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离也是一脸茫然,“小妹妹,你也是父亲的客人吗?
荣霜走出来站在门口,骄傲的冲他点头道:“你父亲?”她转了转眼珠,“我是孟……大将军的客人。”
莫声棋和孟昭离都很讶异,莫青槐问:“那你不去吃饭么?”
“不去,吵死了,你们快走,我要睡觉。”荣霜彻底失去了应付他们的心情,说完也不理他们,转身进了屋,这次还关了门。
在自己家里吃了闭门羹,孟昭离瞪圆了双眼说不出话。
还是莫声棋老人家够淡定:“小姑娘很有脾气啊!来来来,咱们先走吧,她既是孟兄的客人,孟兄自会照看的。”
莫声棋带着两个孩子去见孟华州。
孟家人丁单薄,只有孟华州和沈念初夫妇在座,等他们入席。孟夫人本来因身体欠安已经很少见客,但显然孟华州很是信服这位神医,她便硬撑着出来一起作陪。
孟昭离自小家规严厉,在父亲面前从来不敢放松,遇到荣霜的事他便不太敢问父亲,尤其更加不敢当着客人的面问。
莫声棋是外人,更加不好多嘴,只对丰盛的饭菜有兴趣,一点也不像一个白发老头应有的胃口。
倒是莫青槐,他天真烂漫,自家爹爹因为他自小体弱多病,对他比较纵容宠溺,不过他也比较懂事,些许逾越之时,莫声棋也都会教训。
此时反而是他拉着孟世叔,三言两语的问起后院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
孟华州知道那么一个大活人住在家里肯定不能不被人看见,早就打好了腹稿。只说在街上捡来的,看她可怜便带回来,现在家里住几日,已派人去寻她的家人。若是她已没有家人,便看看能不能找户人家收养。
沈念初听闻很是好奇,便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姑娘,要是可心,自家留下不是也很好。
她这话一出,席上除了孟华州的三人竟心照不宣的互看了一眼。
“找不到她家人的话再看吧,她那样子不像是小户人家的,以免到时唐突了人家。”孟华州腹稿打的很是全面。
沈念初闻言难掩失望,又不禁心疼了一番:“那么小的女娃走丢了,可怜见的啊!”
那三个又不约而同的用菜塞住了嘴,像是又被一起吃了一次“闭门羹”。
☆、唠叨的老头
莫声棋带着儿子暂时在将军府住下,孟华州吩咐以上宾待之。
之前给沈念初开的方子,加上莫青槐从小吃药的方子,都交给了孟福顺,按剂量每日准时熬好了送给两人服用。
没几天孟夫人沈念初便已可以不用整日卧床,可以出房门在内院晒晒太阳了。
莫青槐和孟昭离年纪差不多,孟华州便让他跟自己儿子一起去上学。
莫声棋也不推辞,儿子有事做,他自己便总是跟着孟福顺找来的小栓子在城里看房子。
孟昭离也是说到做到,不仅跟莫青槐一起上学,练武也是一起,只不过他体质孱弱,每每孟昭离才刚开始,他就已经气喘嘘嘘的躺在地上了。
莫声棋告诉儿子尽力而为,不能过于勉强,他从小病到大,十分清楚自己,从不逞强。
孟昭离又是拘谨的人,从不曾笑他,反而他自己总是开自己的玩笑,渐渐地,孟昭离和他一块玩,才不那么老气横秋,有了点孩子的样儿。
孟华州第二日开始便每天都寻个理由,独自带着荣霜出门,装作找人的样子。
孟福顺本来执意要跟着,这大将军出门身边没个人怎么行,都被孟华州强硬的摒退,只说很快便回来,实是不敢有人多与荣霜接触,生怕一不留神触怒了她。
其实就是带着荣霜在城里逛。又不太敢带她去人多的地方,也不敢总去一个地方,短短几日,倒是差不多带她把京城走了个遍。
荣霜倒是十分开心,她能感到孟华州对她的用心,这可能跟他是这个世上第一个用平常心对待他的“人”有关。
在他之前,很多人都让她觉得不是很可笑就是很烦人,孟华州是第一个例外。
荣霜很喜欢被孟华州带着在外面玩,虽然他也会跟她唠叨很多烦人的话。
比如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人更不能随便打;比如想要的东西要用钱去买,街市上的摊子都可以买;比如你现在是个小孩的样子,遇到差不多样子的还好,遇到我这个样子的要称呼叔叔伯伯,女的要称呼姨姨婶婶等等。
孟华州按照人类约定成俗的观念教导她,殊不知别说他这样子的,哪怕是比他再老上一百岁,恐怕做荣霜的玄孙都嫌小。只是此时的容霜对这些都尚未接受与理解,他教导什么,便记住什么。
但孟华州真的很唠叨,开始她表示烦躁不愿意听了,他便会闭嘴。后来渐渐地他也开始坚持,发现荣霜虽然会厌烦这些做人的基本规矩,但他说的她还是能听进去,就唠叨的更多了。
同时他也发觉荣霜虽有妖的怪异,也有着如初生婴儿一般的率真。
而最可贵的是荣霜的概念里并非只有作恶,他见识过她的本事,知道如果她想作恶,至少目前他并不能想出谁可以敌得过。
如果能对她加以引导,让她有正道的是非观念,那总比与她为敌要好的多?
这样过了十来天,带着她玩遍了京城,吃遍了京城,孟华州并不提之前商定的事。倒是荣霜,不知是腻烦了每日都差不多的游玩还是腻烦了他没完没了的唠叨,先提起这事来。
“孟将军,之前咱们说的是我在你家住几天,在这人间走一走,现在也住了有些日子了,这里我已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用再如先前所说,幻化后继续留下了,你便跟家人说找到了我家人,送走了我吧。”
荣霜想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不好开口。
“小荣儿,你说你是想在人间走一走,可如今你只看了京城,世界之大,总不是一个京城能观的。”孟华州试着引导。
“对,所以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我有一个想法,你且听一听,”孟华州继续说:“遇到我之前,你本已经在人间游历,但应是过得比较坎坷,那全是因为你从未入世,不懂这世界上历经了千百年后墨守成规的一些基本礼数,跟你的法术多深并没有太大关系,对么?”
荣霜点头。
“现在你只简单熟悉了京城,要知道天下之大,各处都有各处自己的规矩礼数。而你如今只能以这个小女孩的样子示人,想要独自游历的确有很大的困难。”
“你说的有道理,那你想如何?”荣霜问。
“我想,还是如先前所说,你幻化后留在我的身边,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不是我自夸,一个护国将军经常去的地方,总要比一个小女孩能去的地方要多。”
荣霜承认他说的都在理,本来想一个人继续漂泊的心就少了许多。她倒是从不纠结也不多想,当即答应。
孟华州斟酌了几天,小心翼翼的打了腹稿,生怕惹怒或者说不动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剩下一半的腹稿生生吞了回去。
大将军不上朝,不出征的时候,也就不穿那套沉重的盔甲,不拿着剑了,带着荣霜出来逛,只着普通长衫,荣霜趁他呆住的空档,围着他转了一圈:
“我变个什么好呢?”
这些日子这一老一小两个,一个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一个每天琢磨如何让这看似天真无邪实则强大难料的妖怪如何能安心的留在自己身边,谁也没想过幻化的问题。
她这样一问,孟华州也卡了壳。转念一想又道:“其实你就这样跟我回去,我对家人说找不到你的家人,就住在我家也是可以的。”
荣霜看看他,回忆了一下小女孩跟着老将军在城里乱逛的这几天他有多么的唠叨,斩钉截铁的说:“不要!”接着就在他身上这里拽拽,那里揪揪,见他手上戴着翠玉扳指,便捉着他的手道:“这个?”
孟华州擦擦额头的汗,也没过脑子便道:“额,这个不合适,这个不是每天都带。”那扳指只是快普通玉石而制,荣霜看着也不是很好看,又往他头上看去,
“簪子,你头上那个。”
孟华州手抚上发簪,正好说话,忽觉本抓着自己手的荣霜一轻,再看时哪还有她的影子?眼前却多了一个和头上一模一样的簪子飘在面前!
“你们人是不是都这么麻烦,就先这个簪子了,回去后你要是觉得什么东西更合适再变好了。”簪子在他眼前浮动,飘来荣霜的声音。
除了上一次她拍了虎妖的那一下,这是荣霜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法术,他虽有准备还是猝不及防的呆住。
荣霜不理他,飘到他头顶,他只觉得好像上面有谁拔~出了他原来那只簪子,接着“荣霜”代替了原来的位置。原来的那只簪子又飘啊飘的落到他手上,头顶再次传来荣霜的声音:
“拿好,回去吧。”
“额,还有个事情。”孟华州没动,略带请求的说。
“说。”
“上朝不能带着你。”孟华州下决心一样,说这句的时候闭上了眼。
“好。”荣霜一点也没为难他,“那个地方我也没兴趣。”
孟华州长舒了一口气,最担心的也过了,看来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楚家病女
孟华州便如先前计划好的,对家里人只说找到了荣霜的家人,再不多言。
当晚就寝前在书房,荣霜幻作一方砚,孟华州跟她商定每日下朝后都要来书房,到时再来带她出门。而荣霜在可以幻化成成~人之前,再也不能以之前那个小姑娘的样子示人。
荣霜似乎对这个一点也不在意,就连饭也不用吃,孟华州这才知道她其实根本用不着吃东西,只是觉得好奇才尝试的。
之后便是除了上朝,荣霜都伴随着孟华州出入,时而是他头上发簪,时而是他剑上剑穗,时而是他腰间玉佩,时而也可能是他衣衫上一缕丝线,似乎她挺乐于这样玩的。
以什么样的形态跟随他,要不要跟随他,全屏荣霜的心情,有时孟华州要趁没人的时候悄悄的问,才知道她藏在哪里。有时又要回到书房,才知道她老人家心情不好没出门。
这样孟华州在一般见客,待客,办事也好,基本上荣霜都会跟着。
待到晚间回到书房,荣霜就会问出一天下来积攒的疑问,又或者荣霜并没有什么觉得好奇的,可是孟华州觉得需要给她讲明的,就会不厌其烦的说给她听。
后来有几次,荣霜不及等回到书房,看到了就问他,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后来才知道那声音只有他听得到。
只是他并不敢直接回答,以免被当做神经病。
孟华州讲的规矩多,礼数多,最要命的是重复的多,就算不出门,也是在书房里看书,看书时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更要给荣霜讲道理。
荣霜往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越发懒得跟他出门,后来干脆一直躺在桌子上睡觉也不出去。
孟华州开始很担心自己一时没看住,她就走了或者遇到麻烦,最怕的是她去作恶,但他又不敢表露,有了几次之后发现荣霜真的是不跟着他就在书房里睡觉的,渐渐地才逐渐放了心。
孟华州虽然想要引导她,在心底里还是很敬畏她,在和她还没有达到可以称得上默契之前,跟她的交流他还是略带小心翼翼的。
此时的孟华州还不了解,作为妖类,可以无视世俗无视礼法,却对承诺都是十分看重,只不过这一点是在多年之后,发生了太多的大事之后才体会到的。
荣霜可不知道他这些担心,开始只是觉得孟华州很真诚,也不大像其他人类那般无趣,但是日子久了就觉得这个老头很唠叨,总是管着自己。
她成妖前虽也很少走动,不喜欢在外漂泊,正好住在他家里,化作一方砚台后反而比人形时更安静。
也不喜欢孟老头对自己的约束,于是烦他的时候就自己待在屋里,反正千百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待着的。
至于荣霜到底是什么妖,因为越来越嫌他烦,懒得跟他说话,就更加不会主动告诉他。孟华州不敢问,至少现在不敢,只想着来日方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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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散朝时,宰相楚战拦住了孟华州,“华州兄,听说你府上住了个神医?”
楚战与孟华州一文一武,端得是当朝帝君的左膀右臂。
两人私交亦是甚好,此时他这么问,孟华州当即点头:“正是,楚兄为何有此一问?”
楚战叹了口气,“小女病重,请了这朝中太医,民间郎中众多,皆无良法,想起华州兄似乎曾提过的神医,特来求请啊!”
孟华州闻言,甚是着急:“竟如此严重?!楚兄怎不早说!且先各自回家,我到家立刻便求了莫神医到你府上去!”
待到孟华州回府,到书房换了身便装,告诉荣霜事情缘由,荣霜便化作他腰间玉佩要一同前去。
孟华州只说相府不比自己家,到了那边别乱跑,到了走的时候找不到你就不好了。
荣霜都应着,能去新的地方,她一般都比较有耐心。
然后又亲自去寻了莫声棋,把事情一说,也是医者父母心,莫声棋当即携了药箱便跟着去了宰相府。
待到了相府,莫声棋自是有家丁带着去看病。
孟华州不便进内院,便由楚战在外间陪着等候。
这次莫声棋看病,又是用了不短的时间,孟华州便问起楚战女儿的病情,楚战叹道:“小女一向体弱,华州兄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一直都有太医院开的药方,弱是弱了些,倒也不妨事。”
“还是上个月,她母亲娘家一个远房表哥路过京城,带着出去玩了半日,回来时没什么,过了几天就不好,请了不少大夫来看都不见效,没几日竟然昏睡不醒,我去请了常来看的太医,竟叫我准备后事!”说到这里,老宰相差点流下泪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莫神医住在我府上这事可是没瞒过你,你怎么不直接来找,馨慈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不能出岔子的。”
宰相楚战已近花甲,独女楚馨慈年方八岁,是真正的老来得女。楚战跟孟华州交情是太好,楚馨慈出生没多久,两家人都喜欢这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便早早定了一门娃娃亲。只是两家孩子只知道这事,尚未真正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