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再次看了父子二人一眼,手中判官笔当空一笔划下,面前出现一道紫金色光线,吉祥像推门一般伸手虚空一推,一步跨入身影凭空消失,九姝紧随其后。
看着娘消失,朱永瑄咬着小拳头,要哭不哭地对自家爹爹说:“爹,爹,娘不见。”
朱嵘拍拍儿子的背,望着吉祥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他总觉得吉祥匆匆离开,阳世间必然也有大事要发生。
“阿大阿二,让下面的人随时随地注意,一旦出现什么不对劲的事,不论大小往上报来。”
阿大阿二应了声“是”,各自下去安排。
钟大郎见小伙伴都有事,就他没,忍不住道:“主子,属下呢?”
“十五,本王将永瑄的安危托付给你。”会玩蛊会使毒功夫也一流,朱嵘在朱永瑄出生那一刻就决定培养钟大郎为朱永瑄贴身侍卫。
娃娃脸眉开眼笑:“是。”
一入地府,吉祥下意识抬头看地府的天,向来阴亮的天空果不其然翻涌着滚滚黑云。黄泉路上,鬼魂们神色木然地望着天空,鬼眼死寂也不知这些鬼心里在想些什么。
“鬼差何在!”
“拜见判官大人!”押鬼的鬼差慌忙来见。
“将这些鬼全部聚在一起,一百个鬼一个单位,立即执行!”
那些鬼差听令行事,分开头将黄泉路上的鬼魂们按照吉祥的命令分成一拔一拔的。不等鬼差上来禀报,判官笔画出一道禁锢符,那道禁锢符一化二二化四,数量越来越多,将一拔一拔的鬼魂们都禁锢住,而吉祥早已经往地府深处而去!
☆、第四十章
“大人!”
吉祥刚一出现在奈何桥边就听到孟婆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的呼唤声。
奈何桥前不见往日等待喝孟婆汤轮回转世的鬼魂,奈何桥上站满地府阴官,忘川河两岸站满鬼差,奈何桥下黄泉水依旧是黑色的,只是河面怒涛嘶吼被镇压在河底的恶鬼时不时露出水面,神色狰狞或桀桀怪笑地冷眼望着奈何桥上的一众阴官鬼神。奇怪的是,吉祥看不到阎罗殿里的那位戴着面具的阎君以及十七个哥哥。
阴官们一看见吉祥,脸上凝重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下官拜见判官大人!”
吉祥点点头,走过去朝奈何桥下望去,正好对上一抓着奈何桥底正努力往上攀爬的狰狞鬼头,那鬼头本得意洋洋,看见手持判官笔的吉祥,怪叫:“怎么可能!”扑通跌回忘川河。
吉祥笑容满面:“真对不住啊,本官吓到你了!”话音未落,判官笔已直冲入河,怒涛嘶吼的河面瞬间平静下来,当判官笔再出现的时候,判官笔笔身上串着一颗鬼头,真是方才那大叫“怎么可能”的恶鬼。
吉祥提着鬼头朝判官殿走去,身后跟着一众阴官。孟婆站在奈何桥上拍拍饱满的胸脯一脸后怕道:“幸亏大人来得及时,否则这地府又要变天了。”
判官殿里,吉祥将那鬼头随意抛在地上,坐下来问那些阴官:“跑出去多少畜牲恶鬼?”
一名红袍阴官站出来禀报:“启禀大人,畜牲道跑出去三千三百一十三只,恶鬼道跑出去七百七十九只恶鬼。”
吉祥眉头紧锁,这些畜牲恶鬼跑去人间,阳间即将大乱,想着阳间将要面临的大祸,这一把火熊熊燃烧着吉祥的五脏六腑。
“怎么回事?畜牲道与恶鬼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裂缝?”吉祥震怒:“看管畜牲道与恶鬼道的是谁!”
两名阴官苦着脸出来认罪。两阴官也委屈,他们一直镇守各自道,兢兢业业,那被关押在第一十九层地狱里的那位作妖跟他们真的没什么关系,倒霉的却是他们。
“大人,不是下官等不作为,两道裂缝一被发现我等就理立即前往处理,只是幕后黑手法力高过下官等,一时之间才让那些畜牲恶鬼逃脱出去。”
“是谁?”
“大人,那幕后黑手就在第十九层地狱。”
人间传说地狱有十八层,实际上在十八层下方还有一层,那里关押地府里的大恶鬼,奈何桥下的那些恶鬼算什么,与十九层恶鬼相比,那是蚂蚁对上大象。
吉祥当上判官还没几年,见识寡陋:“还有十九层?”
幸好这些阴官都得到过阎罗殿里的御令,知道这位判官大人上任才几年。于是有阴官解释道:“大人,第十九层关押的是地府里的鬼物。”
吉祥一点就透,这能被关押在十九层的肯定是不好相与的东西,转而目光落在那鬼头上,嗤笑:“不是很得意?怎么这会不说话了?”
那鬼头哭丧着脸道:“大人,小的知错了,大人把小的重新镇压到河底去吧,小的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了!”没有鬼比它更清楚眼前这位的恐怖,当年它就是被这位打碎了鬼体,只留下一颗鬼头。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恶鬼悔之莫及。
“回去?刚才是谁扒着奈何桥一副地府里你称老二没人敢自称第一的嚣张跋扈样儿去哪了?”
“大人,小的知错!大人您老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麻麻,它要回忘川河底,快来救它,呜呜呜。
哭的真丑!吉祥嫌弃地移开目光,对九姝道:“九姝,给你个玩具玩儿,别玩散了就行。”
九姝笑得妩媚动人:“是,奴谢大人赏赐。”转而风情万种的琉璃眸色落在恶鬼脸上,恶鬼打了个冷颤,麻麻,又来了位祖宗啊救命!
暂时将地府恶鬼镇住,吉祥转身就往十八层地狱走去,阴官见状急忙阻拦。吉祥不解:“事情闹到这份上你们就想着这么不了了之?如今那些畜牲恶鬼跑去了阳间,你们叫我别下去?”
阴官们有苦说不出,只能找些没什么说服力的理由阻拦,吉祥越听越觉得古怪,神情凝重望着众阴官:“本官怎么有种感觉你们有事瞒着本官?”
“没有啊,大人,那十九层太危险,下官等不放心,大人您还是别下去了吧?”
“是啊是啊,大人,十九层关押的都是地府历年来最穷凶极恶的恶鬼,只有十八层地狱才能镇压住它们。”
“对啊对啊……”
“是哒是哒……”
众阴官七嘴八舌,嘴上一本正经却没一个敢跟判官大人对视。那心虚的小模样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能看出来。
“如果本官非要下去呢?”吉祥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望着众阴官。
众阴官:“大人……”
吉祥:“就这么定了,你们说得本官太好奇了,本官要下去见识见识。”
众阴官望着吉祥离去,哀嚎不止。
有阴官问:“怎么办?”
有阴官回:“阎君不在,只能凉拌。”
有年老的阴官望着判官大人远去,叹了口气:“天命注定,我等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
十八层地狱是一座黑色一层结构的大殿,除了大殿门口有鬼差镇守,进入大殿被判决去哪一层那鬼魂就会被送去哪一层,而在表面上大殿内空荡荡的无一物。
吉祥进入大殿,心念一动便出现在第十八层地狱,原本还鬼哭狼嚎的第十八层瞬间安静下来,每个鬼都恐惧着低头闭眼不敢看向吉祥。
雷电是天地浩然正气,越是邪物越是恐惧。
通往第十九层的路在阎君与判官的脚下,第十八层并无固定的通道。可是吉祥是新鲜判官一枚,只能在心底问器魂小判判。
小判判如今安分守己多了,除非吉祥召唤绝不擅自行动。
“主人,通往第十九层的办法就是【鬼步】呀,您忘了?”
“嗯。”她都入世多少年了呀,跟新生没什么区别啊喂。
小判判也想到这点,心里有点疼:“不怕,主人,小判判教你!”
鬼步,顾名思义鬼走的步子,而人死之后走的步子只是鬼魂从生前带来的习惯本能,与小判判所说鬼步不同,小判判说得鬼步是一种步法,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步”,暗含天地玄机。听起来应该很复杂,实际上却简单得令吉祥咋舌。
“就这样?”传说中的鬼步?
小判判在判官笔里点头:“是的,主人。”
吉祥抹去脑门上三根黑线,认了。脚下开始动了起来,旁观者看她走了一步,实际上吉祥已经走了数百步,旁观者的眼里她还在十八层地狱,实际上吉祥眼里看到的是她正走在没有路的虚空里,前方隐隐可见有一扇门。
随着吉祥越走越近,那扇门也渐渐清晰,黑色的不知名材质,门面上密密麻麻雕刻着千形百态的恶鬼,每只恶鬼的眼睛都是血红色,仿若有生命,吉祥的靠近这些鬼眼仿若一瞬间兴奋地亮了亮,看清来者是谁后失落地暗淡下去。
那扇门在吉祥伸手推门前,自动自发地打开,里面发出刺眼的白光,吉祥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感觉到白光褪去吉祥睁开眼,所见颇为意外。
十九层地狱竟然就是十八层地狱所在的那间空荡荡的大殿,唯一的区别是此时此刻的大殿中间盘腿坐着一个身影魁梧面色黝黑眼若铜铃还有一把浓密络腮胡的男子,男子头戴玄色官帽,身着同色官袍,活脱脱的就是她上次在阎罗殿见着的那个阎君。
“阎君?”吉祥惊讶得不得了,“您怎么会在这儿?”
男子本来闭着眼睛,闻声猛然睁开眼,待看见吉祥的面容后不知为何神情激动,似乎想靠近吉祥却又因某种力量而动弹不得。
“你、你是……”男子声音沙哑,因情绪激动亦或者许久没开口说话,说出的话有些破碎不清。
吉祥一听这声音立即从疑惑中回过神来,这不是阎君的声音,上次在阎罗殿,虽然因阎君戴着面具而看不见脸,但是声音她还是记得的。阎君的声音低沉而不沙哑,还有着因年轻而特有的清越在里面。眼前这个“阎君”却不是,他的声音沙哑苍老,两者能清楚明白分辨出谁是谁。
“你是谁?”吉祥皱眉问道,不解眼前这男子为何见到她会一脸欣喜一脸激动,就好像她的出现代表了他的新生。
男子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吉祥,还情不自禁地朝她伸出手:“玉儿你回来了?”
玉儿?原来是认错人了。“我不是玉儿,但是你并非阎君怎能着玄色?”说到最后,话里带了三分训斥味道。
男子闻言愣了愣,想通什么似的自嘲地摇摇头:“也是,你能重新回来必然早已忘了前尘,能看见你回来,还安好无恙我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嘛?他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很多年前她跟这男的是一对不成?吉祥被自己想象的那一幕吓了一跳,浑身冒鸡皮疙瘩,这语气也就带了点火药味:“你谁呀?”
“我?”男子笑:“这么多年语气还这么冲,见到爹竟然不知道叫人。”
“……”握草!
☆、第四十一章
吉祥一路冲到奈何桥才停下脚步,傻愣愣地站在奈何桥上,目光发直,明显还处于自己多了个爹,而且还是丑的能吓死鬼的爹的震惊中。
孟婆与九姝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她,见状相视一眼,默然。
半晌后吉祥看向一妖一鬼,问:“这是真的吗?”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可怜兮兮的小表情可怜兮兮的语气在在都在透出某种小小的期望,期望一妖一鬼能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期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孟婆跟九姝都眼含同情地望着她,沉重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吉祥欲哭无泪:“我怎么会有个恶鬼爹?”
孟婆跟九姝在这地府已不知多少年头,对她虽然同情但也不认同她这句话,孟婆道:“大人,前阎君大人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当年前阎君大人可是地府第一美男子。
“前阎君大人?”吉祥有些呆。
孟婆微微叹了口气:“除了阎君大人还有谁能穿玄色,还是官袍制式?”提及第十九层那位,孟婆跟九姝就忍不住想叹气,思绪也飘回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时任地府阎君的邵离前往人间视察,阎君是不能轻易离开地府的,只有做“人”才能行走阳间。邵离在阳间是一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原来的那个书生途中染病不治,恰好书生名字也叫邵离,阎君邵离就借尸还魂。却不料在地府称王的他到了阳间第一天就被一条不长眼的毒蛇给吻了,可他是谁?是阎君啊,只要他不想放弃这具身体就没有死的可能,况且邵离也不想重新再找一具,就撑着一口气去山下村子寻人求救。
那座村子不大,是一座坐落在大山底下的小山村,人口不多,也就三四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脚。这村子里人靠进山狩猎为生,男男女女哪怕是小孩子都懂得被蛇吻了该怎么急救。邵离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叫阿巧的年轻寡妇。
阿巧很年轻,父亲是个秀才,娘家在三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子,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家人靠秀才爹教书为生。阿巧十五岁嫁到村子里来,丈夫年长她十岁,是个猎户,虽然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对阿巧这个秀才家的女儿还是极好的,打到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给丈人家送去一些。阿巧不爱这个丈夫却也感念他的好,夫妻二人世界倒也和乐融融。
只是这份和乐融融的表面下也有不和谐的一面,只因阿巧嫁进夫家两三年了肚子都没动静,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的婆婆开始有些心急了,她一直觉得自家儿子娶了秀才家女儿那是高攀,对阿巧的态度自然挺好,如今阿巧极有可能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这做婆婆的虽然不至于冷嘲热讽,这脸色可没少给。
阿巧也委屈,真实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她的丈夫虽然行房,但持久力与大小都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她总不能跟丈夫的娘说你儿子不行吧?只能忍耐婆婆趁丈夫不在家时对自己各种磋磨。
就在阿巧快要承受不住叫婆婆带大夫给自家儿子诊一诊时,噩耗传到村子里来,阿巧的丈夫为救另一个村民从山上掉下去了,因地势陡峭村民难以下去寻人,等终于好不容易下去,阿巧的丈夫早已因伤重而死。
阿巧的婆婆当即就晕厥了过去,说来阿巧的婆婆也可怜,早年年轻的时候丈夫在山中打猎被大虫咬断了胳膊,在家中苦苦熬了半个多月撒手人寰,丢下阿巧的婆婆跟年幼还不知事的儿子,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还没来得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