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消失不见。
我拿起桌上刚榨好的山楂汁仰着头汩汩地喝下去,从前,我是喜欢吃甜的和辣的东西,十分厌恶酸的东西,可是现在,怀孕竟然能让我喝得如此顺畅。
看来,梦碎了,那一切的荣华真的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寓,才是真正的现实……
那天以后,警察做了简单的笔录,暗地里将曼陀罗的那群姐妹全都放了,如今曼陀罗还未装修,她们根本没有容身之处。
小芦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她家的门依旧紧紧地关着,我找到了昔日曾和小芦熟识的所有人,但他们都说不知道她的下落,而警察那边也没有查到任何有关她的出境记录,好似她这个人在C城彻底消失了一般,我只有守在这里,千方百计地托人打听她的消息,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我打开衣柜,随意地套上了一件淡紫色的长大衣,扣上一顶黑色薄呢圆帽,化好妆套上黑手套穿上高跟鞋来到昔日辉煌的曼陀罗。
我站在它的门口凝望着那道歪斜的招牌微微有些失神,曾经,这个地方是多么的富丽堂皇,门庭若市,但在这一刻,却显得十分悲哀。
我压低了头上的圆帽警戒地环顾四周后走了进去,我身上的现金已经频临用完,而我钱夹里的所有银行卡和信用卡,竟然显示在11月24日的前一天全部被冻结。看来,那个该死的姚煜早就是有所目的地想断了我的一切后路,真要我的命运如同他说过的,像是一盘散棋,无路可退。
可是当初,我就是怕在争夺裔苑的继承权失败后会被他赶出姚家,所以早有准备地在曼陀罗一个隐蔽的包厢内放了数百万的现金以及从男人身上捞来的各种名宝,只有我和小芦拥有那个包厢的钥匙,我和她都曾发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里面的钱。
可是,今天,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张嘴要吃饭,曼陀罗还要重新装修,那一群好姐妹还等着我给口饭吃……这已经是迫在眉梢,万不得已的时刻。
我走到三楼的一个后侧包厢门口站定,这里被砸得像是一个废墟,到处都是硝烟和腐烂的味道,这种气味使我微微皱眉,可还好这扇门看起来还安然无恙,也许是它所处的位置比较隐蔽,我迅速地伸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插入,右扭,门开了。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见到四周一片黑色的装潢及摆设。
黑色?!虽然是大白天,可是屋里却黑成一片,四周全都用黑色的布遮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板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墙壁上都刷成了深黑色,我甚至怀疑,这里面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可是小芦在什么时候,竟然将这里装修成这副模样,我怎么不知道?
我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门开之后突然吹进来一阵寒风,森冷袭人的寒意让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屋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有一个放钱的木箱,却是有很多,我迟疑地蹲□,想要打开箱子,可不知为什么手竟在微微颤抖,我捏紧,再松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为什么会这样地不安?
我闭上眼,心一横,打开了木箱,但随即瞪大了双眼,狂风骤雨,海啸惊涛,都比不上我此刻翻腾的心情。
钱……我的脸色愈发森冷僵硬,那里面根本没有钱,而是一大堆用透明的袋子装好的白色的粉末状的东西……那是……
海洛因!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塌陷,就像天雷地火轰隆隆地从头顶滚过,耳边轰鸣不止。
我的血色像瞬间被抽干,大惊变色,心脏像是暂停了一般,我震惊地缩回手将木箱的盖子狠狠地搁下,蓦地感到犹如晴天霹雳,一阵天旋地转。
天……怎么会?
我捂住额头站起身踉跄地倒退几步,怔怔的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还回不过神来,小芦曾对我说过的话又浮现在脑海,'只要干一票,我们便能开更多的曼陀罗,赚更多的钱,到时候你就不用待在姚家担惊受怕……'
不,我明明让她不要贩卖毒品,她怎么能背着我……难怪她最近看起来越来越瘦,眼睛甚至有些凹陷。起初,我以为是曼陀罗的生意不太好,所以她晚上熬夜过于操劳所致,可现在看来是她可能是……染上了可怕的毒瘾!
这到底……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她,把照片的事和毒品的事彻底地问个清楚……
思及此,我的周身散发出一股凛寒,冷沁心肺,寒透刺骨,我的心震颤着,纂紧了拳头狠狠地捶在了门上。看来,她已经将我们所存的几百万全部换成了这些垃圾东西,今天我是拿不到一分钱了,而这里也绝不是久留之地,在这里多待一秒,便多一分危险,我敛住心神转身仓皇地关好门迅速地撤离。
我走得很急,自从怀孕以后,我已经许久,不曾走得这样迅速,可就在我步出曼陀罗大门看到清冷的天空的那一刹那,我感到一阵眩晕,一阵剧痛传来,眼前逐渐变成一片白茫,四肢开始麻木乏力,我脸色苍白的捂着嘴,低着头撑着一旁的墙壁才稍微有些缓和胃里的那阵翻腾。
该死……我凭什么要遭受这些罪!我本来就该在姚家享受着荣华富贵,而不是因为周意清的死背负着可怕的罪名,更不是怀着孩子沦落到这般田地,全都是那个该死的姚煜造成的……他和我都喜欢享受极致的快感,所以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从未想过要避孕,可是现在,说什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最好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里,永远别出来!
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我立刻绷紧神经,看了来电显示后迅速地接了起来,“喂,老习,有消息了吗?”
老习是这附近一带出名的暗头目,他的小喽啰遍布C城各区,专门帮人寻人,收取高额的佣金。
“有,有人曾目睹了11月24日那天赵小芦逃脱的全部情景,但这件事讲出来是要冒很大的风险,而且你们还得罪了龙虎帮,告诉你她的下落,会得罪更多的人……我要的钱你凑好了吗?”
“我……钱的事,我尽量在凑,能否再宽限几天?”一提到到钱,我立即垂下眼睫,不得不压低声喃喃地询问。
“你的意思就是没钱啰!?苏小姐,我还算敬重你才帮你千方百计打听这些消息,道上的朋友都是需要打点的,前段时间都是说好了交了钱,才帮你打听消息,可你这样,怕是说不过去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耐烦。
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拿命换钱,他们一向将钱看得十分重要,原本区区四万块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是小芦将我们所有的钱都换成了白粉,毒品这个玩意,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碰的,而且现在,就算我想卖,也找不到下家。
“不是……原本我是打算今天就给你,可是资金上却临时出了一些小问题,所以……”
闻言,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酷和咒骂,“没钱!?没钱还办什么事!去你妈的。”
“喂,老习……喂……”他飞快地挂了我的电话。
妈的,这帮唯利是图的家伙!最好别让我遇见!
我勉强撑住想呕吐的身体,脑海里不断浮现现在能帮到我的人,我翻开手机,忽然想起了华擎泽,我强制冷静地按下他的号码,现在也许只有他能帮到我了……
可一道低沉冷硬的声音划破岑寂的午后,也唤醒了正在内心盘算的我,“你要打电话找华擎泽借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这会儿正在为岌岌可危的公司业绩烦恼,或者是沉醉在哪个温柔乡里逍遥快活没空听你的电话呢?”
我瞬间呆住,这霸道、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熟悉得让我心惊。
我转过头抬眼,便对上了姚煜那一双暗黑的眼,他的头发略微有些散乱,下巴上满布髭须,他的双手交抱在胸前,站在曼陀罗下面的台阶口,好似在静候猎物的出现。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大地静止,我们皆不发一语,只是以一双眸子作无言的交流,谁也没打破这僵局,周遭的喧嚷好似在瞬间皆化为静谧,沉闷的气流盘旋在我们之中,只有风声吹动树叶的悉萃声。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好似见到猎物一般,我的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像防备敌人,瞪视他一步一步的走上来,蓦地他修长的手指滑过我的脸,拨开我脸上的发丝,沉冷的眼神垂落在我瞬间褪了血色的唇上。
我捏紧手,直到十指泛白,虽然警察局留不住他的人这是我早已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我也早已做好了他不会放过我的心理准备,可是当事情来临时,我才明白这滋味到底有多蚀人心魂!
56
56、NO。6 。。。
我挥开他触碰的手,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耐烦地视他如无物,“你又做了什么?”
他伸手捏紧我的手臂,讽刺地弯起嘴角,“没什么,只是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为自己的胆大妄为付出一点代价而已……”
顿时,似有万千冰魄冻结我的瞳孔,幽暗晦涩,阴冷森芒乍现,堪比封喉毒矢。我捏紧双手,强忍住要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这是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你凭什么一再地伤及无辜!?”
他虚起双眼;瞳孔渐渐缩小,眼中明显掺着不耐,眉宇中暴戾再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你也知道,这是你和我的恩怨,是你自己硬要将他牵扯进来!是你自己打电话找他求助,是你以为他可以帮你,可是到最后,你还是只能求我……”
闻言,我不再说话,因为胃里的酸意翻涌得更加强烈,我推开他,靠在柱子喘着气,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护住下腹,冷汗一滴滴淌下我的额头,我干呕着,却呕不出,因为今天早上,我只是喝了一点山楂汁,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你怎么了?又想吐?”他想要再次靠近我,却被我厌恶地一手挥开,刚刚在一瞬间我看到有一种紧张在他眼底漾过,转瞬即逝,他的眼眸又恢复一如既往的阴冷,仿佛从来没有变化过,是我的错觉吗?
我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纹,“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再做出那些幼稚的事以后还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那会让人怀疑你的年龄和智商!”
说完,我绕开他,想快步地离去,但他迈开修长的大腿,一下子就逮住我将我打横抱起,在台阶之间忽然悬空的感觉只能以惊险刺激来形容,我惊叫一声,下意识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顾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卯起劲儿尖叫,可这附近是夜店一条街,白天都是大门紧闭,四周没有一个人路过,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他的声音如千年玄水一般清清冷冷,“吃饭。”
“你什么意思?”我立即尴尬地松开紧抱他的手,想要推开,但却被他抱得更紧。
一抬头,便看到他额前发丝随着他的步伐摇摆盖住狭长深邃的眸子,他的双唇微微蠕动,“你实在太瘦了,你的胃里都呕不出任何的东西,再不多吃一点有营养的东西,恐怕……”
“恐怕什么!?”
“没什么。”他声音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好似有种不自觉软下的姿态。
“拿开你的脏手!”我却怒不可遏,全身的血液在疯狂地叫嚣,一咬牙,摸出大衣口袋里的毫不犹豫地匕首朝他的脸上挥去,他来不及闪避,那把锋利呈亮的薄刃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划出优美的弧线,立刻有鲜红的血珠渗出来,沿着脸庞轮廓蜿蜒而下,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疼痛使他霎时哀嚎了一声,他讶异地瞪大双眸,锐利的眸子闪过一抹怔惊与不可置信氤氲成如炬的光亮,但却仍旧没放开,我又挥了过去,他已有防备的身体微朝旁一侧轻松避过了匕首的攻击。忽然,他单手将我放到地上紧紧掐住我的腰际,伸出左手扣住我拿刀的手腕,强有力的手指轻轻一用力,清脆的小刀落地声在空气中炸响,我弯腰想捡,但他以更快的速度将它踢到我遥不可及的远处。
“我不会放手的,等你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我会跟他做亲子鉴定,如果他不是我的,我一定会亲手掐死他再将你碎尸万段……如果他是我的,我……”他的手收得更紧,另一只手伸到脸庞用手背擦干血迹,仿佛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嗓音里掺杂了一股不可抵挡的肃杀之气,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能清楚感觉到牙齿咬破口腔内壁渗出血丝咸咸的腥物,我却硬生生地把它们咽下去,“你要怎么样!虎毒不食子吗?真讽刺啊姚煜!你明明是如此地恨我,为什么还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他一顺不顺的盯着我,瞳孔飞速缩小如针尖一般,眸光仿如万千封冰碎裂飞射而出。不一会,他却淡然地开口,“如论如何,我有责任。”
“哈哈……哈哈,责任……”闻言,我像是听到了惊天大笑话苍茫地笑起来。
对啊,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心疼爸爸所以就算爸爸对他再严厉,他也从未做出很叛离的行为;心疼妈妈的病所以拉着我一起带她去定期检查、心疼她有可能会被爸爸有外遇这件事所刺激,所以千方百计地阻拦我;心疼大哥工作太累所以我偷吻他的那天晚上,其实他是在大哥的房间里是替他修改设计图;心疼大嫂会被我欺负,所以威胁让我不能再故意捉弄她。
我怎么会没想到呢……他对每个人都懂得心疼,都细心照顾,甚至是我怀里的这个孩子,可是这些人里,却是除了我之外……哈哈…… 我笑到喉咙里泛出一股火辣辣的干涩,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整个心都在颤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只是觉得有些麻木。
见状,他那双布满黑眼圈的双孔中仿佛有隐隐血光流动,声音突然提高,“你最好乖乖听话好好的吃饭,别再逼我用强的。”
说完这一句后,他抱着我走进车里,顾不得我的挣扎砰地一声关掉车门,自己则顺势坐到驾驶座,一路飙车来到山间一家装修得十分别致的食店,那个食店的大门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郁郁葱葱,叶阔大而青翠,各菊花争先怒放,金黄的,火红的,粉紫的,连成一片仿似云霞。
“下车。”车停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