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本不是个喜欢被人伺候的,这几日伺候侍弄夏暖却得心应手。
下人见这样,素日里也不多在主子面前走动,只按着各自的分工做好事便可。
洗浴完,夏暖渐渐清醒。
云涯帮她把身子擦了,用袍子裹好,照样抱着回屋。
夏暖穿好里衣,云涯道:“我去唤霜河来。”
夏暖点头。
霜河伺候夏暖换好衣裳,择了件大红边的对襟襦裙,配了几件头饰,也就好了。
夏暖左右看看,问云涯:“会不会素了?”
云涯笑:“舒服就好,非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夏暖觉得云涯说的在理。
夏暖弄好,抬眼见着云涯还穿着春日自己做的衣服,道:“对了,等等。”
霜河从带来的嫁妆里又翻出十来件夏衣来,全是夏暖近日给云涯做的,霜河帮着裁剪,夏暖刺绣。
夏暖翻出一件白衣,上面用大片红线绣着吉祥纹,道:“我就说有用。”
云涯深深看夏暖一眼,摸了摸她侧脸,拿着进去换上。
换好,云涯抬手,连袖口都是紧密的吉祥纹,他默然看着,笑起来,柔和五官棱角。
这样的日子便是,他想要的了。
回得安阳王府,礼数一一拜过,夏玮看云涯一眼,哼一声,不甘不愿还是喝了那杯茶。
萧羽拉着夏暖说话,问东问西一番,看着夏暖笑的开怀,再周全的话也没多问。
只道:“有什么不好的,回来找我和你爹,别藏着掖着。”
夏暖摇头,道:“都挺好的,阿云还说要带我去南疆玩呢!”
夏玮心下不舍,口上只说:“过了夏暑再走,不然热着。”
夏暖道:“嗯嗯,阿云也是这般说。”
夏玮:……
恰云涯端着才洗净的葡萄进来,放夏暖面前,问:“我说了什么?”
夏玮干巴巴打断:“没什么!”
午间的饭菜,夏玮叫人怎么违背着云涯口味怎么摆。
萧羽见着夏玮都要亲自摆菜品了,打断:“好了,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夏玮讪讪不应。
萧羽只管吩咐下人重新摆过。
饭用过,宫里懿旨就下来了,太后召见。
夏暖云涯大婚的时候,太后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这一行,避无可避,好在夏暖记不住那些不快的过往。
夏玮送走夏暖的时候,不容置喙道:“过几日回来住几天。”
夏暖还没搭话,云涯应着:“我和岳父想到一块去了。”
谁他娘准你叫岳父了?!!
这话在夏玮心中忍了又忍,不甘不愿只化作一声:“唔。”
马车来了,云涯让慢着点走,宣旨的太监有些急,道:“云大人,太后在宫中等着呢?!”
云涯先让夏暖上马车,不搭话。
等帘子拉好后,笑着回了句:“万一郡主有孕了,公公担待?”
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听见。
太监瞅一眼还没走远的安阳王,只管讪笑,旁的,不敢再催。
云涯施施然上车。
霜河给座位上加了个靠枕,云涯瞧着夏暖困顿的模样,伸了伸手:“过来,我给你枕着睡会儿。”
夏暖点头,枕着云涯大腿,小睡起来。
云涯低声:“拿件披风给她把身子搭上。”
霜河依言。
到的皇宫外,马车停行,云涯拍了拍夏暖的侧脸,夏暖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看他一眼,又闭上了眼。霜河正准备唤一声,熟料云涯将披风扯开,一把抱起夏暖往外便走去。
下了车,跟随的太监见此:……
云涯道:“公公先行吧,我将郡主带去太后殿外。”
太监皮笑肉不笑道一句:“那郡马脚程快些,杂家就先行一步了。”
云涯冷冷看那太监一眼,太监被看得遍体生寒,想到云涯往日凶狠作风,一甩拂尘,转身忙不殊走了。
云涯稳稳抱着夏暖,霜河跟着,不紧不慢走着,夏暖途中渐渐醒了,在云涯怀里揉了揉眼,看他半晌,云涯亦是看她。
“记得吗?”云涯温柔问。
夏暖点头:“记得。”
云涯笑,抬眼看前方,道:“那你醒醒觉,我抱你去太后殿前。”
夏暖用脸蹭云涯的衣服,却不抓着,怕揉皱了不好看。
太后殿前回廊,云涯放下夏暖,她也基本清醒了,夏暖回看宫殿一眼,道:“好熟悉。”
云涯不以为意:“许是你小时候常来。”
“唔。”
通报过,进殿行的礼,夏暖抬头时,未有半点不适应。
太后是知道夏暖情况的,柔声问:“还记得哀家吗?”
夏暖只笑:“模模糊糊觉得熟悉。”
太后点头。
说得几句话,太后眼神不时绕云涯打转片刻,夏暖亦是有所察觉。
太后也不遮掩:“哀家记得云大人和我侄儿同龄,现今见得你们恩爱,想我侄儿还是独身一人不免有些感慨罢……”
夏暖歪头,脱口而出:“谢娴表姐不是……”话到一半就记不得了,只有个模糊概念。
云涯见她蹙眉,拉了拉她手低声:“想不起就别想。”
夏暖回神,不好意思笑了笑:“太后见谅,我实在……”
太后摇头:“没什么,谢家嫡女已经和户部尚书王家公子商量婚事了……听闻前几日才下了聘礼。”
夏暖想不起,也不多说这话头。
太后提完此句,也不想继续,周转开提了提其余的话。
话至一半,有太监在太后耳边说的一句话。
太后脸拉了拉,不冷不热道:“让她莫要瞎操心了,这好不易又才怀上,都多少年的事儿了,歇了这些心思罢。”
夏暖听不到,云涯听得真切,那太监说皇后想召见郡主。
太后说完这句话,又拉着夏暖问长问短一阵,便乏了,赏了好些东西,让他们退了。
出了太后殿,夏暖歪头问:“子玉哥连个订婚的人也没有?”
云涯笑看夏暖一眼,不答话。
又走了几步,云涯忽道:“我记得宫门出去,有个老头做糖葫芦做的好吃,要不我带你去仙鹤楼用个晚饭,吃完想去踏云楼一趟吗?”
“好啊好啊。”夏暖眼神晶亮,一提着出去,就莫名亢奋。
云涯揉一把她头,牵过夏暖手,开始给夏暖背上了仙鹤楼的特色菜品。
夏暖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早忘了刚要问什么。
仙鹤楼用过晚饭,夏暖吃的撑得很,云涯带着她往踏云楼走得一段,她就迷迷糊糊揉眼睛,走到一半,云涯干脆蹲下身,夏暖有些不愿,云涯唬脸,夏暖磨磨蹭蹭爬上他背,云涯走几步,夏暖就安然睡了过去。
云涯失笑。
走到半程,夏暖睡熟,手抓不稳,云涯让霜河帮忙,将夏暖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
水千站在踏云楼进门处,正在打理自己的马匹,她和水西才从外地回来,花远开始慢慢被云涯带着打理踏云楼,她的担子慢慢轻下来。见到云涯的那一刻,水千有些怔愣,手中的马刷子滑落手。
云涯对她微笑,是久不见过的温雅隽秀之态。
她张口无言。
云涯拍了拍怀中人的脸颊,轻声唤道:“醒了,到地儿了。”
夏暖迷迷糊糊睁眼,云涯伸手去捏她鼻子,捏的红红,夏暖嘟嘴去拂他手,云涯又笑起来,平白多了几分潋滟姿容。
水千本想说的话,忘了。
夏暖能认踏云楼的人,只是过往都记不住,然则也没什么过往相处好记下的。
夏暖道:“水千,我带了礼物来~”
是一早准备好的。
霜河走上前,双手奉上,水千抬手看,是个腰配,取的是个祥瑞兆头,玉色自是不用说,怕是珍宝斋也得寻好久的老水头。
水千笑:“我带你们进去吧,堂主也好久没回来了,花远住你院子,每天都念着你。”
云涯:“他是该约束一番了。”
夏暖点头,又有些一蹦三跳的兴奋:“水南姐姐呢,好久不见了~~”
云涯一把拽住她手:“别乱跑,这里面走丢了不好找。”
“噢~”
水千看他们交握的手一眼,对夏暖笑了起来。
见得水南,水南拉着夏暖絮絮叨叨半天,水东干脆不管他们,兀自去酒窖里抱了坛子十年的陈酿,邀云涯共饮。
两人坐在云涯院子那颗树下,周围石灯尽数被点燃。
水东笑的有些傻,云涯看着他,带着打量。
云涯:“有喜事?”
水东点头道:“水南怀上了,等过了三月稳了,就告诉全楼的人。”
云涯一怔,片刻后笑起来,端着酒杯道:“那我先干为敬~”
水南这事,要从头说话就长了,两人这么些年无子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水南一直觉得对不住水东,暗地里也在调理,可受过伤,毕竟艰难些,如今怀上了,亦是可以道一声子女缘分到了。
水东问:“你们什么时候……”
云涯看水东一眼,笑着摇头:“不要。”
水东愣:“不要?莫非是郡主……?”
云涯又和水东过一杯酒,慢慢道:“能,南夜阑私底下跟我说过,如果想要,她也能办到,不过……这毒这么些年,小暖身子骨长不开,容易难产……我不想要。”
水东哽了半晌,低声问:“那,郡主知道吗?”
“她子嗣艰难她自己知道,南姑姑能想调理她身子,她不知道。”
说完这些,云涯饮下杯酒。
“这事情我和安阳王还有萧羽也说过,我们都觉得,不告诉她是最好的。”
水东一时之间有些沉默,云涯倒是笑得温和继续道:“况且我还想带着她天南地北的走出去玩,之后又要教导徒弟,没有是最好的。”
“说了这么多,还是你们的喜事最重要,来来来,喝!”
夏暖和水南聊得晚,回家洗漱完夜都深了。
夏暖在床榻内侧揉眼睛,迷迷糊糊看云涯。
云涯:“还不睡?”
夏暖嘟嘴,咬唇。
云涯刮刮她鼻子,把夏暖拢怀里,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有什么就说。”
半晌,夏暖闷闷:“水南姐姐有身孕了~”
云涯:“你不高兴?”
“高兴!”
“那为什么这幅神情?”
“我……”
云涯摸了摸夏暖脸颊,还是软嘟嘟的小孩一样。
从上往下看,蝴蝶骨拢在衣内,振翅欲飞……
云涯咬口夏暖耳朵:“这么精神,先做点别的事……”
夏暖一霎眼睛圆睁瞪着他,云涯笑起来,手不老实往衣里滑去。
一晌贪欢。
待夏暖能和云涯说上话了,倒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迷迷糊糊困顿着要睡。
云涯拢了拢夏暖额角的散发。
凝视她睡颜良久,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尽量日更,可以点餐,最后一个番外写啥没想好~
☆、番外·正春风(2)
成亲一个月,云涯带夏暖去周遭玩了个遍,只有云涯不想去的,没有他找不着的好地方。之前应夏暖去香山,半路杀出卓青,出了岔子,便是再也没去成。
此次重游,夏暖终于见着传闻中的行宫。
没赶上春日,也无甚好景色。
云涯带夏暖待了两日,第三日带夏暖去了临近的普渡寺。
再看这座寺庙,不由唏嘘感慨。
云涯和夏暖去向不同,遂分开两头走,云涯不还愿,只想去当初跪了许久的佛像前再上柱香,夏暖则要再给他和爹爹们求平安符。
这一次上香,是前所未有的释然,云涯见香炉袅袅,微勾唇角。
只觉此生所愿,此刻皆是实现。
曾今的灰暗逆旅踽踽独行之感,不复。
云涯真心实意跪下拜了拜举头神明。
那厢,夏暖才求好符纸,便觉得有人看着她。
她回头,见一女子挺着肚子,像是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她看着她,夏暖只觉得那脸有些说不上的似曾相识,又记不起来,只得微微笑着点头作罢。那女子脸色变得古怪起来。霜河是识得的,那人正是井然。
过了片刻,井然过来和夏暖打招呼。
夏暖有些不好意思道:“从前好多事,我记不住了,可能也记不住姐姐你了~”
井然刹那所有的尴尬都像是被尘封,好像纠结了半晌的事情,一下子被闷死在了过往中。
井然打量夏暖一番,微笑道:“郡主现在好,就是好的。至于我,不需记得。”
言罢摸了摸小腹,道:“我夫君在外等我,我也祝愿妹妹和云大人早生贵子~”
夏暖笑有些僵。
慢慢往外走着,夏暖咬唇。
又是……孩子……
云涯甚至不想正面和她谈,她往回看,见着井然的夫君扶着她,两人言笑晏晏,视线落在井然微凸的肚子上,夏暖想,这样,是不是对云涯不公平?
她又看井然夫君的脸,想着,如果有个孩子,云涯是不是也会这般?
夏暖低头,叹口气。
大夏贵人女子生不出孩子的,也不是没,大多是抬了小官员嫡女当贵妾,另外不愿意的主母,也给夫君找了小妾,生了男孩要过来自己养……
夏暖蹙眉,这是万般不愿意的,可是她……
她甚至有些想哭了。
这些都落在了霜河眼中,待和云涯一会和,趁着夏暖上马车的空隙,偷偷讲给了云涯听,云涯点头,让她上去。
云涯在马车下站了半晌,叹口气,上了马车。
回了府,天色渐渐暗了,两人洗漱一番,穿着便服在家里。
云涯还有些踏云楼的事情,去了书房,夏暖洗澡的时候,掐了掐日子,正好是小日子走后的七八日,大婚前,宫里教养嬷嬷对她的话又响在了耳际。夏暖趴在木桶边上想了好久,咬咬牙,决意还是试一试。
书房。
云涯还剩一本文卷批阅,皆是花远近来不解的事情,因着他带着夏暖到处走,师徒二人最近皆是如此书信往来,踏云楼有了大事,云涯则会特意抽身去处理,不过现世安好,皇子还小,安阳王也不想着造反,踏云楼,还真没什么关于皇家的事情处理。
云涯正待提笔,门开了,探进来个头,云涯见着夏暖那副小心翼翼的紧张模样,笑起来,只道:“外面风冷,我还有一会儿,你要么回屋等我,要么,就进来。”
夏暖咬唇,慢慢挪进来,穿着一身棉麻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