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很无奈:“大人,这是天命,您就别哭了,等将来好好疼他就行了。”
吉祥:“我难过啊,我心疼啊,这是我儿子,你又没当过娘,你怎么可能理解当娘的心……”
孟婆脸色一黑:“大人,您知不知道您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吉祥继续哭,不理她。
孟婆:“你还要不要了?我跟你讲那佛国的和尚们快要到这富阳县了,一旦他们把小鬼带走,你得再等一百年!”
吉祥立即不哭了,挺直背脊:“要!你快点!”顿了下,“不喝孟婆汤吗?”
孟婆没好气地回:“不用!”
“哦。”吉祥知道这次她把孟婆给惹恼了,呵呵。
孟婆将李琰叫到身边,李琰听不懂二人之间的对话,却听懂了孟婆说的那句不用分开,问孟婆:“真的不用跟娘分开吗?”
孟婆也挺心疼这孩子遭遇的,摸摸它小脑袋,说:“不用。你会在你娘肚子里睡一段时间,醒来后你就会一直陪着你娘你爹你哥哥,以后你会有世上最厉害的爹世上最厉害的娘还有世上最厉害的哥哥,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
李琰欢喜得不得了:“我一定会很乖很乖的!”
当一团代表生命的金光进入自己的小腹,吉祥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抚着自己的小腹傻笑。
孟婆捂眼:“我走了。”见吉祥傻笑着一看就知道没听见她的话,气得跺脚,转身消失不见。
隔天大清早府衙门口就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而朱嵘一行人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出现在衙门口,百姓们见到朱嵘都大声问好,实在是朱嵘抱着朱永瑄的样子太亲和,要知道在大魏做父亲的只抱女儿不抱儿子,大魏奉行严父慈母,为了严父形象,儿子眼里的爹高大不可亲近。可是朱嵘抱儿子抱得很顺手,一看就是经常抱的,与儿子默契十足,而且父子二人长得极像,这画面莫名让人想亲近。朱嵘也亲民,谁跟他打招呼,他就抬手回应,怀里小家伙见了也跟着有样学样,一时间衙门外笑声不断。
吕县令早早就在衙门口等候,如今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些年他在富阳县到底做了哪些事,别人不全知,他自己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朱嵘瞅见吕县令,笑着打招呼:“吕大人,早啊!”
这都日上三竿晒屁股了还早?吕县令没胆吐槽,笑着应道:“王爷,外头日头大,可别热着了小世子,快请进。”
朱嵘哈哈大笑,也不多言,抱着儿子牵着媳妇的手朝公堂走去。
公堂没,邓方早被押入大唐,昨日还淡定微笑一派坦然的人,今日衣着只是略微凌乱,不见有刑供的迹象,整个人却仿佛被抽走了生气。
朱嵘抱着儿子也没去堂上坐下,直接在邓方身前蹲下,问道:“邓方,你可认罪?”
邓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且越笑越激动,最后仰着脸笑得癫狂。
“认罪?哈哈,我认!没错,我是杀害李琰的凶手!可是,如果不是禇铃铛,我又怎会落得今日下场?我杀了她儿子,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也不亏!”
朱嵘摇头笑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你这种人就该被流徒大魏最北方,那里关押着大魏立国数百年来最穷凶极恶的罪犯,本王相信你一定喜欢那里。”
围观百姓没想到以为会精彩纷呈的一场审判最后以如此简单三言两语的方式结案,都大感失望。
有人问:“就这样?”语气好遗憾。
阿二朝那人笑:“嗯,就这样。”
一旁的钟大郎也笑得很可爱:“对,就这样。”
两个看起来无害实际上都很腹黑的家伙相视一眼,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亮。
“阿弥陀佛。”一声佛语在两人身后响起,二人同时回头去看,就见三个衣着与大魏僧侣不同的和尚低眉垂眸站在人群中,站在头前的和尚察觉到二人目光,抬眼如迦叶拈花佛祖微笑:“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说罢,那三个和尚朝公堂里走去。钟大郎提醒目瞪口呆的阿二:“不拦?”
阿二苦笑:“不能拦。”也拦不住。
钟大郎不懂,但阿二没空跟他解释,已拉着他跟着进了公堂。
公堂闲人勿进,突然进来三个明显不是大魏僧人的和尚,一时间引众人瞩目。
朱嵘起身执礼:“阿弥陀佛,见过三位大师。”对三个和尚的到来似乎一点都不感觉惊讶。
“贫僧等为寻我佛转世灵童而来。”
“本王知道。”朱嵘淡笑回应。
“那王爷能否归还我佛转世灵童?”
“这个恐怕不能。”朱嵘淡淡拒绝,昨晚吉祥回到客栈将李琰原本就是他们的孩子的事告知,一大早朱嵘便让人寻来大夫给吉祥诊脉,果不其然吉祥已怀两个月的身孕。
“王爷想来也清楚我佛转世灵童对我佛国数万百姓的重要性,望王爷看在大魏与佛国交情上归还我佛转世灵童。”和尚语气依旧和善,然而字里行间已经隐含威胁。
朱嵘一点都不怕,归还?开什么玩笑?别说他如今无法归还,将来他儿子出生了身份何等尊贵,哪有送去当和尚的道理。
“大师,不是本王不归还,而是本王还不出啊。”朱嵘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
三个和尚见他不似做伪,相视一眼,手中佛珠一颗一颗地转动,刚转了几颗三个和尚同时闭上眼睛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竟当场盘坐在地念起别人听不懂的经文。
大魏之西有座名曰“西天”的大山,终年被茫茫白雪覆盖,山势绵延千万里,大山之中有佛国,佛国百姓人人皆是佛徒,佛国每一年都有刚成年的佛徒入世修行,也有许多佛教徒千里跋涉来到佛国中从此一心向佛。
世人对佛国的认识皆源自于入世修行的佛徒,相比起百姓们对佛国比较浅薄的了解,每一个国家的皇室都清楚明白那座深藏千里大山中人口只有区区数万的国家力量有多大,佛教在整片大陆上又称之为神教。
一个“神”字令佛国傲然于尘世之上,俗称“西天净土”。可以想见作为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佛祖的转世灵童身份何等尊贵。
李家三年前被佛国专门行走世间寻找转世灵童的高僧找上门,这才知道自家小儿子来历竟然如此不凡,从而搬到富阳县从农户转为家资不俗的富户。按照规矩转世灵童满三岁返回佛国,高僧与李家约定等李琰满三岁来接人,没想到却在三岁这年夭折。
三个来接人的大和尚早已经感应到灵童已夭,后又感应到灵童未入地府便想将灵童接回佛国,用神术帮助灵童转世,却没想到晚来一步。是矣,三个和尚虽然有些失望,但更心喜的是他们不用再四处寻找,灵童就在他们面前。
诵经结束,三个和尚朝吉祥执礼一拜:“阿弥陀佛。”
☆、第三十九章
寒门子弟难出人才,贫穷的现实导致他们当中再有才华的人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放弃自己的梦想。作为寒门子弟,吕县令为了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他与他的家庭付出的代价足够压垮这贫穷之家。
吕县令从小就立志要带领吕家拜托贫穷三餐不继,为此他的爹在他十二岁考中秀才的那年咳着血病逝,闭上眼睛前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子面带笑容,死而无憾。十七岁娶妻杜氏,为了支持他读书,杜氏靠着给绣品铺子做绣品得来的微薄收入养着一家子,年迈的老母依旧每日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只为儿子能安心读书不为生计愁苦。
杜氏嫁给吕县令的第三年生下儿子宝哥儿,坐月子期间都在做绣品,致使视力下降严重,吕县令二十二岁那年终于中进士,杜氏成为县令夫人不到两年,年纪轻轻的她就离开了这个人世,而在吕县令前往富阳县上任的路上吕老夫人就因一场风寒离世。
终于出人头地的吕县令接连送走最亲的亲人,悲痛之余对天发誓他要让他治下的富阳县没有穷人没有乞丐,人人都能吃饱肚子,人人都有衣穿,不用挨饿受冻,人人都有屋遮风挡雨,百姓安乐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是吕县令人生第二个梦想,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穷人还是有,乞丐还是满大街出现……
后来还是他的幕僚告诉他一个法子,那个法子很简单花点小钱使点武力胁迫穷人远远离开富阳县城,强力清扫大街上的乞丐,逾期不出城的乞丐但凡被捕快衙役看见非死即伤,城门处要交高昂入城费,衣服有补丁不得入内,形貌不整洁不得入内,如此两年过去,这法子渐渐成效,富阳县里没有了贫民区,青砖黑瓦朱门大户比比皆是,整座富阳县“干净”得前所未有,吕县令也因此一举而红,官场得意,却也忘记初心。
那些因他的“清城计划”不得不背井离乡的老百姓多下场凄凉,官府发的那些银子买不了一块地,更买不了房,穷人本就一无所长,离开几辈子居住的地方,在陌生城镇也只有真正有那么点手艺本事或者力气大的能勉强吃上一口饱饭,大多数人都凄凉得很,有把儿女卖到大户人家,有的把姑娘卖给妓院,流着泪对姑娘交代好死不如赖活,对穷人来说尊严是个屁!还有的直接自己放弃了自己,把生留给亲人……
“这人完全走火入魔了吧?”吉祥难以置信道。
“依属下看,这人完全就是疯了,而且无药可救的那种。”钟大郎道。
朱嵘沉吟半晌,问负责调查吕县令的阿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主子,鹰卫调查到这吕人才是个名副其实的酷吏,当年蜀河发大水,蜀河两岸都在上折请求朝廷降低税负,这吕人才反其道而行为了让上面满意,他反而加重了税负,导致不少人家活不下去到卖儿卖女,有的直接全家投了河……”
阿大将鹰卫查来的关于吕县令执政富阳县以来的桩桩件件逐条报告,最后因空气中的威压太过于令人窒息而报告不下去了,这座被包下来的客栈小院的天空被看不见的气压压制着,身处院子里的人都面色苍白,呼吸不过来。
“富阳县属于哪个州管辖?”朱嵘终于开口,一众下人这才敢抹去脑门上的冷汗。
阿大:“主子,富阳县属蜀州管辖。”
“去信给刘颢之,吕人才年纪到了是时候回家含饴弄孙了。”轻描淡写的将一个人的未来定下。
自始自终没受影响的吉祥朝他笑道:“还以为你会做出什么来呢。”
朱嵘反问:“我会做出什么来?”
“比如,”食指点着下巴,小模样极可爱地道:“罗列些罪名啊什么的,轻则罢去官职,重则板子侍候或者流放啊什么的。”官员去职归乡可是荣养。
朱嵘叹了口气,道:“这吕人才虽然称不上好官,可在官场他能做到不鱼肉百姓为一己所欲已是难得,五十岁就告老归乡对恋权的他也是一种惩罚。”
当吕县令接到吏部公文后痛哭流涕,他才五十岁出头啊,明明身体硬朗却得“抱病”告老归乡,他不甘心却也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只能老老实实地办理交接手续返回故里。
朱嵘一行人在富阳县停留数日后登船离开,一路顺水,隔三差五上岸逛一圈,这入京的路上倒也惬意。
这日,大船行至蜀河中下游,朱嵘跟吉祥坐在甲板上欣赏两岸风景,蜀地山高多灵秀险峻,蜀河长达千里有百里穿山而过,船行期间猿啼不止,两岸崖壁上常见攀爬崖壁如履平地的金丝猿猴,有小猿猴见大船好奇之借地势之便还会跃上船来,常把朱永瑄逗的咯咯笑。
朱嵘见朱永瑄喜欢跟小金丝猿猴玩,问吉祥:“要不咱们带一两只回去?”
吉祥睨他一眼:“这些小家伙性野,早已习惯这无忧无虑的生活,你要拘了它们,说不定会因此要了它们的命。”
朱嵘摸摸鼻子,尴尬道:“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嘛,我也是见永瑄喜欢。”
吉祥这时靠近他,笑得调皮:“有母猴注意呢,咱们说话得小心点,听说这些山中猿猴特通人性。”
朱嵘无语:“娘子,你好坏呀。”
吉祥捂嘴娇笑:“其实我可以叫山神送来一两只的。”
朱嵘翻白眼:“娘子,你欺负为夫。”
自家主子表情实在太逗了,甲板上一众下人笑得眼泪直掉。
吉祥也笑得肚子疼,无意间抬头朝天空一看,面色大变,猛然起身把一旁朱嵘惊到:“吉祥?”见吉祥两眼死死地盯着天空,也跟着望去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在朱嵘眼里,头顶一方天空碧蓝如洗,可吉祥眼里她看不到两岸高山峻岭,只看到一团团黑气由四面八方涌入天空,形成大片大片乌云呈压城之势,带来灭顶之威。
“长歌,你带着永瑄先回京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好。”朱嵘想问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最终没有问出口,吉祥管的事他无能为力相助,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她身后,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去做她要做的事。
傍晚时分,大船离开蜀河道转入京河道,在一个小码头停驻,船舱里吉祥狠狠地抱了抱儿子,在小脸上亲了两口,又与朱嵘相拥了会,叮嘱父子二人:“我会很快回来的,永瑄要乖啊,长歌你也要保重自己。”
朱嵘只在乎一个问题:“你要去多久?”
“我也不清楚,但我答应你,八月前我一定回去。”因有孕在身,吉祥不能再以离魂的方式离开,故而有了决定。
“那我跟永瑄继续原先订好的行程,我们等你回来。”
“我会派河神护送你们,不用担心我,那里的事还无法伤害到我。”不舍地抱了抱父子二人:“走了。”
朱永瑄窝在爹爹怀里,含着两泡眼泪挥舞小手:“娘,等!”
紫色官袍代替身上原来的衣裙,手中握着判官笔,眼眸中黑色眼瞳紫色电光噼里啪啦……终于见识到自家夫人作为判官的模样,阿大阿二钟大郎有跪地膜拜的冲动。
“大人,等等奴!”白狐九姝立即化身人形,哀怨道:“大人,您忘了带走奴啦。”
吉祥笑:“你不是不想回地府?”
九姝不好意思地道:“事儿完了,大人别丢下奴就好了嘛。”
吉祥再次看了父子二人一眼,手中判官笔当空一笔划下,面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