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刚刚碰到楚馨慈的皮肤,凛风人未到妖风已扫到谢荞漳脸上,长剑在晃动,在楚馨慈左眼下方轻轻留下一道短小的刮痕,而她面不改色纹丝不动。
剑还举在楚馨慈面前,可谢荞漳手都斗了,不敢相信的瞪着凛风,眼看眼泪就要下来了:“你竟然为了她要打我?”
凛风急忙解释:“哪有打你这么严重?她要交给小将军。咱们别插手他们的事,对吧?乖,听话,把剑放下。”
说着绕过楚馨慈过来要接下她手中的剑,顺势想把她搂到一旁:“再说你看我脸上的疤都快没了,这点小事还要你帮我出头我多没面子啊!”
谢荞漳虽没跟他抢剑,但也没乖乖被他哄走,扭着身子奋力撞开他,自己重重的迈步到一旁坐下,噘~着嘴:“我就看看将军哥哥要怎么处置她!”又白了一眼凛风,“哼!
谢荞涵给凛风和贺拙年行了礼,又看看姐姐,对着他们欲言又止,凛风只温和的冲她摇摇头,就收起剑,坐在谢荞漳旁边一起等。
楚馨慈自始至终没看他们一眼,没因他们的纠葛动一下,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找不到焦点,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
“将军哥哥怎么还不来?”没坐一会,谢荞漳就开始不耐烦起来。
*****
与此同时,这些天被应该死去却又复活的楚馨慈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孟昭离,此刻却慌了。
从后院道大厅短短的几步路,他步履沉重,太多问题想知道的答案即刻就能得到,却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忽然这么惧怕知道。
“答案近在咫尺,你在怕什么?”身后传来荣霜的声音。
“我……”孟昭离踌躇着还是说了出来“怕答案无法承受……”
荣霜上前,道:“还有什么能比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更难承受吗?”
又顿了顿,孟昭离才道:“你陪我一起去吧。”
“当然。”荣霜伴着他,一起进了前厅。
见他们来了,谢荞漳立刻蹦蹦跳跳到他们跟前:“将军哥哥!霜姐姐!这女人把你们伤的这么重,还……还这么嚣张,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再看到楚馨慈,孟昭离本就不太顺畅的脚步再次顿了一顿,才缓步向她走来,荣霜没再跟上,而是拉着谢荞漳走到一旁,把空间给那两人留出来。
楚馨慈冷漠异常的眼光终于有了些反应,落在孟昭离身上,跟着他靠近,渐渐仰起头,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楚馨慈?”孟昭离开口,却先问了这样一句。
“哼,”楚馨慈冷笑:“你当然希望楚馨慈已死,那样你孟家的所作所为,就当真长埋地下,再无人知晓!”
她每说一个字,厅中其他人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一层,孟昭离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但她这番话之后,他也找回不少理智,问道:“我孟家有何作为怕人知晓,你倒细细说来!”
楚馨慈一直冷笑,面对孟昭离,她虽跪着,在气势上却一直冷傲的压制着他,此时却忽然怒火中烧,又一次露出那怨怼的面孔:“你们父子边疆失利,令前太子被俘,却构陷我爹通敌卖国,害我楚家满门上下将近三百人无辜被斩!”
她这话一出,在场个人全都觉得一震,万料不到这件事在她这里竟是这样一番说辞,还没反应过来,她继续骂道:“幸亏老天有眼,孟华州没能赶回来!可是你却飞黄腾达,不但袭了将军位,还越发得寸进尺,连新皇都越来越看重你!既然老天不来收拾你,那就我来!”
听到她说起先父的口气,孟昭离不由得抚上胸口,脸白如纸,最后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荣霜急忙上前将他扶着坐下,谢荞漳更是忍不住,冲着楚馨慈就是一个耳光:
“简直胡说八道!将军哥哥,还有将军哥哥的爹才不是那样的人!你!你怎么……”她从小到大打骂人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头一次遇到这等家国大事竟一时语塞了。
凛风急忙拦住她,把她拉到谢荞涵的旁边,她还愤恨恨的拽着他们俩寻求同盟:“她怎么这样!这这这不是颠倒黑白吗!你们看看啊!啊!”
贺拙年也是怒极 ,义正词严的来到她面前道:“简直一派胡言!华州兄为国为民从未有过半点外心,与当朝宰相更是情同手足,怎可能会害他?将相联姻之事满城皆知,你怎么不想想,他若真要害你楚家,又怎会和你家结亲?”
提到这件事,楚馨慈的冷笑忽然就变成了哈哈大笑,“结亲?”她的目光突然剑一样设在荣霜和孟昭离的身上:“我爹在先皇面前也是有些地位的,判我一家满门抄斩,顺便废了这门亲,好一个一举多得呢!”
她由愤恨咒骂转到冷嘲热讽,无时无刻不透着对孟昭离的刻骨仇恨。
“真是越说越离谱!”贺拙年都气的发起抖来,有些口不择言了:“当年拼命构陷你爹的明明是姜赞,华州远在边关能做些什么?姜赞利用边关战事离间将相,坐收渔人之利,就连昭离都是处境艰难,你这是……你这真是颠倒黑白!”
楚馨慈笑的更加放肆,脸上写着“你果然会这么说!”,脸上刚刚被刺的伤口因为她的狂笑越发加重,嘴角还挂着被谢荞漳掴出来的血,越发显得狰狞了!
“你们当然不会认!只恨我学艺不精,既然落在你们手里了,就少再装好人,要杀要剐,我楚馨慈不会眨一下眼睛!”
沉默良久的孟昭离终于开了口:“贺大人说的都是实情,你不信,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害楚家的不是我孟家?”
楚馨慈瞪着他不说话。
孟昭离一步一顿的走向她:“宰相被满门抄斩时,带着父亲和前太子的灵柩在回京的路上,这之前边关激战,前太子被俘,我父亲又怎还有精力去构陷原本的挚友?你说是我父亲害你,你又有何证据?”
楚馨慈有些颤抖,依旧不说话。
见他如此,孟昭离心中更痛:“无凭无据,你就对我孟家恨之入骨,是不是太欠考虑了楚大小姐!”话毕便猛地咳了起来。
楚馨慈终于流下泪来:“我不会因你这几句一面之词就信你是无辜!”
孟昭离喘的说不出话,荣霜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对楚馨慈道:“那你又是因谁的一面之词便恨了这么久恨得这么深呢?”
楚馨慈看向她,眼中多了比看孟昭离是的狠辣,但她有一次闭嘴不答。
孟昭离这次咳了好久,凛风和谢家姐妹也围了过来,顾不得和楚馨慈眼神对战,荣霜将内力缓缓渡给他,半响才缓过来,经过这一番舌战,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心跳急速,实在是太耗费心力了。
再看楚馨慈,经过刚才的对峙,他知道她已经有了怀疑,只是还需要时间,他今天是实在没力气再问下去,唤了浅伤过来,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给她住,再由浅伤去选一个内院的小丫头随时伺候。
“你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逃犯,我将军府也不会再关押约束你,你愿意,我以上宾待你,你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其他人都想要出言阻拦,他抬手阻止:“无妨,我对她与楚家问心无愧。”说完实在再无力气,便想起身回去休息。
荣霜便扶着他往回走,路过凛风给他使了个眼色,凛风会意,便一同跟着浅伤和楚馨慈去了客房,谢家姐妹也紧紧跟上。
谢荞漳一直忿忿不平,都被凛风按下,来到客房外并没进去,谢荞漳十分不爽:“将军哥哥也太纵容她了!还让她在家里住下?霜姐姐怎么也不吭声啊!哎呀干嘛呀,咱们干吗还来看她!”
凛风示意她噤声,低声道:“你傻啊,将军虽然以礼待她,可咱们又不用!”谢荞漳忽的瞪圆了眼睛:“对对对!那咱们怎么教训她?”
凛风戳她头:“你少闹事啊,等你霜姐姐来,咱们先看着她,别让她再跑了!”
说到这个,谢荞漳更加同意,猛点头:“嗯嗯!一定不能!上次她利用我,气死我了!这次一定不能再让她跑了!”
冷不防谢荞涵一声嗔笑,抿着嘴看姐姐。谢荞漳白了她一眼:“干嘛!谁还没有个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哼!”
谢荞涵道:“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什么,你呀就是太急了,才会被她利用的。”
凛风道:“哎,荞涵说的对,你这种急脾气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凛风难得想着谢荞涵,二丫头心花怒放,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敢掩面偷乐,笑吟吟的看着他。
谢荞漳也难得的没发脾气:“哼!谁说我不是她的对手?不过一时失手,还不知鹿死谁手!”说的好像真的要打一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想打一架!!
☆、君心系谁
三人没等多久,荣霜就来了,她服侍着孟昭离躺下,喝了药沉沉睡了才过来。
谢荞漳见她来,蹦蹦跳跳的过来拉她:“霜姐姐霜姐姐,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妖女!?”
不知什么时候楚馨慈成了妖女,荣霜疑惑。
“就是那个楚大小姐喽,咱们给她说了那么多,她还不信,不是个鬼迷心窍的妖女么!”
“我看你是觉得她太漂亮了才叫她妖女的吧?”凛风又笑她,谢荞涵也在一旁抿嘴忍着笑。
“你你你!你也觉得她漂亮是不是?!”谢荞漳这下急了,指着凛风追问,“没没没,漂亮她怎么谈得上!不过你因为她坏叫她妖女,你把你霜姐姐置于何地啊?”凛风急忙转移重点。
谢荞漳立时定住了,赶紧回去抱住荣霜的胳膊:“霜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哦!妖和人都是有好有坏的,你是好妖,她是坏人!”
荣霜这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无奈的笑道:“没关系,我并不在意这个。不过你真的不觉得她漂亮吗?”
“额……”谢荞漳戳着手指:“霜姐姐你也觉得她漂亮啊……”
凛风笑着拉开她:“行啦别东拉西扯了,你霜姐姐有事要做。”
果然吸引了谢荞漳的注意力:“哦对,霜姐姐,你要快教训教训她,杀杀她的气焰!”
荣霜更无奈:“他是孟昭离的上宾,为什么要教训她?”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谢荞漳有点懵:“霜姐姐,那你来干嘛?”
“留她做客当然可以,可以不能什么都不做,要是再让她伤了孟昭离,咱们这么多人,可也是太没用了。”荣霜道。
谢荞漳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对对,不能再叫她跑了!可是要怎么做呢?”
荣霜一笑,双手忽然结印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圆,依稀可见一个淡绿色的圈,这个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猛地往前一推,大圈便飘向楚馨慈的客房上空,她再一挥手,那淡绿色便淅淅沥沥的落下,然后整间房子都被一层淡淡的绿雾蒙住。
她再轻轻一拍手,绿雾便看不见了。
谢家姐妹都看的瞪大双眼,凛风在一旁悠然自得。
“这就完了?这……能怎样?”谢荞漳问。
“给她布了个小结界,只要她想出来,我立刻会知道。”
“哦……可是,霜姐姐,要是你来不及赶过来呢?”
荣霜嘴角一翘:“这结界当然不止报信。刚刚给孟昭离也做了结界,她是不能靠近的。”
“恩这样她就不能再伤害将军哥哥了!额,可是她在逃走了怎么办啊?”谢荞漳着急的问。
“我只管不让她伤人,孟昭离都没说不让她走,我~干嘛拦她。”谢荞漳还想说什么,可是霜姐姐说的她又无法反驳,噘~着嘴转向凛风,心中不免后悔:还不如央大狗狗施法,好歹还能提提要求!
*****
楚馨慈这一次竟然没走,而是心安理得的住下来了。
结果这样一来,谢荞漳也彻底不回家了,每天都光明正大的盯着楚馨慈。
莫清槐来看望孟昭离,被他请求来也给楚馨慈的伤送了药,楚馨慈便更有了借口,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谢荞漳为此每天都愤愤不平,只要一逮到机会就给她捣乱。往她屋子里放老鼠、癞□□,给她吃喝的东西里加料,偷偷的把她的衣服剪成条等等……可惜前者楚馨慈根本不怕,吃的东西有问题他就不吃。
结果将军哥哥还要叫人单独给她准备食物和新衣服,也不来怪谢荞漳,弄得她恶作剧成了独角戏,最后只好放弃这种无聊的捉弄,每天除了盯着她,就是琢磨用什么新办法来整她比较好。
闷了几天,孟昭离也没再理这边,只是每晚在院中呆坐的时候更加沉重,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荣霜陪了他几天,感觉这回不是变几朵花出来能行的了,也就没再整那些花哨。
这天孟昭离却突然对她说:“那些花都听你的吧?能让它们再出来,热闹热闹吗?”
荣霜本是悄悄拿了披风来想给他披上,听他如此说,还挺开心的,便做法再招了槐枝,四下里跳跃着探到他身边绽放着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花朵爬到他身上,好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些花都像来看老朋友似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亲昵。
一朵紫色的小花绕上他的手腕跳上他手心,他便把它捉住,手指和它一起跳起舞来,小紫花人来疯一样玩的特别高兴,好一会,待他累了松开手,才依依不舍的退开去。
孟昭离忽然开口:“这些花花草草真是单纯的可爱,你说,为什么人心却这么复杂?”
荣霜呆住:“这个……你真的问错人了。”
孟昭离难得的笑起来,却是自嘲成分居多:“我都忘了这个。”等了等又问:“这几日,她还好吗?”
他知道荣霜虽然每日都陪着自己,那边的情况也是清楚的。
荣霜也知道他问的是谁,轻叹一声:“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看一看?”
孟昭离又沉默了。
荣霜一手放在他肩头:“你们两个,总要有人先面对。一味这么躲着,好有意思嘛?”
孟昭离再次苦笑:“还说你不懂人心,其实你比我们谁看的都清。”
“可能就因为我的不懂,才看的清些?”荣霜道:“我可以陪你去,要是不方便,你这几天身体好些了,自己过去也是可以的。我给你施了法,她不能把你怎么样。”
孟昭离忽然握住她搭在肩头的手:“这么说,我真的没有借口不去了。”
“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