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的环境里长大,养成他乖张的性子也是刚好而已。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对他而言,也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如今他一手操控着皇上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当京城的王公贵族还沉浸在表面的安乐之中时,他已经累积了大笔财富,而这些握在他手中的筹码,日后都将成为他父王和王妃不得不向他低头的利器,在这世上他要保护的人,只有他的娘子一个……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琴羽杉被他看得有些不安,索性问他,「你心里是不是也在骂我不知羞耻?定了亲的闺女还到媚香楼当鸨娘,实话告诉你,洞房那天,我会设法让那凤五爷气疯,他一定会休了我,等我恢复自由之身,你肯不肯要我?我一点也不希罕做那王府的少夫人,过那无边无际的深宅生活,我不想跟他们勾心斗角,我只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说体己话的人。」
如果凤取月正拿着皮水囊在喝水,保管会一口气喷出来。
凤取月瞪着她看。
她在说什么?
她现在是宁可要一个丑陋的聋哑小厮也不要堂堂惠王府身家雄厚的五爷吗?她是魔怔了吧?
没想她又继续说下去,双眸认真无比。「我是问,我想与你厮守一生,你可愿意?」
要命,她这是在向他求婚吗?两世为人,她琴羽杉竟也有向男人求婚的一天,真是「活久了」,什么都会见到,而她确实也活得够久,穿越千年而来还不久吗?
「虽然我会成为弃妇,但我保证我的身子绝对是清白的,我会在凤五爷一进新房就惹火他,他不会有心思碰我的。」她当然不会把自己那「人神共愤」的计划说出来破坏自己的形象。
凤取月知道她的计划,心中暗哂笑道,不是没有心思碰,而是痛得无法碰吧?分身被她一踢,哪个男人还有兴致行房?
「我都计划好了,日后我们就到大锦国生活,那里才是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你家人就是我家人,自然也要带上,你下次回去乡下时便向你爹娘露露口风,一定要说动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见他没反应,琴羽杉推了推他,索性双手扳着他的脸颊,要他好好看着自己。「你别睡啊,我再把我的其他计划说给你听听。」
凤取月心中甚觉好笑,也觉得她可爱,他比了你说的手势。
琴羽杉马上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这里的冬天几乎没蔬菜,所以我想弄个温室种菜,纵然是要耗费无数炭火,但肯定会受到那些自命上流的王公贵族的喜爱,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傻子,知道如今大萧国的局势,也知道那些王府和公侯伯府一个个都是外强中干的空壳子,就是好看而已。
「不过他们爱显摆富贵,见到冬日里有那绿油油的蔬菜,还不抢着买吗?我就要把那些青菜当金子卖,纵然真的没人买,我自己吃着也欢,说实话,我真受不了冬天只有腌菜,殊不知腌菜吃多了,人可是会生病的。」
这是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健康观念,凤取月自然是第一次听到,就在她说罢微微颤抖了一下时,他毫不迟疑地伸臂搂住了她的肩,而琴羽杉也安适地待在他的臂弯里,彷佛两人如此亲昵是天经地义之事。
「还有,我见这里的人家并没有地龙那东西,即便在侯府里也没见过,所以喽,我打算在媚香楼和碧烟楼挖地龙,等入冬的时候,暖呼呼的包厢和美酒美人,还怕生意不上门吗?问我地龙是什么吗?便是在墙壁里挖火道,在外面烧火,热气通火道传到屋里……
「另外,我见赌坊的生意虽然不坏,不过也是持平罢了,那方大奂父子是中规中矩的,不会动手脚乱来,不过就是太过于规矩了,以致于都没新鲜感了,所以了,我打算免费供饭,只要饭点一到便发饭盒,菜色也要讲究,绝不能粗糙了事,要让那些赌客连一步都不想走出去。」
她这概念自然是来自现代,在豪华大赌场里,别说供餐了,各种酒品和饮料点心都是免费的,顶级客人还有厨师的铁板料理桌边服务呢!
不过凤取月是越听越是惊奇,地龙、温室、赌场供饭?她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是从哪里来的?
乍听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细想又不是不可行。
「小五,你可不要认为我是个财迷,满脑子只有赚钱,我会这么做,也是想赚更多银子,等到大难来时,才能把我的人都带上,一起离开这块腐败之地,到一个国泰民安的国家开始新生活,我早看清了,咱们大萧不只在位天子弃民心于不顾,连太子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真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可没有半点和大萧共存亡的念头……」
琴羽杉已经开始打盹了,却还是坚持说下去帮小五提神,她早忘了小五是听不到的。「听说那个凤五爷可是从来不缴牙税的,这也太好了吧?真的很想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逃漏税……」
凤取月挑了挑眉。
逃漏税?
这词倒新鲜贴切。
这一夜,为了怕凤取月睡着会失温,琴羽杉说了一夜的话,最后她是倒在凤取月怀里睡着的。
第二日,天才透亮,沐阳已经带了三十多个庄子里的家丁找上山来了。
见了洞穴里的凤取月和琴羽杉,他先念了一声佛才道:「我的天爷!总算找到了!」
彩娘让他带了两件厚披风上来,他忙拿给两人,令他看傻眼的是,主子不自己先披上,却先帮小五系上披风,这是怎么回事?
随即,又见主子点了几个身材粗壮的家丁,命他们抬着小五下山,更是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
「来的时候瞧见六个躺着的黑衣人没有?」琴羽杉又问。
料想淋了一夜的寒雨,他们几个就算醒了也染上风寒,不可能逃下山。
「回姑娘的话,小的瞧见了。」一名家丁说道。
「他们几个是郭大通派来杀我的人,把他们押了送官。」
连同被押的六名黑衣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了,一到山脚,就见彩娘、桃雨、竹韵跟紫烟一窝蜂的迎上来,个个都是一脸的总算下来了。
桃雨第一个冲到她面前,猛跺脚道:「姑娘说来看看药材却一夜未归,真把婢子急死了!」
琴羽杉满脸疲惫,有气无力的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吗?」
幸好她出门前告诉了桃雨去处,不然他们要上哪找人?
桃雨这才发现家丁们抬着的人是凤取月。「咦,小五这是怎么了?怎么叫人抬着?」
凤取月事实上还撑得住,但他也不能显得太厉害,便意思意思演一下,让他们抬了。
琴羽杉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反正都是因为我……」说到这里又想到凤取月受的毒伤,忙道:「快快!快回庄子上!沐阳,你去请村里最好的大夫来……不不,把全村的大夫都请来!」
【第八章】
一群人快马加鞭地回到庄子上,他们一回到庄子里,马上又下起了大雷雨,竟是比昨夜的雨势还要大。
琴羽杉站在廊檐下望着连绵不绝的雨势,暗暗庆幸他们已经下山,也庆幸沐阳一大早就带人上山找人,否则他们不知要被困在山上多久,保不定要死在山上了。
进了厅里,竟是小七也来了,他见到才分开三天的凤取月竟然受了毒刀伤,还严重到要被几个人抬回来,一颗心差点从胸口飞出来,忙奔过去。
「天啊爷……」见四周奇怪的眼光他忙改口,「老天爷,怎么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年南来北闯的做生意,他可没见过他家爷受伤,这真是破天荒第一遭。
凤取月见小七这番真情流露险险要露出马脚,一记锐利眼光飞过去,警告地瞪了小七一眼。
桃雨走了过来,责难地数落道:「你们还真是难兄难弟,一个染了风寒,一个保护姑娘上山,自己反而受了伤,亏你们的差事是保护姑娘,你们这样软弱是要如何保护姑娘?」
说完,她没好气的看着小七,撇了撇唇。「你没事了吧?」
什么态度嘛!小七也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大夫来了!」沐阳回来了,后头领着八名大夫。
琴羽杉忙令家丁们把凤取月抬进房间,对跟进来的大夫们诚挚地说:「有劳各位了,若将此人的毒伤治好,小女子必定重重酬谢。」
小七很想冲上去看看,他身上就有大萧国最好的解毒散和金创药,把他家爷的性命交给这几个乡下大夫,他不放心啊!可是他家爷刚才都那么瞪他了,他不敢造次。
幸好,黑衣人下的虽是剧毒,但他们不是什么武林中人,下的只是寻常的剧毒,因此村里几个大夫都解得了。
「姑娘无须担心,老夫已施了针,毒性已止住,只要再服六帖药就会毒素尽散,不出一日便可以起来走动了。」
琴羽杉总算松了口气,她命桃雨取银两来,一个人酬谢了十两银子,让沐阳好生送他们回去,再让彩娘派人去抓药,自己则速速去换下一身湿衣,也让小七帮凤取月更衣。
彩娘端来刚熬好的姜汤,担忧地道:「姑娘过了寒气,快喝些姜汤祛祛寒,千万不能染上风寒。」
现在可不是生病的时候,琴羽杉从善如流地喝了姜汤,顿时感觉身体热热的,确实好多了。
半个时辰后,紫烟端着汤药进来了。「这汤药奴婢亲自煎的,姑娘请放心。」
琴羽杉就坐在床边照护着,想也不想便道:「把汤药给我,我来喂,你下去吧!」
大伙见她那么重视小五的毒伤,只当做小五是因为保护她才受伤,她心里过意不去罢了,没人想太多。
呿,还能怎么想太多?一个又聋又哑,脸上又有大片丑陋伤疤的低贱下人,难不成主子是因为喜欢他才亲自照顾他吗?自然只是因为内疚喽。
一直到晚上,凤取月已经明显好多了,他可以坐起来用饭了,琴羽杉见小丫鬟端了粥进来,也是想也没想就接过托盘上的白瓷碗,亲自一口一口的喂凤取月,彩娘来报已抓到郭大通送官了,她也挥挥手要彩娘全权处理。
琴羽杉遣退了所有人,寝房里只有她与凤取月,窗外雷声隆隆,那大雨已经下了一天了,眼看就要水灾了,而她只专注的吹凉粥喂凤取月,浑然忘了自己也还没吃饭。
凤取月知道此时叫她先去吃饭,她是不会听自己,便先将粥全数吃完好叫她放心之后,才比了叫她去吃饭的手势。
叫他意外的是,她猛然摁住了他在比的那只手,澄澈灵动的双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认真无比地说:「记得我在洞穴里对你说的话吧?等我恢复了自由之身,你可要对我负责,还有,你要答应我,只能有我一个女人,我可是无法接受你纳妾。」
凤取月看着她,眼中净是深思神色。
哪个女人不想独占丈夫?但没有人会说出口,这种想法是犯了七出的嫉妒,因此女人们都争先恐后的显示自己大度,将真实想法隐藏在心中。
但是,她说什么了?无法接受他纳妾?也就是说,他不能有别的女人,这种会被冠上嫉妒大罪的话,她亲口说出来了。
琴羽杉见他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自己,也不比任何手势来回答,她心里一沉。「莫非你不喜欢我?还是你没法答应我,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地过?」
她可是认定了这个男人,决定在这个世界里与他相伴终老,如果只是单相思,她就没戏唱了,人家不要,难道还能勉强吗?
凤取月看着她,只觉一阵暖意又一阵莞尔,她一个侯府千金,能真心相待他这集各方缺点于一身的小厮是多么难能可贵、千金难买之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他心下也有疑虑,如果她喜欢的正是有残疾的小五,那自己恢复了身份,是堂堂王府少爷,又是个商贾,她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你是介意我跟惠王府的婚事吧?」琴羽杉直勾勾的看着他,毅然决然地道:「实话告诉你,我正计划着逃婚。」
这是她今天想了一整天的结论,觉得就算成功让凤五爷休了她,名义上她还是嫁过人的身份,这对小五不公平,因此她决定逃婚。
凤取月真真大吃一惊。
逃婚?
他这娘子怎地如此反骨,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连逃婚这种事都说得出来,他们的婚事是皇上指婚,她若逃婚会连累整个长安侯府遭罪,她难道不知?
「你还不愿意吗?」琴羽杉一脸落寞的看着他。「只要咱们逃出了京城,便可以到大锦国做一对平凡安稳的小夫妻……」
小七正贴着墙角在偷听,听到琴羽杉在向凤取月「谆谆善诱」,不免吓了一大跳。
我的姑奶奶,什么啊?难不成六姑娘向他家爷告白了?
这不成啊!六姑娘这样算红杏出墙吧?虽然对象都是他家爷,但六姑娘又不知道,这可是大大出格的事,要浸猪笼……
正在惊疑不定,蓦地,有只手戳了他后脑杓,桃雨的声音随即在他耳边凶巴巴响起,「鬼鬼祟祟的,你在干什么?」
「妈啊!你想吓死谁?」
桃雨瞪着他。「谁让你在这里偷听,仔细我告诉姑娘!」
「别这样。」小七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是觉得姑娘这样不太好……不,是很不妥,不是说姑娘已经定了亲,这样跟我家……我家小五关在房里成何体统?还亲自喂药喂粥的,要是传出去,姑娘还要做人吗?」
桃雨没好气道:「不用你说,彩姨也担心这点,要我来请姑娘去用饭,你那小五兄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让姑娘衣不解带的照顾,是姑娘心善,如果他敢出去乱说一字半句,坏了姑娘闺誉,小心我撕了他的嘴!」说到后来,语气已带着狠,还做势地抡起了拳头。
小七看着她那小粉拳猛翻白眼。「我的姑奶奶,小五不会说话好吗?」
桃雨这才发现自己口误了,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她浑然不知道看在小七这思春期的少男眼里有多惊心动魄。
桃雨拉拉他的袖子。「这样吧,不如你一起进去吧,你去照顾小五,那么姑娘就可以去休息了。」
小七猛点头。「好好!求之不得!」
他当然希望这样了,他根本不放心那几个村里大夫的医术,要亲眼确认他家爷的伤势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