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正。
一堂课下来,年纪不大的一群孩子都十分累。
黎非走过来,伸手就来揉许声声的头:“这个时间你该在虚凌师叔的课上,怎么在这里?”
许声声满不在乎:“逃课了呗。”
“逃课可不是好现象,教沧澜尊者知道了,该罚你了。”
“罚便罚呗,反正我不要去听什么劳什子课,听得我打瞌睡。为了不打瞌睡只好嗑瓜子,可是嗑瓜子那老头嫌我吵,头疼。”
黎非扑哧一声笑了:“你以前可不这样。你以前很用功的。”
许声声皱着眉:“我幡然醒悟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黎非无奈,“今天你不练枪吗?”
许声声眉头立即松开了,笑嘻嘻道:“不练。我听说山下大城镇有一种叫做挑战台的东西,我想去试试练手。”
“挑战台?”黎非蹙眉断然拒绝,“上挑战台大多是一些亡命之徒,太危险,声声你经验尚不足,很容易遇到危险。你要是需要练手,我可以……”
许声声满不在乎地挥手:“危险算什么,真正的经验都是在不断地实践中出来的。大师兄你是个很好的对手,但你总当我是女孩子,每次都小心地护着,一点点伤都不忍心让我受,赢你太容易了,我只要一个苦肉计,把自己往你剑尖下送就能搞定。”
黎非怔了一怔,辩解道:“你本来就是女孩子,女孩子都应该被保护。”
“诚然我是个女的,但我并非瓷娃娃,大师兄你就是看不破这一点,所以每次我都能赢你。”许声声想了想,又道,“大师兄,你也无需再辩解了,你这样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一个看起来十分无辜长得又还漂亮的小女娃娃要杀我,你只有杀了她才能救我,你杀不杀?”
“自然是救你,杀她。”
“那可是个小女娃娃,可无辜可漂亮了,你下得去手?”
黎非愣了。
许声声就笑眯眯道:“你看,你答不上来了。我承认女孩子柔弱应该被呵护着,但是这种呵护不是过度保护。有的时候,被柔弱的外表欺骗了眼睛,将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黎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向许声声,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明白的,声声。不过还好,我下不去手的人,只有你。”
我下不去手的人,只有你。
许声声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狠狠地砸在心头,她眼睛里映出黎非的笑,宛如三月春风唤醒的桃花,要将自己的生命都燃烧给春风一般灼灼热烈。
许声声抿了一下嘴,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大师兄,你在跟我……表白吗?”
微风拂动她鬓边落下的发,挡住了她的视线。
黎非叹息一声,伸手替她将碎发捋到了耳后,道:“声声,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似乎大概也许是……吧?”
“嗯,那就是。”
“哦。”许声声挠挠头,“可是我……”
“可是什么?”黎非眼睛微亮。
“可是我对谁都下得去手哎,要是我师父对我动手,我估计都能跟他干一架。”
黎非简直哭笑不得。他其实明白,能那么直白地问他是不是表白,就表示许声声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她才会觉得好奇和惊讶。她年纪其实还不大,还不知道情是什么。
这样其实也好,这样就不会担心声声拒绝他之后就跟他关系疏远了。
她大约会永远这么无忧无虑的罢。
“声声,你这样很好……”
“声声师姐!”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打断了黎非的话,甜甜地喊着许声声,御剑从空中落下来,正是元初璎。
元初璎笑容也是甜甜的,先喊了一声大师兄,才对许声声道:“师父让我来寻你呢,声声师姐。”
“哦。”许声声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不过她也不在乎,跟黎非告别之后就招了一朵云跳上去走了。
元初璎倒是没有骗许声声,许临沉真的找他。
元初璎恭恭敬敬跪下行礼乖乖喊道:“师父。”
许声声却站在一边挑眉,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模样,嬉皮笑脸问:“师父,你找我?”
许临沉也没管她的无礼,对她道:“听说你今天逃课了?”
许声声又挑眉,目光落向一边的元初璎:哟,打小报告?
元初璎得意地笑:就是我,你待如何?
许声声收了眼神,没什么所谓,点头:“无聊,我不想去了。”说完有些警惕地看许临沉,“你不会押着我去吧?”
许临沉呵了一声:“你也怕我押着你上课?”
许声声狂点头:“我讨厌上课。”
许临沉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那便不用去了。”
“师父!”元初璎不敢置信。
许临沉接着道:“那以后这些课,由我来给你们上。璎璎也不必去了。”
许声声依然是个没所谓的样子,元初璎却显得十分高兴。两个反应导致的最后结果是,第二天许临沉掐着时间到的时候,元初璎已经坐得乖乖的一脸期待,而许声声……还没到。
许临沉:“……”
许声声没到,许临沉便坐着不说话,元初璎是敢怒不敢言。她在长辈面前都十分乖巧的,但在许临沉面前却有些束手束脚,不敢太使绊子。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许声声跟被狗追了一样跑过来,神奇的是她虽然跑得急,但是气息丝毫没有乱。
她左右看了一会儿,挠挠头:“我迟到了?”
没人回她,许临沉这才翻开了书,开讲。
他讲课的时候也是有些漫不经心,内容总是天南地北看似跟书上毫无关系,但又紧密相联。经由他娓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时而引经据典,时而举例分析,许声声居然没有打瞌睡。
许声声觉得神奇,明明跟虚凌长老拿的是一样的书,怎么许临沉教起来就这么……这么赏心悦目呢?
许声声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临沉看。
难道长得好看就这么占便宜?
坐在一边的元初璎瞄了她好几回她都没有丝毫反应,惹得元初璎忍无可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带着恶意道:“声声师姐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许临沉闻言停下来,也看着许声声,不知道是不是许声声的错觉,她觉得许临沉眼里有笑意。
她摇摇头,睁着眼睛毫不心虚道:“师父长得好看,我在看他。”
元初璎被她的无耻恼红了脸,见许临沉不开口,她胆子也大了些:“你知不知羞呀?”
许声声看她:“那是什么东西?”
元初璎被噎了,大声道:“总之你不许盯着师父看。”
“师父长得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那是我师父,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管得着么?”
“那也是我师父!”元初璎跟她杠上了,“你还真是没脸没皮,连盯着人看都不知道害臊!说了不许看就是不许看!”
许声声哎哟一声,站起来一脚蹬开桌子,俯身过去撑在元初璎的桌子上,笑得极其恶劣:“我就看了,就看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能把我怎么地?”
元初璎涨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咻的一声招出了意承剑。
许声声翻身躲开,轻而易举弹飞了意承剑,将元初璎按到了地上胖揍:“老子叉你大爷!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让着你你还当我好欺负,简直不知道许声声三个字怎么写是吧?老子今天教你!”
她抬起元初璎的脸,用灵力在她脸上写了三个倒着的大字:许声声。
写完才算解气,大笑道:“叫你不让老子看美人,你丫的就是欠揍!”
哎,等等?美人?许临沉?
许声声脸色僵了一僵,后知后觉想起了这是许临沉的课。
她偷偷去看许临沉的神色。
许临沉坐在上首,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两个徒儿在他的课上大打出手,然后就是许声声单方面殴打元初璎,却神奇的不阻止。
一直懵了的元初璎这时候哇的一声哭了:“许声声你走开!师父!师父救我!”
许声声下意识就伸手去给了她一个爆栗:“你以为叫师父我就不敢打你了吗?”
打完她又呆了。果然动起手来就管不住手了。
“打完了吗?”许临沉淡淡道。
许声声讪讪的从元初璎身上起来,回了自己的座位,又把桌子捡回来,搁好。
桌子不堪重负,一歪。
许声声连忙扶住,低下头一看,好样的,她将桌子腿踹断了!这什么质量,这么脆!
她想了想,悄悄伸出自己的脚去垫住。
她这边坐好了,那边元初璎已经扑到了许临沉怀里去了,嘤嘤嘤个没玩:“师父,好疼啊!”
“噗——”
许声声再次不客气地喷了。
她敲着桌子插嘴,怪声怪气道:“哟!这模样,跟被采花贼狠狠辣手摧花过了一般,哎哟,好疼啊~哈哈哈哈……”
元初璎不理她,只是委屈地抽泣:“师父你看,师姐她居然这么说我!就算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说的不对的地方,她怎么可以对我动手?嘤嘤嘤,好痛好痛……”
许临沉简直是淡定极了,他将元初璎拉开了自己的怀抱,才道:“你条理清晰,看来是不需要我给你解释你师姐为什么对你动手了。有本事自己挑事,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他说这话的时候,许声声多看了他几眼。看来许临沉是知道元初璎这小魔女的表里不一行为,只是她做得比较干净,被欺负的弟子也都招惹不起她不敢说,他就当作不知道。然而要是有弟子大胆的反抗了元初璎,那他也不会帮元初璎。
总之一句话,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元初璎张了张嘴,就这么没有一点点防备地被泼了一身冷水,将灼灼燃烧的委屈之火一下子浇灭了。
许声声敲着桌子,斜眼看她:“哭一哭就能打过我了?嘁,出息。”
元初璎大怒:“许声声!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打得过你呀!你是蠢的看不出来吗?欺软怕硬我最会了。”
元初璎被噎了。
欺软怕硬,元初璎也是最会了。
打不过许声声,许临沉又不帮她,她这么跟许声声硬碰硬是最傻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她忽然擦了擦眼泪,乖乖的回座位,还露出无辜的甜甜的笑容来:“师姐教训得是,璎璎受教了。”
然而她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哼,走着瞧!
许声声笑嘻嘻道:“好说好说,以后师姐还会亲切地给你更多教训的。”怕你不成,有本事就来啊!
元初璎:“……”
许声声突然又道:“啊对了,以你的功力,脸上许声声三个字大约是去不掉的。怎样,要不要求求我帮你擦呀?”
元初璎的脸上还有许声声用灵力写下的“许声声”三个字,简直闪闪发光不容忽视,许声声相信,但凡看到元初璎的人,都不会忽视。
元初璎咬牙,转头委委屈屈地看许临沉:“师父~”
许临沉没有多说,一挥衣袖,便将元初璎脸上的字去掉了。
元初璎摸摸自己的脸,笑容热情灿烂:“谢谢师父!”
许声声嘁了一声,直叫没意思。
许临沉合上书,这才道:“既然打过了,那便一起去思过崖思过。璎璎照旧,声声罚思过一月,将望月派的门规抄写一千遍。若叫我知晓有人偷偷溜出来,绝不轻饶。”
这个有人,绝对特指的是许声声。
“为什么!”
许声声与元初璎同时跳起来。
许临沉已经起身准备走了,闻言又站住,微笑:“同门相争,不知友爱,理当被罚。”
“那为什么她只罚十天,而我不但要罚一个月,还要抄什么门规?”许声声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都是被罚的,凭什么还不一样,这不公平。
许临沉轻笑一声:“你身为师姐不思进取,目无尊长、迟到早退、打架斗殴、欺凌弱小,你说,我为什么罚你抄一个月门规?”
许声声:“……”
你大爷!这家伙在秋后算总账啊!
☆、琳琅
许声声含着泪在思过崖那既不美观也不舒适的洞里趴在石头上鬼画符一般抄写三指厚的望月派门规,她隔壁洞里就是元初璎那小妮子。
两个人被同时罚来思过崖,一时之间也没有了拌嘴的心思,各自过得都有些颓废。
黎非来给许声声送饭的时候,就见她真是眼泪与墨汁齐飞,头发与衣服一色。
望月派既然是叫望月,门派服也是选的月亮那种极淡极淡的黄,不但颜色仙,样式也仙。而今许声声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惨不忍睹了,墨汁沾得到处都是,别说衣裳,就是她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黎非摇摇头,有些好笑:“元师妹,声声,吃饭了。”
其实许声声与元初璎两人都已辟谷不用吃饭的,但元初璎平日娇生惯养习惯了一日三餐,还没改过来,而许声声又是个嘴馋的,因而黎非特意准备了饭菜送来。
元初璎没有出来,只是垂头丧气地在洞里对黎非道:“谢谢大师兄,放着就好,我饿了会出来吃的。”
黎非也知道她小孩子,被罚了恐怕是不好意思,遂也不为难她,将她的一份放到她洞口,就去了许声声的洞里。
“声声,吃过饭再抄罢。”
许声声摇摇头:“一千遍呢,要死了要死了。一个月三十天,也就是说我一天得抄三十多遍才能抄得完,哪里有时间吃饭……”她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仰起脸来嘿嘿嘿地笑,随意抹了一把脸凑过来,“大师兄,你可有空余时间?帮师妹抄抄呗!”
黎非还没说话,元初璎已经在另一边大声吼道:“许声声!师父是叫你一个人抄!”
“师父只说让抄一千遍,在这思过崖思过一个月,又没有特别说一定要我一个人完成。我待满一个月,最后能交一千遍门规不就结了。”
“许声声,你无不无耻!”
许声声摸摸自己的嘴,乐呵呵道:“不劳费心,我的牙齿都在。倒是师妹你的牙换齐了没?”
元初璎不说话了,想来是气得不行。
许声声不理她,对黎非道:“要是韩空师兄有空的话,也帮我抄抄呗。字迹不用特意模仿我的,师父他肯定知道谁帮我抄了。”
黎非笑笑:“好,交给我罢。”
有了黎非的帮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