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繁正坐在桌边喝着茶,等着小茶回来,没想到倒是先等来了她娘。晏繁又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问道:“娘,你怎么来了?”
秦年就着杯子的位置坐下,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我来知会你一声,待会我们进宫的时候要和你萧姨他们一同入宫。”
萧姨其实就是印决的母亲,全名萧殷,和她娘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晏繁觉得,要不是遇到了她爹,估计她娘这辈子就和萧姨一起过了。不然也不至于连她和印决都还没出生就早早的给两人订了个娃娃亲,也不想想到时候两人都是女的那可咋办。这也是为什么晏、印两府会在一个地方的原因,除了这地方风水好,山环水绕、鸟语花香的,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非得在一块!至于路府,那是后来才搬过来的。
晏繁对和萧姨一起入宫并没有什么意见,她有意见的只有印决一个人。
晏繁刚想回话,问问路沁儿是不是和她们一齐进宫,小茶就进来了,朝着秦年行了个礼,而后喊道:“夫人。”
秦年点点头,紧接着对晏繁道:“行了,现在你知道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晏繁回话,一个人径直走了出去,留个背影给晏繁和小茶。
晏繁内心是冷漠的,能不能等她说完话再走!
吃过午膳后,晏繁坐在铜镜前,给小茶折腾。好在小茶也伶俐,拿起花纹精美的木雕梳子给晏繁梳顺一头青丝,手指灵活的迅速给晏繁盘了个双刀髻,而后先是给晏繁在额头上挂了个菱形花片的额饰,插上珠花和簪子,最后在发髻底下挂了个流苏。抹好脂粉之后,给晏繁换上了一身白裙,在最外面罩上了一层边角滚花的纱衣,纹绣的梅花从裙子的底部环裙蜿蜒而上,点点鲜红若隐若现,显得整个人十分的清雅,落落大方。
晏繁站起来,在铜镜面前转了个身,颇为满意的道:“不错,还是小茶你懂我。”简简单单,是她喜欢的风格。
小茶也笑了笑回道:“那是当然。”
晏繁呼了一口气,四处看了看,说道:“没什么了吧,那我们就走吧。”说着率先踏出了房门,小茶随即也跟了上去。
晏繁和小茶踏出晏府大门的时候,一辆高大的深棕色的马车马车已经盘踞在了门前,晏繁刚抬上去一条腿,就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珠子敲着木头的响声,随后一辆较小的马车停在了她的旁边。晏繁直觉一定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立马加快速度爬上马车。可还没有完全上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晏繁,过来,上这辆车。”印决掀起花纹精美的帘子,探出头来说道。
晏繁心里是拒绝的,所以她没有下去,而是抬起了另一条腿。但这条腿硬生生的被秦年淡淡的一句‘这里不够坐了,你去和印决一起’给逼了回去。
晏繁觉得心里十分的痛心,这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想见到印决,可偏偏就老是见到他,难道她以后要想着我要天天见到印决,才可以不老是和他凑在一块?
虽然晏繁不想和印决坐同一辆马车,奈何形势所逼啊,她也只得上了车。小茶也随着晏繁上了那辆较小的马车,不过她是坐在外面。马夫一挥鞭子,随着一声清脆的‘啪’,马儿长长的嘶鸣了一声,踢踏踢踏的跑了起来。
晏繁选了个里印决最远的位置坐下,一个人默默的吃着车上的点心水果。不过车就那么点大,再远也远不到哪去,印决还是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今天印决头发全部束了起来,用一根玉簪固定住,穿了一件偏暗色的衣服,不过他的肤色白皙,倒也不会显得人不精神,在晏繁看来,倒比平日阳刚了许多。其实平日印决也不显得阴柔,也就只有晏繁自己觉得他像小白脸。
另一侧的印决瞧见晏繁幼稚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好笑,而后从怀里拿出一根檀木雕的簪子,簪子样式也很简单,只是在顶端镂空的雕了一个繁字,不过线条刻意的雕的弯弯绕绕了些,远远地看倒像是一小簇花,淡淡的泛着香味,倒也精美。
印决移了移位置,靠近晏繁,准备伸手给她插上。
正专心吃着葡萄的晏繁余光瞥见印决靠近的身影,心里一急,一颗葡萄卡在了喉咙里,呛得她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晏繁拍着胸脯边咳边说“你,咳咳,凑这么近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印决见晏繁被呛到,嗤笑了一声,数落她:“你可真是,吃颗葡萄都能被呛到。”嘴上虽是这么说,手却是轻轻地替她拍着背,另一只手把簪子插上头。
晏繁此时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忽然感觉头上有些异样,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干嘛?”
印决淡淡道:“没什么,见你头发松了,给你插个簪子固定一下,不用谢。”
晏繁撇撇嘴,而后抬手摸了摸,摸到那个繁字形花纹,觉得有些熟悉,低头仔细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惊呼出声:“我想起来了!这簪子不就是你出征之前你雕的那个?当时我在城门口送走你之后,回来就不见了,怎么在你这?”
说来晏繁也奇怪,当年印决要随他爹出征,临走之前把这个簪子送给了晏繁,晏繁当时觉得这个簪子挺好看,也就收下了,顺手给插到了头上,结果在城门送完印决之后,回来就不见了,晏繁还挺纳闷,她蛮喜欢这个簪子的,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就丢了,她还回去沿路找过,也没找到,这会儿竟然出现在印决手里。
印决挑了挑眉,他道:“我是在城门口捡到的,当时你人在城楼上,也不方便再拿给你,我便一直拿着了。”
“是吗?可能是那天风太大,簪子没插稳,吹掉了。”晏繁猜测道。
印决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要,故意扔了的。”
晏繁一脸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表情:“你怎么老把别人想得这么歹毒,我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就算要扔,那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谁会傻不拉几的当时就往城门下丢啊。
印决哼了一声,不予回答。
晏繁被他哼的也有些心虚,毕竟她还真扔过印决送给她的东西。
这时小茶救命稻草似得声音在帘外响起:“小姐,到了。”
晏繁松了一口气,终于是到了,再待下去估计事态就要发展到她跪着求印决原谅的地步了。
印决先下了车,而后朝着车内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说道:“下来。”
晏繁掀开帘子,霸气的一挥手,道:“不用,我自己来。”说完灵活的一下就跳下了车。印决也不在意,收回手,两人并着肩朝前走去。秦年、萧殷她们一路人比晏繁要稍微快些,现在已在宫门口等着了。
“爹、娘、萧姨、印叔。”晏繁迎上去,挨个打了个招呼。印决跟在她身后,也微微的点头示意。
“行了,既然到了,那就走吧。”晏忠道。
晏繁点点头,一众人随即入了宫。
时节已经是秋季,天色晚的比较早,不过申时,太阳就已经下落了,夕阳映在云国皇宫巍峨的楼阁上,更显得气势宏伟,大气磅礴。
晏繁到后花园的时候,路沁儿一身青衣正趴在在莲花湖的边上的一个小亭子里看鱼,见到晏繁走过来,眼睛瞬间亮起了光,兴奋的喊道:“晏繁!”
“恩?”这路沁儿来得还挺早,晏繁和秦年打了个招呼,循声找过去,一屁股坐在路沁儿旁边。
“你倒是来得挺快。”晏繁道。
“我想来早点也许能看到云辞!”路沁儿激动的回道。随后一脸神秘的看着晏繁,掩饰不住兴奋的问她:“晏繁,你猜那天我从你家出去以后见到了谁?”
晏繁不假思索:“云辞?”这用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除了云辞谁还会让路沁儿高兴成这样。
不,还有她自己。
路沁儿一脸惊喜:“你怎么知道!”
晏繁拒绝回答这个智障的问题。
路沁儿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他怀里,我见到他的时候,我都看呆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
“停”晏繁打断她,再听下去,可能她要吐了“宴会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说完她就走了,她怕待会儿真的会吃不下去饭。
路沁儿回过神来,颠颠的急忙跟了上去:“晏繁!等等我!”
晏繁的爹晏忠是右相,自然是位坐于第一排,路沁儿的爹是左相,自然就坐在了晏繁的旁边,印将军作为今晚的重要人物,被请上了高台之上,而印决和萧殷则坐在了晏繁的另一侧。
桌上的佳肴美酒早已就位,众人就序之后,高座上的云国皇上云朔爽朗的一声大笑,随即开口,雄厚的声音传出:“今日朕在宫中设宴,意在为我云国的大功臣印季印将军接风洗尘,以慰印将军在外征战三年之苦,为我云国击退外敌,朕敬印将军一杯,先干为敬!”语毕一举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一旁的皇后也举起杯,掩袖张口。
印季随话站起身,道:“这是臣之职责所在,皇上言重了。”说完也仰头一口把酒灌了下去。
云朔挥了挥袖子,哈哈一笑:“印将军确是功不可没,不必谦虚。”随即站起身来,朝着下方道:“今日众卿家可随意,不必拘束!”说完之后一拍手,一排貌美身柔的舞姬鱼贯而入,响起了管弦丝竹之声。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花园里瞬间喧闹起来。
晏繁安静的在下面,旁若无人的吃着东西,路沁儿则一脸痴痴地看着高台上的云辞。
龙椅旁的一身太子袍的云辞也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昨天那个小姑娘竟然是路相家的千金。眼光略略一扫,发现路沁儿捧着脸正盯着他看,云辞突然莫名的就有些想笑,摇了摇头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晏繁吃了半天,发现一边的路沁儿没什么动静,不由伸手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碗,道:“干嘛呢你。”
路沁儿动也不动的回答:“看云辞。”
晏繁内心冷漠,待会儿饿死你!
另一边的印决随手扔了个苹果过来,晏繁也不客气,接住就啃了起来,顺便从袖子里扯出个帕子,夹了个鸡腿包了起来,再塞回怀里。
夜色渐晚,在晏繁从饿到吃饱到想睡觉的时候,上面的云朔终于开口宣布宴会结束。最后,放出一个重磅消息。云朔的语气淡淡的:“朕还有一件事要说,十日后,乌族将来访我朝,签署和平文书。”他顿了顿接着坚定的道:“朕希望,这将会是云国与乌族友好之始。”云朔说完之后,顿时满座晔然。
晏繁瞬间了然了,怪不得宴会要在今天举办,感情是十天后乌族要来,这事可真多。晏繁感慨的摇了摇头,忽然瞥见一旁的路相神色僵硬,晏繁有些疑惑,但想着路沁儿的爹大概是醉酒了,就又转回头,也没再去多余的关注。
散席之前,晏繁把怀里的鸡腿拿给了路沁儿温温柔柔的娘,吴玉。而后随着秦年出了宫。而印决,这小白脸!非说自己喝醉了,拉着她不放!她都看见了,他就喝了那么几杯,怎么可能醉!结果萧殷,秦年等人自觉加快了步伐,给他们留出了二人空间。
晏繁“………”
☆、意外突发(修))
印府门口,晏繁面无表情,缓缓侧头看了一下闭着眼睛靠在她肩膀上的印决,然后面无表情的转回头。
戳了戳他,晏繁凉凉的开口:“小白脸,到家了,你给我醒醒!”印决似有所觉,轻轻的磨蹭了一下晏繁的肩膀,然后,又接着睡了过去,缩在晏繁的肩窝里不动。
看看;什么叫装睡的人叫不醒!
晏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连拖带拽的把印决给弄到的门口的石阶上坐着。叉着腰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冷笑了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裳凶狠的一把罩到印决的头上。最后恶狠狠的冲他说了一句:“你就在这好好睡着吧!睡死你!”之后扬长而去。
晏繁刚走没多久,台阶上的人就直起了身子,印决拿下头上的衣服,手指略微摩挲了下,瞧着刚才晏繁离去的方向,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九天后。
青方城临间茶楼里,坐着一个颇有英气的小公子,身后站着一个略显阴柔的侍童。小公子手举着一个青花瓷杯,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扇子,杯里雾气弥漫,茶香缭绕,他陶醉的闻了闻这茶香味,抿了一口,叹了一声好茶!十分悠闲的样子。
而他身后的侍童神色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了下,凑到小公子的耳边说道:“小姐,我们真的要去对面的凝烟阁吗?”
晏繁放下杯子,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放在小茶的鼻尖上:“小茶,是公子!再说”晏繁侧头看了看小茶,“凝烟阁是艺馆,你怎么一副我们要去嫖的语气。”
晏繁语重心长:“小茶啊,你这样不……”
还没说完,小茶就迅速打断了她,语气坚决:“行了,小姐,我们快过去吧,待会儿没座了。”
晏繁转头,只见小茶一脸正色,身形笔挺的站在那,一下就笑了出来,啪的一声又打开了扇子,对着对面的凝烟阁遥遥一指,头一抬,道:“我们走!”说罢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刚踏出临间茶楼的门没几步,眼前忽然有几匹骏马呼啸而过,后面紧跟着一辆马车,飞快的奔驰着,迅速消失在街道上。只有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几声快要消失的让让。
晏繁只觉得有一阵夹着尘土的风掠过,在原地停了停,眨了眨眼睛,迟缓的吐出一口气,带起了嘴边她被风弄掉了的头发。
落了她几步的小茶才堪堪赶上就看见这幅情景,急忙上前去查看晏繁的情况:“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小姐?你说话呀。”晏繁呆呆的站在那里没什么动静,见她不说话;小茶心里更急了;小姐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临间街上此时已经沸腾了起来。
“唉唉唉,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
“不清楚哟。”
“哪点哟,我那个在宫里当差的七姑八姨家的小侄女说这几天有外面的人要来,你们说是不是那些人哟。”
“可造孽哟,瞧瞧这摊子都被撞翻,哎。”
几个中年妇女一边捡着地上的东西,一边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