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玮躲过了茶杯,可茶水也浇了他一脸,他火气更重,正要骂人,一抬头就看到萧羽红着眼眶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蓦然就平静了,夏玮拿袖子擦一把脸上的茶水,走过去拍了拍萧羽的背,口气带了几丝讨好:“别气了,我不说她,好了罢。”
萧羽闭眼,别过头,暗自生气,夏玮则抱着他不松手。
尤复礼出来了,萧羽和夏玮几步上前,尤复礼一时竟是默了,夏玮额头一跳:“怎么了?”
尤复礼斟酌好久才道:“王爷,这毒压不住了。”
夏玮:“什么叫压不住?”
尤复礼:“药不能再重了,再重郡主的身子也受不了,这毒,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引出来的,郡主身子弱太重的药用了亏身不能长用,老朽无能,真的压不下。”
夏玮脸色惊诧无比,萧羽苍白着唇小声接了下句:“压不下会怎么样?”
尤复礼叹气:“郡主可能会时不时吐血,还,命不久矣,前段时间用的药太重了,这次不能用这种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法子,否则单是猛药就可能……老朽会派徒儿时不时用针法给郡主压毒,其余的……”
夏玮声音发颤:“其余的怎样?”
“其余的,都看造化。”
夏玮久久无声,萧羽倒是还镇定,勉强笑了笑:“劳烦太医了,我这就找人送您回去,陛下那儿我们会去说,可能以后要您少去太医院了。”是要尤复礼专为夏暖守着了。
尤复礼摆了摆手:“那样老朽还落得轻松,萧大人客气。”
萧羽忙送着尤复礼走了,留下夏玮有些呆愣愣,过了好久才慢慢坐下。刚才萧羽说的没多久活头,竟是说中了。
夏暖过一会醒了,神色有些呆滞,夏玮在外间看了女儿一眼,竟是不敢挪动半分,看了会,失魂落魄走了,也没进去。
萧羽回来找了他半天,最终在书房找到人了,夏玮将自己关在书房,坐在一副字面前,字是很多年前提的,是普渡寺主持写的,是爱憎苦三个字,一挂许多年。
萧羽坐在夏玮旁边,关切道:“哥,你还好吧?”
夏玮声音有些干哑:“尚可。”顿了顿,“今天你去发生什么了?”
萧羽口吻平静:“我本来想骂她一顿,她一见我就嚎啕大哭,我还以为谁欺负了她,结果……”萧羽声音有些哽咽,咽口口水还是继续,“结果小暖抱着我说,她不想死,想多活几年。”
夏玮又没声音了,单手捂着眼,呼吸急促,只点了点头。
又过了好久,才问:“为什么她突然这么说?”
萧羽苦笑,是了,平日的小暖,是镇定的,是温柔的,从来也不给人添麻烦也不会说这些无用的话。所以好不易说出来一次,让人这么酸涩么?
“哦,还有一句,她说她是喜欢他的,我猜是云涯对她说了什么爱慕的话,被拒绝了罢。”
夏玮声音带了点怒气:“云涯是什么东西,也配觊觎我的女儿?”
萧羽舔舔嘴唇:“你知不知道,她怎么对云涯说拒绝宁植的,小暖说,她生不了孩子,不愿意去受气。”
夏玮:“简直胡说八道,她要真喜欢宁植,嫁过去我也不会让她受这种苦,老子的女儿都不好,留鬼的后生屁的孩子。”
萧羽这才接口:“旁的且不论,云涯这孩子能明知这种情况下还喜欢她,我就觉得挺不容易的。你我都知道小暖是胡说的,但是细细一想,谢孟庭生下小暖是这样,小暖就算能生孩子,恐怕也和当年一样结局,能不能生就都不重要了。”
夏玮被萧羽说的无言,重重叹了口气。
萧羽道:“其实小暖长得像谢孟庭,性子却有些像你,有些事情倔得很,又不愿意麻烦别人,她接连拒了宁植和云涯,大概就是不想以后给他们徒增伤心罢。”
“我……”
萧羽打断道:“我看云涯不像是会放弃的样子,小暖的事情,他若有心也是会知道的,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夏玮叹了口气:“我觉得云涯不好,杀孽太重。”
萧羽似笑非笑觑夏玮一眼:“再不好也比当年你灌我药强。”
夏玮:……
萧羽有些失神呢喃道:“再说,好不好又有什么干系,小暖能和他过一辈子吗,能乐一天我就不想让她难过……”
夏玮的心又痛起来。
两个人又默了好久,萧羽突然道:“对了,张竹要回来了,到时候,办法会多些罢。”
夏玮叹气:“但愿吧。”
踏云楼。
云涯一行人傍晚时分回了踏云楼,云涯一整天脸色阴晴不定,大家都有些不敢惹他,水东知道却不敢劝,何况早上萧羽还把人领走了,倒是像夏暖受了莫大的委屈,更是让人雾里看花起来。
云涯一回踏云楼就吩咐水南将另外半边太岁给安阳王府送去,水南有些不愿,云涯生硬道了句:“你是堂主还是我是?”
水南什么解释的话也没得到,反而被云涯刺了句,水东一直递眼色,水南也知道讨不了好,作罢不再问下去,认命派人送了太岁。
天擦黑的时候,洵青来了趟,递了个瓶子给门房,道:“给你们大人的,前些年御赐的天山雪莲,解毒的药。”门房认识她,还没多说话洵青就急匆匆走了。
水南从水东那儿听了个大概,将药递给云涯的时候,云涯神色复杂。
水南:“呐呐,小暖送给你的。”
云涯不信:“确定是小暖?”
水南耸肩:“不是她是谁,总不成安阳王爷送个药还派她贴身丫头来罢?!”
云涯:“那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对你有意呗,否则管你是死是活。”水南刚才受了云涯的气,此刻说话也不客气。
云涯更觉得头疼:“可是她说了对我无意。”
“什么意思?”水南好奇。
“虽然我不信,可她说还中意宁植。”云涯想也没想就说了。
水南顿了顿,看着云涯,云涯正等着她说什么,水南毫不不客气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阿云你也有今日……”
云涯:……
这次是真真切切动手了,云涯毫不客气将水南踹出了自己屋,当着她的面啪一声关了门,水南摸了摸鼻子,有些灰溜溜的处境错觉。
水东一看赶紧将自己媳妇扶起来,好不心疼:“叫你今天别去惹这煞星的。”
水南不慌不忙:“我总觉得我发现了什么。”
两人往回走,水东问:“你发现了什么?”
“你昨天不是说阿云身上有胭脂味道,但又没说他脸肿了,这味道,至少得抱一下才能沾上罢,按常理,至少是抱着表白心意的罢。小暖那脾性,虽然温柔,可是是个姑娘真的不喜欢,总是能给登徒子一巴掌吧……”
水东:“说不定阿云皮厚呢,打了看不出来。”
水南瞪水东:“你忘了小时候师父也是轻轻打他的,他脸上皮细,再轻也是得几个时辰才消红,后来大了师父就换了法子。”
水东一想,还真是。
水南摸了摸自己下巴:“总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啊,不过,谁让他凶我,哼哼,让他自己想到死罢!我才不会帮他!”
水东:……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堂主脸皮厚,打了看不出来,我竟然笑出来了~哈哈哈哈~
本文大概的意思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好像我一直都没说,在这里说罢,谢谢mie…mie、烛小蝉、萝卜干、陌晚、扶风乱月、* Kuchen给我投的雷,我会加油努力写文的~~~
谢谢我才是不厚道的人,一直以来给我这个写文拖拖拉拉的人的支持~~~
爱泥萌~虽然我真的还在心疼措不及防必须的双更QAQ~~~还是爱泥萌>3<~~~
☆、心意·三回
云涯抑郁了一天,终于找到了第一个自己觉得是症结的地方,首先,他怎么能不如宁植这孙子呢!宁植这小子有谢娴还招惹小暖,他可是连个女人都没牵过!这些且不论,就宁植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有办事的能力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要不是姓宁,鬼知道在哪里。
论长相罢,也是他略胜一筹啊,小暖经常瞅着他不放他是知道的,就宁植的书生样,哪有他看着靠谱实在……
论产业,他可是青燕的堂主,青燕整个大夏都有人有产业,就算以后交手给徒弟了,这青燕按老辈旧制,产业怎么都能带走四分之一,怎么算也不是小的。而宁植就是清贵世家,可连青燕的三分之一的产业也没有……
这样林林总总想了一圈,云涯果断认定,就宁植这怂样,都比不上半个自己的!当然,除了家世和那酸绉绉的学问。
想来想去,宁植这人真是没半分好了。
水南来送东西,云涯问她:“你觉得宁植比我好么?”
水南看着云涯眼下的青黑,还是放过了他,就事论事:“家室好,前途好。”
云涯:“可是比人而言,我差他什么……”
水南哼了声:“别想了,对了,下个月底人家成亲,你想破脑袋他也不会回头和你抢小暖的。”
云涯握拳砸了下桌子:“这么快就成亲了,他和小暖没见面还不过三个月罢!”
水南知道云涯心情不佳,忽然歪念一动:“看不过?找麻烦去啊,发泄发泄总是好的。”
这句话正正说到了云涯心坎!
大理寺。
宁植看着云涯送来的夜明珠,皱眉:“云大人送我这个干嘛?”
云涯无所谓露着一口白牙笑:“宁大人不是月底成亲吗,我先送贺礼来了。”
宁植嘴角僵硬:“我和云大人还没熟到这个地步罢。”
“是啊,所以我不准备参加宁大人的婚礼了,补个礼物给谢大小姐。”
宁植还记得上次云涯硬塞给他小暖的那个锦囊的事情,当时云涯站在池塘边,咧着个嘴角笑得邪气,二指拿着锦囊悬在池塘上问:“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反正也不想给你?”他当时气得上前抢过,转身就走。
那这夜明珠……宁植心塞,将盖子合上,安阳王府什么没有,夜明珠好似也不特别名贵。
手颤了颤,宁植咬牙:“这不会也是小暖送来的罢?”
云涯送这么女气的东西就是要让他难受,他眉眼轻扬:“你说是就是。”
宁植看着云涯,云涯也笑看宁植,两人不说话。
宁植深吸口气,将夜明珠的盒子放在案板上,愣了半晌,道:“云大人不喜在下,何必如此?”
云涯抿唇笑:“这可是没有的事,宁大人该不会是误会什么罢。”
宁植不想绕话,直接挑破:“怎么,云大人不喜欢小暖?”
云涯被这话直接得伤身,带笑的神色一敛,两人对视都有了些争锋相对的意味,云涯又一咧嘴直接认了:“是啊,喜欢。”
宁植叹口气:“我和小暖有缘无分,你不必如此试探我。”
云涯:“反正心意总是要带到,我也不想,这就告辞。”
话说的棱模两可,云涯转身就走了,每一句都没有切实说是谁的心意。宁植看着云涯,总觉得,这事没完。
事实上,确实也没完,第二日又有不少朝堂上的事压到了宁植身上,宁植翻看一下折子,怄得吐血,本来都是云涯手上的事情,也不知怎么,让陛下分到了他这儿。这些事进行了小半,已经有了些头绪,可这一扔到他手上,就要从头开始,给的时限还缩短了。
回家的路上还总是遇到以往不熟的官员来拉人去玩,又偏偏是想认识结交的,再过一月不到就要成亲,只得狠心拒了。
宁植这般过了几日,实在受不了,拉着相熟的好友去酒肆喝了几杯,吐了吐心事。
这日,云涯又衔着根野草,在大理寺后墙边上靠着。整治的人手段还没使出来,他今天准备了一场好戏,也不知宁植接得住不。
再过会就该散值了,他却觉得有些无趣乏味。
倏尔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云涯心知肚明,是有人要早早溜了,他吐了野草,闭着眼也不看,就等着大理寺整时散值。
那声音却分明传入耳,带着点惋惜的意思:“哎,你说子玉怎么那么可怜呢?”
“宁大人怎么了,你们昨日不是去举杯对饮了吗?没相敬欢啊?”另一个声音道。
那声音又道:“呐呐,你是知道的,子玉这么大都没成亲,可不是在等安阳王那小郡主吗,熟料是这么个结局。”
“什么结局,我瞧着谢家大小姐也不差啊!”
“你是来的晚,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谢家大小姐是不错,可根本不是子玉心尖上的人。要说这夏暖郡主,也是个狠心的主!”
云涯蓦然睁开眼,侧了侧脸,仔细听着墙那边越来越清晰的话。
“狠心,不能吧,都说郡主人好身子弱啊。”
那声音接着说:“怎么不狠心,身子是弱,你说,不喜欢子玉就算了吧,不答应就不答应啊,她爹是安阳王,谁能把她怎的,可也不该这样糟蹋人!”
“你说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声音压低了:“你是不知道罢,最初宁太傅就和太后意见不合,太傅中意的就是安阳王的郡主,太后却中意谢娴,不过这种事哪有姑姑做主的,这不就让子玉等了这么多年嘛,安阳王势大,又独,岂不是比右相家更好?”
另一个声音连忙道:“是这个理。”
那声音又道:“可郡主满了十六岁偏偏不喜欢子玉,不喜欢也就算了,太后为了激子玉特意找了郡主去问,结果她却说谢娴好,这才绝了子玉的心思。我觉得吧,不喜欢就不喜欢,何必硬是要推着谢娴给子玉呢,再过几年,指不定子玉又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呢!”
“你这样说,还真有点狠心。”
“怎么不是,谢大小姐虽好,可右相家那么势大,少不得左右宁家。”
另一个声音压低道:“别说了,这些朝堂世家的事情,少说一句罢。”
“呿,我就是替子玉不值罢了。”
云涯皱眉,转身走了。这时已经快到了散值的时辰,云涯走出去拍了拍自己找来的那个戏子的肩,对他道:“你先回去罢,今天不急。”
“可是,大人不是要我……”
云涯冷声:“我有其他的事要办,不会听人话?”
那戏子不敢再多言,讨个没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