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自按捺激动的心情,遣退了左右。 冯顺收了文家的钱财,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心道,小祖宗应该不至于如此急色吧,不然也不会只叫文家八女当个女官了。
见四下无人,赵治凑近了晓菊,文晓菊直直地看着他,心道,这个傻瓜又要做什么蠢事了。
赵治嘿嘿一笑,低声道: “你再叫我一句傻瓜好不好?”
果然是傻瓜,文晓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傻瓜。
赵治喜的连翻了几个跟头,他看着文晓菊, 求道: “多唤几声嘛。 “ 文晓菊心道,你当我和你一样傻么?却是偏过脸去,理都不要理他。
当日晚上,赵治品出不对劲了,他两条腿紧紧地夹到一起, 躬着身子乱跳,吼道: “夜壶呢?冯公公,朕的夜壶呢?”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奴婢提出去清洗了。 ”赵怡顺着声音望去,见文晓菊垂着头,十分恭谨的样子,只觉浑身乏力,有劲没处使,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先出去。 ”
文晓菊福了一福,转过身,慢悠悠地向外走, 口中悠闲地哼起了小曲:“嘘,嘘,嘘嘘嘘嘘^”
隔天,文晓菊被分了主管赵治膳食,她特意去问赵治: “陛下有什么要求么?”赵治嬉皮笑脸地道: “你喜欢吃甚么,朕就爱吃甚么。
文晓菊定定看了他半晌,直到他白皙的脸上泛了红,方道:“妈‘。 ”
早饭,玫瑰千层私, 八宝稀饭;
中午蜜汁甜藕,桂花山药,红豆糯米饭:
晚上牧丝地瓜,桂圆红枣羹,芝麻浓糊。
连续三天,赵治甜的嘴巴泛苦,他唤来冯顺,有气无力地吩咐道:“还是叫她管理御衣司罢。 ”话罢,想到他这几日吃甜食吃的反胃,晓菊想必也浑身乏力,不禁起了些许私心,又嘱咐道: “晚上唤她来服侍朕就寝。 ’
文晓菊看着堆满了三间屋子的龙袍发怔,一件件簇新无比,仿佛根本没有穿过,一旁的宫女解释道: “皇上对衣服挑的很,有时候袖子稍短或者下摆长了点就不肯穿,有时候拿了出去又临时变了心意,要试上许多套才满意。
文晓菊撇撇嘴,自家开裁缝店的都没他这么能折腾,每年也就换季时做上几套时新的衣服。
晚上,文晓菊帮赵治褪了外袍,仅着里衣的赵治兴奋无比,在龙床之上蹦来蹦去不肯就寝,嚷嚷道: “你说话么, 说说话么。
文晓菊犯着困,木然地看着他,问道: “说甚么?’
赵治坐在床沿之上,眼晴闪亮地道: “讲个故事罢。 ”
文晓菊直直地看着他,平平地开口道: “从前有户人家,死了老爹, 停灵在郊外……”
赵治忽觉得浑身发冷,他蹭地窜到了被窝里,盖得严严实实地,方道: “换一个罢,这个不好听。
文晓菊困的两眼打架, 闻言, 忧恍惚惚地就换了个故事: “有户人家,妻子喜欢上儿子的教书先生……肠流满地,惨不忍睹……”
赵治瑟缩如同寒风中的秋叶,他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去睡罢,朕,朕,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文晓菊掀开赵治的被子,凑近了问道: “不用奴婢服侍了?”
赵治抬眼望去,刚好看见文晓菊一双眼睛上翻,露出了白色的眼仁,他嗷的一声,连连点头,却是骇的说不出话来。
到了第二天, 却是选好的喜日,赵治要和新进的美人圆房。
文晓菊服侍他换上大红的袍子, 一边给他穿, 一边道: “这衣服本来不是红色的,有个绣娘,昼夜赶工, 累的吐出血来,一点点的把衣服染成了红色,最后被监工知晓,她怕连累家人,就用这衣服吊死了自己。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见赵治直直地盯着她,平静地道: “把衣服给联脱了,朕哪儿也不去了。
这一天后,赵治再也不敢安排晓菊做事了,每日里只叫她跟在身边,倒是省心许多。
自晓菊入了宫,赵治修身养性起来,从未再完幸过宫妃,只在当月十五去皇后那里应一下景,稍稍坐会儿便离开了。
宫妃们纷纷打听出了何事,冯顺死咬牙关,就是不松口。 这时,朝阳宫新晋女官的传说开始风靡六宫,传闻从来都赖床不起的皇上如今乖乖起床,每天难时早朝;
对饮食挑三拣四的皇上最近规律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为难御膳房, 棒着本上古异志中翻出来的菜名就叫御厨原样做出来,对龙袍的要求也大大降低,再也没有要求返工的情况宫妃们开始走起了文晓菊的门路,有私下传话的,有直接邀约的。文晚菊不堪其扰。
这几日跟赵治形影不离,他那一手小楷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她索性写上数张便笺:联今日国事繁忙,无暇探望爱妃,实日日惦念,从未有一刻忘却,待过上些许时日,朕定要与爱妃一起共赏明月,落款,爱你的治。
但凡有宫妃来打听赵治的消息或者请托她说好话的,统统送张便笺出去,倒是把那些宫妃哄的心花怒放,消停了好些时日。
赵治这朝政一下子就繁忙了两个月,宫妃们感觉不大对劲,没听说甚么水灾旱灾的,也没听说北楚又打了过来,这朝政繁忙个甚么劲儿啊?
又纷纷来晓菊这里探听口风,晓菊索性做票狠的:今夜子时,御花园西南角凉亭中,爱妃,和朕,不见不散,。
这次保证每个宫妃人手一份,区别只在于约会的地点的不同而巳。
隔天,太医院被宫里传唤的空空荡荡,所有的太医都被请了去,就算这样还供不应求,一些地位不够高的美人才人要轮到第二天去了。
所有宫妃集体感上风寒,这次事件闹的太大了,太皇太后亲自过问,唯一幸存下来的徐祈宁忙于慰问诸妃。 很快,从宫妃里发现了赵治写的情信,太皇太后勃然大恕,把孙子叫去劈头盖脸一顿骂。他这次实在是玩的过头了。
赵治一头雾水,那些宫妃却说是他宫中女官晓菊姑娘手中得来,他亲信文晓菊天下皆知,辩无可辩,何况若否认到底,岂非不是要亲手把文晚菊推入万重深渊?他紧闭双唇,任由祖母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心中隐隐怀疑一切均是晓菊所为,却又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赵治的上书房,从他被太皇太后唤走,已经过去半天了,文晓菊百无聊赖地拿起桌上奏析翻阅:
段老将军辞世,恳请提升燕凌云为上格军。 ——准奏;臣年老体衰,力不从心,请辞左相之位,告老还乡,另提请徐祈元任左相之职。 ——准奏。
臣才疏学浅,请辞太子太傅一职。 —— 酌情再议。
文晓菊怔怔地发着呆,他们,平步青云了,姐姐们,会是甚么反应呢?想的出神,却是没有注意到赵治已然回转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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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护卫
赵治一脸阴沉,站在文晓菊身后,阴森道: “果然是你搞的鬼,联只当你顽皮有趣,没想到你,心机如此深沉,还惦记起国家大事了!难道不知道本朝不许后宫干政吗? !
凑近了文晓菊, 一张脸上满是不屑,正要再说些甚么, 却看到文晓菊手里的奏析,不仅一怔,那奏折,赫然,拿反了,他指着奏析,呆呆地问道: “你,不识字么?”
文晓菊木然地看他一眼,将手里奏析放到桌上,躬身一福,平平道: “奴婢告退了。
赵治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如果不是她?又是谁呢?随即想到,莫不是那些宫妃联手了?忌妒她得了朕的专完,否则怎么可能数十人众口一词?
想通这一点,赵治顿时懊恼万分,竟是误会她了,竟然误会她了,心里愧疚无比,只想好好补偿于她。
文晓菊心道,认识字,正拿反拿又有什么区别?总是读的出来。
不期然地想起了入宫前三姐的叮咛,若是不幸被皇上看中,你切莫动了真心,一定要牢记, 自古帝王皆薄幸!
勿要干涉朝政,勿要担心家事,你二十岁时,姐姐定当接你出宫!
长满了荒草的驿道旁,停了三辆马车,徐祈元伸于从书童手中举着的托盘里倒了两杯清酒,一杯递给了莫仲丈,前任相国一身青衫,头发依然梳的一丝不苟,结过酒杯一干而尽,随即摔之于地,沉声道:“老夫栽在徐相手里,心服口服,就此别过了。
徐祈元抿了一口杯中酒,望着莫仲丈的背影,徐徐道: “解语已决定遁入空门,莫相可安心了。
莫仲丈闻言,腰背挺的更直,背影却透了几分凄凉,徐祈元轻叹一
声,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后,徐祈元突地问道: “你当真要遁入空门?”
车中竟然尚有一女子,荆钗布衣,素面朝天,唯有笑容依然如故,韩解话浅笑道: “公子不是答应了解话么?解话为公子做成这件事,就允解语一个请求。”
徐祈元默然半晌,自言自语道: “莫相之所以下台与你无关,他只不过揣摩错了帝王心意。
冷笑两声,夫道:“萧东流是装傻,这莫相国却是聪明过头成了真傻了。 也不想想,如今大宁,既无外成干政,亦无宦官专权,国富民安,皇上若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大宁,早就不姓赵了。
韩解语嫣然一笑,望着徐祈元道: “公子千方百计坐上这相国之位,不惜得罪爱妻, 所因为何呢?”
徐祈元定定看着她半晌,忽地喝道: “停车。”
他下了车,吩咐赶车地道: “把解语姑娘送去明月庵。” 话罢,一个人漫步在荒郊野地,有如游魂。
文晓菊圣眷越浓,文竹的危机意识就越强烈,她决定尽快实行文章的计划,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今日一大早,文竹和杨花一起上了马车出了门,日上中天时,进了宁都,又跨了大半十城,来到一处市集。
文竹掀起车帘,向外探去,见路两旁跪了一排浪人,有老有少,衣衫破烂,打满补丁,发上俱插了一根稻草, 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往来行人。
杨花掸了掸袍子下摆,笑道: “这些都是最低等的力匠,卖的是一身力气, 咱们要找的还得往里。
文竹闭言放下车帘,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再次打开车帘观望,见路旁寻求雇主的匠人们果然变得有些不同, 衣杉整洁,面目干净,也不再跪坐,站在路旁,平静地候着雇主。
杨花见她甚为好奇,笑了一笑,凑了过来,指点道: “这里开始都是有手艺的匠人了,你看,那个背着把长锯,手提斧头的, 当是个木匠;另外一个腰挎匕首,握着锤子的应是石工……”
文竹听的津津有味, 回头问道: “那咱们今天要我的那些人在哪里了? ’
不任意同,她的唇恰好擦过了杨花的脸颊,文竹微怔,杨花似未察觉,温和地道: “在市集最里面,有几个茶楼,武士们是不屑与市井小民为伍的。
文竹尘直身体,却觉得杨花的气息一波没地袭来,头一次觉得这可供四人乘坐的马车如此挟小。
微微出神间,杨花突然喝道: “停车!”
文竹趴着窗沿向外看去,见尚未到茶楼,外面是一排破落武士,东倒西歪地睡倒街头,酒气熏大。 不禁奇怪地看向杨花,却见他推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下车,直直地向着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武士什么。
那武士身材颀长,长手长脚地瘫倒地上,呼呼地睡着正香,抱着他的一把长枪,不知做了何等美梦,口水顺着枪身向下流。
文竹扶着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缩在杨花身后,突觉一阵冰冷刺骨的感觉从杨花身上传来,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地上的武士似有所感,他睁开双眼,又被阳光所刺,缩了缩瞳孔,看清杨花,他毫不客气地合上双眼,翻了个身,背对着杨花,再次睡死过去。
杨花用脚踢了踢他,漫不经心地道: “昔日的卫副将竟然落到了这个地步么?”
卫副将?卫燎?
文竹好奇地从杨花身后探出脑袋,向着地上的武士仔细看去。
卫燎被杨花点破身份,懒洋洋地转过身来,极不情愿地睁开双眼,恰与文竹滴溜溜的黑眼珠对了正着。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又猛地缩成一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个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嬉皮笑脸地道:“客官是来找护院的么?看看咱这个头,就知道咱有一把子的力气,咱这枪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 举起手中长枪,挽了个漂亮的枪花,周围传来了声声喝彩声,卫燎得意地拱手致谢。
杨花,笑眯眯地看着他耍宝,似乎没有察觉他看向文竹的眼神,转身拉起文竹的手道: “那就跟着来罢。
卫燎抱着长枪,坐在车尾辕架上,紧紧贴着马车后壁,生怕一个颠簸就跌下马车,竖起耳朵听着车内的声音,哀怨地对着手中长枪道:“娘子,我只有你了,可千万别跟笑面虎跑了。
片刻功夫到了茶楼前,杨花先下了车,文竹抬头,不禁一怔,见杨花和卫燎分别立在车门两旁,同时伸出手来,含笑看着她。
文竹单手撑着车底, 一个跃身,径直跳了下去,率先向茶楼行去,杨花,和卫燎伸出的手猛地碰撞在一起,两个人热情洋溢地喊道:“卫兄!” “杨贤弟!”亲亲热热地跟在了文竹身后。
茶楼门口立了一排木架,架子上用铁钧勾着半片猪肉,旁边用铁链牢牢栓了一只熊,那熊横卧就足有两人长,脖子上一圈白带异常醒目,一双小眼晴里透着嗜血地凶光,文竹惊地退了一步,绕了个大弯进了茶楼,犹自惊魂未定。
茶楼里面甚为宽敞,方桌木凳约莫三四十个,武士们三三两两的坐着,也不乏独酌独饮,一人霸占了一张桌子的。
文竹有些打怵,求救的看向杨花,杨花松开卫燎的手,笑的阳光灿烂,正要开口,却听到卫燎喊道: “各位兄弟,我家主人招卫队护院,待遇优厚,条件只有一个,在我枪下走过三招。
杨花笑容不交地拉过文竹,连退三步,远远站定,一副和卫燎划清界限的架势。
茶楼里的武士们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