,庄子里还没有地方沤秧苗,很是愁人。
虞嬷嬷听得这话便把金子给收了,答应着走开去。
任如画到了面前,看了看四下劈头就问:“我们爷是怎么伤的?被谁的人打的?”
谢葳一直没告诉曾家这件事是谢荣叮嘱的,因为不但没有证据,谢葳已经成为曾家平妻的事也已成定局。曾家知道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闹下去对谢葳有什么好处呢?她绝对逃不了再次被口水推上风口浪尖的命运。
所以这事虽然憋屈,也只得忍了下来。
眼下听得她这么样问,谢葳便就也沉了脸道:“我怎么知道怎么伤的?又不是我伤的!”说着走开去。
任如画本来就气。看见她这么样漠然的态度更加生气。
在谢葳进府之前,她跟曾密也算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虽然曾密日渐偏心她令她十分难过。可是他终归是她的丈夫,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是有感情的!而曾密虽然偏心,却也不曾十分不顾她的感受,他受伤她比任何人都心疼!
而曾密对谢葳那么好,谢葳居然就这么样一副态度,她岂能不为曾密感到不值?
她朝她背影狠瞪了片刻,才依着花围子在石凳上坐下来。
谢葳且不理会,倒是谢琬把曾密打成这个样子,使得他生生断了官路。而她也得为着替他谋差事也汲汲营营地跟人应酬周旋,她如今虽然近不了她身。可是也不代表她就会白白任她欺负!
谢琬完全不知道外头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在鲁国公府用过午宴。下午又听了回戏,因着不敢让殷煦走夜路,于是太阳下山前就回了王府。
这里任如画比她走的更早,回到曾家三房,曾密还没回来。她先是唤了几个消息灵通的下人来打听了些谢琬的事,然后就坐在房里咬牙切齿的绞手巾绢子。
好容易等到太阳西斜了,才听见外头小厮在廊下道着:“爷回来了。”
任如画走出去,便见谢葳伴在曾密身侧,并排迈过了门廊。
她三步并两走过去,指着谢葳道:“你还有脸回来!”
曾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任如画道:“爷可知道这贱人都干了些什么?她明知道爷是被谢琬下了圈套打伤的,还瞒着不肯说!这样的贱人,爷你还把她当宝贝?!”
谢葳听得头个“贱人”已是咬起了牙,听到第二个的时候一巴掌已经扬到她脸上:“你叫谁贱人?!”
任如画躲避不及,实打实地挨了一下,顿时愣在那里,可是稍候回过神来,也是劈头把巴掌甩向了谢葳。只不过谢葳早有准备,避到了曾密身后。
三房里两位主母闹得火水不容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动手开打还是头一回,丫鬟们都吓懵了,曾密也来气了,扯住任如画的手腕便就说道:“你胡说什么?什么谢琬下的圈套?”
任如画气哭了,遂把今日荣吴二人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又指着谢葳:“爷你若不信,只管问她便是!”
谢葳知道这事迟早兜不住,今日就是她否认了,任如画回头也会去找别的人来作证,本就不服她这德性,便就冷声道:“我就是知道又怎样?我若不是被她陷害,今日能落到这地步?你任如画能支使得了我?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规定我什么事都得告诉你!”
任如画和曾密脸色俱都铁青。
任如画是自觉嘴上功夫越来越不如她了,曾密气的则是原来他竟然恨错了人,始作俑者原来不是谢葳而是谢琬!可是是谢琬的话就更让人气了,人是郡王妃,上头有太子太子妃罩着,就算把这事告到宫里,他们真能告赢?
但是谢葳也可气,她怎么能瞒着这事不告诉他呢?
谢葳转脸向曾密,“这事都过去了,再提有什么意思?倒是眼下爷的差事要紧。我已经在鲁国公府打点好了,应该最多不出三日,就能有消息来。”
都是京师勋贵圈的,一家出点事儿几乎家家都会知道,那虞嬷嬷既然敢接她的钱,自然就有几分把握,再说她提出了借自己田庄上的粮仓给鲁国公夫人捂秧的条件,不过是换个五城营的差事,只要戳到了点子上,其实没那么难。
曾密听见这话,心里到底舒坦些了,谢葳说的不错,眼下没有比他的差事更要紧的。
任如画看见谢葳又占了上风,后槽牙都快磨断了。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沉声道。这个时候通常曾密还是会顾虑到她的感受的。
曾密果然顿住了脚步,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她哼了声道:“总不能白白这么便宜她!”
事实上她也知道这事过了这么久再掀起来,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是她就不愿意谢葳步步都走在她前面,原先这种事都是她替曾密安排打点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在三房稳立不倒的一个原因,如今谢葳居然也不声不响替他办成了这事,她如果不再表现表现,失了的阵地又怎么夺得回来?
曾密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一没得罪谢琬,二没得罪过殷昱,谢琬居然对他下这样的死手,细想之下实在憋屈。当然他不知道谢琬之所以会针对他是因为任如画曾经想推她下水毁她的名声,所以心下那股气竟是被挑起来了。
“咱们虽然不能进宫告她,终归也要让她知道点厉害。这事若是能办你就办,总之别落下什么把柄。”
任如画这才觉得气顺了点。不过气消了又还是觉得不靠谱,谢琬如今岂是轻易能动的?
鲁国公府里办完了寿宴,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日子,谢琬这几日也并不曾出门,到了放榜这日早上,她便早早的派了人去礼部衙门外打听,时隔四年再次等待放榜,心情竟是一样的激动,竟是什么事也做不安生,连殷煦冲她笑也觉得没什么瘾了。
时间竟是也过得十分之慢,好容易熬到辰时末,见着孙士谦匆匆进来,还以为有讯儿来了,谁知道只不过是商号送货来了,忙着跟公孙柳对帐。
如此又熬了片刻,还是没有消息,终于觉得干等着不是办法,遂又上了后花园,带着殷煦看了会儿湖里的仙鹤,又心不在焉地折了束茶花插瓶,然后回到院子里桥上喂了会儿鱼,如此坐立不安地到了晌午,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中门楼下内侍们一传,倒是殷昱快马回来了!
正文、336 采办
“中了中了!”才进门他便冲着府里大声地说道。
谢琬身子蓦地一震,而后交手上食钵交给顾杏,一路飞快地迎出正院。“中了?”
“中了!”殷昱点头笑道,“大哥表哥还有武淮宁,他们都中了!据说武淮宁吊了个尾巴,但好歹还是中了!现在就看半个月后殿试情况如何。”
“太好了!”
谢琬欢呼起来。她虽然也作好准备,万一谢琅不中就等三年后,可是能够一次得中,自然是最好的。现在三个人都中了,以后的路就看他们自己怎么走,她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就放下了。
“快换衣裳,我们上枫树胡同蹭饭吃去!”
殷昱牵着她大步进了门,掩饰不住兴奋之意说道。
他知道谢琅入仕一直是他们兄妹的心愿,现在具备了一切资格,他当然替他们高兴。
半个时辰后安穆王一家三口浩浩荡荡到了枫树胡同,而这里也早就已经热闹起来了,魏暹夫妇和宁大乙他们都在,整个谢府都快被欢呼声掀翻,而齐如铮这边也热闹,但是听说大家都在谢府,于是索性拉着武淮宁也过了来。
罗升即刻去操办酒宴和戏班子。
这一日真正弥补了三年前他们中举时谢琬失踪未曾及时庆贺的遗憾。整座府里没有一处不是欢声笑语,没有一个人脸上不是布满了喜色。
因为出了位郡王妃的缘故,谢府如今往来的圈子更广泛了,谢琅虽未入仕,但在外也被敬称一声琅爷,尽管谢琅不愿以妹妹的身份替自己涨身价,却总是有愿意攀交的人自动上门。这日流水席开到太阳偏西,戏园子里的锣鼓声也一直持续到深夜。
谢琬出门的时候宁大乙也正好出来,在门廊下见着无外人。便凑上去跟她说道:“这几日你可有空?”
年初的时候宁大乙见了她时也是一副吞吞吐吐有话要说的样子,当时说有空就来王府找她却一直没来。今日他又提起这话,谢琬索性就停了脚步:“我有空。不过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男人?”
宁大乙一直有点怵她,闻言便就缩了缩脖子,说道:“明儿我到王府再找你说。”
谢琬也就懒得跟她多罗嗦,带着殷煦上轿走了。
翌日早上才用过早饭,宁大乙果然来了,除了手上一大堆竹鼓竹马什么的。还有两筐子南边来的早熟荔枝。
谢琬这些年得了他不少孝敬,也就不跟他客气,让孙士谦找人来抬了下去,然后命人拿出前儿东宫派人赏的几色点心出来。宁大乙吃着点心东拉西扯了几句,谢琬看他还不入正题,便就说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说我可要去对帐了。”
上次他这么样大献殷勤的时候是为借钱,现在他自己名下都有三间红红火火的大酒楼了,她可不信他还会缺钱。
宁大乙连忙作势摁住她,口里道:“我的姑奶奶,您就是我的克星成了不?”一面回到座位上。捏了几颗大杏仁在手里捻着,又酝酿了半天,才说道:“确实有个事。好久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谢琬捧着茶杯望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是这样的,最近漕运不是又规矩了嘛,我就想着从江南贩点绸缎来卖卖,可手头还差点钱,就想着咱们那个东兴楼盘出去估摸着能得个十来万银子,所以我就想……您放心,就是改做了绸缎生意。我也照样算你三成干股!”
谢琬望着他,眯起眼来:“绸缎庄?这么巧。你不是缺银子要找我商量盘楼面。是听说我们王爷掌了内务府的缎库,才起了当皇商的心思吧?”
宁大乙抿着唇。不言不语,两只眼睛却滴溜溜直睃。
谢琬沉下脸,瞪了他一眼,喝起茶来。
历朝宫廷用品都交由户部采办,但到本朝开始有了皇商,因为大多数还是由户部和内务府掌握。宁大乙提出要替内务府当采办,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宁家商号在北直隶一带还是甚有名气的,实力也十分雄厚,他们来担这段库采办之职也担得。
不过,这终究关乎宫闱,而且掌管内务府的是祈王和楚王,所以只怕连殷昱自己也不能决定,这事还是不能胡乱应下来。
她说道:“这事我不入股,你过几日再来。能不能我不打保票,反正我替你跟王爷说,若是不成你也不能怪我。”
“那是当然!”宁大乙连忙道:“反正我也就说说,能办当然好,万一不能办我就守着我的酒楼便是!断不能让你们为了我的事为难!”
谢琬笑着道:“你还真别抱多大希望。”
宁家这些年待她真没话说,光靠宁老爷子让她参的那几家股,也够她养个小金库的了,所以她能帮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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