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太医的医术虽然高明,却不见得有民间的大夫见多识广。
卢家是动用了各方的关系,请来了各地善于医治疑难杂症的名医。
他们给出的医治方法也颇为奇怪,有人说失语症这种病症,是因为惊吓过后,气滞于经脉,把这口气泄出来就好了。还有人心病还需心药医,比起吃药,心境上的改变更为重要,多锻炼锻炼胆量,开阔心境就行……综合下来,扎针喝药,每天锻炼上一个时辰等这种普通的就不提了,还有主张以毒攻毒的,要用一些小虫子还咬她的。
不过润润没有怕。
卢家人都不舍得她吃苦,听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法子都是拒绝的,但是润润却很坚决。
不论那些名医提出怎样的方法,她都信誓旦旦地点头。
苦一些也不怕,她一些也不怕,她想说话。
再也没有什么比能说话来的更重要了。
她有好多话想跟家里人说,有好多事情想问明白,所以她什么都不怕。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月,润润喝着药,扎着针,时不时被稀奇古怪的小虫子咬上两口,还应要求每天上午和下午各在屋外跑上半个时辰的圈,某天早上醒来,她就觉得喉咙里痒痒的,像有东西梗在那里似的,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难受极了。
她喝了一个上午的水,可喉咙里还是堵得难受。
午饭的时候她就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点东西,下午跑圈的时候突然觉得恶心,一弯腰都开始吐。
这可把卢家人都吓坏了,前头润润身上用了那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子,难道这是把她身子给弄垮了?
当下又让那些名医聚起来给她把脉。
这一把,几个老头眉开眼笑的,都说好了好了,养几天就能开口了。
卢老太爷和卢老太太一高兴,更是把他们奉为上宾,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说,酬金也是翻了倍。
然后几个老头就不乐意了,都说是自己的法子起了作用,其他人的法子都是错的。为此足足争论上了十天半月。
一直到润润完全能自如地开口了,这几个老头领走前,还没争论过出个结果来。
卢家后院的事向来是卢老太太说了算,也叶家老太太不同,卢老太太对子孙后辈的教育想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
其实光看卢青兰的性格就能明白一二。
润润的母亲卢氏算是卢家的异数,因她还小的时候就跟叶檩订了亲,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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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要配读书人的,卢老太太就没有把她往强硬的方面培养,只希望她做个温柔小意的妻子,夫妻和美地过完一生。
若是没有敬安郡主这个变数,卢氏这辈子应是幸福美满无疑。
卢氏没了以后,卢老太太自然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如今润润交托到自己手里,卢老太太自然不能让她重蹈覆辙。她也算明白了,不论是商贾人家,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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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钟鸣鼎食的人家,女子性子强一些,总是好的。
润润从前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连翘,虽然还有几个大丫鬟,但是都是卢青兰在管着,虽说用起来也没多大差别,可到底不是自己管的。
她的失语症一好转,卢老太太就给她安排了三个大丫鬟和几个小丫鬟。这些丫鬟都是卢家的家生子,自然是叶府开府后选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的。
三个大丫鬟名叫回雪,玲珑,如烟。都是十二三的年纪,但性子一点都没有这个年纪的跳脱,说话做事极为妥帖,不必大人差什么。
回雪年纪最长,最是沉稳,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几个大丫鬟的品级,可几天过后,她就是成了最能说得上话,最能管事儿的那个,连连翘都一口一个‘回雪姐姐’地亲热地喊着。
玲珑人如其名,个子最高挑,一副江南水乡的温婉女子模样,但人是顶机灵的,心思最剔透。有时候润润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她就能猜到并去做了。
如烟的针线活和厨艺都很了得,话不多,平常几个丫鬟说说笑笑的时候,她就一边听一边做自己的针线,小小年纪,做出来的针线和府上特聘的绣娘比也不遑多让。
这几个如此出挑的丫鬟,就是卢家这样的富商人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都是在卢氏生了润润以后,卢老太太就开始着手培养的,打算等润润再大一些,能理事儿了,就送到京城去的。
相比之下,连翘倒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她大小就跟着润润,感情最为深厚,心也宽,没说跟新来的几个大丫鬟掐尖攀比,几人相处的倒也十分融洽。
卢青兰在卢家是有自己的院子的。姨甥俩也不用挤在一起住。
卢老太太就把‘竹林关’的大小事务都交给润润自己打理。
她不会,她就一点点交。
从院子里丫鬟的人手安排,到每个月饷钱分配,都一点点地交给润润。
在这里,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孩子看。
她就是卢家的小主子,需要她去管着一个院子里的人的吃喝拉撒,饮食起居。
卢宝珠十一岁的年纪,对这些已经十分熟络。表姐妹走动的时候,她也会时不时地提点润润几句。
不过润润到底年纪小,对下人和气,也没有管过这些,算是卢家难得的好糊弄的主子,又颇得卢家人的宠爱,家里那些油滑的,都削尖了脑袋,想着法子往她院子里靠。
谁不知道,‘竹林关’的看门婆子的吃穿都快赶上普通的管事媳妇了。
卢老太太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没有直接点出什么有什么不好。
就这么放任了大概一个月,天气渐凉,到了深秋,天也冷了下来。
某天晚上,润润都沐浴过后,都准备上床睡觉了。
卢老太太忽然带着人雷厉风行地过来了。
润润穿着寝衣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想问她外祖母为什么这么晚忽然过来。
卢老太太一进来就对她道:“把衣服首饰都穿戴好了,外祖母有事儿和你说。”
润润就让回雪给自己给自己梳妆,迅速地换好了衣服。
一切妥当以后,卢老太太手一挥,就让人带着几个婆子上来。
那几个婆子都被麻绳绑着,嘴里还堵了布,此时被押着跪在了一起。
润润不明所以,这几个人都是自己院子里的,其中有一个姓王的,是看门洒扫的,她最是眼熟。
不过坐定以后,润润闻到了一股混合着体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味道,不由就蹙着眉用帕子捂了嘴。
“外祖母,她们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儿?”
卢老太太让人揭了她们嘴里的布条,道:“这味道你也闻见了,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酒味儿。”
润润这才想起这股味道有些像她平时爱吃的酒酿,不过比酒酿浓郁多了,熏得人怪难受的。
“你这院子里,我留意了一段时间,这几个婆子平日里偷懒不算,近日里晚上起了风,开始凉了,竟大着胆子开始吃酒。吃酒不算,还有牌九色子等赌钱的,我今儿带着人一来,就发现你院里门上只有个两个小丫鬟守着,还都困得东倒西歪。往这几个婆子的屋里去一看,都吃酒吃的兴起呢……”
润润再不懂事,也明白把手院子的重要性。这一大家子人多手杂的,到了晚上若是有陌生人摸进来,那都是非常危险的,更别说她是个姑娘家,卢青兰打小就告诫她一定要在这方面保护自己。
不等润润说话,卢老太太又继续道:“这几个老奴,看你年少好欺负,偷奸耍滑,怠慢主子不算,连主子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明天我就让人把他们几个的一家子都赶出去,我卢府不敢要这样的下人!”
说罢再一挥手,就让人把这几个婆子都带走了。
卢老太太这一遭,既是为了让下人玩忽职守的下场,对他们以示警戒,当然也是为了给润润上一课。
人都下去以后,润润有些怯怯地说:“是我的疏忽,让外祖母担忧了。”
卢老太太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外祖母心疼你,自然会再派更可靠的人来给你。可润润,你也要明白,这几个人刚给你也是好的,但不过个把月,却已经有这样大的胆子,这就是你不管束的后果。再好的下人,你不会管,保不齐他们会生出这样那样的心思来。今日是我还能有精力,有能力来帮你管理,就是你表姐、你姨母,她们都能将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但你也明白,这些人说到底是你的人,只有你亲自把他们管的服服帖帖,你的院子才能真正安生……”
闹了这么一通,卢老太太已显疲态,如此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更是让润润自责不已。她在京城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
“润润,你要长大,长大到能不让任何人操心的时候,你就能回去了。”最后,卢老太太如是说。
谁都没有想到,本意是去江南小住,暂避风头的润润,会在那里一待就是几年。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吧。
☆、第 60 章
润润从前是个小话唠,但因为失语症的缘故,好几个月不能开口,等到再能说话的时候,话便也不那么多了,倒是沉稳不少。
加上那件事以后,润润处事也越来越有章法,她开始更努力地向身边的人学习、成长,虽然仍是童心不泯,但已经能分辨很多人事。
她到江南后,如意没多久就来看她了。
成国公夫人要在家里料理一大家子,分丨身乏术,她是好不容易求了她娘,由家将护送着,一个人过来的。
她也才那么点大,千里迢迢地孤身来看她,这份情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那时候,润润已经基本能撑起一个院子里的调度了。
如意先到卢老太太那里去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和润润去了‘竹林关’。
润润进屋之后就开始安排人给如意上茶,还点了名让人上前几日卢老太太给的六安瓜片,然后对如意解释道:“虽说现在天凉了,可白日里还是燥得很。我看你嘴角也有些发干,想来是路上辛苦,内里燥热,外祖母说这茶吃着用来清除燥热再好不过。”
然后又让人打水给如意净面,一边让回雪开了自己的妆奁让如意用。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贴心非常。
这才几个月不见,润润能有这样的变化,简直让如意刮目相看。这还是以前她去了,只会拉着她吃点心的润润么?
如意净了面,梳了头,将带来的东西的单子给她过目。
一共有三份,成国公府一份,叶府一份,还有就是宫里的一份。
宫里皇后自然是带了东西的,然后就是太子和二皇子给的那些了。
虽说都是些吃穿用度上的东西,总算也是一番心意。
润润将积分礼单简单扫了几眼,然后就放下了,并不急在一时去看上头具体有什么。
不过虽说润润人变沉稳了,但两人的情谊是不变的,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如意见她失语症已经好了,自然要问起回京归期。
润润却摇摇头,道:“这里待着挺好,外祖家都疼我,且还有许多东西要学,暂时先不回去吧。”
无知者,才能无畏。
润润遭遇几番变故,又在这里被卢老太太教养了一段时间,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是不足以应对许多事情的。她自然是想回去的,可她回去了,不但不能保护好自己,可能还会拖累身边其他人……
如意见她现在已很有主意,心里高兴,便也不劝什么,只把最近京城发生的一些趣事说与她听。两人相谈甚欢,自是不提。
如意在卢家待了半月有余,成国公夫人几次来信催促,她也不好多留,选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就回去了。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说好往后多书信来往。
如意回京后,自然要把润润的变化说与众人听。
叶家的人都十分想念她,可听说这才几个月,润润竟已有了那般长足的进步,自是高兴宽慰。
春去秋来,润润就这么在江南待了到了扬熙八年。
这一年,她也已经十二岁了。
这六年来,润润过的十分充实,一边跟着卢老太太学庶务,一边也要识文断字,学习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每到年关上,才会回京城待上十天半月。
她起步算晚的,于这些方面也没有特别的天赋,只是学了个粗通,但在她这个年纪,已是足够。
到了这个年纪,女孩子们就不能再局限于后院,开始出门交际。
润润因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学,在江南倒是没有特别熟络的朋友。
而且卢家的来往人家大多是商贾,卢老太太也不想让她与那些女孩有过多接触,倒也没有促成她交什么手帕交。
这一年的冬天,也就是润润正是回京的日子。
虽说卢老太太对她向来要求严格,可润润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自是十分舍不得。
不过再舍不得,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她到底是叶,最天真烂漫的年纪都长在叶府,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卢青兰也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说起来,这几年卢老太太也是安排了许多好人家给她挑选,可卢青兰就是一个都不要。她知道润润迟早是要回到京城那个虎狼之地的,她若是在江南成了家,就真的只能留在这儿了。
虽说父母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到底不是卢老太太亲生,她又性子刚烈,卢老太太反倒是不好勉强她。
这一拖,就拖到了润润要回去的时候,卢青兰成了二十好几的老姑娘。
润润作为晚辈,自然不好在她姨母的婚事上发表意见。且她也有些私心,姨母从小养育她长大,跟亲生母亲比也不差什么,她当然不愿意和卢青兰天各一方,反正京城之中良配甚多,到时候她让祖母和干娘帮忙物色,自然也能给她姨母挑一门好亲事。
润润来江南的时候,家当就收拾出了好几个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