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跟东哥进京那会儿,跟我最亲了,特听话。”
夏阳愣了下,他刚进京城的时候对蒋东升这几个朋友说是亲近,不如说是小心。上一世甘越和蒋东升关系最铁,虽然对他的态度也算可以,但总还是带着大院子弟的傲气,颇有些瞧不上他。或者是,瞧不上他对蒋东升摆脸色……
甘越握着打火机点火,打了几下都没成,夏阳倾身上前,给他点了支烟,细长的手指拢护住那明黄的火苗,动作有点生疏,但是架不住那双手好看。
“甘哥,我来吧。”
甘越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笑了,他吸了一口烟,伸手在夏阳脑袋上揉了一把,像是小时跟夏阳闹着玩那会儿一样亲昵。
“你东哥都没这待遇吧?哈哈,我今儿算是赚着了。”
夏阳也跟着笑了笑,见着甘越时候的那点小心谨慎也彻底丢开了,道:“是,他不敢这么使唤我。”
“东哥打小儿就疼你,我们都看的出来。”
“嗯,是。”
来新疆的一路上不少人都多有照顾,起先是岳老板那边物资交接处的人,再来就是军部一路随同的几个没挂肩章的老兵,最后竟然连甘越都等在站台接他。
夏阳不是迟钝的人,他能感觉得出蒋东升在用心费力地编织一张大网,试图把他层层的包裹起来,而做这些的终目的无非就是盼着他万无一失的回来。
这感觉说不上坏,甚至有点让人想笑,笑过之后想到更多的却是那人到底费了多少力气,才能想的这样细致,全程照顾的如此周全。夏阳心口的地方带着点暖意,眉梢眼角都忍不住舒展开一些,这一路的疲惫都缓和了。
他甚至有点想快点回到京城,去见见蒋东升。
一路上有甘越在,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只是偶尔能看到不少车辆一路疾行,不少都是卡车,后面车厢都用厚帆布遮掩起来,困得结结实实,瞧着架势不太像过路的个体运输车辆。
夏阳问过一回,甘越只说这些是去叶城的,再多也闭嘴不答了。夏阳心里隐约有些想法,也就不再多问。
采购站里的玉石收的很快,加上夏阳手里有上头的批条,采购站的负责人还热情的告诉夏阳附近的村民手里还有一些玉石。
“前些年给的份额少,玉石这东西也换不了米面,咱们这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但是不少人家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还有一些,我带你去收,你给的价格公道,大家都愿意来换。”采购站的人名叫易庭,是五十年代就来这里工作的汉人,算是当地通。“要不就要等很久,现在天气冷,采玉可不是季节,要等到明年七八月份才可以上山。”
夏阳答应了,就带了几个人跟易庭一起去了当地的村民家里。
易庭显然跟这些人很熟悉了,他娶的妻子娘家就在这里,直接带着夏阳进了娘家小舅的住处,给他们端上了茶和油炸的馓子之类的吃食,热情道:“你们坐,我这就去喊人来。”
甘越带的几个兵坐的腰杆笔直,目不斜视。
甘越端了杯热茶给夏阳,道:“暖暖手。”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只喝了一口就有些涩喉咙,这里的茶太浓,茶汤都有些发褐色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有些喝不惯。
夏阳手里捧着热茶暖手,倒是瞧不出任何不满,一口口慢慢喝下去。也不知是茶有效果,还是屋里炉子烧的热,夏阳脸色也从苍白慢慢恢复了些红润。
主人家的小孩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圆圆的苹果脸蛋红扑扑的,瞧见有外人在略微有些羞涩,正探着头打量他们。小姑娘目光放在夏阳身上的时间更多些,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瞧着可爱极了。
夏阳从她笑了下,不等招手小姑娘就跑了出来,笑着说了一句维语。
“她说什么?”夏阳有些不懂。
甘越听懂了,但是也不敢直接告诉夏阳,只含糊道:“她夸你长得好。”他可是还记得夏阳小时候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漂亮,以前有几个不长眼的喊夏阳小姑娘,没等调戏几句,就被东哥给揍趴下了。
夏阳让她靠近一点,从兜里掏了一把糖给她吃,又拿了些桌上的馓子给她,让她出去玩儿了。
等了不多时,就看到易庭带着几个头戴花帽的村民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搬着或大或小的几块玉石,皮色还没打磨,不少都是难得的糖色。
有个维族老乡还搬来了一块18公斤重的玉石,上面瞧着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是放在哪个旮旯里的,冲夏阳说了几句连连比划。
易庭帮着翻译道:“这是帕尔哈提大叔家传了好几代的玉石,这么大一块的已经很少啦,他不想换东西,想要780块钱。”
这个价格比夏阳给出的兑换价格低了三分之一,易庭说的时候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生怕得罪了这位收玉的贵客,毕竟现在玉石生意可不好做,“帕尔哈提家里的小孩子生病了,他需要钱送他去治病,所以才出这样的价格。”
夏阳来的时候也早有准备,随身带着不少现金,也是按照山流水料每公斤60的价格给的帕尔哈提,没有趁机占他便宜。
易庭对夏阳这样的举动显然十分赞赏,中午的时候更是在妻舅家里杀了一头羊来招待他们。热气腾腾的囊,手抓羊肉,还有几瓶烈酒,大有把夏阳灌醉的架势。
甘越帮着夏阳挡了不少,他酒量好,喝了也只是略微有点脸红,谈笑起来更是豪爽不拘,一顿饭下来大家关系就拉近了不少。
有了夏阳高价买下帕尔哈提老汉的玉石之后,不少人都相信了这个从京城来的玉石商人是个不错的交易对象,更多的人带着玉石来卖给夏阳。
因为数量颇多,干脆就在易庭妻舅家里开了个临时收购处,留了两个老专家和几个大兵在这里分类,按照玉石等级来结算钱。
和田火车站还有新的工程建设正在抓紧进行,甘越在这边负责的事情多,陪了夏阳两天就去忙了,说是最近要建成几座货运仓库。
夏阳的玉石收购的速度快,帕尔哈提老汉的小孙子治好了病,更是热衷给夏阳他们这些人帮忙,像是个活广告一样逢人就夸。有当地人帮忙,更是事半功倍。
临走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玉石研究所的几个老先生看中了易庭妻舅家的院墙,准确的说是院墙最下面的几块青色大石头,一起给买了下来。
易庭妻舅也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这石头实在没半点玉的样子,他自己家又卖了几百斤的玉石赚了不少,就说要把院墙那几块石头白送给夏阳。最后两边统一了一下意见,给了千把块钱买了下来。
几块青石里最重的足有上百斤,几位老先生原先也是拿不准,可是架不住东家钱多,本着宁可多拿不能错过的原则,还是都给夏阳收了。这些垒院墙的青石太沉,搬动的时候几个壮汉动了撬杆,好容易才弄到卡车上。
先运送到玉石研究所里切了点检测了下,里面果真是玉,只是长年累月摆在外面,石壳又厚,上面蒙了厚厚一层污垢才没能被人发现。还是几个老先生心细,给瞧见了。
青石里的玉质不是优等,但架不住数量多,几百斤的称下来还是颇为可观,打几个大件的山子雕都足够,这钱可真是花值了。
夏阳对这几大件的玉石也颇为喜欢,给几个老先生每人包了红包,请他们留下来继续收购,帮着给长长眼。
在新疆留了不长时间,夏阳就返回了京城。依旧是来的时候的绿皮火车,甘越亲自去站台送的,临走还跟夏阳拥抱了一下,像个普通人家送行的大哥,叮嘱了夏阳几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
这么一连往返新疆数次,很快就到了第二年夏末。
88年的夏末人心浮躁,物价上涨几次,虽然幅度都不大,但还是有些流言传开了。
夏阳趁着回京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叮嘱家里不要跟风采购,夏国强对他的话听进去的不多,这几年生意做的多了,他也有自己的判断,但是这个判断却不怎么明智。
“爸,你不用进那么多东西,家里不是还有吗,你买那么多放着也吃不完……”夏阳刚洗完澡,单手拿毛巾擦着头发,言语里透着一点疲惫。
“多买点面粉总没错啊,咱们家人多,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万一东西没了呢?万一又凭票购粮了呢?”夏国强嗓门很大,在那边嚷嚷着,“你们这些孩子,是没吃过饿肚子的苦。你小叔那边也买了不少,还问你在京城好不好买,要给你寄些过去,你还说这些没良心的话……”
夏阳跟他讲不通道理,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别给我寄了,我这边够用,什么都不缺。爸,我妈在吗,你把电话给她吧,我跟我妈说两句。”
那边沉默了一会,很快换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夏阳?”
“妈,你最近身体好吗?天气热了,别贪凉,上次让人送回去的药也记得按时吃。”夏阳听见夏妈妈的声音,脸色略微和缓了些。
那边传来带着笑的声音:“嗯,好,你别担心这些,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上回给你打电话,你也不在,都是东子接的,说你最近很忙。”
夏阳含糊的应了一声,又把话题拐到抢购上去,让家里人注意安全,不要参与这些。夏妈妈读的书多,也明理,答应了帮忙劝着些。
夏阳记得当年抢购的时候,闹出了踩踏事件,虽然离着建林镇那个小地方还很远,但是凡事多提前叮嘱一下总没坏处。
蒋东升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夏阳依在书桌边上在那打电话,半下午的光没那么烈了,照在夏阳侧脸上,显得皮肤白皙,眉眼清俊,垂着眼睛说话的时候,更是带着一种难言的温顺之意。
蒋东升心里痒了一下,凑过去亲了夏阳一口,夏阳抬头看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让他别闹。
“妈,你刚才说什么,爷爷要去东北?他去那里干什么?”
蒋东升接过夏阳手里的毛巾,一边给他擦着,一边厚着脸皮凑过去听他们说什么。
夏阳推了他脑袋一下,没推动,也就懒得管了。
小剧场:
“送上东哥幼年照五连拍”篇:
蒋东升:夏阳,你还有这爱好?
夏阳:什么?
蒋东升:你不觉得倒数第二张尺度略大么,不过你非要看的话,我现在也可以摆给你看……
夏阳(摸头):你听话一点。
蒋东升(蹭):嗷呜~
东哥内心吐槽如下:如果做的话,跨着零点过去就相当于做了一年呢有木有!
220
220、同舟共济 。。。
“你爷爷说早些年还有亲戚逃荒去东北了;这几年光景好了;想去那边找找看;兴许还能找到一两房的人。”夏妈妈把事情大概跟夏阳说了一下。
当初老家发洪水;遭灾严重,夏家石三爷就是用独轮小车推着自家老娘带着几个弟妹一路北上;后来到了建林镇,好歹混了碗饭吃;有了个落脚处。但是老夏家人口多,免不得就有人走散了,这些年也在打听;好容易才有了信儿,据说是跑去了东三省避难,人还活着。
石三爷年纪大了,难免就有些思念亲人,那都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老太太这两年眼瞅着要不行了,有的时候白天也说些胡话,总念叨着说自己走散了的那几个儿子。
石三爷这么大把年纪,听着老娘这么念叨,自己眼泪先掉下来,也就有了这么个想北上寻亲的念头。
夏阳听完了也叹了口气,“既然爷爷这么想,家里现在也有条件了,就拿些钱出来让海生堂哥他们去找,爷爷年纪大了,就别亲自去了。”
“你爸也是这么个意思,你小叔他们几家已经开始凑钱了,过些天秋生他们车队要去北边跑运输,正好去找一趟。”夏妈妈语气轻缓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你爷爷和太奶奶宽心,你和东子在京城忙你们的就是,不用挂念我们。”
夏阳应了一声,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就挂了。
可挂了电话,又忍不住顺着刚才夏妈妈说的话想了一会。夏家老太太高寿,当年足活到九十三岁上才闭眼去了,但就是等到了这么把年纪也没见到自己那几个儿子,含着泪去了。
夏阳记得太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正好在京师大学继续深造,学校下了聘请书让他教书,可那会儿蒋东升约束的实在太严,追到学校闹了一场,非但工作没了,连回去给老太太奔丧的事也差点没赶上。
为这他和蒋东升冷战了将近小半年,蒋东升那会的脾气也不好,砸东西踹床的,没少指着他鼻子骂,但到底也没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蒋东升站在后面给他擦干头发,倾身上前抱住了,道:“怎么了?家里有事儿?”
夏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跟记忆里的面孔没什么两样 ,就是这眉宇间的阴狠散开了大半,低头冲他笑的模样更是带了讨好,跟以前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蒋少是真不一样了。
蒋东升见夏阳盯着他看,没多想就误会了,腆着脸凑上去就胡乱亲了几下。
夏阳被他亲的脸上有点发热,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了,但他还是不习惯大白天的就亲热。稍微避开一点,推了推他道:“家里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几个亲戚,我让白蕊姐找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找找也就是了。”
蒋东升听见顾白蕊这个名字就牙根疼,“你老找顾白蕊做什么,她现在也忙的很,除了新开的购物广场那边,不是还找人拍什么羽绒服广告吗。你当她三头六臂呢,找人这事儿还是我来吧,我跟老爷子打声招呼,那边沈阳军区有他的老战友,多少能帮上点忙。”
夏阳也没推辞,略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合适吗?”
蒋东升把毛巾放下,用手指给他顺了顺头发,“有什么不合适的,老爷子巴不得我天天去,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个医生,铁了心想给我瞧病。”
夏阳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又不能发作的,忍不住嘴角往上扬了下,道:“谁让你当初找个这么个借口,活该。”
蒋东升笑了下,趴在夏阳肩膀那哼道:“你说这话可没良心,我豁出去不要脸,还不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几声敲门声,一个大嗓门的兵憋着声音嗡嗡道:“报告首长,蒋老来电话,说请您过去一趟。”
这一天请三趟的蒋东升也有点不耐烦了,答应了一声,就让来传话的穆瑞混蛋。
“老爷子最近好像对你特别上心。”
“是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