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那家伙虽然呆点,但数学不差啊,干嘛开除啊?”晚宁正义凛然劲儿又来了。
柳薇薇欲言又止的,“咳……还不是因为你俩的事!说起来,那家伙也蛮可怜的,纯属躺着中枪的……哎,你干嘛去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晚宁气冲冲的走了。
就对她多年的了解,柳薇薇一下子就能猜到她的去向,急忙嘱咐旁边的同学去叫慕晨,就追过去拦着了,免得出大事啊。
晚宁来势汹汹的把主事的学长叫出来,语气不善的问:“就是你啊?把慕晨开除了?”
学长一头雾水:“这是我们内部的事,与你没关系吧?”
“她数学好,你开除他是学校的损失,就和我有关系!”晚宁也不让份。
有明白的同学在旁边嘀咕:“人家女朋友来给报不平了!”
学长听后了然一笑:“我当是谁呢,我们数学社不允许成员谈恋爱,我也是照规矩办事,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谈恋爱了,我看你是……”
“别吵了,对不起啊!”慕晨及时赶过来,忙着对学长道歉。
男女主角同时出现,围观群众兴致更高,七嘴八舌的起哄,晚宁气红了眼,急忙甩开慕晨,指着笑得最欢的两个男同学,恶狠狠的说:“笑什么笑,显你牙白啊,滚一边去!”
“许晚宁!”慕晨罕见的吼她,不只是晚宁,所有人都愣了。
“走吧,走吧,有什么好看的?”柳薇薇驱散一众看热闹的人,自己也识趣的走了。
两个人瞪来瞪去,慕晨一把抓起她,不由分说的拽到楼后,竟然把她胳膊一甩。
“你有病啊?”晚宁痛呼。
“许晚宁,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慕晨几乎咬牙说道。
“我是为你好哎,开除你的是他们……”
“够了,我不需要!你能让我安安静静的我就求之不得了……你这样子真让人讨厌!”
“我讨厌?你以为我追着你跑就是喜欢你啊,我那是为了耍你玩的,你还当真?我也讨厌你!”晚宁说完,一把推开他,就哭着跑开了。
这次慕晨也是真生气了,一回家就气冲冲的掏出枕头下的小盒子,狠狠的扔了出去,小盒砸在门上,又弹落回脚边,吊坠便从里面掉了出来。慕晨缓了缓,还是忍不住捡了起来,灯光下,那银白色的“晚”字,安静的躺在他手心,熠熠生辉。
此后,直到高二开学,他们甚少交流。可即便如此,关于他俩的绯闻非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越传越盛。
其中最邪乎的是:“慕晨和许晚宁已经见过父母,交换过礼物,大学毕业就要结婚了呢!”
可是,对于那个年纪而言,这未免太早了吧!
☆、最冷的冬天
高二上半年期末的冬天,除了气温低得吓人,还有一种叫做“非典”的疾病突然爆发,并极其迅速的在国内疯狂肆虐,让人谈之色变。
学校里如果发现疑似症状,也会采取隔离措施,晚宁班里就有同学被隔离了,眼看着就要期末考试,学生们的状态也变得格外浮躁。
晚宁的不安不仅仅来自疫情,再过几天就是阳历新年了,这意味着,距离爸爸归家的日期仅剩半年而已。她期待这日子赶快到来,但另一方面,她却害怕起这一家团圆的时刻。当“家”的圆心缺失一角之后,便不再是一个完整体。她不确定母亲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父亲,还有她自己……那是她最爱的父亲,她既不想父亲蒙受屈辱,也不愿看到他伤心,但说穿了,她更加不愿这个还算温暖的小家分崩离析……总之,很多时候,晚宁觉得自己懦弱透了!
由于特殊原因,今年的期末考试提前一周进行,最后一科答完,晚宁提早交卷,就一个人回家了。
这个冬天降雪也少得出奇,整个城市显得萧瑟又干冷,街上行人神色匆匆的,大多带着厚厚的口罩,唯一露着的眼睛也显得冷漠疏离……晚宁也戴着笑脸图案的口罩,尽管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她觉得这是还没被眼前的灰色世界吞噬的唯一证明。
站在家门口,晚宁的手脚已被冻得几近麻木了,在掏钥匙之前,她想与自己打一次赌。于是伸手按下门铃,门铃轻快的提示,她等了许久。再按,依旧如此……晚宁嘲笑自己的赌徒心理,明知道胜算不大,还偏要心存侥幸,非得输得体无完肤才肯罢休,又能怨得了谁?
打开门,她惊异的发现,屋里居然也冷得不成样子,她赶忙去查看暖气,果然暖气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晚宁这才想起,早上母亲就发现暖气出了点问题,还说得马上找人来修……看来在修暖气和“张阿姨”之间,她又选择了后者。
北方的冬天,屋里如果没了暖气,那真与冰窖无异,晚宁从里到外冷得几乎能结出一层霜来。这时候对火和热水的渴望超出了一切,便想着去烧些开水。然而当她推开厨房的门,她则彻底傻眼了,别说烧水,现在她一步都迈不进去,厨房的暖气阀被冲开了,积了一地水。
赶紧找来抹布和水盆,一点一点的收拾起来。本就没暖和过来的手再沾上凉水,那冷劲儿可想而知。晚宁不太会做家务活,擦来擦去情况似乎比原来还要糟糕,自己的手倒冻成了大红萝卜。
偏偏这时候电话也跟着添乱,没完没了的响起来。晚宁只能暂且扔下抹布,赶过去一看号码,是父亲打来的越洋电话。
“Hello,老爸!”接起电话,晚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轻快些。
“晚宁啊,这么早放学?”
“今天考试……爸,你们那还好吧?”晚宁问。
“这边没事,不过你们在家可得加小心,尤其是你,别到处乱跑了啊!”父亲在那端说。
晚宁听后略一沉默,然后低声说:“你就会管我!”
“你是我女儿,我不管你管谁!哎,你妈呢,让她接一下电话,我上午往家里打电话她可能没在家……”
晚宁拿电话的手冷得几乎没了知觉,幸好嘴还能正常说话,“……哦,我妈……她学织毛衣去了,可能会晚点回来……要不,她回来我让她给你打回去?”
“啊,那也不急,我就问她点事。”
晚宁突然紧张起来,声音也有些发虚:“什么事啊?”
“你舅舅不是要办出国嘛,你妈说他去的那地方需要存款证明,得用咱家的钱先往舅舅的账户上垫一下,我就想问问够不够,如果不够……”
“你同意了?”不等他说完,晚宁便急呼出来。
爸爸显然被惊着了,略一停顿然后说:“啊,就先充数而已,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谁拿你当一家人了,别总像个傻子行不行啊!”晚宁真的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你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爸,还是算了,反正舅舅也出不去……”
“你别管这些,好好学习就是了……”爸爸不再和晚宁多说,便挂断了电话。
晚宁在电话旁边站了好久,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身体的冷和心底的冷相互碰撞融合,冻住了她所有的思绪。
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听到骨头结冰的声音,再蹲下来晚宁才察觉出身体的麻木,刚扔下的抹布上都结了小冰碴,但一沾到水很快就消融不见了。可晚宁的手,却依旧冰凉。
事情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样子?如果父亲一直留在家里、如果慕晨一家没有回来、如果母亲对家庭忠贞、如果自己聪明一点……过于烦乱的思绪终于让她不堪重负,狠狠的扔下抹布,反倒被溅过来的水刺得脸上冰凉。
晚宁忽地站起来,游魂一样的走回客厅,抬眼看去,室内空荡又冷清,哪还有一点家的样子?曾经那个充满欢笑和温暖的家到哪儿去了?她绝望的闭起双眼……但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又充满了坚毅,仿佛下定了决心,步伐匆匆的夺门而出。
天气预报反复提醒:今年是近20 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请大家注意防寒保暖……
这样的天气,即使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算得难熬,更逞论来自四季如春的广州了。慕晨缩手缩脚的进屋,才算缓了口气,外面零下31摄氏度的低温,着实让他难以适应。
幸好母亲提前为他泡好了姜茶,热茶下肚,他才感觉五章六腑复苏了回来,“哇,真是太冷啊!”他感叹。
“我有点头疼,先进去躺一会,饭已经做好了,你饿了就先吃吧。”慕母低声嘱咐着。
“最近怎么总头疼啊,我明天陪你去看医生吧。”慕晨说道。
“没事,躺一会就好了。”慕母随即进了屋,留下慕晨一个在客厅里。他正准备回房去,门口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透过门洞看到了来人,他赶忙打开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着实太意外了。“怎么是你?”他说。
晚宁没心思绕弯子,开口便问:“你爸呢,他在家吗?”
慕晨更不明白她的来意了,但也没理由撒谎,于是说道:“不在啊,你找他有事吗?”
晚宁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整个人也似乎更加恍惚了,她低下头,眼睛呆呆的瞅着门框,“不,我就是问问……问问……我先走了。”
“什么啊,莫名其妙!”慕晨小声嘀咕,见她恍恍惚惚的下楼,心里又觉得不妥,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出声了:“哎,你不会是故意来看我的吧?”
晚宁停下步子,许久之后回过头,望见楼梯上方他半笑不笑的脸。晚宁更觉得讽刺极了,他居然还可以笑,如果他知道了所有事,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好吧,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由她一个人承受,痛苦这东西有时候和分蛋糕是一回事,分出去的越多,自己剩下的就越少。
晚宁看了他许久,也笑了一下,笑容好不好看她不知道,但心里却刺痛了起来,“想知道他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吗?”
“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不信,你可以跟我来……”
她认真笃定的样子让慕晨将信将疑,但他更在意她双眼里隐含的哀伤,说了句:“你等一下。”便急匆匆的回屋里去拿棉衣。
“走吧。”他走到晚宁身边说。
“你确定?”晚宁看着他。
他却笑了,“就知道你又要耍我玩!”
晚宁这才收回目光,低头说道:“你跟着就是了……不过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然后便转身先走了。
“哎,说清楚啊,什么心理准备?”慕晨更糊涂了,却也只能紧紧跟过去。
冬天的夜来得格外早,可寒冷却一点没因为夜幕降临而退却,反倒越发的变本加厉。慕晨冷得打颤,直往路灯下面躲,仿佛那昏黄的光线能给他一点温暖和慰藉。
“要不,我们打车吧?”他试探着说。
晚宁依旧恍恍惚惚的说:“我出门忘带钱了。”
慕晨眼睛放光,欣喜的说道:“这好办啊,我带了,走,打车!”
晚宁不反对,拦下出租车,慕晨又急着问她:“去哪儿啊?”可晚宁已经坐进了后座,对着司机说:“杨树街。”
“杨树街?”慕晨来不及多问,也赶紧坐了进去。“为什么去那儿,我爸不会去那房子的,我们都不打算住进去……”慕晨依旧想打探她的想法,然而晚宁却异常的沉默,只是安静的看着窗外。
司机大叔似乎是个音乐迷,听到喜欢的音乐还特意调大了音量,整个车内便回荡着杨坤沙哑的唱腔:“有过的幸福是短暂的美,幸福过后再回来受罪……”
晚宁执意要在入口下车,慕晨拗不过她,只能乖乖的付钱下来。两个人站在杨树街的入口,冷风吹来,显得可怜兮兮。
“往哪走啊?”慕晨缩了缩脖子,问道。
“你来过吗?”晚宁迎着风,只微微的眯起眼睛。
“没有,这是头一次。”
晚宁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便直接走了进去。慕晨冷得不行,在后面直跺脚,“慢点走,太冷了!”
不知为何,一踏入这里,晚宁心里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心跳也似乎急切起来,表现出来的则是越迈越快的步子,更加见不得身后男生拖拖拉拉的样子,一把拽起他胳膊更快速的走起来。
慕晨起先还抱怨,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低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还露出傻啦吧唧的笑。晚宁懒得理他,只是更加专注的看着两旁小屋的号码。
拐到后面一排,不多一会儿,晚宁忽然停下来,嘴里念叨着:“就是这了。”
慕晨这才抬头,随着晚宁的视线看去,无奈的道:“就知道你要来这儿,不过这里根本就没人。”
晚宁自顾自的盯着门牌喃喃自语:“对,86号……钥匙拿来!”她回头向着慕晨伸手,目光灼灼。
慕晨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没有这里的钥匙……”他还没说完,晚宁却已经转头去敲门了,确切的说是砸,十分用力的砸。
慕晨赶忙过去阻止,“你要干什么啊,都说这里没人了,我爸出差了……”
“让开!”晚宁甩开他,依旧我行我素。“出来,我知道你们都在……”她大喊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慕晨察觉出异常,迷茫的问。
然而随后打开的门,给了他答案,站在门里的,不正是号称出差了的父亲么?
不开门是一回事,开了门又是另外一回事,门外的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任凭冷风吹着他们麻木的脸。
“你们怎么来了?”慕晨爸爸显得很冷静,横在门里问道。
还是晚宁先反应过来,不由分说的就要进去,慕父哪里肯让,晚宁便毫不畏惧的抬起头,直视着他说道:“如果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就让我进去,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慕晨过来问道,却没有人回答他。
趁着慕父分神,晚宁终于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房门就在眼前,打不打开,她竟犹豫了起来。
就在她挣扎不定的时候,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随着打开的弧度,屋里的摆设和站在其中的人,都渐渐清楚。
门里,她的母亲也正看着她。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晚宁可以辨别出那是慕晨的,因为是那么急乱,就和她当初一样。
“都先进屋吧,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