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外婆了?若是连着上一世算,那就很久很久了,自打进入娱乐圈之后,上一世的最后两年,是路铭希最忙的时候,根本誊不出时间回家省亲。
也是自打进入娱乐圈之后,外婆家变成了路铭希最后的世外桃源,外界对这一行的褒贬总是被无限放大,而只要来到这乡间小镇,那些或褒或贬的沉重包袱仿佛就能暂时放下,内心的平静,变成了娱乐圈里众人所奢望的。
泪水默默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一滴滴落进外婆的长裤中,路铭希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忍的任由泪水淌下,却连啜泣声都不能发出。
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仅仅是两天时间,她所承受的事情全都压抑在心里,顾斐问起时,她虽答得如此轻描淡写,但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接到离开剧组通知时,她没有哭。
被田娇指着鼻子骂时,她没有哭。
梁姐不由分说非得做出雪藏决定时,她没有哭。
被莫名其妙赏了一耳光时,她还是没有哭。
唯独见到张瑞和外婆,那些隐忍,那些情愫,才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似的,悄无声息的,不受控制的一股脑喷薄而出。
人们常说,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是可以摧毁一切决定的武器,路铭希从小就明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也知道,眼泪,在关心她的人面前,是徒增担心,在敌对以及路人面前,是软弱。
外婆的手从路铭希的头顶移到了她的后背上,慢慢的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囡囡,有首歌是怎么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对吗?但这里,是你的家,受了什么委屈,遭了多少罪,都可以和外婆说说,外婆帮不了你什么,但外婆也不想你什么都憋着。”
即便是路铭希刻意保持正常,可身边的这个人,是一手带大她的外婆,一点点的动静,外婆都了然于心。
“没有”路铭希不再掩饰,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又哽咽道:“我只是太久没看到您了,喜极而泣吧!”
“孩子,你只是个女娃娃,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先顶,敏感是女孩子的天性,哭泣是女孩子的权利,别总憋着,啊?”
“嗯,外婆,等我闯累了,我就回来帮您种地。”
“傻囡囡,你爸爸妈妈花了二十来年心血在你身上,怎么会愿意让你回来陪我这老婆子做农活儿?你妈妈上次在电话里说,我们家出了个小明星,把她乐的哟,那高兴劲儿就不提了。”
“哈哈,嗯……”
“望子成龙是做父母的心愿,谁都想自己的子女过得好不是么?但外婆也懂你们这行啊,今天报纸上这个的新闻还没消停,明天那个又上了头条,囡囡,不管是在哪一行,你只是个刚出了校门,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刚开始总会出错,总会被指责,谁不是在别人的教导中长大的?有人教终归是好的,我家囡囡又不傻,怎么可能做不好?你要做的,仅仅只是别灰心。”
路铭希抬起头,揩去了脸上的泪痕,定定地看着外婆的双眸,认真点头道:“嗯。”
外婆伸手理了理路铭希凌乱的刘海,目光在她脸上那道结痂的疤上流连,脸色凝重,可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用手在她另外一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舟车劳顿该累了吧?去楼上卧室睡会儿,到点儿了外婆再叫你起来吃饭。”
“想吃玉米糕和烧猪肉。”
外婆眼睛弯弯,用手捏了捏路铭希的鼻子,“小馋猫,去吧,睡醒了就做好了。”
一连几天,路铭希都在这样悠闲又惬意的日子里度过,早上帮衬着外婆做些简单的农活,午后小憩一阵又爬爬山,逛逛集市,好不自在。
公司那边和张瑞报备过,得知她在外婆家,张瑞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再三嘱咐她按时上药注意忌口。
没了工作的烦忧和记者的滋扰,路铭希甚至贪心地想到,假使真如这样过一辈子,也算幸福快乐。
“哎哟!你怎么又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外婆看到路铭希路铭希两手满满当当地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边板起脸责怪道,一边连忙上前帮她分担。
路铭希把东西都放到桌子上,一件一件地打开来,“哪儿没用啊?呐,高压锅,这样您煲汤的时候就不用废柴废火的炖一下午,放进去两个小时就搞定。这些碗筷哪儿没用啦?您看看您那几个搪瓷碗,都掉漆了好吧?还有牙膏毛巾香皂沐浴乳,村里超市卖的我不放心,小镇又离得那么远,唔……这些够用一段时间啦!”
外婆拿起那一沓少说有四条的毛巾,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一堆用来洗漱的瓶瓶罐罐,“我一个老婆子瞎讲究什么?”
路铭希把东西一件件收拾到合适的地方,又不悦道:“什么瞎讲究啊?这是保证卫生条件,越是上年纪就越该注意生活习性,我先说好啊,在这方面,不该省,也不能省。”
“抱歉,打扰了,我可以进来么?”
突兀的男声从虚掩着的大门外传来,外婆闻声慢慢走到门口,待大门打开,阳光包裹下,那个挺拔的身躯闯进路铭希的眼眸中时,她就像是被点了穴般,不能动弹。
村子里的水塘,被长得正旺盛的芦苇荡团团包围,一群群鸭子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时不时还传出嘎嘎的叫声。
水塘边,一男一女隐没在芦苇丛中,女人三不五时地把小石子投进水里打起水漂,男人则是半蹲在地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汪清泉,再默默地数着水漂的个数。
“耶!六个,厉害吧?”
苏禾淡笑,仰头看着路铭希那一脸得意的神情,“嗯。”
路铭希朝苏禾凑了过去,在他眼下摊开手心,目光锁着手里的小石子问苏禾:“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这个我不在行。”
“哈?还有你不会的东西?我还以为你无敌到万能了诶!”
苏禾站起身来,将双手插进裤包里,又对上路铭希的双眼,淡淡道:“玩够了么?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会这样么?”
他在问什么,路铭希了然于胸,只是,不是他想知道什么,她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你呢?怎么会来?”
“你说呢?”
苏禾淡淡地看着路铭希脸上的伤疤,可心里却不如他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在宁炜告知他这道疤是挨了耳光后造成的,他不会再考虑到记者的因素,不会再选择趁傍晚人少的时候再去顾斐家看望路铭希,而是会在挂断电话的瞬间就动身出门,或者,会和宁炜一起去。
如果,她知道他有去过顾斐家,还带了她最爱的哆啦A梦的糖果,并没有放下她不管,她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佯装坚强,会不会把所有的委屈冲他发泄出来,就算是骂他几句王八蛋,混蛋等等也总比现在这个粉饰太平的境况好太多。
可如果,没有绯闻,没有之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他们是不是就也不会有牵连?
“对哦,你也是在放假呀!哈哈,那挺好的,我外婆家青山绿水,综艺界一哥,你可以暂时放下包袱,感受下做个快乐的普通人。”
“《禾碧在一起》的栏目组之前就让我回去工作了。”
言下之意是,她口里的“愉快假期”不成立。
“诶?那你哪儿来的时间?”
苏禾不想再和路铭希兜圈子,“为什么梁一欣要雪藏你?”
看来,在她与世隔绝享受农家生活的这几天,他们不像她一样闲来无事,她和苏禾不属于一家经纪公司,而能打听到是梁姐做出的雪藏决定,想来他们所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一条。
为什么?路铭希也想知道,可最关键的原因,她比谁都清楚,“因为和你的绯闻啊,还能为什么?”
是这样没错,但由她说出,是证明她后悔了吗?后悔和他传绯闻而赔上了前途吗?那她,还会愿意再和他接触么?
“还记得答应我陪我去个地方么?”
41第 40 章
怎么可能会忘记?但这些天;只要一闲下来;路铭希也会为自己打算,试图打破困境,她开始理解梁姐的决定;梁姐并非是要封死她的前途,只不过是想减少她的曝光率已达到使绯闻降温的目的罢了。
所以;先前一口答应苏禾;而现在,路铭希犹豫了;“能告诉我要去哪儿么?”
谁家吃个便饭,山区野外什么的最好不过;而那些记者伺机而动的场合;就算了吧。
苏禾也没打算隐瞒,“陈渊前辈你知道吧?周六是他六十岁大寿,我想你做我的女伴。”
陈渊,纵横影视歌三界的泰斗级人物,谁会不知道?只不过,以陈渊的外表来看,谁会想到他周六就满60岁了?
可是,既然是大寿,以这些娱乐圈响当当的人物来看,肯定是会大摆排场,潜意识告诉路铭希,以苏禾女伴的身份出席,只会把绯闻越描越黑。
要是不去……
“我……我想我暂时不方便出席这样的场合。”
“哪里不方便?”
女人的不方便,在男人眼里,有且只有一条——月信将至。
“唔……公司这么处理,明显就是不希望我和你的绯闻愈演愈烈啊!但我要再和你出现在同一场合,你想记者会怎么写?哦,不对,应该是你我都想不到记者会怎么写。”
苏禾不经意的地蹙起眉头,“你很在乎记者怎么写么?”
“是啊!我这么一名不见经传的新到不能再新的艺人,你和我搭上关系,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搞成这样,呐,你和瑞哥的绯闻也澄清了,我们只要不回应,公众八卦腻烦了,也就没什么了呀!事情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嘛。”
是,事情总会有过去的那一天,但要真如她想的那样,等到那一天,他们俩也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是吗?
“陈渊前辈的生日宴会你必须陪我去。”
她刚不是说还说青山绿水可以暂时放下包袱,做个快乐的普通人吗?那她又恢复成以前那样油盐不进难沟通的样子是怎样?才几天不见,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能让她改变心意了?
强硬的口吻使得路铭希一愣,眼前的人是苏禾,这种丝毫不容许拒绝的态度,是有多久没出现了,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苏禾?
受了苏禾的感染,路铭希脸上也蒙上一层冰冷,“我说过不去了,怎么?这位前辈,你又想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威胁我逼我就范?”
苏禾淡淡地看着路铭希,她是想到当时他以封杀来逼着她答应配合传绯闻的事么?手段,他是很有手段没错,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没想过会在她身上耍任何手段。
苏禾的沉默不语,以及那道深邃的眼神,让路铭希根本看不懂,也猜不透,“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牵扯,我只是个被雪藏了的新人,请不要再来干涉我的生活和前途,至于媒体那边,你怎么回应是你的事。”
“那就告诉媒体你是我女朋友。”
“……”
从认识他以来,每一次接触,他都能一击致命的正中她的死穴不是么?现在也是一样,这句话,从耳朵里快速直下,顺着血液直戳心脏。
眼看着路铭希呆滞的表情,苏禾抿了抿唇,绕过先前的话题,接着道:“我说过我做事从来不会损人利己,我不会放下你不管,不论以怎样的方式,都不会。”
“……”
“梁一欣的雪藏决定在我看来是完全错误的,相信我,我有能力帮你打破困境,那你呢?就甘愿被雪藏吗?你就不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让梁一欣清楚认识到决定的错误性并从此对你刮目相看吗?”
“……”
“我要的,只是你一句你不愿意,不愿意被雪藏,其他的,就全交给我来做。”
路铭希还是不回应,苏禾后来的话,就如同耳旁风一样,在路铭希的左耳刮过,又瞬间从右耳出来,她的思维,还停顿在之前的那句话上。
——那就告诉媒体你是我女朋友。
他是认真说的么?还是只为平复她的怒意才找个话头堵住她的嘴?
这样既然已经传出绯闻那干脆就顺理成章无奈接受的语气应该是出于后者的考虑吧?只不过是想堵住她越来越难听刺耳的话才这么说的吧?很好,他成功做到了。
但……她只不过是想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有必要用这样像是经过了大脑但和没经过又没什么区别的话来堵她吗?
路铭希想问,苏禾知道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想问他说的是真是假,她想看看他会不会真去告诉媒体他们是男女朋友,或者,她想再听他这么说一遍。
只是,她不敢,她怕苏禾的答案是否定的。
“想好了么?”
“哈?”
“跟我走。”
闹市区最繁华的地段,那一栋每隔一个月就要全面清洁一次的玻璃大楼,每一块蓝色玻璃幕墙都透出足够晃晕眼睛的金光。对,就是金光,这栋不需要一金一银的玻璃高层建筑,正是本市最能吸金的超六星豪华酒店——福克斯。
而今晚,这家酒店的六楼宴会厅,属于一位叫做陈渊的娱乐圈泰斗。
闻风赶来的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得把福克斯酒店的大门围得只剩仅有的一条通道,用鲜花装点的福克斯酒店大门的前方,铺着一条十米长的红毯。花门,红毯,以及左右两边围得水泄不通的各路记者和他们手里的器材,使得这一切就如同一个大型搬家典礼的仪式通道。
不过,这一切一点也不夸张,以陈渊的资历地位,以及他出了名的好人缘,上至影视歌三界的天王天后以及商界精英,下至娱乐圈刚冒头的新生代偶像,都得在今晚誊出时间买陈渊的面子,而从另一个方向说,受邀参加陈渊生日宴会的嘉宾,随便一个名字放出来,都足够使记者们劳师动众的跑这一遭。
一辆奔驰最新款的白色轿车正正地停在了红毯前,左侧后门缓缓打开,苏禾一只脚迈了出来,待站定后,又理了理他的服饰。
脚上的黑色皮鞋一尘不染,同色的修身西装包裹住了他优美的身材线条,精巧的V字翻领采用亮眼的皮质设计,西服的上衣口袋里露出一块折叠工整用来装饰的亮紫色方巾一角,而内搭的白色衬衣没有过多的繁复细节,就是这样节约的穿着打扮,却能和他那张干净的脸庞相互辉映到极致。
苏禾瞥了一眼前方人头攒动的各路记者,任由闪光灯如同星海般明亮得朝他打来,苏禾径自从白色轿车的左侧绕到右侧,伸手拉住门把时,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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