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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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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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暴雨的深夜,纵然天地间一片混沌泥泞,他的心却从未如此清晰了然过。
  她不是他的敌人,却也绝对成为不了他的友人。撕裂的亲情,早已化作尖利的刃器,横在他和她之前,划过一道深深的沟痕。
  他和她,再也回不到当初。
  从此,她对他有多冷淡,他便对她有多怠慢。她对他有多嘲讽,他便有多轻蔑。十几年的岁月中,两颗幼小而倔强的心,在芥蒂与在固执中,磕磕碰碰纠纠缠缠。
  他曾想过,他和她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渐行渐远相忘江湖。然而曲箜篌的出现,让这一切陡然成了一个迷茫的棋局。他逐渐清晰明朗的认识到,他和她,远不会于此结束。
  ……
  夜深人静的深山洞穴中,潮湿的风从穴外探进,夹杂着丝丝的凉意。颜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身旁,昏睡中的少女双眸紧闭,看似睡熟,可身体上一丝呼吸的起伏也没有。颜惜伸手探向她的鼻翼,又触碰了她的手心,再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依旧一动不动。
  果然,一切如她所说,发作后的她没有呼吸、体温与知觉,陷入假死状态。
  颜惜神情凝重看着她,替她整了整身上盖着的衣服,在碰到她右肩的刹那,想起那片可怖的疤痕,不禁朝着毫无知觉的人问:“告诉我,那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那些年,那段她“归隐世外”的长长岁月,她经历了什么,才使自己满身累累?又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隐忍不露?还经历了什么,身中奇毒莫名假死?
  空荡的洞穴中,他的声音传来低鸣的回声,很快散去。
  他的问题,无人回答。
  

☆、第十二话 再遇月隐

  启明星升起后,云翎的意识渐渐恢复,待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已完全褪去了昨夜的虚弱。两人思量了片刻,便由藤蔓攀登而上,依照原路赶回云霄阁。
  晨曦渐起深山里一片烟霞笼罩。隔着羊肠山路小道,两个轻快的身影出现在路上。此时云翎内力全然恢复,身手一如往常矫健。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着,虽是经过昨夜的惊魂一刻,双方往日芥蒂消除不少,但这返回云霄阁的一路上,大多数时间彼此各有所思,安静沉默着。
  对于云翎昨夜状况,颜惜心里无数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却见云翎转过头来,仿佛看穿他的心思,道:“此事一言难尽。”
  颜惜只听这一句,便知她不愿多讲,当下也不再追问什么。
  不多时,云霄阁后门远远落在视线之中,两人瞧着家门一笑,正要加快脚步往里奔去,一阵若有似无的白檀香随着清晨的风扑鼻而入。
  云翎一怔,开始环顾左右。
  右边的茂密树林,隐隐有白色的影子快速掠过。
  云翎一霎凝重,向颜惜道:“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话毕她不待颜惜回答,纵身跃起,朝着白影翩跹而去。颜惜思索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白色人影在见到少女后停下,静静看着奔向自己的身影,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脸上浮起极浅的微笑。
  “月隐!”云翎停下脚,在离月隐三步之外站住,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就知道是你。”
  月隐点头,淡淡的金色曦光中,他清癯的脸略带一点点苍白,隐隐有些倦意。
  “你怎么在这?”云翎道。
  月隐目光一转,颇为不悦地质问:“昨夜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留在阁里?”
  “昨夜我有点急事,所以……”云翎愧疚低下头,又见月隐一副露重湿寒襟的模样,惊道:“月隐!你不会等了我一晚上吧?”
  月隐的声音严厉起来,“昨晚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能出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云翎沉默良久,低着头从怀中取出小铁剑,“我去找哥哥给我的小铁剑了。”
  月隐眼光落在小铁剑上,怔住,深邃的眸子里有异样的情绪蔓延开来。默了默,道:“下不为例。”又问:“昨晚我不在,没人给你渡气是不是很痛苦?”留意到云翎肩上残破的衣衫,又道:“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衣服都成了这样?”
  云翎将衣袖扯了扯,满不在乎道:“昨夜里不小心给刮破了。”
  月隐颦眉,取下了身上的白色披风,递给云翎:“拿去。”
  “给我这个干嘛?”
  月隐不答,径直走近云翎,他一靠近,馥郁的白檀香便清晰地扑鼻而入,云翎被这样的气息萦绕,脑中一恍惚,待回过神来时,月隐已不由分说将织锦披风搭在她肩上了,“你这样回去,家里定会担心,还是遮一下吧。”他话落的同时,身形重新离开在三步之外。
  云翎深以为然,就没拒绝。下一刻她眼光蓦地一闪,“颜惜?”
  碧色的身影犹如这山中明媚的春日,带着一贯的雍容,慢慢踱步过来。
  “云世妹,这位是?”颜惜微笑着,眸光在云翎的坎肩上轻轻一扫后,立刻转到月隐身上,在瞧清那白衣男子后,他面如冠玉的脸上稍稍一顿,春水荡漾的眸中霎时风起云涌,但他很快用从容的笑掩盖下去。
  “这位是我的……朋友。”云翎想了半天,终于用朋友来定位月隐,又转向月隐,道:“这位是越潮岛的颜惜。”
  月隐微微颔首,朝颜惜淡淡道:“久仰。”
  “惜不敢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颜惜目光隐约带着狐疑,眼中的猜疑和讶色愈发浓郁,可脸上仍是笑意荡漾,他不动声色迈出一步,似是要凑近客套一番。
  “姓月。”月隐退后几步,转过身去,话语简短而疏离,显然是不愿多说。
  云翎向颜惜解释道:“他有洁癖,不喜人靠他三步以内。”
  颜惜眼神在月隐背影上打量两圈,最后把视线凝固在月隐的右手小指上,仿佛那根小指上隐藏着什么机密。温暖朝阳下,月隐的小指指节分明,细致修长,看不出有任何异常。颜惜释然,笑道:“月姓优雅,甚是符合公子。”
  月隐也不自谦,颔首后转向云翎,低声道:“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月半那日我再……”话没说完,便就此打住。
  云翎已是默契的点头,道了声:“保重,一切小心。”
  月隐道别后,径自向山下走去。晨风吹过,带来沁人心脾的山花芬芳,先前浓郁的白檀香已然随着月白的身影渐行渐远。
  颜惜静静伫立于风中,一身碧衣的他身姿修长,挺拔如竹。旭日东升,金黄晨曦洒遍满山,他慵懒眯起眼,目光落在月隐远远的背影上,有质疑之色。
  云翎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道:“看到他,是不是有些讶异?因为他跟哥哥的感觉极其相似?”
  颜惜温文一笑,道:“云世妹真是冰雪聪明。”
  云翎道:“月公子除开长相跟哥哥有些差别,身形气质上却非常接近,特别是看两人的背影时,简直出奇相似。如果只是但看身姿的话,除开我,当年他们都很难分辨。”
  “确实神似。”颜惜思索了片刻,追问道:“当年?他们?”
  云翎呆愣了会,像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她犹豫了下,说:“对,当年我和哥哥在外面,结识的……呃……伙伴。”
  她语句无故停顿一下,伙伴这两字,听起来颇为怪异。颜惜眉头挑了挑,眸光在云翎肩上的白色披风扫了扫,身形陡然一闪,两人距离本就极近,云翎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躲闪不及,待反应过来,颜惜已将她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往旁边一甩,道:“穿这个不伦不类。”
  云翎指着自己肩上破洞的衣衫,气道:“你把它丢了,我这身衣裳怎么回去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拦路打劫了呢!”
  颜惜三下五除二解了自己外袍,抛到云翎手中:“穿这个。”
  “我倒宁愿穿他的!”云翎道:“我们俩一夜未归,第二天早上我又穿着你的袍子,这被阁里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同你怎么了呢!”
  颜惜斜睨她一眼,笑起来:“你我是未婚夫妻,即便我们现在怎么样,那又如何?”
  云翎反驳:“谁跟你是未婚夫妻!那种不靠谱的娃娃亲,也作得数么!”
  颜惜脸上笑一冷,也不晓得是揶揄还是置气,“你同来路不明的男子夜半私会都不曾害怕流言,同我这个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反倒介意起来了!”
  云翎被他的话呛住,只得大步朝家门走去。
  

☆、第十三话 结伴上路

  刚回到云霄阁,便接到云颜二位老爷的话。
  这厢颜老爷子不好意思的说,栖霞派掌门何虹玉生辰到了,让儿子代自己亲自送贺礼上门。
  何虹玉何女侠这一生苦恋颜致远,至今四十岁仍旧未嫁,颜致远丧偶后,何女侠的攻势越发热烈,这生辰之事定然是要借机制造相聚机会的。颜老爷子觉得瓜田李下,便将贺喜的事推给了儿子颜惜。
  颜惜受了父命前去栖霞,临行前突然脚下脚步,正色问他爹:“爹你可知一种发作起来便会假死的毒?”
  颜致远惊讶的反问儿子:“你知道了翎丫头的事?”
  “知道一点,但不全晓,还有,那些年,她和云舒究竟去了哪里?”
  颜致远对上儿子的目光,踌躇良久,叹气道:“作孽啊!”再不愿意多说。
  ※
  那厢云翎被云阁主叫进书房,书房里等候的还有神医荆安。
  云霄阁主云过尽和荆安讲了半天,原来就是神医意外在临州发现一处天然的药泉,该泉也许对血咒有一定的克制疗效,让云翎赶紧过去治疗十天试上一试。
  这两年云过尽为爱女的血咒简直愁白了头发,得知有这样的药泉之后,便要女儿即刻出发,不忍辜负父亲心意的云翎只好收拾东西下山。
  这厢那厢说完了所有的话,前头内容各自不同,最后一句却是一摸一样。
  ——你和翎(惜儿)儿刚巧顺路,你们便结伴上路吧。
  云翎颜惜两人问清楚对方地点,才知晓栖霞山和药泉都在临州附近,于是乎,尽管一个不大愿意,另一个默然无语。两人还是凑凑合合上路了。
  两人走后,两个老爷子聚在一起,默契一笑。颜家老爷子得意道:“这回终于给他们找到缘由好好处一处了……”
  ※
  临州位处于中原腹地,离云霄阁所在的丰州还有些路程,快马骑行也得要个四五日才可到达。如此算来,这路程一来一去,起码也得个十来天。加上路上的停留磨蹭,泡温泉的十天疗程,若不出任何意外事件,最快也得近一个月才能返回云霄阁。
  这天晌午,云翎一行人快马跑了一上午,又饥又渴,路过一个小镇时,停脚下马,找了间还算雅致的饭馆歇息。
  三人挑了二楼的厢房,随便点了些菜,开动。
  这顿饭是云颜二人这些年来吃得最和睦的一顿。颜葵惊讶地问:“你们俩为什么不吵了?”
  云翎眨眨眼,道:“吵什么?”
  颜葵诧异的表情像是看到兔子不吃草改吃肉了,而狗不吃肉改吃草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云小姐以前和少主吃饭,岂止是唇枪舌战,连桌子都会拆掉!现在怎么这么平静,究竟发生了什么?”颜葵想了想,舔掉嘴角上的一粒饭继续道:“难道前天晚上你们一起出去,发生了什么扭转关系的事?啊,孤男寡女,又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难道你们一不小心干柴烈火猛男欲女……唔……”话还没说完,便见颜惜手一动,一块油汪汪的不明物体旋转着飞了过来,嘴巴立刻被堵得严实。
  颜惜瞅瞅嘴里鼓囊囊的书童,笑眯眯道:“难得你对主子的事这般热心,这是赏你的!”
  云翎扫了一眼颜葵,夹起菜盘子里的另一个鸡翅,尝了一口赞道:“恩,赏的好!这味道真不错。”
  颜葵拔出嘴里的鸡翅,正要再追问,突被楼下一声桌碗摔倒的声音打断。
  便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你父亲都将你抵给我了,就别再固执了,跟着何爷我好吃好住有什么不好?”
  几人拨开帘子循声望去。只见楼下大厅里,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正在拉扯一个年轻姑娘,那大汉模样粗眉狠眼,右脸上还有块半手心大的青斑。那姑娘背对着云翎,瞧不见容貌,虽是一身素裙,却是身姿婀娜,一眼望去便觉气质高洁。
  “是啊小娘子,跟着我家何爷不会有错的!”那男子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一个随从上前拽住姑娘的袖子,就要往门外拉。
  那女子挣扎着,冷冷道:“我父亲那日重病卧床,如何将我抵押给你?我怎地不知?”
  青年壮汉啐了一口,不耐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那死鬼老爹去年欠我一千两银子,黑字白纸借据上都写着呢,眼下还不起便打算两腿一伸将这债给躲了去。哼,自古父债子还,我拿你抵债,有什么不对?”
  那女子愤然道:“你带人纵火行凶,强逼家父写下借据,不然家父哪里欠你一千两?况且你将我家百亩良田数十房屋全数占去,别说一千两了,便是两千两也早该还清了。”
  壮汉伸手将那女子手臂蛮横一扯,“老子今天就是看上你了,你要么跟我走,要么今晚就去窑子里等着接一辈子的客好了!”
  那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挣扎着想脱开臂上的手,奈何那手跟铁钳般牢牢不放,那女子怒道:“何洪威,你到底想要怎样?!”
  “何爷,何爷,有话好好说!这燥热天的,我给爷冲壶好茶去!”店小二同情那女子,忙上前哈着腰试图劝服,却听“啪啪”的两声脆响,何洪威挥手给了小二两耳光,小二左右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何洪威收回手,睥睨着小二:“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插手爷的事?”
  小二捂着受伤的脸颊,脸涨的通红,却什么都不敢说,掌柜的赶紧过来,陪着笑脸拉小二走到一旁。
  客栈里的人只是眼睁睁瞧着弱女被欺,无人赶上前说一句话,都想着面前这人可是方圆百里出名的恶霸头子,惹谁都不能惹他。
  “你问我到底想要怎样?今儿我就告诉你,我还缺个六姨太,识相的就跟我走,不然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何洪威嘿嘿一笑,逼近那女子,“别挣扎了,你的胳膊在我这呢!除非你舍得不要这手臂了!”
  “我手在你那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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