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相信,无论阿玛做了什么决定,都有阿玛的道理。”顿了顿,自然没有错过康熙这一刻表情中的感慨和满意,“胤禛”没有低头,而是直直望进父亲的眼中,语气相当认真,“何况,儿子愿意相信,阿玛这般,也是为了儿子好。”
再听这一句,康熙表情一顿,想要开口夸一夸这孩子懂事、识大局,却是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许久,这才哈哈笑了起来,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儿子这么信任自己这个做阿玛的,康熙自然是高兴的,而心底里那一闪而过的愧疚,也很快就被帝王忽略了。
其实,帝王心中早有计较。真龙天子的位子坐久了,就更助长了“自以为是”的气焰,眼下这儿子的懂事知趣,在康熙爷眼中,虽是赞赏的,但更多的却是叹一句“皇家儿子,本该如此”了事。
是啊,还能要如何奢望?“胤禛”低头走出的乾清宫的这一刻,垂下的眼帘掩饰住了眸光中的嘲讽,又或许只是自嘲罢了。
皇阿玛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吗?
信任自己,任自己远走边疆,给自己驰骋沙场、立军功的机会,最终也还是那一晚皇阿玛亲自带援兵赶来解救,甚至还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守护了多日……种种,“胤禛”告诉自己,自己总该满足了,这些,都是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荣宠。
皇阿玛他,是帝王……选中了胤礽成为储君,认定了这老二做大清朝的继承人,一切都从胤礽考虑、一切都要顾忌大清朝的大局,错了吗?
没什么错的。
做过帝王,“胤禛”是明白的,若换了今日自己站在康熙帝的立场,或许会做得更绝。
这么想,便也没什么不甘心的了,终究,是自己贪心了、奢望了,大概是离京太久了,久得差点忘记了这皇家的游戏规则。自嘲,朕倒地是重生了,年少着,亦或是真正老了,总变得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了?
“八弟,原还以为奴才们传错话了,你还真是提前回宫了?”还没出了乾清宫,胤礽就迎面走来,三年不见,他更有储君风范了,拦住“胤禛”的躬身行礼,抬手轻拍弟弟的肩膀,很是亲近,“怎么样?身子可是恢复了?还没恭喜八弟此番立了大功,八弟好本事!”
呃……“胤禛”有一瞬的愣神,就像是当初大阿哥胤眩毫诵宰又鞫竞茫丝炭醋咆返i这番作态,“二哥过奖了,胤禩不敢当。京中有二哥坐镇,保证大军出兵的粮草军需等,解了后顾之忧,这胜仗,少不得二哥一份大功劳。”这,是实话。
胤礽闻言,微微挑眉,久居太子位,又是康熙爷打小亲自教养帝王之道,胤礽即便笑着,也有五分威严,“八弟何必谦虚。”却也是不反驳,应了“胤禛”谦让的话。
原本,这一仗胜了,皇阿玛回京封赏了不少人,其中却是他这监国太子赢得了头筹。这事已既定,胤礽心里明白,那是皇阿玛为自己这个储君造势铺路,即便此刻见着胤禩这个真正的功臣,胤礽也还是镇定自若。
他爱新觉罗胤礽是大清的储君,至于功劳什么的,有些事,命里注定了,“好了,知道八弟是想赶着去给澜妃娘娘请安,去吧。等改日,二哥再帮你接风洗尘,叫上兄弟们咱好好聚聚。”三年,太子也变了许多。
“胤禛”看着胤礽去见康熙爷,也不再耽搁,因为皇太后出宫礼佛去了,他无需再去慈宁宫请安,却是按着规矩,该是先去皇贵妃的景仁宫为妥。
等“胤禛”从景仁宫出来,也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佟额娘笑着说不必多礼,让他赶紧回储秀宫,却还没出院子,凑巧撞上了来给佟额娘请安的“胤禩”。
“胤禩”大婚当时两人撕破了面具,后来又因着种种事由,两人避而不见,等到“胤禩”赈灾回京,三年前那时候,“胤禛”已经离京去了归化。
不愿在皇贵妃佟额娘面前露出异样,两人一个“四哥”、一个“八弟”地叫得亲近,笑得也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在佟昭怡看不见的眼底,都藏住了冷意,算账也不急于这一时。“胤禩”这几年在京中积蓄势力,不再是前世那般表面得意,“胤禛”即便没有因军功得了封赏,他这辈子占了皇八子的身份却从不是真的好欺负。
佟昭怡瞧着这两兄弟,看似挺融洽,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最后还是她这皇贵妃发话,让“胤禛”别让澜妃在储秀宫等着急了,“胤禩”在听到澜妃两字的时候,表情有那么一刻是微微僵硬了。
“胤禛”终于入了储秀宫,回家了。
此刻却不知,上书房那里,素来性子骄傲的六阿哥胤祚,和习惯了低调冷漠的七阿哥胤祐,大打出手了。
☆、斗殴
当初“胤禛”重伤的消息传入宫中,储秀宫澜妃关起门来偷偷哭了许久,直到康熙爷回宫,确定了儿子已经醒来、恢复得不错,才让卫蔷止住了眼泪,可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到现在都还没有养回来。
而同样,像是老九老十、十三十四几个小的,自然也很为哥哥担忧,然而,若说心中最为难受的,就要数年前生母病中、接着刚赶回京中就遭遇丧母的七阿哥胤祐。
卫蔷封妃的时候,七阿哥生母戴佳氏仍然还在嫔位,是后来卫蔷被赐姓卫佳氏时,康熙倒是也想起了多年在嫔位的戴佳,终是提了妃位。却没想到,好景不长,当年胤祐留下腿疾,一直是戴佳氏的心病,后来胤祐犟着要和八阿哥一同离京,成妃就更是再没笑过,直到三十四年,见了匆匆赶回的儿子,当夜,郁郁而终。
康熙爷亲征葛尔丹之时,其实胤祐还没有从丧母的悲绪中恢复,而他在乾清宫跪请跟随皇阿玛出征,却还是被康熙拒绝了。
和“胤禛”在归化城的三年,胤祐心中驰骋沙场的抱负也变得真实多了,却在这节骨眼上,与期盼已久的沙场擦肩而过。之后,得知“胤禛”率轻骑兵捷报频频,胤祐是自豪和欣慰的,然,到最后“胤禛”重伤昏迷的音讯入宫,那一瞬间,胤祐无比奢望,那被葛尔丹重伤的该自己。
“六哥,适可而止。”胤祐在其他兄弟面前向来寡言。
“哼!老七,你小子终于不装熊了?行啊,三年在外头,跟着都学了什么本事,尽管亮出来让弟兄们瞧瞧七阿哥的威风。”有一瞬的诧异,今日竟然让这小子出头了,倒是意外的收获。
胤祚原是想借着几个小的逃课的事,敲打一番,自然,也是想要借着这事灭了老八的威风。
胤祥有些担心十四,怕他直接抡起拳头冲撞了六哥胤祚,刚才六哥话里隐隐透着挑衅的意思,都是针对八哥的,十四又是个听不得半点哥哥不是的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七哥出面了。
十四这时候一反常态,竟是伸手死死扣住想要冲上前的十哥胤俄,这让胤禟暗暗松了口气,刚才老六那话忒缺德,别说老十吃货忍不住,就是自己也差点出口反驳了,侧目看着身旁一脸淡笑的十四,胤禟嘴角一抽,暗说:像,这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八哥,只是后来长大了,八哥很少再用这种方式表示愤怒了。
该说胤祐的性子,没那么容易被激怒,只是最近被压抑太久了,眼中映着老六欠扁的笑脸,下一刻,胤祐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两人就这么扭打了起来。
原本今儿个这事儿,不大不小。
六阿哥抓了几个弟弟逃课的把柄,明里暗里威胁了一番,又没少拿着刚回京的“胤禛”说事儿,打算着要让最小的十四闹一闹,同时瞧瞧皇阿玛和“胤禛”的反应,此刻却是偷鸡不成,反被胤祐暗地里下黑手伤得不轻。
三年在归化学了什么?嘿!胤祐就用实际行动说明,那群兵痞子,什么事儿缺德黑心的都干,平日里军纪严禁私斗,可底下难免有所争锋,所以那种表面看似不痛不痒的打闹,难说暗地里藏了什么阴损的招数,若是狠了,打残了都不难。
胤祚这时候是有苦说不出,明明自己挥拳的次数多了去,怎么觉着……倒是从没想过这老七这小子阴得如此厉害!
偏是在场的还没一个瞧出了其中的道道。七阿哥腿疾,怕是难免吃亏。
上书房先生早已急得团团转,今日来听课的,六阿哥七阿哥两位已经是皇子中最年长的了,底下那些小阿哥们偏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真真急煞人了!想起康熙爷会龙颜震怒的样子,先生恨不得立刻晕倒在地,自然,他就是这么做了,“噗通”倒地。
就在九阿哥胤禟再看不下去,跨出一步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十二阿哥胤裪抢了先,“六哥、七哥,别打了,要是让四哥和八哥知道了,今儿个在场的,咱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疾不徐,胤裪慢慢道来,表情中适当挂了些担忧,像是怕了四哥八哥两位哥哥训斥。
胤祚刚挥出的拳头偏了,胤祐才踢出去那一脚落空了,一旁胤禟几个装作“咳咳”咳嗽了几声,附和着“是啊是啊,别打了,误会,误会而已……”
停手了,站起身,理理袍子上的褶皱,拍去满身尘土,胤祚胤祐彼此又是眼神厮杀一番,不了了之。
临走之前,两人又都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微微淡笑的十二胤裪,今日果然收获不少,倒是没瞧出来,往日里缩头不管事儿的胤裪,能有刚才那份机敏心思。
十二被养在苏麻喇姑身边,生母没什么势力可言,苏麻喇姑虽深得康熙爷重视,然而,因着种种缘由,十二在宫里向来像是个隐形的阿哥,是比寡言的老七还要低调……对兄弟们,几乎是从不讨好哪个、也从未得罪过哪个。
虽然上书房这里消停了,然而,这种事,逃不过有心人的眼,很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宫里各处已经传遍了,六阿哥七阿哥在上书房——“斗殴”。
兄弟拳脚相向,这“斗殴”两字一出,到了康熙爷这里,显然就变得十分严重了。瞧着康熙爷脸色一黑,一旁还留着商谈政事的太子胤礽适当上前劝言,“皇阿玛,准是宫里有些个奴才欠收拾了,弟弟们平日里小打小闹也确是有的,可若说有这话这么严重,儿子第一个不信。皇阿玛向来教导,要兄友弟恭,儿子们也都谨记于心,还请皇阿玛明鉴。”
今儿胤礽办成了几件差事,大概又是八阿哥伤愈回京的好日子,康熙沉默了一阵子,终于还是舒缓了脸色对着胤礽点点头,“嗯,你这么说,朕就把这事交给你了。胤礽,你是兄长,也是储君,要把弟弟们管好了。”心里多了几分满意,胤礽这孩子越发懂事能干了。
等胤礽退离之后,康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老八才刚回来,就闹开了。”语气难辨,不知是担忧关切、亦或是恼怒不满。
屋里只有李德全在伺候着,听了万岁爷这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低头、再低头,装木头。
梁九功年纪大了,也放权了,李德全如今总管着乾清宫的大小事务,然而,这也意味着,直面危险的可能性也增多了……万岁爷一句话,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五阿哥胤祺是跟着四阿哥一起出宫分府的,至于六阿哥胤祚,虽然宫外府邸在建,可如今还住在宫里,就免不了被德妃乌雅氏得了消息、紧赶满赶地跑到阿哥所关爱。
这些年,乌雅氏心里只容得下胤祚这儿子,至于四阿哥胤禛,在德妃看来,那就是头白眼狼,人家巴着皇贵妃还来不及、哪里看得见自己这怀胎十月的亲娘。
好一番嘘寒问暖,乌雅氏也不在意儿子不冷不热的态度,在胤祚的院子里拼命地使唤人,临了甚至还要安排她永和宫的宫女留下伺候着,胤祚浑身酸痛得厉害,老七下手忒狠,这会儿听得不耐烦,“德妃娘娘。”这算是警告了。
乌雅氏噤声,眼眶红了,瞧得胤祚很是想要仰天长叹一番,“额娘,我知道你关心儿子,可是儿子真的没事,你别听奴才们嚼舌根子。”说罢,恶狠狠瞪了一眼德妃身旁的奴才,吓得他们立马跪下来请罪。
“胤禩”闻讯是第二个赶来的。刚在景仁宫和着佟额娘也听说了,平日里佟额娘对皇子阿哥都不错,便有些着急了,“胤禩”好言劝了一番,这才让额娘在景仁宫歇息,自己赶来阿哥所的时候,半道上山子追了过来,说是德妃娘娘正在六阿哥院子里。
六阿哥七阿哥两个院子隔得不远,“胤禩”脚下一顿,带着小多子转而朝着胤祐的院子去了,只不过刚进院子,胤祐的贴身奴才小陈就挡下了,“四贝勒吉祥。”
“七弟可在?”
“回四贝勒的话,主子刚回院子,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小陈这奴才的性子,也是随了胤祐这主子的。
“胤禩”眯眼笑笑,“是吗?那就不打扰七弟休息了。”
“奴才恭送四贝勒。”小陈抬头已经不见了这位贝勒爷,就快步回屋子继续给主子上药。
其实早在胤祐回院子第一时间就用了宫里的伤药,只不过,先前第一个来的,是八阿哥院子里的方茴姑姑,拿来的话说是八阿哥院子里最好的伤药,可不,主子等不及又重新上药了。其实,也就是皮外伤,小陈心中腹诽,这主子心思忒难懂了。
小多子低头神色多变,跟了“胤禩”这好些年,小多子也是个贼精的,不然,遇着山子那狐狸小子在爷面前争宠,到如今,“胤禩”也不会仍是把小多子当做第一心腹,“行了!老七那里,不需要多浪费心思。”
胤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根筋的。
“胤禩”自从撞破了“胤禛”的伪装,似乎多年埋藏起来的属于前世八爷的那一份精明劲儿,又一溜烟儿的跑了出来。
若说让他“胤禩”看不透的,两个半。
康熙是一个,“胤禛”是一个,还有半个……太子胤礽。
……
“痛?”
“嗯。”
“哪儿痛?”
“……全身都痛。”
“……”
“哥帮我擦药吧,胤祐那小子下手太阴狠了。”
“你这张嘴,早该好好教训了。”
“啊?哥,你可是我亲哥诶,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哎……胤祚,老八他什么时候得罪你六爷了?值得你这么做?”
胤祚趴着身子,任由“胤禩”揉着淤血,爷他还真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可是,“呵呵,哥,你说老八会有什么反应?”
心里加了一句,如果不是哥你一副很忌惮老八的样子,弟弟我用得着这么豁出去试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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