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狐媚的请帖……娘的。”秦盛随手一擦耳朵上渗出的些许血迹,毫不在意地调侃道,“差点给自己打了个娘们儿兮兮的耳洞,那只公狐狸,不就是求我去干一干么?至于把整张请帖都涂满骚味儿?”
又想,这玩意儿简直是旅行居家,杀人越货的必备之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二次利用。秦盛差点鬼迷心窍去闻第二次,好在及时清醒打住,不由得咋舌——这狐媚子也真有几分本事,差点没迷了他去闻第二次。
秦盛愈发小心起来,皱着眉看这块帕子,哪怕是离得稍微远一些——也就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吧——这帕子就没有丝毫的香味了,可刚才凑近一闻时,它明明香得令人头昏眼花。
“真烦人……”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离家游历,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啊……还什么不把外面的事彻底解决不准回门派,狗屁的规定,掌门真是老糊涂了。一万年不许个人下山,一下山就不让人回去了……”
秦盛抱怨着,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过于思念故乡(纯属扯淡)以及那些奇怪的事而失眠,可是,好吧,也许不会,毕竟山下有情翠楼,有花间馆,有许多叫桃红的俊舞姬,也有不少叫清歌的俏琴娘,而且事实上,他也的确很快就睡得人事不知。
秦盛实在像是一个生性悠哉的人,他似乎是个天生的公子哥,就适合在一堆女人里听着姑娘们的调笑醒来,然后闭着眼睛赖床,等着哪个姑娘来害羞地亲一亲,再一把抱住她寻欢作乐,也适合四处寻花问柳,和那些个耐不住身体寂寞的寡妇们玩玩儿情调,适合和一些不付真心的辣娘们儿弄些风花雪月,然而这一切的下面,埋着一把冰冷的刀。
没人知道,就算在五个妓(和谐)女之间精疲力尽了,睡着了,但凡利器进入他身体周围一丈时,他便会醒来。
那是一把真正的凶器,可这把凶器套上了华丽的刀鞘,假装自己只是个装饰品,那是一层保护色,过于华丽的保护色。
不过,无论用怎样华丽的辞藻去描绘他其实内里是个怎样冰冷的人,都不能掩盖他的确是在日上三竿时才悠悠转醒的这个事实,而此时的某条破破烂烂小巷子里,姑娘们已经偷偷地,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躲在客栈里,躲在茶馆里,躲在成衣坊……总之想探出头去,又不敢张望,都以为自己是等他的唯一,是昨天那番掏心挖肺的话的唯一得主,可毕竟姑娘家家也不敢大声声张——那秦郎怎地还不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最后等来一个美得惊人的公子哥,他也端详了那桌子,而后四周望了望,又走了。
姑娘们等了一天,终于也没能等着那个满嘴花言巧语的帅气公子。
☆、第八把刀
那么秦盛到底去哪儿了呢?
闻瑜本就料想秦盛不会一直呆在茶馆里,果然,快到午时的时候(接近上午十一点),秦盛伸着懒腰出了房门。
“早啊,大师。”等了一上午的闻瑜硬是逼着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却耐不住拿着一把扇子烦躁地敲自己手心,自以为谦恭奉承地道,“不愧是大师风范,悠哉过日,岂不快哉。”
秦盛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闻瑜一眼,他这个沾染十丈红尘的人当然不傻,公子哥今儿的古怪讽刺明显到了极点,偏偏还要扯着那就快要挂不住的温润笑容——秦盛暗道,虽然这人目的不明,但昨天还彬彬有礼,此番含刀带刺的却是为何?
他哪里知道闻瑜心性暴躁,昨晚又一宿没睡,专门起了个大早就怕错过秦盛出门的时间,结果秦盛呢?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当真是不愁。
“大师今日也要算命么?”闻瑜勉强笑道,“在何处?闻某定去捧场。”
闻瑜料定了秦盛知晓他图谋不轨,昨晚想了片刻便明白秦盛是试探——传闻江湖三凶狐媚貌美无双,又善媚术,秦盛在他的媚术招下滚过一番,十有七八发觉了自己昨儿下午被控制一事,那么也就必然疑心他就是那狐媚。
其实秦盛还真猜对了。
狐媚是闻瑜十六岁那年打下的名声,他当年刚出山,小小的年纪内力却是了得,只三个月就干掉了原来的三凶取而代之——不过这请帖的确不是他送的,昨夜一瞬的惊讶也是真的。江湖上大概没多少人知道江湖三凶狐媚不止一人,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最初打下狐媚这个称号的人早已遗弃了这个身份。
闻瑜倒是不为这个他年少时打下的名头过分骄傲,别说那时的他了,现在的他正面对上秦盛都不是对手,可狐媚好歹也是位列江湖七凶的魔头,秦盛他怎么就不防备呢?
他睁了一夜的眼,这秦盛却真是死死地睡了一夜。
闻瑜想不明白便要发脾气,秦盛也不愿遭着这无妄之灾,打着呵欠敷衍地摆了摆手,没回话,不太委婉地示意闻瑜别跟上来,径自走出了茶馆。闻瑜顿时就恼了,可也不好发作,就僵坐在那里听掌柜的在那里和一群客人们“刀鬼刀鬼”地胡乱侃——于是愈加不爽起来,仿佛认为连那人的名字里都带着火药味儿,只得强作若无其事地偷偷跟了上去。
秦盛不让他跟着,可他还是得接着套近乎。闻瑜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功夫不够好,原本这事儿——直接把刀鬼抓起来用上三四斤药就算结了,可这刀鬼怎地功夫这么好?
眼下里,他一路跟着秦盛寻找着接近的方法,这秦盛步法甚是诡异,闻瑜见他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一会儿朝东走,一会儿朝南走,最后却在北边再次发现了他的身影,以为追上了,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盯的人早就不知何时换成了另一个身形差不多的男子。闻瑜恨得暗自咬牙,这个刀鬼,难不成泥鳅托生么?如此滑不溜手。
闻瑜追的急,许多姑娘对着他抛着手帕,他一概不看,被缠得烦了还要瞪人家,又不敢引起太大的骚动。闻瑜的眼睛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可平日里没什么人敢看,带着水色的眸子里分明充满了暴躁和戾气。他冷冷地横了一眼周围两个姑娘,却还是有个胆大的追上来就要送帕子,而此时他和秦盛已隔开十余丈远,眼看着要跟丢了秦盛,便一把推开那姑娘向前跑,见秦盛拐进去了一个小巷子,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闻瑜不甘心地左右看了看,这儿不就是秦盛昨日算命的死胡同么?这该死的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秦盛嘛,倒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小尾巴,只是随便走走,看着这边新奇便往这边凑一凑,望见那边有趣又会掉转头,在路上走走看看的走到了昨儿自己骗钱……咳,算命的地方,结果突然在巷子左侧的房子顶上见了一只分外漂亮的小雀儿,那雀儿羽毛斑斓,造型优美,他一时兴起就一个健步飞上了屋顶——倒真不是有意要甩开闻瑜,谁知道歪打正着呢?
可闻瑜当他只是在逛街,哪里料得到他逛着逛着还会去扒人家家的房顶,下意识地就没往上面看,虽然没多久便反应过来秦盛定然是走了空路,还是明白自己追不上了,好是黑了一段时间的脸,无奈地走了。
说到那只漂亮的雀儿,秦盛这样爱漂亮姑娘的人也喜欢漂亮的鸟儿,还没下山时便是门派里的鸟类公敌,现在他下山了,没有师父师叔掌门的训斥,更是变得愈发不学无术,朽木烂泥起来,也不管回去以后会不会因为在山下养得更加不堪的坏习惯被那山上的人好好教训一番。反正眼下里他正像个孩子似的跟着那雀儿上窜下跳,直追到了一户人家门前,雀儿就一下窜了进去,不知飞哪里去了。
跟了一路的秦盛也不生气,他从树上跳下来,步伐轻盈到没让树落下一片叶子,只有树梢上的一只松鼠不明所以地抬了抬头,又低下了头去。
秦盛边拍拍手边四周望望,见面前的宅子门口有一姑娘坐在门槛上哭,仔细一听,好家伙,这宅子里哭声阵阵,活像个鬼宅,再定睛一看——昨晚自己不还来过这里么?
巧了,正是昨天第一个来算命的姑娘的家,秦盛还收到了她的香帕……好像是她的丫鬟代替她送的?
秦盛摸了摸下巴,风流鬼的本能在督促他上去询问一二,毕竟不让女人在自己面前流泪是秦盛这个斯文败类的准则,可还没抬脚,那姑娘就抬起头来给自己擦了擦眼泪,看见他便突然瞪大了双眼。
如此“热情”的瞪视让秦盛有些不自在,他有些僵硬,见那姑娘虚软着腿站起来就踉踉跄跄地往宅子里跑,“老爷!!夫人!!那人找到啦!!快出来啊!!”
连门都忘了关。
这……这……难不成为了招赘都激动成了这样吗?!
☆、第九把刀
秦盛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跑,却听“且慢且慢”的苍老声音急切地从宅子里传出来——呸,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转身便要跃上树去,余光瞟见一票家丁从宅子里跑出来。
“抓住他!!”他们吼道,“害死小姐的犯人!!抓住他!!”
这下秦盛可真是闹不明白了。
周围呼啦啦地围上一群人,那些家丁拿着锅碗瓢盆的——说来也怨不得他们丢人,陈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与谁交好更不与谁结怨,日子过的很是安稳,家丁们平日里哪里打算过要喊打喊杀,宅子里连把刀都找不着,拿着菜刀的几个都护在老爷夫人身边呢。
秦盛看这厨房四宝全上的架势有些啼笑皆非,十几个家丁之中,最大的已经年逾古稀,最小的大概十岁不到,正拿着一个水瓢瑟瑟发抖。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能犯下命案的人,可这男人面相和善,长得英俊——那也不敢冒犯。
虽然是把秦盛围起来了,大家心里却不是不怕,而此时那个刚才在门口哭的小丫头搀扶着一位年迈的女人,跟着一个老泪纵横的男人走出了宅子。
“就是他。”那个姑娘脸上犹带着泪痕,“昨晚还小姐香帕的就是这个人。”
头发花白的男人拄着拐杖,听闻这话后顿时捂住了胸口,似是十分痛苦,他颤巍巍地指着秦盛,“来,来人……给我把,把这男的抓进来……!!”
“老爷,保重啊!!”夫人也低泣一声,上前摸着老爷的后背,她转头看向秦盛,抹了一把眼泪,“这位公子,能否进来小谈一二?我家小女昨日对你一见倾心,可不想夜半就命死家中……听说你昨夜来过,我们不是认定了你就是那杀人犯,我们也是,也是……”
说罢竟低低地呜咽起来,那丫鬟看夫人哭得好不伤心,也抹起眼泪来,“公子,昨儿你还香帕的时候我也在,知晓你不是那杀我小姐的凶手,可,可,你走了没多久,就……”
这下秦盛听明白了。
感情昨日在他给那害羞姑娘还帕子之后没多久,姑娘就在家里翘辫子了。
他无奈,自己最近怎么如此倒霉,喝凉水塞牙缝,看着二老佝偻的身影和一群战战兢兢的家丁,他只得抬腿进了陈家大宅,了解一二。
“小姐是毒死的。”他经过那个丫鬟时,那丫鬟突然低语一句,可当他扭头去看她时,又发现她低着头,似是从未发话。
案件很奇怪。
死去的女人叫陈阿香,是陈宅二老唯一的孩子,她性格羞涩腼腆,去陈宅求亲的人向来不缺,可她都委婉地拒绝了。而就在昨日,在丫鬟翠非好一顿的撺掇下,她才勉强同意把香帕抛给秦盛——还是由丫鬟代劳,不想,夜半却遭飞来横祸。
先是秦盛来还帕子,这心性高脸皮又薄的女子可怎么受得了,半夜埋在枕头里哭了一晚上。翠非每晚和她一块睡,昨儿实在是被那哭声闹得睡不着了,又让陈阿香再去找秦盛相处相处感情,把他请到家里来坐坐,陈阿香怎么都不肯,就是哭。翠非只得去做了碗陈阿香最喜欢的百合羹,没料到回来之后就发现她死在了床上只见陈阿香躺在自己的闺床上,脸上盖着一张皱巴巴的红色的香帕,手腕上涌出的血把她向来素雅的床单染成了妖艳的血色。
她自杀了。
床上一块没被沾染太多血迹的地方,血液凝成了红褐色的两个字,“秦郎”。
秦盛静静地听着,大堂里鸦雀无声,只有偶尔一两声抽泣在秦盛身上烙下一块又一块的凝重。
他注意到了一个词,红色的香帕。
人当然不是他杀的,可事情是否太巧?他一走,陈阿香就死了,陈阿香的脸上还盖着一块红色的香帕——会是狐媚的请帖吗?
这个狐媚,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盛感觉身后有些冷,自从他成为了江湖四凶刀鬼,似乎各路怪异的事就接踵而来,每一件似乎都没什么联系,又微妙地通过一些迹象串联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人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局呢?秦盛摩挲着茶杯,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不过,无论知道多少,这个时候还是该撇清关系,那个姑娘着实无辜,可他也无能为力,便道,“我实在不知一二,昨夜来这儿也只是为了还香帕。我怕不还了今天你们来接亲……我说实话,我不愿意走谁也抓不走我,但对于阿香姑娘……那可就丢大人了。而且我走了之后还还了好几家姑娘的,也没有空闲去杀了阿香姑娘啊。”
“是么……”二老的脸上闪过失望,“公子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秦盛坚定地摇了摇头。
夫人不做声了,老爷又捂着胸口,唇色发青,大概是心脏有些毛病,可怜他老来得女,好不容易等到姑娘大了,美了,能嫁人了,姑娘却去了。
死亡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不是刑罚,对活人才是。
当秦盛回到茶馆时已经月上梢头,他买了几盅最次的酒在房间里独酌。酒水里掺了不少水,酒味稀得很,可秦盛却觉得自己头晕了起来。
他喝着,一口接着一口,全然不在意把自己的衣襟喝得沾染了一片酒味,他看见窗外无月,天色阴沉,居然生出些许诗兴。
“举杯邀乌云……唔,对影还是一人。”
可惜这诗兴让突兀的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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