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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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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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目所至,玉白色殿堂楼阁掩映在这深山之中。因着地势极高,时不时飘过山岚将其笼罩的云烟朦胧,为这天下第一剑阁染上了几分神秘色彩。
  云霄阁小姐的贴身大丫头黛衣大早醒来,发现小姐根本不在房间中。她习以为常踏进了不远的莲初苑。
  果不其然,小姐正趴在莲初苑的案几上沉沉睡去。
  莲初苑是云霄阁里已故公子的房间。
  公子,公子……黛衣停住脚,遥遥看着天边刚起的朝霞,许是这霞光有些刺眼,她轻轻眯了眯眼,自语道:“云舒公子。”
  朝霞旖旎如一个梦境,半梦半醒之中,黛衣迎着那漫天红霞,恍惚看到三年前那令人终身铭刻的身影。
  雪衣墨发,容貌清绝。
  公子云舒,武林中惊艳绝绝的第一奇公子。他乃云霄阁主的义子,传闻生于深冬时节的午夜时分,被云过尽抱回云霄阁时,正值寒冬腊月素雪漫天,而院后的白莲花奇异伴雪而绽,挤挤攘攘开满浩清池,花群中央一朵尤为洁白皓大,几重莲瓣舒展开来,怒放在梨白大雪里,惊心动魄的美。
  亲眼见到那一场奇观的人并不多,但世人都知道,他的名跟字,皆是由此而来。
  白莲舒展,人世之初。
  这个伴莲而来的奇异孩童,取名云舒,小字莲初。
  云舒因为字莲初,故而也有人称他为莲初公子,在世前曾与越潮岛少主颜惜及天山派掌门天水心并称为武林三大公子。因着生来只有九指,故而在江湖中得了个美称“莲初公子,谪仙九指。”年幼时曾与幼妹云翎隐居世外,十九岁重归云霄阁,以月照剑大败成名四十年的嵩山掌门林越,从此名动武林,无可争议成为武林中新一辈的巅峰人物。江湖中仰望着他,跟随着他的消息传论不休……怎奈天妒英才,传奇未满,这样一个耀眼绝伦的人,居然在回归云霄阁的半年后死了!莫名暴毙在天山脚下的不归海!
  谣言什么说法都有,有说是死在不归湖的飓风暴雨中,有说是死在敌对派系的暗算中,甚至还有说是死于邪教鬼域宫的剧毒……反正不管流言如何变化,人是真死了。厚厚的武林志中,关于云舒的,唯余短短一行字:丙戌年,公子云舒,毙于不归海。
  名声赫赫的云舒公子,昙花一般在江湖中乍现,引起无数的唏嘘膜拜后,陡然凋谢,空留下世人的无尽猜想。
  “唉!”伫立许久的云霄阁丫头长叹一口气,眼角瞟到一个淡紫色身影,那紫衣丫头看到她眼前一亮,张口正准备喊,黛衣摆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紫衣的姑娘立马噤声,放轻了脚步走到跟前来。
  紫衣目光往案几上的脸庞扫了扫。几案边的少女,半跪着着趴在案上,头枕着左手臂,右手还紧握着白玉笛。
  这沉睡中的人正是云翎,云霄阁主云过尽的唯一女儿。
  也不知这云过尽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事,这辈子的两个孩子,不管是抱养的,还是亲生的都颇与众不同。传闻这位小姐出生时也有些古怪,倒不是深冬飞雪遇上夏花绚烂这种事,而是其他。按理说呱呱坠地这一现象,总要呱呱大哭几声,方算是真正坠了地,而这位小姐倒好,生下来不哭不闹,闭着眼睛安静得如死婴般,吓得接生的稳婆不轻!两三个稳婆围着孩子拍了半天,注意到小姐嘴里有什么东西,几人小心翼翼张开孩子的嘴一看——哟,登时掉出一样东西来。那东西绿莹莹的,骨碌碌滚到床底。
  几个稳婆戏本子看的太多,大呼一声仙童转世,定是含玉而生!颤巍巍的爬到地上去捡,结果捡来一看,这玩意青绿色,比大拇指甲盖大一圈,中间圆,两头尖——哪里是玉,分明是颗莲子罢了!
  小小姐含莲子而生,便取名莲生。
  于是乎,她同她父亲收养的哥哥一起,一个莲初,一个莲生,恰恰应了那句古诗——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倒也涵雅的紧。
  但这名字还没维持几个时辰,她爹便又反悔了,他嫌这名不符合大家闺秀,但弃之不用又颇可惜,故而将莲生当成小字,正苦恼取什么大名时,头顶上一只大鸟扇着翅膀扑棱棱飞过,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曲线后,留下一根纤长的翎羽,巧巧落到云过尽手掌之中,那翎羽洁白无暇,初雪新霜般的美丽色泽,叫人愈看愈喜欢,于是云家小姐的名字便这样定下来了。
  云翎。
  云之翎羽,意寓自由。
  ……
  眼下这只取自羽毛的云霄阁千金正趴在案几上熟睡,一旁紫衣飞快瞥了主子一眼,向黛衣道:“小姐昨夜又做噩梦了?”
  黛衣道:“可不是。”
  紫衣颦眉道:“自从小姐两年前从世外游学回来后,便是夜夜噩梦,我多次听到小姐在夜半梦中呜咽,她是真出去游学了么,为什么回来后变成这样?”
  “不知道,这是阁里的禁忌。”黛衣将手中披风搭在云翎的身上,叹息道:“我想,是公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
  紫衣神色亦是黯然:“是,小姐跟公子虽非亲生兄妹,可十余年相近相亲,早比寻常兄妹感情更加深厚,公子这一去,小姐必是肝肠寸断……只是担心老爷担心,日日强颜欢笑罢了。”
  案几上的人被两人的动静闹醒,她起身揉揉眼睛,“呀,我又在这里睡着了……”
  两个丫头收回之前表情,露出微笑。紫衣想起要事,道:“小姐,老爷让我知会您一声,说是颜庄主与颜惜少主到了,晚膳时分还请小姐前去邀月台,陪老爷一起为两位贵客接风洗尘。”
  云翎揉揉额头,露出厌弃的表情,“颜惜?他怎么又来了!”
  

☆、第四话 越潮颜惜

  戚时,邀月台。
  贵为武林第一剑阁云霄阁的露台上,设一精致亭榭,亭内宴席正开,主客觥筹交错,谈笑相欢。
  台下几位下人站在一侧,压低声音谈着阁里的八卦,其中一人捂嘴笑道:“颜少主一来,今晚同我们家小姐有的闹了。”
  另一个附和:“可不是,这两人碰到一起,这安宁盛世便算完了!”
  “这可怪不得我们小姐。那颜少主虽生了一副绝世的好皮囊,却揣着一颗滥情的心。”有人用打抱不平的口气道:“照理说,他同我们小姐是打娘胎便定下的亲事,早该八抬大轿将小姐娶回越潮,可他非但迟迟不上门提亲,反而背着小姐一连娶了十九位姬妾;换了哪个女人能受的住!”
  “婚约的事颜少主确实不对。”另一位辩解道:“可撇开那些姬妾,颜少主简直无可挑剔,那“越潮颜惜,玉扇碧衣”的名头江湖皆知,现今江湖几大世家,除开那天山派的天水心掌门够格与他相提并论之外,还有孰人能比肩?”
  “这么风流,我看哪,可千万别——”另一个年长的丫头带着狎昵的神色笑道:“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也能磨成针咯!”
  一群人笑起来,却见眼角处藕荷色的身影轻盈掠过,一群丫头齐道:“呀,小姐来了!”
  “哎呀,就要闹起来了!”一个丫头亢奋着出声:“这回我做庄,我赌小姐会把桌子给拆了!或者,颜少主会把这亭子拆了!”说着放了一小串铜板下去。
  诸人鄙弃道:“这种没有悬念的事还需要赌么!”
  “好,那换个赌法,我赌颜少主赢,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总有法子把小姐气的半死!”
  “我赌两位老爷又要欲哭无泪了,他们巴巴盼着自己一双小儿女能欢欢喜喜相亲相爱,不料到头来却是这般场面。”
  “两位老爷才不会!也不想想是什么人物,我们家这位是武林泰斗云霄剑圣,颜家是皇族遗贵越潮岛主,大风大浪见得多了!颜少主与小姐闹得再凶,他们俩都能在一旁慢悠悠喝着小酒,哪怕桌子翻了房梁垮了,眼皮都不抬!”
  ……
  一群人叽喳闹个没完,而那边,被当作赌注的几人,已在亭榭里碰了头。
  亭中四个人,两人坐,两人站。坐的是两位老爷子,正挨在一起慢条斯理的喝酒,完全不顾席旁伫立着的一对年轻人。
  站着的年轻人,一男一女,面对面,神情各异。
  “莲生,好久不见。”开口的是那位被称为颜少主的年轻公子。这贵公子便是众人口中赫赫有名的越潮岛少岛主颜惜,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典型一副世家子弟的打扮,一头泼墨似的发束以玉冠,一袭剪裁得体的深碧色贡缎长袍。薄霜般的月华里,他身姿笔挺,合着那一身清新逸致的衣色,便如沐浴在月下的一株风姿招展的青荷,亭亭净植,浑然天成的优雅。此刻的他正含笑向少女看去。
  “客套话还是免了罢。”答话的少女一身藕荷色衣裙,自是云翎,她挂着似笑非笑的讥诮,“还有,我讨厌不熟的人唤我的小名,颜少主还是唤我云翎,再不济,云世妹也行!”
  一旁喝着小酒的云霄阁主云过尽出来打圆场,“翎儿,你颜世兄老远来一趟,你就没什么话好聊聊?”他摸着下巴,向身侧的越潮岛主颜致远苦恼道:“这两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小时候牛皮糖般整天黏在一起,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后来就生分了?”
  “是啊,那会他们俩再加上一个莲初,三人一同习武识字,就如亲生兄弟姊妹一般,怎么如今……”越潮岛主说到一半,发现云家父女脸色均黯然下去,自觉提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赶紧打住话题,向云过尽说了另一件事:“过尽老弟,我看俩孩子也不小了,当初我们双方定的娃娃亲不如现在履行如何?”
  一侧颜惜握着酒杯,手无端一紧。而品着茶的云过尽,手中杯盏内的液体亦是晃了晃。
  云翎瞅瞅那侧颜惜,一口回绝:“不敢高攀颜少主,这一纸婚约趁早解除。”
  颜惜不以为意,反而极诚恳地道:“云世妹竟有这样妄自菲薄的时候,倒让惜刮目相看了。”
  两人语气和缓,却隐隐有锋芒相对,越潮岛主出来打圆场,“你们俩都站着干嘛,坐下来吧,边吃边聊。”
  云翎把玩着手中的象牙筷子,淡然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聊。”
  颜惜优雅的笑意犹如三月春风,一派和煦施展开来,“云世妹此言差矣,想吾与你自年幼相识,青梅竹马,怎会没无话可聊呢?”他话音陡然压低,明显的话里有话:“回想过去许多事,可真让人怀念至今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过去许多事”五个字,被他咬的重重的。
  云翎脸色微变,忆起那个冰冷而混乱的夜,心底一痛,冷冷道:“抱歉,那些事我忘得一干二净。”
  有浪潮在贵公子墨点的瞳眸内翻腾卷起,但他眨眨眼,那异样立刻被笑意不着痕迹的掩盖,他笑道:“你忘了吗?”他带着一丝惋惜:“我可从没忘。”
  “来,为了我们的都没忘却,不醉不归!”他举起杯盏,做出一个邀酒的姿势。
  云翎扭头:“免了,颜少主敬的酒,我承受不起。”
  颜惜却不依不饶,他端着酒盏向她倾去,融融月色下,他深深瞧着她,春水般的眸子亮到极致,却深藏着复杂的意味,那玉白的指尖持着精致的杯盏,流转着琥珀色光泽,一寸寸靠向少女的唇。
  两人的距离愈发暧昧。
  “够了!”端坐的少女再也忍不住,眸中突然爆出一片精光。众人眼前一花,云翎颜惜两人身影已缠至一处,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伸手,一个挥扇,斜劈,举格,肘撞,肩碰,脚踢,眨眼间已近身在狭小的亭内交手十几招,快到让人目不暇接。众人刚想劝,只听“砰”一声响,亭内的梨花木桌狠狠地震了震——噶喇喇裂成了齐齐两半,摇晃个不停,桌上的菜盘全部飞到半空中,呈一左一右的趋势,向两人砸去。
  云翎冷哼一声,眼明手快,衣袖一挥。
  颜惜弯唇一笑,轻扇一转,向前递出。
  几十菜盘霎时静止在空中,无一滴汤汁洒出。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玉盘悬在诸人的头顶,像一朵朵色彩缤纷的花朵。
  “原来颜大少主这般喜欢仰视我们家的菜盘子。”云翎俨然恍然大悟的模样。
  “彼此彼此,原来云师妹喜欢半圆形的桌子!”颜惜的声音波澜不惊。
  两人僵持在那里,沉默的对峙。一个依旧优雅的微笑,一个不屑的抿唇。
  “好了!”云过尽沉沉的打断。手在桌上一拂,晃动的桌子立马稳下来,断开的桌面重新合在一起,一丝裂缝都不见,仿佛从未受到任何袭击。
  “唉唉,你们俩还让不让我们老人家吃饭啊!这一路劳累奔波,我可是饥肠辘辘!”越潮岛主打着哈哈,拿着空空的筷子手往头上举了举,似乎要夹头顶上那盘菜,盘子底下立马一阵劲风一撞,而后,半空中的几十个菜盘子齐刷刷落下来,规规矩矩地整齐摆在桌上之前的位置,仿佛从未出过什么意外。
  云翎注视着着对面另半张桌子上的脸,道:“楚河汉界,半圆的桌子更适合我跟颜大少主,不必换了!”
  “巧的很,先前我觉得菜有些烫,亏得到半空风中吹了吹,现在温度适宜,可以下筷了!”颜惜不慌不忙的夹菜,极其风雅地尝了一口。
  一群人:“……”
  ……
  月色如霜,夜风微凉。
  晚宴早已在以云翎和颜惜为主导的冷战中草草结束,诸人散去后,邀月台后的朱红长廊上,藕荷衣裙的少女半倚在柱上,遥遥望着天上那轮月,手里握着根白玉笛。
  夜风阵阵,空中传来清荷的气息,碧衣的身影自廊中穿过。
  身影停下来,道:“巧。”
  云翎抬抬眼皮瞅瞅颜惜,懒得答话。
  “云世妹。”颜惜笑道:“这些年了,你还是这般倔强。”
  云翎道:“我只是不知道要和你说些什么。”
  “云世妹的态度真是让人失落。”颜惜拦住她欲要离开的脚步,嘴里说着失落,脸上却笑盈盈,“你同云舒在外隐居了七年,七年不见,你就真的没什么话同我讲?”
  一听云舒这个字眼,云翎反应莫名强烈,“不要提他!你没有资格提他!”
  颜惜不解,“云舒也算是我半个兄长,我如何不能提起他?”
  “当年你做出这样的事……”云翎眸中浮现出苦痛,好半天,她将那些情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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