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事件被辽皇毫不留情面的点破,天骄的眼皮动了动,“陛下说笑了,三公主趁游船之际当众企图杀害四公主,这可是幽州城老百姓亲眼所见。至于陛下所言有理,人都有私心,臣也不例外。跟着四公主有荣华富贵,臣不就蒙圣恩当上了二品侯爵吗?”
“你要是只有这点心思,也算是四公主的造化了。”辽皇嘴角挤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忠信侯你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辽皇说完已然换作另外一幅冰冷的面孔又补充道:“你不用诓骗朕,你根本不姓马。”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本姓纪,纪家在秦国原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天骄话未说完已被辽皇打断,“忠信侯,朕知道你也不姓纪。”
“陛下。。。。。。”辽皇的双眸透出一股杀气,天骄立即明白了昨日与今时的症结所在。“臣懂了,陛下赐酒便是为了这个缘故。”
“哼,事到如今,朕也不打算骗你,叫你死个明白也好。你的身世朕都已知晓,大辽国容不下你。你还是喝下毒酒,念在你以往对四公主忠心的份上,朕赐你个全尸。”辽皇说完假意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天骄,而陈诚也将早就准备好的兵刃取出等候在一旁。如果天骄敢于反抗,他就准备大开杀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骄不动,辽皇不动,陈诚也没动。
忽然,殿外传来青芒的喊叫声,“康君殿下您慢点儿!”紧接着,康君几乎是一溜小跑儿奔进了隆安殿,来至桌前一把抢过了桌子上摆放的毒酒并紧紧攥在手里。
康君神情激动,“陛下,您是不是非要逼马乔死才甘心?”
“康君,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朕正在处理要事,你身为后宫侍君不得干预,还不速速退下!”纵然已经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但在康君面前,辽皇还是能暴发出十足的威严的。
康军哀求着,“陛下,马乔是臣侍的义女,不论她怎么得罪了陛下,还请陛下看在臣侍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
“朕告诉你,她根本不姓马,根本不叫马乔,你和四丫头都被她骗了!”
“陛下,不管她是不是马乔,她总是臣侍的女儿,还请陛下您放过她吧!”康君说着给辽皇跪了下去,青芒也赶紧跟着跪倒。
天骄心里很不是滋味,“义父,您能给女儿求情,女儿不胜感激,只是。。。。。。”
“好孩子,你放心,义父不会丢下你不管,义父决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在辽皇面前,康君的表现十成十像一个亲生父亲般,顿时令辽皇疑窦丛生。
辽皇的心思转了转,“康君,你真要为忠信侯求情?那好,朕不杀她可以,你将杯中酒喝了,朕就答应你饶她性命!”
“陛下所言当真?”辽皇刚一点头,康君便毫不犹豫,一抬手一扬脖将杯中酒喝的一滴不剩。
一百八十一 生父
“义父!”天骄伸手去夺酒杯,却无奈已经迟了。陈诚和青芒都没料到康君真能把酒喝了,还喝得如此干脆利索。辽皇面露惊愕,手伸在半空里,不知道方才是不是想要阻止来着。
酒杯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康君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天骄慌忙伸开手臂揽住他。
康君依靠在天骄的怀里,血迹从他的嘴角缓缓渗了出来。天骄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义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呀!”
“你值得!好孩子,你值得!”康君抬手去抚摸天骄的脸颊,手指尖湿漉漉的,是天骄滚烫的泪水。他将目光徐徐投向了辽皇,“陛下,君无戏言,您不可以再对忠信侯动杀念。”
“康君。。。。。”眼前的一幕令辽皇忽然明白,这其间一定有什么故事是她错过了的。眼前这个男人柔顺恭谨,陪伴在她身边二十几年,为她生儿育女,在后宫委屈求全,更视她为天,从不敢违逆她一星半点的意思。如今敢于逆天而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非要如此的理由。
他口口声声说不会叫忠信侯出事,口口声声说忠信侯是他的女儿,难道。。。。。。?
想到此处,辽皇狠狠剜了陈诚一眼,目光中有深深的责备与埋怨。陈诚亦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脸色惨白,几乎吓得傻了。
此刻,若清浅陪着萧宓大步流星奔至殿内。“宣太医!赶紧宣太医!”萧宓将康君抱在怀里,连给辽皇行礼也顾不得,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拢在康君的床榻前。
萧宓和天骄一个守在床头,一个守在床尾。但见太医们纷纷跪倒,“禀奏大王,康君殿下所中的毒乃是鹤顶红。臣等无能,医术匮乏无力回天,只能稍稍迟延毒药的发作时辰。”
“怎么会!怎么会!那酒里竟然下了鹤顶红!”萧宓心中悲愤,一拳狠狠砸在床榻的围栏上。
天骄听后身子更是猛地一震,她双拳紧握,并将身体依靠在床栏边,痛苦地蜷缩起来。
萧宓注意到天骄的心痛,她嘴唇动了动,却始终什么话也没讲。
太医给康君施针,康君悠悠转醒。眼见自己已经回到寝殿,两个女儿都分别守在身边,一颗心顿时老怀安慰。他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吩咐道:“都退下吧,只留四公主和忠信侯即可。”
太医们都望着萧宓等待进一步的指示。萧宓打量着父亲,心知肚明的她如何会不晓得父亲最后的心意,于是对太医们挥手示意。
等太医和内侍们都退下去,康君忙对天骄招手唤道:“好孩子,你来,过来。。。。。。”
天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了康君面前,眼眶中涌出止不住的泪水,声音也哽咽着,“义父,我对不起您!是我害了您呀!”
“不要这样说。这二十几年,爹爹一直、一直没有、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爹爹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但是当年,爹爹还是把你丢下了。。。。。。”
“您、您在说什么呀?您是不是糊涂了?”康君的眼里噙着泪,说出的话令天骄一头雾水。
康君抽泣着问道:“孩子,你可还记得在行宫的时候爹爹跟你讲的往事?”
“记得。”天骄点点头。
康君神色中满是悲悯,唏嘘了一声,“当时有些情形没对你言明,那个大宅其实就是皇宫,那位当家的大小姐以皇太女的身份登基为帝,正夫便尊为君后。我与哥哥起先只是皇宫中普普通通的内侍,后来先做了皇太女的宠侍,她登基后我们又被册封为贵侍。”贵侍的封号只在秦国皇室才有,康君此言一出,天骄的心就咯噔一下。
此刻她心中已万般疑惑,但究竟何为事实真相却又不敢去想。
康君继续说道:“君后轩辕氏心肠歹毒、表里不一,对我与哥哥得宠怀恨在心,势要夺取我二人性命才罢休。我与哥哥同时怀孕,哥哥生下一名女婴,我、我也生下一名女婴。。。。。。”他说到此处,只看着天骄,“那日,哥哥为了救我引开了君后的恶仆,我假扮成侍从抱着孩子想逃出皇宫,可怎么样都跑不出去。就在我万念俱灰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安恬长郡君。我将孩子托付给他,然后跳进了御水河。我本以为我会死,却不料老天怜悯我,顺水漂流之中竟也能被救起。救我的人是个到秦国做生意的辽国商人,我跟她说我无依无靠生活所迫才投河自尽,她于是便把我带来了辽国。机缘巧合,我又被皇帝看中进宫成了侍君,生下宓儿。。。。。。”
康君说着转向萧宓,“你也过来,好好认一认你的亲姐姐。。。。。。”
“是,父君。”萧宓走到天骄身边也跪倒,对天骄喊了一句,“姐姐。。。。。。”
天骄震惊地一下子难以言语,萧宓那般从容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半晌,她才含泪问康君,“就算您说得都是真的,您、您怎么能确定我就是您的女儿?”
“那块玉佩。。。。。。云纹龙佩。。。。。。”康君心如刀绞,脸色越来越惨白,却暗自强撑,“云纹龙佩本是一对,乃宪宗皇帝赐给我的定情信物。我投河前,将其中一块玉佩留给了孩子,另一块则带在身上,后来传给了宓儿。那天在行宫的时候,我一眼见到那玉佩,便知道那不是宓儿的,而是与宓儿的为一对。也便是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这些年一直辜负一直牵挂一直不能谋面的苦命的孩子呀!”
康君话音刚落,一口鲜血喷吐而出,令天骄与萧宓都骇然变色。
萧宓忙高喊,“太医!太医!”
康君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不中用了。鹤顶红无药可解,我、我真的是不中用了。”
“父君,您不能死!您还没看到孩儿称帝,还没享受到孩儿的孝敬与奉养。。。。。。”萧宓拉住康君的手泣不成声,康君则将她的手与天骄的手搭在一处。
“宓儿,你要答应父君,不许忌恨你母皇,更不许忌恨你姐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护你姐姐周全,万不可因为父君的死迁怒于她。父君要你们两姐妹相亲相爱,就好像父君同你伯父那样。宓儿,你敢不敢当着父君的面立个誓?”原来康君生怕自己死后为天骄带来隐患,即便他深晓萧宓的心性,却仍固执地要萧宓赌咒发誓。
萧宓朝康君磕了个头,“父君,孩儿发誓,此生与姐姐相亲相爱,绝不行手足相残之事。否则天地不容!皇权不保!”
“好!好!”康君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慈爱与不舍地望向天骄。“当初生下你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字。后来听宓儿说你在秦国叫做天骄。天骄,好孩子,不要怪爹爹一直不去寻你认你,爹爹也是有苦衷的。如今爹爹快不成了,你、你能不能喊我一声?也好叫我这一去能闭得上眼睛。”
康君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见天骄犹在发呆,萧宓猛推了她一把,“求你,快,快喊一声爹吧!”
“爹、爹爹!” 天骄回过神儿来,忙唤了一句,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哎!”康君满面欣喜地应着,随即身体软软地躺倒下去。再看时,双眼紧闭,含笑而逝。萧宓与天骄同时扑向康君号啕大哭。而辽宫丧钟哀鸣,举宫哀悼康君辞世。
辽皇迎着风口,听着那低沉的钟声呆立不动,任凭风卷衣摆,任凭风刃狠狠刮着她的面容。
若清浅缓步走来,“陛下,陈公公已经在偏殿自裁了。”
“把他的尸身送去给四公主处置。”辽皇之后再也没说什么。若清浅退下时只听到她悠悠一声长叹,似乎将她这一生都埋没了进去。
若清浅面见萧宓,将辽皇的意思转达,之后想了想又补充说:“康君殿下不幸离世,陛下心里也不好受。怎么说,这二十年的夫妻情份还是不能抹杀的。”
萧宓未置可否,“你去跟母皇说,本王要追尊父君为君后,按君后之礼下葬。”
“临来之前,陛下已经下旨说一切都按照四公主的意思办即可,反正玉玺也在四公主手里。”对于眼前这对无法挽回情分的母女,若清浅心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不过,她同样见不得辽皇被欺,于是尽力回护道:“有些话不该我说,但我却不能不说。这段日子我一直陪伴保护陛下,陛下心里始终还是看重四公主的。三公主当初那样威逼,陛下也没有妥协,更没有。。。。。。”
“你的意思本王都明白。”萧宓抬手阻止若清浅继续说下去,“父君辞世,对外只称急病而亡。父君服侍母皇多年,母皇因父君忧思成疾,也是该到了安心休养的时候了。你去回禀母皇,今后的一切都无需她再费心,本王答应过父君不会记恨她,请她安心颐养天年吧。”
“是,您的话我一定带给陛下。”若清浅没有继续争辩。能在隆安殿颐养天年,对于辽皇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连七天七夜,萧宓和天骄都昼夜不歇地为康君守灵。
这一晚屏退了左右,萧宓在剪蜡花,天骄在烧纸。萧宓忽然问,“你怪不怪我?”见天骄望着她又解释道:“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却没有同你讲。但我保证我也是在回了南营驻地见到父君之后才晓得的,倘若我之前便知晓,我绝不会叫你为我涉险。”
“我明白,我不怪你。其实我一直隐瞒我的身世,也请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父君的榻前我发过誓,这一辈子我都要和你相亲相爱,做好姐妹。其实父君这些年一直很苦,不仅仅是宫里的日子,而是他心里太憋屈了。”
“我懂。”天骄烧完纸站起身。“他有许多身不由己。”
“这么说你不怨他?父君说他此生最大的愧疚便是当初把你扔下。”
“如果换作我在那种处境,我未必不会同他一样。他生下我,最后为我而死,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怨他?我只恨我自己,我仿佛天生就只会给别人添麻烦,在秦国是,在辽国也是。纪家老小受了我的连累,爹爹也是一样。没有我,他不会死。”
“这并不是你的错!有人处心积虑算计你,也算计我。”萧宓说着两眼流露出一道锐利的寒光,“本王一定要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陈诚自杀,人证已经没了,有些事情就算你我心知肚明,没凭据却难以服众。对了,听说夏鄞煦病了,一直躲在府里不出门也不见外人。”
“她想病,就叫她一直病着吧。”此时此刻,任何人已经不能撼动萧宓的权位。萧宓虽然顾及名声不能直接将幕后主使夏鄞煦治罪,却有一百种一千种办法令她生不如死。
“父君生前便喜欢明珠,我已经借母皇之名下旨,将明珠纳入皇室族谱,充为父君的养子,明日便接到宫中,从此与夏家再无干系。”萧宓恩怨分明,对夏家下手之前要护住夏明珠,正好康君膝下无子,收一个养子守灵送殡谁也挑不出错。况且多少官宦子弟都巴不得有这样的荣宠,在外人看来,夏家因为立了战功才有了如此恩宠,个中冷暖却只有夏鄞煦和他母亲宁国侯最清楚。
又隔了三日,萧宓正式受封为皇太女。因辽皇病体沉重需要静养,下旨由皇太女摄政监国。
萧宓正式监国的头等大事,便是追尊康君为君后,谥号温淑端惠顺圣仁君后,并率领满朝文武为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一个月后,朝政平稳,各州各县民众安定。辽皇下旨退位,萧宓继位,尊辽皇为太上皇,追尊康君为君太后。又过了一月,萧宓下旨改革南北两院,废除了南、北两院的军权,把军权紧紧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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