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早点睡,明天我照旧接你去片场,剧本放在你床头柜上,别忘记了。”一个经纪人,事无巨细,都要了解得很清楚。
这个时候,何之风忽然就苦笑起来,夏秦这是何必呢?
他摇了一下头,转身走上了楼,从电梯上了三十九楼,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这一片都是豪华住宅区,出去就是银州赫赫有名的“水天一色酒吧街”,在里面的某个地段,牌号一百三到一百七,是很容易看见明星的。
酒吧街上一些有名的店背后的店主都是一些大牌的明星,像是何之风这种平日里不关注这些消息的人都知道哪些酒吧是巨星出没的,更不要说是普通人。
不过某些酒吧的消费过高,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去的。那条街上多能看到明星,不过普通人是不会上去过于打扰的,顶多多看两眼,这已经成为了酒吧街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何之风回到自己的公寓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之后,从巨大的软床上爬起来,打量着这熟悉的房间摆设,床头上果然放着一本厚厚的剧本,上面自己饰演的那个角色的台词被用显眼的绿色荧光笔勾了出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伤怀十里洋场》,是个以民国为背景的剧本,讲的是旧社会一个名震上海滩的歌女的故事,这种故事情节颇有些类似于王安忆的《长恨歌》,不过剧情的发展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名歌女和当时权势人物的公子相爱,受到百般阻挠,还是决定在一起,不过结局不是很美好,战乱一起,那权势人物的公子投身战争,不幸去世,而这名歌女最后抱着他的骨灰缓缓地将自己沉入申江。
申江,也就是现在的黄浦江,上海《申报》就是由此得名。
这是一部很厚重的影片,因为它带着历史赋予的深度和内涵。
女主角徐沁芳由新生代天后蒋雪莹饰演,男主角卢湛江则由天王级影帝商照川饰演,其余的演员阵容也堪称豪华。
在《伤怀十里洋场》这部剧里,何之风饰演的就是“百般阻挠”里的其中一个。这个角色很有名气,历史上也是真的有这个人,就算是在现如今的大上海,提起他,也会有人感叹一句:杜先生!
何之风饰演的角色,叫杜月笙,中国的黑道教父,青帮第一人,在当时是权倾整个大上海,在这部剧里的戏份不多,出场的时候大多是很高贵冷艳和阴狠的状态,只是充当男女主角的绊脚石,不过台词是有不少的,也有和男女主角之间的对手戏,杜月笙这个角色在戏里,更多的是充当一种符号,时代的符号。
他盯着剧本半晌,默然无言,惊诧于自己还能将这部自己当年根本没拍完的剧记得如此清楚。做了再多的功课又怎样?他如此费尽心思地去了解这个角色的真正背景,最后却都是无用功。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属于这个角色的一句台词。
商照川,这人的实力和他的傲气,永远是划上等号的。
遇到这样的人,何之风也只有认栽。
他从床上起来,又去洗漱了一下,随便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就揣着钥匙出了门,只穿着初秋他最喜欢的薄薄的青色针织毛衣,松松垮垮,闲散中透着几分舒心的慵懒和颓废。
下了楼,走出住宅区,往东拐几个弯就到了酒吧一条街,随意找了一间叫做“不夜”的酒吧走进去,他记得这上面有转为他们这种明星设置的专区,凭着记忆就上了楼去。
这里的气氛很是悠闲,明星们的夜生活其实也不过如此。
何之风的到来没有引起大厅里太多人的注意,他随手从吧台上拎走了一杯鸡尾酒,坐到了靠窗的隔间里去,这里的隔间都是没隔开的,只是公共的水吧而已,有事情商谈的都去楼上,下面是没有包间的。
在这里喝酒的人都很随意。
他也就很随意。
何之风现在迫切地需要一杯酒,好好地麻醉一下自己。
蓝色的酒液,由浅到深,在透明的杯中有分明的色层。
外面开始变天了,阴阴着欲雨,黑沉沉天幕低垂,低哑哑迷离着的嗓音和着的,是角落里的口琴声。
他晃着杯中的酒,隔间外的过道上传来脚步声,还有人闲谈的声音,不过都压着,很快就远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会有人找上来。
那人很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英俊帅气的面孔,凤眼菱唇,领带松松地扯开,一坐下来就很没有礼节地敲了敲玻璃桌面,震得何之风放在桌面上的杯子里的酒液都轻微地晃了晃。
来人扯起唇角,一分痞痞的笑意,带着几分轻佻:“我叫迟时雨。”
迟时雨,正似这夜色里迟迟降不下来的一场入秋的凉雨,在猝不及防的时候,闯入了何之风逼仄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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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忠犬攻加流氓攻我要肿么协调……打卡留言啦,乖,么么哒,留言都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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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目标是破千:
☆、第三章 改变
何之风知道他,准确地说大家都知道他。
商照川的好友,影视界另一位举足轻重的男明星,向来是这种吊儿郎当的饿痞子模样,可也许正是应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吧,迟时雨在女性观众中的人气总是高得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红得发紫的巨星。
可是他就这样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坐在了他的面前,做了一个不叫自我介绍的自我介绍。
何之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显出波澜不惊的模样来,他点头,并不热络,甚至有几分冷淡:“我知道。”
迟时雨挑着眼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之间双手收拢了,两只手的手肘都平搁在桌上,前倾着身子,眼神显得很是清亮:“喂,我怎么也算是名气比你大,你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吗?”
“那就算我失礼了吧。”
他不想跟迟时雨多说话,商照川的傲慢是整个娱乐圈有目共睹甚而“有口皆碑”的,迟时雨这个人的不正经也是很有名的,相对于商照川,他这个人显得更加随性,颇有些嬉笑怒骂随我心的潇洒意味。不过,能够跟商照川成为朋友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这个圈子里,谁没几张画皮?
迟时雨看着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由打趣道:“何大少是觉得冷了吗?这个时节不过是初秋,现在就扛不住,以后可有得熬了。”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
何之风一下就听出来了,迟时雨是在暗示他什么。初秋,指的是何之风现在的处境吧?
以后还有的熬……
的确,商照川明天要是不来,《伤怀十里洋场》就没办法再拍下去了,导演一定会将他踢出剧组,一切都这样画上一个悲伤的休止符。四国不会在他的身上投注金钱和人力,他近乎被雪藏,合约也快要到期,到时候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何之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安静地端着酒杯,小指垫在酒杯杯底和玻璃桌面之间,带着几分沉静的雅致。“谢谢你的提醒了。”
何之风这不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吗?
迟时雨本来只是在大厅的时候突然看见何之风进来了,想起今天在聚会的时候商照川对这人的抱怨,一时也有些好奇起来。商照川说,这人演戏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到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总是很别扭,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可是导演看不出来,拍何之风的戏幕的时候单独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一旦剪辑完成,整个片子放出来就有一种割裂赶。所以商照川不想去拍《伤怀十里洋场》,他说在这次的事情上他没有错,如果事先知道又何之风出演,就算是给他一千万的报酬他也绝对不会去。
迟时雨笑商照川,说他是怕自己因为何之风这毒药跌下票房之王的神坛,所以不敢接戏,结果商照川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他猜对了。
对影视圈的大多数人来说,票房垫底可是一个很丢脸的名头。所以很多人对何之风避之不及也就显得正常了。
不过他今天偶遇何之风,却要忍不住来试探一下虚实,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地暗示了一下,就被眼前这人听了出来。
“哦?那拿什么来谢我?”
何之风忽然觉得眼前这迟时雨,虽然是个巨星,可是脸皮厚的程度倒真能比得上城墙,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感觉。他一晃酒杯,摇了摇头:“一穷二白,两袖清风。”
迟时雨愕然,这是在哭穷?
何之风笑道:“既然你知道我现在是举步维艰,还问我要什么谢礼?”
不过是一句话的暗示而已,何之风说“谢谢”不过是客气,这迟时雨倒是很能顺杆爬。
迟时雨穿着黑底白印的棉质T恤,很是随意,脖子上挂着银色的饰链,因为身体前倾的缘故,前襟落下来,倒是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他整个人的确是透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不像是何之风,整个人都像是暮色中的景物,没有什么精神,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带着几分病态和颓废。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比,实在是强烈而惹眼,所幸此处还算隐蔽,没人注意到。
迟时雨盯了他半天,看到走廊上过去了一个侍者,连忙喊道:“来杯朗姆酒。”
那侍者一愣,还是应了一声:“好的,请您稍等。”
何之风皱了眉,叫一杯酒来,这是准备坐在这里了么?他跟这个人是一点也不熟,况且——迟时雨跟商照川是朋友。而何之风不喜欢商照川。如果上一世,不是这个傲气的天王,他做了那么多的功课,一遍一遍在自己的公寓里念台词,以为出头的机会就要到了,可惜还是没有,商照川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轻而易举地将他这样的人逼上绝路。其实商照川没有想过,那对于他这样一个底层的小明星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后来的何之风因此一蹶不振,再没能缓过劲儿来。
说厌恶,谈不上,可若是要何之风喜欢上商照川这么个人,是决计不能的。
整件事情虽不是商照川的错,可何之风就是不喜欢他,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迟时雨架着腿坐在他对面的木制长椅上,一手伸长了搭着靠背,打了个呵欠,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刚才那杯酒你出钱。”
所以这就算是谢礼了。
何之风没说话,对于陌生的人,他不爱说话。
可是迟时雨其实是圈内比较出名的话唠,口才也是很出众的。“你是怎么得罪商照川的?”
“我没得罪过他,你听谁说的?”何之风斜眼一瞥,神情之中就带着几分轻视了。
这种被人蔑视的感觉,虽然很淡,可是迟时雨还是很敏感地发觉了。他想了想,改口道:“好吧,那这样说,商照川怎么得罪你了?他说,凡是有你出演的电影,票房一律走低。”
如果不是这里还算是公共场合,如果不是眼前这人的名气比自己大得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是个公众人物,如果不是自己还有教养,何之风怀疑自己直接一杯酒给眼前这人泼过去。他刚刚的这一句话比方才的那句还要欠扁。
他当即冷笑了一声:“抱歉,我这种毒药的体质,真的是演什么什么冷,商天王一向是票房之王,自然是不能跟我这种票房毒药演戏的。免得被我带累了票房,他可要跌下神坛了。”
还是第一次听见有谁这样不满商照川。
迟时雨觉得好笑,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比他想象之中的有趣得多。他以为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花瓶,也许还傲慢无礼,脾气暴躁,或者惯会趋炎附势,可是没有想到,这人不卑不亢,脾气虽然不算好,可也能克制。
略长的头发,修理得很有层次感,很顺滑,贴着脸廓,眉细而微斜,眼神里透出一点的温润,眼角只是飞起来一点,却又因为他搭着的眼皮而带着几分低眉顺眼的味道,直而挺的鼻,嘴唇不薄不厚,一抿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错觉,算得上是俊俏的脸,轮廓过于温和和清瘦,其实是没有什么气势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这人的眼底藏着几分不耐和冷意。清瘦的身体套着宽大的毛衣,更觉得颓废,在这种灯光暗昧的地方,何之风整个人跟他曾经舞台上的形象差别很大。
他曾经在电视上瞥见过何之风新歌MV上的画面,他扮相是很叛逆的,唱歌的时候也带着一些歇斯底里,很是投入。可是那么具有热力的一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迟时雨觉得复杂,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凑近了去看他,“喂,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了吧?”
迟时雨的声音很好,平时念一句台词就能够让万千少女的心跟着他跳动,可见魅力不凡,现在凑近了,他那一张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也跟着近了,然而何之风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跟他对视一会儿,却拉下了眼帘,那睫毛一落,眼光就落在了桌面上,身子也跟着后撤:“离我远点。还有,我有名字。”
挑眉,迟时雨耸肩,也退了回去坐好,“我知道你有名字啊。”
何之风相信,他是故意装傻——为什么巨星会是他这种痞子的模样?到现在为止,这个人所展现出来的智商都让何之风觉得暗暗无力。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何之风,不是‘喂’。”
“那我也有名字啊,迟时雨。”
敢情这是不满何之风跟他说话一直不叫他的名字?
何之风正想着怎么打发这人,可是正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何之风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刻换了话题:“何之风,你原来在歌坛那么红,何必来这里?”
这里,指的是影视圈。
这一个问题出来,何之风迎着迟时雨那看似无辜的询问的目光,终于忍无可忍,他扯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温和的笑容来,客气而无比疏离,“想红,想出名,想更进一步,想找死。满意了吗?”
“满意了。”他回答得这么大胆,倒让一向痞气十足的迟时雨也失了语,尴尴尬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一杯朗姆酒端上来了,可是何之风却起身告辞,这一次礼节却是做够了,略低头,跟他告别:“迟少您慢喝,我先行一步了。”
迟时雨看着他离开,也没有阻拦,只是喝了一口酒,清爽的薄荷味弥漫口腔,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若是以前遇到何之风这样无理的人必是要挖空心思捉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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