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跟着宋临照来来岐陵,也不过是为了她心中那点莫名的愧疚罢了。
只是如今,宋临照终于割舍下了碧落宫,怕是也不会在乎这条只为了聂音落存在的生命了。
就在宋临照向祁连山的方向快速飞来的时候,聂音落和无殷这边却是快要结束了。
无殷这次不再藏拙,竟是用了和聂音落一样的聂家枪法,拿、扎、点、拨、刺,其熟练程度比聂音落更甚。
而且竟是越打越悟出了聂家枪法的精髓,即便聂音落同时用暗器攻击,也是没能占到一分便宜。
“封远侯,你这一手聂家枪法,还真不像一个初学者,怕是练了至少有十年了吧。”
在两人的紫微枪再次相交的时候,聂音落如此说道,眼中似有讽刺之意。
无殷却是不想回答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熟悉,明明只是练了三年而已,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练的是聂家枪法。
聂音落见他如此,嘲讽一笑,她练了十多年却是比不过这么一个练了没多久的人,果然,她不适合习武,也不适合,战场吗?
紫微枪刺入左肩,聂音落心中却是只剩了一种无力之感。
这便是无殷的真正实力吗?果然,他原来是对她手下留情了的。
只是,四肢百骸突然涌上来的寒意,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又是寒毒?竟然在她以为它不会发作了的时候又一次发作吗?
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老天爷还真是厚待她啊。
聂音落吃力地抬起右手,紫微枪还在她手中,可是聂音落却觉得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刺出一枪。
就在无殷的枪马上要刺到聂音落心口处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把她给带到了一旁。
“梁安!”
聂音落认出了那个身影,更是看到了他胸口的伤。
梁安却是沉稳至极,对着刚才在聂音落寒毒发作时不知从何处涌上来的几个人吩咐道,“带主帅下山,快!”
聂音落因为她的话睁大了双眼,“梁安,你这是做什么?”
可是梁安却是已经没有了跟她解释的时间,那边无殷也早就反应了过来,一枪刺了过来,这次依旧在胸口,不偏不倚,正好是梁安心脏的位置。
而聂音落却是在刚才梁安话音一落的时候,便被几个人护着离开了战圈,这几人都是轻功极好之人,竟是就这么带着她走上了另一条路。
原来的那条路,则是不知被何时启动的阵法给就那么断了。
聂音落回头看去的时候,便看到了梁安扑到无殷身上的画面,还有战到此刻,只剩下的那么十几人用同归于尽的招式与夜国那边的人同时倒在地上的画面。
然后,便是聂音落最为熟悉的一声爆炸之声,和梁安最后看向她这个方向的笑容。
那是她带来的火药,被他拿到了自己那里。然后这个阵法天才,在他们对战的时候改了阵法,同时埋下了引线。
在她差点就要亡于无殷枪下的时候,把她救了出来,而选择与无殷同归于尽。
她真是后悔,她刚才竟是只顾着与无殷决一死战,却是忘了还有梁安他们。
而梁安,最后只是在把她推开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了一声,“主帅,好好活下去。为了聂家,好好活下去。”
然后,便是此生相决。
“梁安……”
聂音落在被寒毒侵蚀得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她自己一个人来到岐陵,直接被封为主帅的时候。
那时,所有人都不服她,甚至没有人愿意当她的副将,而梁安就是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
“我,我可以当您的副将吗?”
当时她一心只想报仇,对所有人不信任,可是唯独的,对这个自己送上门想要成为她副将的人有了一种莫名的信任。
然后她就那么简单地答应了下来,他成了她最得力的副将,成了当时那个军营里唯一真心忠于她的人。
后来,她一路成长,他也跟着她一起成长。在她把姚深提为副将,并重点培养他的时候,梁安也是一句怨言都没有。默默地打点好一切,默默地把自己所有的经验都教给姚深,他变得越来越稳重,越来越像个真正的聂家军,可是最终,他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聂音落知道,此时把她带下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宋临照安排在她身边的人,真正值得信任之人,他们不会伤害她,必会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聂音落却是知道,这一生,她也不可能像当初信任梁安那样信任谁了。
在她终于支撑不住,将要晕过去的时候,她不禁又想起了当时的画面,一个满脸通红的男子局促地站在她面前,她如以往一样,面上无波,却是在他说出他的目的之后,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子听见她的话,脸更是红了几分,“梁安。”
“梁安?哪个梁?哪个安?”
“国之栋梁的梁,富贵安康的安。”
看着那个满脸通红的男子,她终于决定不再逗弄他,微微点了点头,“嗯,就你了。”
那个男子有些迷茫,“什么?”
“就是你,做我的副将吧。”
她没想到在他听见她的话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竟是就那样跑出了她的中军主帐。
聂音落似乎还可以记起当年那个男子每次跟她说话都会满脸通红的样子,还有那不由自主的结巴。
当时那般青涩害羞的男子,后来终于如他的名字那般成为了国之栋梁,也有了那个本事为别人带来富贵安康。
可是终究,他却是止步于此,因为她,了此一生。甚至留不下生前身后名。
祁连山的这条路不好走,她竟是在这条路上遗失了那个陪了她这么久的副将。
国之栋梁的梁,富贵安康的安。
梁安,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再遇上我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主帅了。
在聂音落晕过去的时候,她这般想着。
第一百五十章 岐陵破,音落伤
“永和三十四年,永安将军受袭,重伤失踪,岐陵破。”
——《宋书 永安将军传》
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此刻却是不知是多少人难以逃脱的命运。
史书上没有记载,岐陵的五十万大军归于何处,史书上也未曾言明,永安将军是被何人逼得远遁天涯。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却即将在下一刻开始。岐陵城破,却没有挡住夜国大军的脚步。
祁连山上的不知生死,也抵挡不了这天下间不断转动的棋盘,还有,那些入局之人的命运。
永和三十四年,是历史上永安将军消失的一年,也是夜国和楚国真正联手瓜分宋国的开端,燕国的内乱已久,当其掌权者终于出手,却是不知是否未晚。
不过这一切,聂音落都不知道了。
当然,她也不想知道了。
“子卿去哪儿了?”
聂音落这一日难得觉得身体好了一点,恰逢外面天气也是不错,便让玖苑推着自己出来走走。
这昭梺山可是个好地方,她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身上的伤也早就养好了。
那日与无殷的一战,并未伤及肺腑,她如今也只不过是因为寒毒猛烈的发作还有当年信任无殷之时被他下的毒给弄成了如今这般武功尽失,双腿尽废的下场罢了。
哦,她忘记了,她现在还是四国通缉的叛徒,五十万聂家军在战场上大部分战死,最后只剩了不到五万人。
这五万人,还是赵也和其他的四十多万人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们换来的逃离时间,只是为了能够找到她,为了护住他们这些人认定的主帅。
人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原本把战场当作自己最后归属的聂家军,居然为了他们这个已经是败军之将,早已残废的主帅成了人人唾弃的逃兵。
她现在还记得,姚深他们终于找到昭梺山来的时候那个狼狈的样子,她自然也不会忘记,他们五万人在她面前跪下请求她回去时眼中的期盼。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如何还是他们的主帅?
她记得她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子卿带着她离开了。
他们各自离开之后,便是没了消息。聂音落也不知道他们是回了宋国,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安家了,不过,或许就这样没有任何消息,才是好消息吧。
她在这待了足足两个月了,每天坐在轮椅上,有子卿陪着她,还有恒儿时不时地来找她,她倒是也觉得挺好的。
不用再担心那些人层出不穷的手段,不用再考虑今天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训练那些将士,也不用再深思那些当权者每一个动作、没一句言语背后的含义,她只是聂音落,而不是永安郡主,不是岐陵的主帅,不是聂家最后的血脉,更不是那所谓的“将星”。
这样,真的很好。
四国之间现在如何她以不想再管,也没有能力再管,聂家的那些仇恨,她的确没有放下,可是却是不得不放下,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体,又能做什么呢?
子卿已经不是碧落宫的宫主,她也不是永安郡主,如今她和子卿能够住在昭梺山,得到那个隐世之族的庇护,还是因为恒儿的原因,那些用来给她养身体的药材,还要依赖于玖苑和言繁时不时的探望,他们,终于只剩下彼此了。
今天玖苑不知为何突然前来,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宋临照却是不见了踪影,倒是着实让她有些奇怪。
“宫主,不是,瑾彧公子好像找到了一味药,说是对您中的毒有抑制作用,应该是去采药了。”
“嗯,我知道了,多谢。”
聂音落抬头看了玖苑一眼,她似乎习惯了对他们两人的尊称,每次来看她的时候,也不像那个初次见面时神采飞扬,妩媚妖娆的样子了,反而沉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碧落宫的那场大变,也不知道玖苑眼中时不时出现的愧疚是何原因,不,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却是不愿意再想。
岐陵的最后一支聂家军,碧落宫牺牲的那些人,似乎都是因为她和宋临照才会如此。
还有孟书礼,还有梁安,甚至于是秦离菡,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聂音落总是觉得,若是他们不穿越来到这里,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终究,这只是一个假设罢了。
“子卿回来了。”
玖苑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愣,她分明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这里,怎么可能有人来呢?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刚浮现,过了没多久,玖苑便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动作之间的行云流水,还有远离了战场朝堂之后的翩然之感,倒是不枉江湖上对其“瑾彧公子”的尊称。
“落落。”
宋临照的眼中果然只有聂音落一个人,哪怕是玖苑就站在聂音落轮椅椅背的后面,他也是没有看到。
玖苑看着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倒是没觉得奇怪,也不会心中不适。毕竟她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他们这旁若无人的样子。
也对,宫主的武功一向很高,她也经常发现不了宫主的靠近,而主母能够发现,怕也不是因为她的听力有多好,而是他们之间的熟悉吧。
两人都是情深之人,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看了出来,或许因为碧落宫的事情他们会有一些埋怨,但其实宫主也是明白,碧落宫的人在这之前每一代碧落宫宫主的命令之下都是不许出世的。
可是碧落宫这么多人,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也是早就不想窝在碧落宫里了,只是碍于宫规,才老老实实地待在碧落山上。
宫主让他们出世帮助主母,其实也是遂了他们的心愿。后面的事,倒是也不能一味怪在宫主身上。
当然,她是最没资格怪他的人。
“玖苑,谢谢你今天来陪我。”
聂音落突然出声,玖苑的思绪也是转了回来,掩盖好自己心中突生的黯淡,对着聂音落福了福身,“不必这般客气。碧落宫还有事,玖苑便先回去了。在此向两位告辞。”
若是连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都听不出来,她玖苑也是枉为碧落宫的四大护法之一了。
宋临照仿佛这个时候才发现玖苑的所在一样,见她要离开,也只是意思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一切小心。”
本是一句最为简单的嘱咐,可是玖苑却听出了其中的不同意味,心中一颤,对着宋临照那仿若已经看出了一切的双眸看了一眼,然后便快速地福了一下身子,运着轻功离开了。
玖苑没有看到,在她离开之后,聂音落和宋临照同时望向了她的方向,目光清明,却尽是一副了然之色。
“女子在这世上,终究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聂音落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出了这么一声叹息。
宋临照正推着她的轮椅向回去的方向走去,却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落落,还真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这么多感慨了?怎么,真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成?”
聂音落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被他脸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给无情击退。
她还真是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说她的腿吧,就算是她的腿是完好的,可是她现在却是武功尽失,连紫微枪都拿不起来了,倒是当真对他无可奈何。
不过这样颓废的情绪只是在聂音落心中转了一瞬,然后便被她忘在了脑后。
“今天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好久没有吃你上次做的宫保野兔了,你这次再做一次怎么样?”
“好,反正今天我刚抓回来了几只兔子。”
“还有芙蓉酪酥,每天必备的甜点,你可别忘了哈。”
“又是这个,落落,你是真的吃不腻吗?”
聂音落没有理会他的这个问题,她都吃了那么多年芙蓉酪酥了,就属宋临照做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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