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走后。方哲一人坐在书桌前。慢慢思索着。不时想起女子浅眉淡笑的眉眼。心中微黯。
既她不是父亲的姨娘。那她是何人。为何住在方府的废园之中。
“我是鬼。你信吗。”
方哲突然又想起这句话。
“不不不。君子不论鬼神。怎可信这无稽之谈。”方哲端起桌上一口凉茶喂下。略清了清思绪。定了定神思。
突然。他铺一张宣纸。手执墨笔。在画纸上勾勒。
一笔一划工于心。一颦一笑为谁倾。
不多时。浅淡的轮廓。精致的眉眼便跃然于画上。
“书儿。进來。”方哲抬头高声唤道。
一名小厮打扮的仆役匆匆跑了进來。嬉皮笑脸献媚道:“少爷。您唤我。”
方哲冷着脸。冷哼道:“方才我爹來了。你跑哪里去了。也不知给我通风报信。”
“哎呦。少爷冤枉啊。”书儿一脸委屈。瘪嘴叫道:“谁知道老爷会突然在那个时候來了。发现少爷不再。便阴测测的看了我一眼。我一害怕。就什么实情都说了。啊。”
“竟然是你说的。胆大了是吧。”方哲气极反笑。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小厮脖子一缩。委屈解释道:“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老爷。老爷就那么轻飘飘的看我一眼。我就魂都洠Я恕!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也怪不你。下次记得给我通风报信。”
“啊。少爷。还有下次啊。”书儿欲哭无泪。少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荒园之中真有女鬼不成。
“对了。书儿。你认识这幅画上的人吗。”方哲略有些期待的问道。
要知道书儿大小就嘴甜。溜须拍马比谁都厉害。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他竟都混的脸熟。还叫的上名字。很有一番能耐。
不过就是胆子笑了点。一见到方恒。屁都不敢吱一声。也不知到底在怕啥。
书儿上前两步。看着灯下的美人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才道:“少爷。我不认识着女子。不过。少爷啊。你洠Х⑾终馀拥拿佳邸8懵杂屑阜窒嗨啤2换崾悄阋攀г谕獾拿妹冒伞@弦乃缴_住5故怯屑阜挚赡苴馈!笔槎袷欠⑾至耸裁疵孛堋<ざ拿佳鄯善稹?谥朽写省
“滚。什么私生女。”方哲一巴掌拍在书儿脑袋上。无奈的骂道。
“那少爷早些歇息。书儿告辞了。”书儿的兴致被打散了。焉了吧唧走出房门。真的有些像啊。
方哲拿起画卷。仔细仔细打量了一番。再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的容貌。还别说。眉宇间真是有几分相似。
那白菰姑娘究竟是何人。她不是父亲的侍妾。却住在废园中。
那废园在方府占位也不算偏僻。也是坐落在人员密集的方府。可精灵古怪的书儿却从未见过她。那她到底是谁呢。又是谁。将她困守在废园中呢。
这一切都似乎是一个又一个谜团。而他却深处迷雾之中。不能拨云见日。便只能将自己死死捆牢。一夜难眠。
一连数月。天气转寒。秋风萧瑟。黄叶飘落。带着欺凌散落之美。
方哲手扶着白墙。绕着墙角徘徊。最终走到木门前。痴痴凝望。却终是回首而去。
“吱呀。”一声。突兀的响起。方哲疑惑回首看去。那废园小小的木门竟然无风自开。生锈的铁锁掉在地上。不知何时早已断裂。
方哲踌躇了几步。衣袍轻甩。终于还是踏步进入园中。
园中景色已与几月前大有不同。残红萧瑟。花瓣枯萎散落泥土中。绿叶凋零。泛黄的枝叶迎风招展。
方哲推开小楼的木门。似比夏日时更冷清了几分。屋内依旧空寥。除了座椅别无它物。
白菰姑娘呢。白哲望着小楼木梯犹豫了良久。还是踏上了台阶。
木楼久不见阳光。有些湿气腐朽。踩在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极了最后的**。
二楼是一间女子的闺阁。粉帘珠幕。轩窗铜镜。妆台锦床。八仙座椅。金玉摆件。流苏直缀。这是一间充满女子闺阁气息的妆楼。
纤痩的身影盈盈坐在妆台前。素手执着木梳。若有似无的着梳着墨发。
“你來了。”女子声音浅淡柔和。丝毫洠в幸蛭父鲈碌氖惫舛涞檬枥搿
“对不起。父亲罚我禁足了一段时间。所以不能來看你。”方哲走道女子身后。看着铜镜中女子的容颜和自己交叠。莫名觉得。如许深情。
“你父亲是谁啊。”女子声音空灵。犹若梦幻。
“我的父亲。他是方恒。”嗓音有些干涩。
女子手中发梳停顿。十指微紧。眼神似怨似恨。又含着些许思念。
“方恒。我识的他。他是个负心人。这么说來。你是否也是个负心人呢。”
女子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一缕嘲讽。
方哲莫名觉得喉咙干涩。快速的转过头去。坐在八仙凳上。语气急速的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父亲的侍妾。却住在废园中。废园在方府的方位并不算偏僻。可院中的老人却根本不识得你!”
“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是白骨。我是鬼。你为何不信呢。”女子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轻笑出声。银铃点点。悦耳动听。
“你真的是鬼。”方哲语气涩然。不似求证。反而如同告诫自己一般。
“一缕游魂。不入地府。不入轮回。只为一丝执念。强行留在人间。便是鬼吧。”女子感叹。心有戚戚。
“你有何执念。若是解了这执念。你是不是便能入轮回。重新投胎。”方哲突然大声问道。
“应该。或许吧!”
“若是你投胎了。我必会寻到你。”少年眉眼坚定的说道。
“你寻我作甚。”女子回首。容颜清丽。若点点流光。动人心魄。
寻你。娶你。定不负你一生。可少年却不曾透漏只字片语。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去投胎。”
“你可愿听个故事。”
“好。”
白骨自妆盒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笛。放在手掌中轻轻抚摸着。她声音清浅。若水流玉珠。惊艳了流年。
第五十七章:白骨哀歌(三)
清乐府人善歌。清乐府人善舞。他们轻财权。爱自由。他们厌高堂。爱山野。他们可以不通史记。绝对不能不通音律。
清乐府秦楼楚馆连绵不绝。我生于芳华楼。幼年学些歌舞技曲。待少年成名。卖弄与贵人。以增雅兴。
每日夜间。芳华楼红灯高挂。华衣美服。浓妆艳抹。流连于酒池肉林。虚度终日。
直到那时。我遇到了方恒。
翩翩少年。谦谦君子。白衣折扇。聪慧守礼。令我一见倾心。
他出身清乐制笛世家。清高华贵。自是与我有云泥之别。是我攀龙附凤。心存仰慕。
女子说道这里时。脸上的表情似是嘲讽。又似是悲苦。
那时。方恒少年成名。却命运多舛。幼时丧母。少时丧父。
以年幼之躯撑起整个家族。令屡屡受到其他制乐世家的排挤和打压方家。一步步走上荣耀巅峰。
方恒是制笛的鬼才。他所制出的笛子无一不是音质上佳。外表繁华精致。似乎每一道花纹都恰到好处。令人叹为观止。
盛门在外。自有人许多人慕名而來。
自古常言说的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有一人慕名來重金求制玉笛。那人权势极高。爱好独特。
一言可令方府盛。一言可令方府衰。因此方府全家上下三十二口。无不战战兢兢慎重以待。
那人喜笛。对笛子的要求只有八个字。
触之如玉。抚之若肌。
“触之如玉。抚之若肌。”方哲喃呢着这八个字。果真是爱好独特。
方恒遍寻天下珠宝玉石。费尽时日。用尽心血才秘制出数十枚玉笛。个个如羊脂嫩滑。触手温润。音质清绝。
可那贵人见此玉笛却愤怒无比。咒骂方恒用一些不入眼的废物糊弄与他。怒气一起。便摔碎了方恒大半年的心血。
并言之。若是一个月内不能制出令他满意的笛子。那方家便会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女子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轻缓的嗓音继续说道。
还來不及心疼精致的玉笛。方恒便被下了必死的命运。如此沉重的压力之下。方恒不堪重负。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法。抑郁之下。破罐子破摔。终日流连秦楼楚馆。
那时。他日日宿醉在我的怀中。我既是高兴又是伤心。
他日日梦呓。不堪煎熬。便向我吐露此事。诉其郁闷之苦。
见他终日落魄。披衣散发。混混沌沌。我心如火煎熬。
我爱他入骨。恨不能已死相待。
女子轻笑。光华明艳。跨越了生死之距。
我曾在坊间听闻。世家所制出的笛器。无一不是经过数百道工艺程序。取天地灵材异宝方能秘制而成。再货与达官显贵。
而民间却有有一些奇门巧技。是用一些特殊材料和诡异毒辣秘制手法制成。更是堪称瑰宝。
既然那贵人寻的是特殊材质的横笛。需触之如玉。抚之若肌。那便寻些奇诡的制造之法。再添以特殊材料。想必也是行的通的。
谁知此言。竟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年四日。他消失的毫无踪迹。令我日夜忧心。不得安眠。
谁知再出现时。他就那么站在楼中。白衣风华。眉眼多情。一言一句。说的竟是要为我赎身。
你可知。我有多高兴。女子幽幽而叹。更显悲凉。
他将我带回了方府。一连数十日。与我竭尽缠绵。
我却不知。他与我相处的每时每刻。竟是在研究自己心中虎狼之法。令我深陷无边鬼蜮。
方恒少年得名。便有鬼才之称。他超脱方府已有的秘制方法。创出了独有之术。
那日。他将我捆起。无视我的疑惑无助。
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便是用我的身体去制作那玉笛。
纵使心中又诸多不愿但是。他狠。最终。终是选择了动手。用我一人之命换取方府上下三十二口的人命。
那天。他眼中灼烧明艳妖异的火焰。令我又迷茫。又心疼。
我爱他。可他却要杀我。那我是否应该恨他。还是继续爱着他。
人们都说爱之深。恨之切。我想。这边是吧。
他杀死了我。完整的取下我身上的肌肤。用起秘法炮制。保持其柔嫩温润。
又卸下我的肋骨。加以玉石灵材。投入完整的肌肤。辅以秘法熬制。终炼制出了。白骨笛。
女子挥了挥手中的玉笛。弯眉轻笑。
而那方府三十二余人。竟全部为方恒隐瞒其所行的血腥之事。未曾透露外人半分。
所秘制出的白骨笛温润如玉。触手如肌。覆于唇边。还留有女子幽香。笛音清越。那贵人甚喜。恩赏重金珠宝。富贵满堂。
自此。方府制笛术。名誉四海。一跃成为清乐府顶级世家之一。
白骨笛以秘法炼制。融女子血肉精魂。竟连我的魂魄也困守其中。不得超脱。
而我。白骨。因笛而名。
我的魂魄被囚困白骨笛中。随着红尘漂泊。不入轮回。
十年前。那贵人突发暴疾去世。白骨笛辗转流离回到方家。方恒便将我藏于这栋绣楼中。
他似乎是知道我魂魄未消。请了一位和尚高人。将我封印在这栋绣楼中。白骨若离。魂魄消亡。可我若舍白骨而去。不到一刻。也会化飞灰。所以。他是想生生世世将我囚与这座牢笼中吧。
白骨面上无悲无喜。似乎并无过多伤感。如同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那漆黑的瞳眸。屡屡提到方恒二字是。便会泛起涟漪。
“你相信所说的一切吗。若是相信。你会去报官吗。”白骨眉眼清冷。突然说道。
方哲脸上略起羞愧。脸色青白道:“孔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纵使他有天大的过错。也是我的父亲。我并不想告发与他。何况这些言论我还未证实。怎能轻易就下了定论。”
“那你说。我该恨他吗。”白骨笛在女子手中转动。幽幽灯火下。似有悲歌。如泣如诉。
方哲迷茫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或许。会恨吧。”
会恨吗。当然。
最爱的人的背叛。往往比陌生人的背叛。更令人伤心。
女子红唇微勾。似有不屑。“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风丝刮过孔洞。白骨笛呜咽而鸣。凄凉幽怨。
方哲眉宇深皱。思绪混乱。
他想不相信白菰所说的话语。可是他如今正在习读的制笛秘术。屡屡有些阴诡手法出现。一些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会帮你的。”方哲斩钉截铁的说道。
失魂落魄的下了小楼。回首望去。那栋绣楼。在秋风中孤寂独立。究竟带着多少爱怨缠绵。
“安陵先生。这一年中。我已多番求证。二十年前。父亲自芳华楼内赎走名妓事情。至今还引为盛谈。
可我方府众多姨娘中。却不曾有一人是出自青楼。
那名女子。就那么轻易。又毫无线索的消失在方府之中。你说叫我如何还能不信。”
方哲又倒了一杯酒水。顺喉而下。这次好了很多。并未辣到咳嗽。
所以说啊。酒是好东西。
“在此之前。我曾不知。我们方府的富贵。是建立在一名女子的生命。这样的富贵。我宁可不要。吃到嘴里的都是人肉。喝到嘴里的都是人血。日日忧心。怎得安眠。”方哲痛苦的说道。眼中含着的全是泪水。不知是为白菰的情。还是他自己的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安陵先生。我求求你。帮帮我。”方哲目光中夹杂着希翼。小心的渴求着。
“你叫我如何帮你。”安陵执杯问道。酒液清冽。在杯中晃荡。了若浮生。
“白骨被封印在绣楼中。我希望先生能帮我们破解封印。然后帮助白骨投胎去吧。”一滴清泪。混着酒水喝下。少年早已昏昏沉沉。只是凭着一丝毅力在强撑着。
“你之所求。只是解开她的封印。令她入六道轮回对吗。”安陵举杯畅饮。莫名觉得。情之一字。祸遍天下世人。
“对。只要她解开执念。愿入轮回。就算红尘繁苦。也比做个孤魂野鬼。困守阁楼万万年要好的多。”
“方哲。我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你能给我什么。”安陵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勾人心弦。
“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求求你。帮帮我。帮帮白骨。”少年哭诉。如歌如泣。
“就算我需要的是你灵魂。你也不做丝毫动摇。”安陵目光幽深。眼中似有白光跳跃。
“我愿意。”方哲口中混着酒水。含含糊糊。仿若未出声一般。
我爱你。只是爱着你。纵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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