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管家,你不用狡辩了,我知道你是用弹珠敲门,又给我们下了药才让我们看到幻觉的。而且,你今天拿的弹珠我在上面涂了层油墨,只要看看你的手就知道是你做的。”
倪怀柔看着光管家想辩解的模样,提前阻止了光管家的意图,目光看向光管家的手指上意料中的看到了黑色油墨。
光管家摊开手吃惊的盯着自己发黑的手指,完全想不通那些小巧的玻璃弹珠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可是铁证如山被抓了现行根本无法再辩驳。
“光管家!真的是你做的?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柳曼文听完倪怀柔和沈浪的话,矛头自然对准光管家,手里拿着的水杯用力的砸向光管家的额头。
碰的一声水杯砸中光管家的额头,随后热水洒了光管家一脸,水杯摔在地摊上发出闷响。
“我柳曼文竟然没看出来,你也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让你在柳宅待了那么久,给你吃给你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想害死我!你别忘了当年闹饥荒时,是谁收留你的!”
“哈哈……哈哈哈……”光管家捂着额头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悲凉和痛苦,让原本激动砸水杯的柳曼文胆怯起来。
“你……你笑什么!枉我对你那么看重,光管家我对你不薄吧?竟然连你都要害我,我对你简直是太失望了!”
“看重?失望?”光管家重复着柳曼文嘴里的几个关键字,笑容讽刺的看着柳曼文讥笑。
“呵呵……您对我失望,可是您知不知道真正对您失望的人是谁?是曼珍小姐!”
光管家突然大吼一声,听到母亲的名字倪怀柔浑身一震,难不成光管家做的这一切都是跟自己的母亲有关,是为了替母亲报复柳曼文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外婆
房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安静,柳曼文听到光管家吼出的话脸色更加难看,苍老的脸上像是添了好几条皱纹,脸色狰狞的看着光管家。
“吃里扒外的东西,柳曼珍当年背叛我,她跟着那个负心汉私奔,她还对我失望?是我对她更心寒才对!”
苍老的声音因为嘶吼变得更加沙哑,柳曼文看上去已经非常的疲惫,可是脸色却异常的愤怒。
浑身颤抖的柳曼文更显老态,旁边的潘伟轩替柳曼文抚顺背脊,气氛凝重的一触即发。
沈浪无声的走近倪怀柔身边,看柳曼文和光管家的状态都非常的激动,光管家额头上的那个伤口已经流血,沈浪很怕等下柳曼文发狂乱扔东西砸到倪怀柔。
倪怀柔被沈浪挡在伸手,看着沈浪宽厚的背影心口一暖,可是现在的她不想退缩,向前一步与沈浪平行而立,看着两个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对峙。
光管家眨了眨左眼,有些红色的鲜血顺着眼皮侵入眼里,抬起苍老的手掌抹了下额头,对于受伤的额头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老夫人,曼珍小姐从来没有想过背叛您,她深爱着倪少爷,可是您一直阻止他们在一起。她虽然是您的养女,可是养育了这么多年总胜过亲生女儿,但是您都做了什么?您逼着他们有情人分开,逼着曼珍小姐嫁给能做她爷爷的将军,老夫人!权利于你就那么重要吗!曼珍小姐可是您养育了多年的女儿啊!您怎么能够忍心!”
光管家不停的指责着柳曼文,气的柳曼文捂着胸口似乎呼吸不顺畅,可是光管家却上前一步怒瞪着柳曼文想再次开口。
“老夫人,您可是曼珍小姐的母亲啊!”
“闭嘴!你懂什么?你一个低贱的下人懂什么?女儿?我柳曼文的女儿不可能有那么下贱,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勾引男人,还不要脸的跟着别人私奔!我只恨不得没有打死她,打死了她免得她给我丢人!”
柳曼文气急败坏的指着光管家,手指发抖带动身体肌肉轻颤,仿佛无法控制自己一般。
倪怀柔觉得心口刺痛,自己母亲的养母竟然是这样评价母亲的,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人母,这样的人怎么能称得上母亲二字?
沈浪看到倪怀柔的神色不对,伸手握住倪怀柔的手,脸色担忧的神色立现。
潘伟轩的表情也有些愤怒,但是相比起已经往柳曼文面前冲的光管家,他们都显得并不激动。
光管家脸色阴沉的疾步冲到床边,正对着柳曼文伸手就要打过去,潘伟轩来不及阻拦,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柳曼文被光管家甩了一个耳光。
“啊!”
“阿婆!”
两声不同的声音来自两个地方,尖叫的是带着医生进门的芳芳,另一声则是来自潘伟轩。
“这一巴掌是替曼珍小姐打,您对她的养育之情导致她至死都不曾怪你,可她曾无数次以泪洗面您知道吗?柳宅收留我给我吃穿,我很感激您老夫人,虽然您对人苛刻对我们也像是对待动物一般,老夫人我们也是人,不是你口中的下贱奴仆!”
光管家说的激动,殴打柳曼文的那只手颤抖着,倪怀柔看得出来光管家是忍到极限了。
“你……你怎么敢?”柳曼文捂着苍老的脸,转过头像是不敢相信光管家刚才打了自己,可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被众人嘲讽了。
“白眼狼……一群白眼狼!你就是个下人,你以下犯上还试图谋害我!报警!把这个意图谋害主人的贱仆抓起来!来人呐!把他给我抓起来关到酒窖去!”
柳曼文疯狂的大喊,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执行这个命令,进门的医生尴尬的杵在原位,看柳曼文似乎是病情恶化,可是没得到要求又不敢往前查看。
“阿婆您冷静点,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潘伟轩急忙安抚柳曼文的情绪,回头见医生不敢过来马上一皱眉催促:“秦医生!”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他竟然敢打我!反了他了!啊!我要杀了你!”
柳曼文的情绪完全是失控,站在床边的光管家被柳曼文抓住手臂,柳曼文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书棱狠狠的敲打着光管家的肩膀和脸颊以及额头。
房间里一片混乱,秦医生想上前为柳曼文医治却被柳曼文砸开,潘伟轩想上前帮忙可没料到柳曼文竟然连自己也打,光管家已经失去刚才的勇猛呆站着被柳曼文狠敲脑门,芳芳吓得不停抽泣着大哭,其他仆人则缩在角落里不敢作声。
倪怀柔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柳曼文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自己那么优秀的母亲,竟然被这样的一个养母逼迫着离家出走与情人私奔,一定是失望至极了。
“别吵了。”
沈浪听到倪怀柔喃喃的说了句,可是她的声音在这样噪杂的环境里,根本如同投入大海的小石子一般激不起一点水花。
“别吵了!都给我闭嘴!”
倪怀柔猛地拔高声调,严厉的爆喝声让众人瞬间停了的动作,柳曼文也转头看向倪怀柔。
“我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吧?为什么你们不肯让她安息呢?”倪怀柔脸色沉痛的从柳曼文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光管家。
“光管家,您对我母亲曾经应该很照顾,可是为什么要以我母亲的名义来吓唬人,来报复老夫人呢?如果我母亲泉下有知,我想她根本不希望这样做。”
倪怀柔的话让光管家老泪纵横,看着倪怀柔神似柳曼珍的双眸,光管家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柳曼珍。
“小柔小姐,您母亲是个非常好的人,我不是要利用曼珍小姐来报复。是老夫人她自己心中有愧,我下的迷药会让喝下的人看到自己害怕和愧疚的人,第一次时是我假扮曼珍小姐去见您的。再往后您看到的就不再是曼珍小姐,而是您的那位朋友。”
光管家缓慢的解说着倪怀柔看到的幻象的情况,细节已经不用去追问了,也让倪怀柔明白为什么她会看到无面女后来看到的却是吴猛。
“对不起小柔小姐,我不是想吓唬您的。我只是看到您似乎很想念母亲,所以才想替曼珍小姐看看您,也是为了让老夫人更加确信曼珍小姐灵魂的存在。”
柳曼文听到这儿脸色狰狞的怒瞪着光管家,想要起身继续追打光管家却被潘伟轩按住,秦医生立刻捏开柳曼文的下颚把药灌了进去。
“做了这么多事情,让您惶惶不安的在柳宅度过,我真的很抱歉。可是一想到曼珍小姐是被老夫人逼死的,我怎么也替曼珍小姐咽不下这口气,当年如果不是再次见到曼珍小姐被老夫人赶走,我也不会……”
光管家说着开始哽咽,老泪纵横的脸颊看的倪怀柔不忍,光管家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一些。
“那我父亲呢?为什么我母亲会来投奔柳宅,我父亲他是谁,我又到底是谁的女儿?”
倪怀柔看着光管家追问,她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既然光管家对母亲如此念念不忘,那么对父亲的事情也应该知晓,哪怕一点点吧?
可是,让倪怀柔失望的是光管家看着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小柔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您父亲是谁,我只知道曼珍小姐很爱他。当年曼珍小姐来投奔老夫人,对于您父亲的事情是绝口不提,对于老夫人的冷嘲热讽也只是逆来顺受。她是为了您才回到柳宅的,那个时候曼珍小姐就已经患了癌症,可是老夫人却狠心把她和您都赶了出去。”
“我不赶走她,难道还要等着她再背叛我一次吗?我柳曼文这辈子做了两次傻事,都是被人背叛和抛弃,决不会有第三次!”
吃了药的柳曼文似乎很虚弱,语气低低的打断了光管家的话,像是在替自己辩解,又像是在谴责柳曼珍当年的背叛。
“如果当年你同意了我母亲和父亲在一起,我母亲又怎么可能背叛你?是你把他们拆散的,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倪怀柔捂着心口,觉得那里似乎裂开了,想到母亲当年是为了自己低声下气回来求救,可是最后还是被赶走,当年的母亲该有多么的绝望,而自己的父亲当时又在哪里?
“我父亲……我父亲他究竟是谁?老夫人,请你告诉我好吗?”
她想去亲口问一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当对自己和母亲不理不问,他们不是相爱的吗?为什么母亲最后去世时,父亲都不在身边呢?这就是梦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的原因吗?
“你还问那个负心汉做什么?他欺骗了你母亲的感情,玩弄了她戏耍了她,到最后你母亲竟然还向着他说话,哪有这么傻的女人!哪有这么傻的女人,傻的就像当年的我……我怎么忍心,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次发生在女儿身上……我不能……”
柳曼文说着掩起面颊痛哭出来,倪怀柔不知道柳曼文年轻时经历过什么,可是现在听柳曼文的哭声,那是一个悲哀的女人在哭诉自己的命运。
倪怀柔缓慢的走近床边,柳曼文已经一头银发,佝偻瘦小的身躯像是个孩童,这样一位要强的老人现在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痛苦。
见过柳曼文严厉的模样,也见过柳曼文发狂的模样,更是见过柳曼文冷淡讥讽的模样,现在看到柳曼文像个孩子一般的哭泣。
倪怀柔觉得心底里似乎蔓延一种名为同情的感觉,她忍不住伸手搭在柳曼文肩膀上,掌心下的肩甲瘦骨嶙峋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温柔的抚顺着柳曼文满是窄骨的背脊。
“外婆。”
倪怀柔轻轻地喊声让柳曼文浑身一震,随后哭声更大。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姓名谁
喊出外婆的一瞬间,倪怀柔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的画面,那些画面中是看不清面容的母亲,似乎在对着她说什么。
突然,纷乱的画面清晰起来,画面中的声音也让人听得更加真切,她想起来了。
沈浪注意到倪怀柔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如释重负,神色温柔嘴角浅勾。
“无论如何我母亲是您养育长大的,您并不是要害她,是怕她遇人不淑对吧?怪不得母亲她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我刚想起来,母亲小时候说过您的事,她说我的外婆是个很要强的女人,是她最佩服的一个女人。”
脑海里清晰的想起那些画面,虽然看不清母亲的脸,可是母亲嘴角带着笑对年幼的她说着柳曼文的事。
这记忆来得突然,也许是受此刻环境的刺激,倪怀柔庆幸自己能够想起来,这记忆来的突兀又像是本该就想起一般稀松平常。
“曼珍她,她真的这么说我的?”
柳曼文忘记了哭泣,抬头红肿的双眼看着倪怀柔,像是一个急切想得到奖励的孩子。
看着柳曼文的样子,倪怀柔认真的点下了头,就看到柳曼文的脸上扬起了笑容,这个笑容温暖而又和蔼。
原谅一个人原来是如此的轻易,倪怀柔就因为柳曼文的这个笑容,原谅了柳曼文曾经对她母亲所做的一切。
伤害,也许也是一种爱的方式?
柳曼文的情绪稳定下来,光管家看着倪怀柔和柳曼文冰释前嫌,抹去眼角的老泪一脸感慨万千的模样。
潘伟轩和秦医生两人站到一旁,芳芳和其他仆人不敢多留,刚才已经趁着混乱退出了房间,毕竟主人家的事情听太多是会出事的。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化解了,原本争锋相对的局面,因为倪怀柔想起往事喊出的那声外婆得以破解。
柳曼文吃药后又经历情绪大起大落昏睡过去,光管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房反省,大雨不停也让秦医生无法离开,沈浪则是打电话跟沈叔报平安,只余下倪怀柔回到房间再次查看母亲的书架。
“柔柔,你真的不怪阿婆了吗?”
潘伟轩的问话让倪怀柔从书中抬起头,她把记忆里母亲曾说过的书翻出来看,想试试能不能想起更多的儿时记忆来,最主要的是看能不能想起有关父亲的一些回忆。
“我母亲也没有怪过她,我又何必呢?”
合起书本放回书架上,倪怀柔对于柳曼文的恨意和不满,其实全部都来自对母亲的敬仰,说白了是替母亲憎恨,可既然母亲都不恨柳曼文,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些事毕竟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母亲那么豁达温和的人,一定是不愿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似乎她对母亲又更了解了几分。
“嗯,曼珍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她不会恨阿婆。你是她的女儿,也继承了她的秉性,我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