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瞪他:“叫那么大声,是生怕夏暖他们猜不到我在隔壁是吧!”
水西抱着腿往远处跳嗷嗷嚎着:“小郡主脸色可不好,你还不跟上去。”
云涯又瞪他眼。
水西当然没被磋磨太久,云涯追着夏暖走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夏暖分明就是有事瞒着。
不只是傻丫头,还是个小骗子!
云涯直觉准的很,跟着夏暖回了府就听得她和洵青的对话,有几分急促,正是他猜疑的内容。
安阳王府。
洵青拧了个帕子给夏暖,心疼道:“郡主,你何必骗谢家大小姐呢?”
夏暖无力接过帕子擦脸:“哦,那该说什么?”
洵青有些默了。
夏暖失神一会,慢慢道:“我知道表姐要说什么的,不外乎是,我寡情罢了。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洵青:“郡主,你难受就别说了。”
夏暖摇头,抓着洵青的衣袖问:“洵青,小爹说骗人不好,可是我今年的谎话快赶上过去十多年的了,咳咳……”
“洵青,你说,谢娴姐来找我是不是要说子玉哥当时为了我多么难受,多么……多么……她是不是来替子玉哥要个公道的,当时子玉哥瘦了好多,我都看着的,可是……可……我不好,是我不好……”
“郡主,别再说了!”
“子玉哥会不会恨我,如果子玉哥恨我,云大哥……咳咳咳……”
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咳嗽声,云涯的心被揉皱又展开。他站在门扉隐秘处,眉头皱起来又松动,反复如此。蓦然洵青大叫一声,云涯整个人都被拉回神了。
“郡主!郡主!……求你别想了,霜河!霜河!……”
洵青叫了半天霜河来了,她们立刻往外匆匆小步跑去,神色慌张得不行,云涯站的那么明显洵青都没发觉。
里面安静极了,诡异的安静,云涯却觉得脚下重逾千斤。
头脑里一个声音回荡辗转,所有的隐藏,都在这门后面。
云涯深吸口气,慢慢往里走,他常年练功,走的又缓,就算是武功深厚的人也不一定听得出这脚步声,可是呼吸却凌乱极了,微微刺耳。
入眼的那个瘦削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在压抑什么,很久才轻咳一声。云涯往旁边走两步,夏暖的侧脸苍白如纸,嘴唇却艳丽如血……
云涯蹙眉,又往旁边走了一步。
他持剑的手发颤。
夏暖手中一方素斤,红梅点点,一团一团晕染开,她唇角湮出一条线,艳若胭脂。
云涯眼中雾气上涌,他咽了口口水,喉头抖动,嘴唇震颤。
“小,小暖?”
夏暖蓦然抬头,四目相对,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睁圆眼,惊恐攫住她。
一瞬不到,夏暖低头咳起来,在云涯眼前活生生吐出口血来,染得她素指璀璨。
云涯的呼吸乱极了,几步上前,给她拍背,拿过她手上的帕子,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方素帕给她擦嘴角擦手,他的手不断发颤,几次都滑开想擦拭的地方。
夏暖闭着眼不愿看他,慢慢要自己压抑咳嗽,再次要睁眼的时候,才慢慢缓过来。
云涯神色冰冷木讷看着她,再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夏暖努力咽下口血水,轻轻喘息。
相顾无言。
云涯兀自压抑了好久,才拿着帕子哑声问:“这,这是什么?”音色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破碎。
夏暖倒是平静了,不哭不闹:“血。”
云涯深吸气:“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吐血?”
夏暖轻嗤笑:“云大哥,不是吐血,是吐毒血。”
云涯右手握拳死紧,额上青筋跳动,低吼:“我知道是毒血,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我会不知道这是毒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吐毒血!你倒是说啊!”
夏暖看着云涯发红的眼眶,犹如困兽一般。
她笑的越发像个花妖,也不知道是笑什么,尾音还带着卷儿,她一边笑,左侧眼眶一边落下温热的水汽道:
“云大哥,自然是譬如蜉蝣,朝生而暮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心疼~
今天又校正了后几章,准备打包打包东西,失踪几天,免得被刀片炸了~
啊,我养了只猫,叫七夕,样子请看我的网页版专栏头像,大家可以叫我七麻或者小七麻~~~
说到专栏,我一点都不急悬挂微博(其实是懒~),后期开起车来,我自己都怕(神秘的微笑~~)
马上要200个收藏了,今天看我最初发文只有2个藏的截图,有点感慨,一步一步就这么多了,我在想,要不要写点段子,但是你们刚看完正文又看段子,会不会……不适应?
☆、朝生暮死·二回
云涯说不出话来,目疵欲裂,夏暖闭了眼不再看他,云涯脑中转了半晌都毫无思绪,头脑真真是空白成了前所未有的一片雪色。
云涯猛然握着她的双肩摇她,慌乱道:“不,不,你是个小骗子,你骗我你不能生孩子,你骗我你喜欢宁植,转眼又去骗谢娴你对我一见钟情,骗她我看不上你,你这个小骗子……你给我解释,这一定都有解释!”
夏暖被云涯摇得难受,回头瞪他,道:“是,我是骗子,我压根就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宁植,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你走,你走!”
夏暖去推云涯,奈何云涯力气大,她的手不时擦到云涯的脖颈却根本推不动他,他就紧紧禁锢着她双肩,双眼深红看着她,好似要将她拆皮剥骨的怒视。蓦然勾出个物事,五彩的绳子碧绿的坠,夏暖看清那物,只觉得脊背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了去。
那是她最初送的平安扣。
云涯也不将坠子塞回去,只禁锢夏暖道:“别再骗我了,你分明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我画什么我的像,不喜欢我替我在谢娴面前出什么头,不喜欢我……你那天找那么久的画……”
夏暖听完,呆呆看着他,云涯也看着夏暖,分毫不让。
那股麻痒又入喉,夏暖止不住咳嗽起来,云涯慌乱无措想抱着她,夏暖咳得急,血溅在他雪白的衣衫之上,倒真是应了水西的话,宛若高岭之花。
云涯的心要碎了。
洵青带人进来,一见这情况,惊叫:“郡主!”
云涯回头看洵青,那一眼杀气外露,看得一众人不敢上前半步。
夏暖靠在云涯的肩膀,咳完了,又缓一阵,下颚染尽绯红,云涯又抖着手给她擦,那方帕子血都要吸饱了,洵青硬着头皮上前几步:“郡主,你这……”
夏暖喘口气,指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出去,全部出去。”
“可是……”
“出去!”夏暖厉声叫一句。
洵青被夏暖气势所慑,跺跺脚果真带人出去了,霜河急的不行:“洵青姐,怎么办啊这怎么办?!”
洵青缓口气:“我去找王爷和萧爷,你守着。”
言罢一路跑走。
内室。
夏暖静静看着云涯给她擦嘴角,想说的话一句说不出,辩解苍白,多说亦是无益。
夏暖抬手,指尖沾着血渍点在云涯的右眼边上,轻轻道:“云大哥,上次见你眼眶红还是你去了公主府之后呢,这次竟是因我红了。”
云涯不言,就看着夏暖。
夏暖吐口气,温婉笑了,一如初见般道:“是,云大哥,我喜欢你,很喜欢。”
云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话,却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惊喜,他喉头抖动,这么多年了,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他生生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夏暖看着云涯,头一次不掩饰那种爱慕,边说边落泪:“我初时是喜欢子玉哥的,太后知道我身体情况,不会许的,谢娴姐这么多年确乎也是在等子玉哥,他们很好。三年前的时候,我救了你的那次回来就吐血了,这就没出过府养了三年。”
面对夏暖这种全然坦白的态度,云涯真的着慌了,摇了摇头:“不,别说了。”
夏暖含笑继续道:“年初的时候,尤太医就说过了,我,我……”
“别说了……”云涯提高了声音。
夏暖还是道:“那个时候,尤太医就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不!”云涯低吼,咬着牙。
“云大哥,我有错,我不想说自己短命,所以骗你们。”
“别说了!”云涯摇头咬牙,“我不信,你就是个小骗子,你肯定是还在骗我。”
夏暖呼吸急促,平复好半晌才又慢慢开口:“可是,这次是真的。”
云涯眼眶尽红,看着她,夏暖回看云涯,再不躲闪,坦荡荡的态度让人绝望。
云涯伸手捏着夏暖的下巴,夏暖不躲不避,任由他大力捏着,云涯凑上去吻她,她乖顺的打开唇,任由他尝她唇齿之间的血味,云涯吻着吻着就不动了,夏暖感觉到云涯胸腔颤动,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埋首在她脖颈一侧,有温热顺着她衣领流进了肌肤。
云涯绝望道:“可是我喜欢你啊,小暖,我喜欢你啊!”
“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我舍不下你!”
“我喜欢你。”
夏暖哭着道:“云大哥,你这般好,定会遇到比我还好的姑娘的,我不好。”
“可是我不想要,我只想要你。”
这一句话刺痛了夏暖,她泪涌得厉害,去推云涯,推不动,终是泪崩嚎啕:“我有什么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没听见吗?我活不久了,我活不久了!
“难道你不明白吗,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死了,我爹和我小爹都会肝肠寸断,他们到死之前都要来给我祭坟,我已经够难过了,我已经努力活着了,可是,我活不成,我活不成的,我生下来他们就努力不让我死,我死了他们还要给我打理后事,我在地底下难道还要看着你也来我坟头哭一遭吗?!
“难道我还要看着你也要为了我的病心力交瘁,私下难过,四处找办法替我解毒吗?你根本不懂,我不要再当谁的累赘,我求你了,你就像子玉哥那样罢,你好好成亲好好活,我就很开心,我就很好。
“京城里那么多贵女,比我漂亮的比比皆是,你随便找一个都是白头偕老啊!你缠着我干什么,我是短命之人,我死了,你怎么办,你说啊,你怎么办!”
云涯看着夏暖,唇颤了几颤,才缓缓开口。
“可是,京城之中不会再有第二个夏暖替我求平安符,替我所受的伤难过,不嫌弃我出生的了,不会再有了……”平静麻木得让人发怵。
夏暖说完听完,又是一阵猛咳,血溅在指间,滴滴答答下落。
云涯着慌,要去寻什么给她,门猛然被踢开,夏玮大步走进来,一脚将云涯踹到地上:“滚!”
云涯蜷在地上,冷汗直冒,夏玮还要再踢,夏暖忙上前劝着:“爹,爹,别踢了,让他走罢,咳咳,爹……”
萧羽随后而至,对着门口大喊:“还不进来服侍。”
侍女们和尤复礼的大徒弟才鱼贯而入,萧羽没给夏玮再动手的机会,一把拉起云涯就往外走去,夏玮放心不下夏暖,守在内间看着那徒子拿针,给夏暖止血。
云涯生生被夏玮踹出口血来。
萧羽将云涯带到正屋,让人给他换了身衣服,将身上的血打理干净,云涯不愿,萧羽只道:“你莫不是要让全京城都知道小暖不行了罢。”
云涯只得抹了把脸去换了衣服,却坚持要带走,萧羽随他。
云涯出来的时候,萧羽坐在外面慢慢喝茶,安静得很。
萧羽问:“知道了?”
云涯:“知道了。”
“还想知道更多?”
“想。”
萧羽慢慢从怀里掏了个东西出来,交到云涯手上,是块黑玉:“我懒得说,尤复礼那儿你也别去了,这两天别在京城待,去普渡寺找他们住持,遇到夏玮的人不想死就有点眼色。”
云涯低头看着那玉,又看萧羽。
“去吧,你要是都知道了,还想回来,我迎客,若是不想回来,这辈子就别再让小暖见着你。”
萧羽说完,自嘲笑了:“反正小暖的一辈子也不长,不为难你。”
云涯一震,默然不发一词,拿着黑玉和衣服就走了,背脊挺得笔直。
萧羽看着,也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云涯连夜上山,翻窗进到住持的院落,在住持瞪大的眼睛注视下,慢慢摸出那枚黑玉,住持才慢慢明白过来。
“施主要知道什么?”
“夏暖。”
住持长叹一声:“我有一明珠,久被尘劳锁。”
云涯:“我不是和你来促膝长谈的。”
云涯摸出自己的剑,闪闪发亮放在桌上,道:“现在开始说吧,废话省着点。”
住持:……
云涯回到踏云楼的时候,天刚刚擦亮,他的心却如坠九天。
走进踏云楼的时候,水西终于等到了他,哇哇叫着:“阿云阿云,我终于知道了,夏暖那是毒脉啊!毒脉!”
云涯镇定看水西眼,点头:“知道了。”
“可是我还没探究出来是什么毒!”水西叹气。
云涯:“三千繁华。”
“哦,”水西点头,“这名字好熟……不对,你怎么知道……哎哎,别走……”
半路又碰到了水南,水南讶异指着云涯唬道:“你这是什么打扮,衣服怎么会有血,还有你提着的不会是尸体罢!”
“打斗时沾上的。不是尸体。”
“那是什么?”
云涯苦笑:“我的高岭之花。”
水南还没明白,水西还追着云涯,却通通被隔在了门外。
这日后,云涯就将自己关在自己院子里,谁也不见,水西又去找三千繁华的渊源,好不易在自家师父那灰扑扑的医书里找到,看的一眼,一个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自此副堂主和主事们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在哪儿,更是谁也不敢去劝。
三日后,水南看着不是办法,终于灌了水东几杯酒,塞了一坛烈酒给他,亲自将他踹进了云涯的院子,要他以身犯险去劝谏。
水东嚎了半天,奈何媳妇儿不心疼,最后夹着尾巴乖乖推门进去了,还以为有暗器什么的连忙躲开,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水东愣了,第一反应是,我|操,他身上带伤还喝酒!
往里走一路都踢到酒罐子,水东的想法变了,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