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晚熟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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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晚熟十六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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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翡抬头仰望苍天,心中不禁惆怅不已。
  

  ☆、第十三章    金鳞才子的审美观

  元邑小城是距离京都最近最近的一个小城,三面环峰、一侧绕水,即便是寒冷冬日里,冷风也还是吹不进来。不过同理可知,每每到了炎炎夏日,那闷热的暑气自然也是不太容易发散地出去。
  在一年盛夏时节,素有名动京城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前去元邑游山玩水,不知何故却在半途突然身患了急症热伤风,体内湿毒潮气横竖就是发散不出来,因此折腾了多少时日,连着咳嗽了十几天,身子还是不见大安。
  然而金鳞才子毕竟就是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丝毫不为这点儿小病所困扰,还是每天每天地晃晃悠悠地拖拉着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有充沛精神的病弱身子骨,游走在元邑城的各种城郊茶馆儿、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之所。
  随行的其他友人谈笑着说到此事,每每被问及,唐慎之都是一概统一说辞,道一句:“本性为之,不必苛求。”
  唐大公子最好的朋友之一——高子衡,平素看不上唐慎之这样风流倜傥到对于自己的身体的毫不顾惜的处事作风,所以经常出没在这位“金鳞才子”的身边,惯常地摇着那把自己画画题字的、雪白雪白的纸扇子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一脸地看不上眼,只评论道:“拖着这样的破烂身躯也好意思出来外边儿踏青?……慎之兄台也还真是痴狂于恋慕着喜爱美景、美人儿啊。”
  唐慎之也就点着头应着声,笑得几乎看不出来他在笑,回敬一句道:“长恨病躯拖累人,奈何佳人委实难得。好不容易能够偶尔得见一两个见之便很喜欢、可以为之夺魂倾心的女儿家,也只得叹息那都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面石头缝里盛开的鲜花。多半都是只可以远观、而不可以亵玩的罢了。”
  高子衡惊叹道:“慎之兄台莫不是还对那位青馆儿里头的‘绝尘姑娘’日日挂怀、不能遗忘呢么?……”
  “金鳞才子”唐慎之一听这话便会点头犹如捣蒜泥那样一般,回答道:“要说像是‘绝尘姑娘’那样的美人才女,只能称作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是故见之总归终生不会忘却的了……”
  高子衡却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认同这些话,道:“就算美人再怎么倾国倾城,到头来也并非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惦记的。子衡还是要劝劝慎之兄台不必太较真儿地沉溺于男女之情中,不要总想着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镜中幻影,想来那些美女佳人都是为着王工贵胄们所准备、所培养出来得,想我们这样家门一般的普普通通读书人,还是要踏实活着才为正理。”
  唐慎之身为“金鳞才子”,又哪里听得进去高某人这种“凡夫俗子”相劝告的话呢?他多半也只会言不由衷地一笑了之,表示对朋友关心记挂的一种回答,既不听从、也不反驳。
  元邑城中人人都知晓的,绝尘姑娘——那是一位能令无数青年才俊们都为之痴迷的女子,是一个让所有男子都不能忘却的崇高梦想。
  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即便是像一贯云淡风轻、追逐飘逸清扬的“金鳞才子”唐大公子,甚至是出身名门贵胄、权倾朝野的太宰府嫡孙洪临峰洪大公子那般人物,也是追求不到“绝尘姑娘”这样的人。
  哦,是了……许多年之前,似乎就连一向行为端正周谨而著称的太宰府上的嫡亲长孙洪临峰洪大公子也的确为了这位青楼名妓,跟着唐慎之他们一同去逛过窑子的。
  果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这句话,竟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第十四章    青馆中的一株奇葩

  话说青馆之中的姑娘“绝尘”,那可是一位当下炙手可热、火的不能再火的一位才女名伶。这个女子不仅容貌极好、而且颇具才情、腹有诗书。更难得可贵的是,此女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皆是一流,令教坊无数女儿家汗颜羞愧,多少人私心想着,和“绝尘”女娘同生在一处地方,心中只念着不如一头撞死为上——
  只是可惜啊,世人皆感叹道:
  想那位“绝尘姑娘”虽然出身微尘,可却是一位心比天高的女子。若是当真终有一日要挑选一位如意的郎君,想来即便不能是封侯拜相的名门望族、最起码那却也得是个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因此放眼远望整座京都,甚至包括周边的各个城池,能够有才情品性来打动得了“绝尘姑娘”一颗芳心的适婚才俊青年,也还倒真是并不多见。
  天下长着美艳好相貌的女儿家原本并不难找,但是品德、性情都能令人满意称道的,却也委实不那么多;或者也偶尔会有一两位心思纯洁、本性坦率的好女儿,但却总不如青馆之中的那位“绝尘姑娘”这般风情万种、却仍然还能保持大方得体。
  也正是由于这个世间其他女儿家的衬托,才更是能够显得出“绝尘姑娘”的与众不同。
  然而,久负盛名之下,却又生着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儿,尤其是出身不高、身世不明不白的女儿家,自当是最有被旁人挑三拣四的借口了。
  唐慎之唐大公子向来都会以“不入流俗”不肯轻易地随波逐流而自诩清高,纵然常常被人所误解、为人所嫌恶,但说到底也还是他“金鳞才子”自己所做出的决定。以此也谈不上违心之举;既然并不算是违心之举、便自然更谈不上会不会将来有“后悔”二字可言的。
  但就在对待自己强烈地追求“绝尘姑娘”这件事情上,他唐慎之却竟也算得上是十成十地把自己的肠子都给悔到打了结。
  大约就在八年之前,那一会儿的唐大公子唐慎之,正是“金鳞才子”名声最响、风头最盛的时候。那时候的唐慎之,不要说没有将青楼的名妓放在眼睛里,就算是公主贵妇,他都没有放过心中掂量过多重;而那时候的唐某人,也还并未曾亲眼见到过传闻中的那位“绝尘姑娘”。
  暮春时节的一个傍晚,唐慎之约了高子衡、洪临川等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知己,一行人商议好了要在江畔要来一条游船,准备着上去吃酒、聊天、赏月亮。
  时下寒气才退,夜晚正凉着,几个知己好友皆多吃了两杯,酒过半、兴正酣。
  或许是喝得太过高兴,唐慎之唐大公子那种坦率畅快的要命性子又要犯了,他借着酒性,朗声地说道:“子衡、临川,你们倒是说说看啊,身为一个女儿家,此生再如何本事不凡,到头来也不过就是随了三媒六聘、订礼合婚,嫁作男子为新妇,却偏偏仍旧要有学着世间伟岸丈夫‘与天下谋’的女儿家们胡乱折腾着——比如就像是家住在西城青馆中的那位‘绝尘姑娘’……你们倒是好好地说说看,一个好端端细皮嫩肉的女儿家,即便是生长于烟花之地,需要声名在外地用处,但是也实在是犯不着弄得名声大噪居然丝毫不输给当朝名家贤人的吧……到头来也不过还是逃不了身为女儿身子的注定宿命,想来反正再有名气也不过也是要嫁人为妻的算了,实在何必要弄得如此矫情?如此折腾?如此不能听服于人呢?……可见对于女儿家来说,要足了强,也会要足了命啊……”
  

  ☆、第十五章    为一女子动心

  俗话常说道:“人间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哪朝哪代的文人骚客们,无一不都是以追求到士族名门之后为荣耀、而却以自己为了风月场所之中那些“逢场作戏”的女子们动了真情、不能自已而引以为耻辱的,且先不要说是背后议论一位被世人议论的沸沸扬扬、绘声绘色的青楼头牌,即便只是一位寻常门户里的女儿家,身为出身也不俗的公子们闲着没事儿时也是不太常会拿她们来在言语之间有所议论评断,以免有失了自己的品鉴德行。
  而然唐慎之这位名声在外的“金鳞才子”,即便也谈不上是什么谦和君子、沉稳周谨,然则他的行为处事也能做到一贯地出挑不俗、剑走偏锋,但素来也都要以其“金鳞才子”的品貌德行、俯仰无愧于天地人伦而闻名遐迩的,平日里是万万不会有闲着无聊地去议论女儿家长短闲话的特殊癖好的。
  除非只有唯一的一种情况:“金鳞才子”唐大公子唐慎之正值酒醉无心之际,而且酒酣过半、半宿难醒了……
  果不其然,“金鳞才子”唐慎之,其人人品远远地胜过酒品,而且酒量也很是有待历练历练。
  “……原本出身名家的千金大小姐们如果个个心比天高,都是难以外嫁的;不过想来人家的女儿家们出身极好,傲然清高一些,想着原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连青楼中的女儿们也都只凭借着自己出挑的相貌技艺就无所取舍,一心一意地只想着要跟天下的才子名士们长相厮守、或者只为了一较高低输赢,万事全都听凭了自己的小性子来决断好恶,却终究因为此事却去蹉跎掉了大好的韶光、仍旧算得上是要辜负了自己的美好青春、灿烂年华……可是,这些事情,却又能听凭谁人扼腕叹息才是?”
  提道高子衡、洪临川这些人,皆都是唐慎之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旧时好友。
  凭借着往昔以来对“金鳞才子”唐慎之的了解,几个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彼此心中想着:此子多半又刚刚痛失了心头挂念的哪位漂亮姑娘。所以一船上的知己友人们无不捧着酒杯、充耳不闻,任凭才刚刚失恋没有多久的唐慎之唐大公子在此处满腹牢骚、满嘴胡邹。
  醉酒后的唐大公子一手端着酒壶、一手指点江上美景,本还待要再议论些什么,却忽然被一阵悦耳的笛声给打断了:
  那阵笛声清脆婉转,摄人心魂……
  “哎哎哎,”半醉半醒之间的唐慎之伸出手去扯扯近旁洪临川的衣袖,问道,“那边是谁在那里?”
  洪临川顺着他伸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叶扁舟,正在缓缓向他们这个方向飘过来——
  “看这个小舟的样子,倒是很像出自‘青馆’的风格……”洪临川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便道。
  “青馆、青馆……”唐慎之甩着他那个迷迷糊糊地脑袋想了一会儿,便揪着洪临川的衣袖,伸手指着他嘲笑道,“啊!……小川学坏了……知道‘青馆’了?……不错、不错,很有你们洪家长兄的风采……可是仔细来日被你爷爷和你爹知道了,回家之后关起门来捶你啊……哈哈哈哈哈……”
  “……!”一番调笑搞得洪临川面红耳赤、尴尬不已,见他此刻醉得糊涂,也不认真与他计较。
  唐慎之费劲儿地睁着眼,嘴上却不肯停下,嘴上絮絮叨叨地不知又嘟囔了一些什么东西,眼见着那叶小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借着酒疯不由得冲着那小舟大声无礼妄言道:
  “这是谁家的风尘花朵啊?……人家风月场中的美人儿都是喜爱弹琵琶,怎么这一个就与众不同?喜欢吹笛子呢?……不错、不错、吹得还是挺好听的……”
  高子衡、洪临川这帮人无一不是给他吓得心惊肉跳,恨不能立刻跳进江里头不要上来,只当做不认识这货就好了。
  唐慎之迷迷糊糊地看着那小舟,却见不多时,一位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手持竹笛款步走出来:
  “奴家并不知公子们在这里游玩,只图自己一时高兴,就吹了一曲,若是扰了几位雅兴,实在失礼失礼……”
  唐慎之看着那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酒突然就醒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应该怎样形容她才好呢?
  是了!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说得就该是这样的女儿家!
  那位年轻的姑娘向唐慎之他们施了一礼,算是打过了招呼,便叫撑船的小童意欲将小舟划走。
  唐慎之眼见着她就要走,急忙没话找话地说道:“这位姑娘,唐某见你的笛子吹奏得极好——我有一支家传的玉笛,不如就赠了给姑娘,可好?”
  那素衣素衫的年轻姑娘听罢,浅浅一笑,应声回答道:“多谢公子美意,不过不必了。竹笛玉笛各有千秋,奴家还是更偏爱——竹笛的音色。”
  唐慎之怔怔地看着那叶小舟远去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着了,连水纹都不再荡漾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向着船上的众人道:
  “瞧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女子——‘才色卓绝、一尘不染’……若是和她相比,这天下旁的女子,可算都是白活了……”
  后来多方打听询问,唐慎之唐大公子才得知,自己那一日在江上偶遇的,正是青馆的“绝尘姑娘”。
  事后他真是很想大嘴巴抽自己一通。
  闲谈勿论人非,否则失了心魂……
  君子不能背后议论旁人短长,可见此言非虚啊。
  

  ☆、第十六章    失落的繁华

  唐慎之决定要再次回到元邑城是在两个月之前,那个时候天气尚冷,许多河流并没有破冰,不像此时百花含苞、柳叶抽芽,想来再过不多时日,漫山遍野便可呈现出一片万紫千红。
  已经两年了,他已经两年不曾回到这里。唐慎之感觉自己上一次离开元邑城的时候,仿佛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一样。
  而现今他重回这里,总觉得自己不仅年纪渐长,而且肩膀上扛着的担子也随着重了不少,心情心境却与以往大不相同。
  做这个决定其实完全没有计划过。
  进城的时候,骑马经过元邑正门儿的唐慎之唐大公子还是忍不住一阵吐槽:
  “……临渊啊,你瞧瞧你瞧瞧,那城门口的一对汉白玉的狮子,是不是比之前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旧了好多哇。”唐大公子伸手向身后一指,问着身边跟随着的那个年轻女孩儿。
  那女儿家像个男儿汉一样,也自己骑了一匹银色短毛的骏马,英姿飒爽、好不得意。
  “人家狮子哪里就旧了呢?是现今公子看着它们的眼光与以往不同了吧?……”洪临渊看着唐慎之说得那对汉白玉的狮子,她怎么就觉得跟两年之前的那一对,没有任何差别呢。
  “是哦……”唐慎之低声喃喃自语地道,“……或许你这丫头说得也不错。”
  上次离开元邑城,至今已逾二载,倘若要说当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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