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入住当晚她忽然失恋,一气之下寻了短见,我娘这房东只做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变成为了历史的纪念。虽是有惊无险,但是我家房子有人自杀的事却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从此之后再也无人问津,容我自毕业后住到现在。
从公车上下来,没走几步便到了我家楼下,小区里樱桃树枝头颤巍巍地开着花,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那白色也像被蒙上了一层灰,有气无力。
小时候总以为樱桃花便是樱花,后来才知道,后者是天生的绝代佳人,前一样却只是被隐匿在烟火中的良母贤妻,虽然也是美,但怎么看都像是上不了台面。
我正在思索午饭是吃炒饭还是做泡饭,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身影立在大堆行李中间,见到我随即朗声叫一声,“熊,你回来啦!”
第二章 熊之囧事(1)
我的头又疼了几分,差点忘了小T今天会来,她是我给自己找的室友,分摊水电煤气暖气费,以及时常来敲门的寂寞。
小T背着咖啡色电脑包,对我咧嘴微笑,“不好意思啊,正好下午没事,电话没打通我就直接来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掏出宝贝手机一看,屏幕上漆黑一片,大约老妈训导时间太长所以电池没了电,我歉意地笑笑,“今天接飞机去了,这都是你的啊?我来帮你。”
她一把捉住我的手,朝一旁的两个斯文男生抬抬下巴,“让他们来就成,我们先上去。”
小T说起来应该算是我网友,那时候一起混在一个豆瓣上一个叫做“看谁的鸭脖子啃得又快又好”的小组,她叫Tequila,我叫福禄BEAR,小组组织的啃鸭脖子大赛我们并列冠军,于是一起坐在露天咖啡店里分享了奖品——四斤鸭脖子。
上个月的某天,她忽然打电话给我,说自己住的宿舍要拆迁问我家小区里有没有合适的空房,我随口说,“我现在一个人住在这儿呢,要不要一起?”
我们就这样成为了室友,小T在小区对面的电子科技大学当辅导员,手下的一个专业两个班只有六个女生,加上她刚好七只,所以被成为通信工程七仙女。
我说女孩子做老师真好,受尊重又轻松,她却说不,学校那种地方,又要做戏又要教人做人,会轻松才怪。
我顺着阳台窗户朝下张望,头也不回地问小T,“班里的学生?大学扩招有好处啊,看着我国高校帅哥质量连年进步啊!”
她一边把箱子拖进卧室一边回答道,“我们院长手下的研究生,有兴趣?看上哪个了,包在我身上。”
我恐惧地摇头,正骑着驴呢,暂时不想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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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对我国年轻知识分子的行动力还是十分地惊叹,那两个苦力只用了十分钟便把所有东西搬上了四楼,我们一起去学校旁边的店里吃猪脑火锅,小T坚持说这个蛋白质丰富,什么都补,真真很好很强大很科学。
因为是中午,基本上没什么客人,生菜茼蒿油麦菜小盆友们精神抖擞地码在大盘子里,带着小水珠,闪闪发亮。
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我们人手一杯王老吉对着翻滚起伏的猪脑汤兴致高昂地进食,两位男士正在不遗余力地给小T讲着笑话,我那刚换完电池的手机此时唱出另外一首歌曲,我等着屏幕几秒钟,还是起身接了起来。
我现任男友陶然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啊,晚上七点美好时光,有事要跟你说。”
总共用时三十五秒,我只轮的上说一声好,活脱脱大总管吩咐小太监只用鼻孔说话,我对着手机做鬼脸,忽然就对满锅的鱼丸虾丸贡丸没了兴致。
低头喝汤,不知道谁帮我换了滚烫的一碗,含在口中吐不出咽不下,尖锐地疼,估计口腔黏膜再次阵亡大半。
陶然是那种传说中的文艺男青年,电影他只看法国新浪潮,酷爱那种镜头摇晃的影片,我最爱的却是冯导,多和谐多喜庆多么好,他每每嫌我俗气,我骂他不懂欣赏。
他每天坚持写博,从坐地铁上班到中午的盒饭每每交代得事无巨细,能用英文的绝不用汉字,一番铺陈之后,总是很深沉地说,可是我并不快乐……每次看到这里我总是控制不住地笑,这不就是人家说的装13样本?
我和陶然的关系现在便像一口热汤含在口中,没有办法进一步,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这男人并不是我理想中的良人,也许只是当时的月亮太圆太亮,我们都在月光下被彼此错认。
可是可是,我同他相识于彼此最倒霉的那段时间,我失业他换工作,两个人喝吃一份叉烧饭都分外香甜,再苦再累想想身边还有一个人默默相伴心还是暖的,我们在低微时认得彼此,看过两个人最狼狈最困倦的样子,这样的一段感情,沾上了现实的尘土,也许会多一份维系。
抬头看见小T正在静静打量我,眼光似有深意。
饭后小T接到系里的电话带着两名保镖去看望篮球赛挂彩的学生会主席,我一个人回家,地上堆着这样那样的纸箱和杂物,总也关不上的水龙头在卫生间不知疲倦地响着,我忽然觉得困,倒在床上很快睡着,太阳终于在乌云中露出脸,有几束阳光照在我身上,很暖,很暖。
我没有做梦,没有梦到那个凄美的故事,没有雪山,没有那个宽厚的肩膀,我知道那只是个梦罢了,可是为什么,这梦真切得让人几近不能呼吸。
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我快速爬起来梳头换衣服,还是迟到了五分钟,美好时光是城中小有名气的约会圣地,坐落在临街的闹市区,两面落地窗,宽敞明亮。
反正已经迟了,我索性慢慢走过去,看见陶然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不耐地皱着眉头,我撇嘴,这个世界有什么人什么事不会让他这样烦恼呢?恐怕是没有。
我快速走进去,坦然地承认自己睡过头于是迟到,他什么都没有说却神情忐忑,套餐很快上来,意大利面的味道让我觉得腻,一点食欲也无,拿着叉子卷面条玩,看着手边水果茶里的柠檬沉沉浮浮,好像一个人不可说的心事,陶然忽然开口,“贝尔,我们分手吧。”
手中的面条上站满了红色的酱料,我头也不抬地回答,“陶然,这个玩笑太烂了,虽然今天是愚人节,可是你这样真没创意……”
他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喉咙,“贝尔,我想了很久,我们一直都不合适,真的,所以早点分开对我们都好。”
我放下叉子,金属同瓷盘相碰,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叮,我胸口闷痛,仿佛已经不能呼吸,我狠狠盯着他的眼睛,“分手这个恶作剧不好笑。”
陶然脸上的不耐又深了几分,“贝尔你冷静点,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我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再停留一秒钟,随手抓起包包就冲了出去,我没有勇气追问他跟我分手的原因,因为不愿倾听,不敢相信,甚至不想让他看到我脆弱的样子,不想让他知道我这样舍不得这样在乎他……
大概每一头熊都是这样吧,倔强,嘴硬,不肯深究原因,明明一无是处,胸中却全是涨满的骄傲。
走出几十米我才想起来手机放在桌上忘了拿,折回去却看见我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一位长发美女,陶然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眼神像是掺了蜂蜜,甜腻得化不开。
我几步走到他们身边,冷笑,“呦,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了?”
陶然面对我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说,“我不想骗你,我跟小雪已经在一起了。”
我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冷静地端起那盘意大利面,用我校篮球队小前锋的技术拍到陶然脸上,那个叫小雪的长发美女立刻尖叫起来,气氛良好的咖啡店一片哗然,陶然把面条从脸上剥下来,气急败坏道,“韩贝尔,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看看你,混身上下有一点像女人的样子没有,从来不穿裙子也不穿高跟鞋,你这么粗鲁有人受得了就奇怪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不思进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想骗钱混日子,跟一头没大脑的熊有什么区别……唔……你干什么!”
他闭了嘴,因为我拿起那杯水果茶从他头顶浇下去,水和着酱汁印在他的白衬衫上,样子狼狈极了,我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王八蛋!”
一无是处没大脑的熊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现在已经被这个混蛋戳了一个硕大的洞。
这么荒谬的场景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看下去,转身进了洗手间,关门上锁,仿佛已经失却了所有的力气,有酱汁滴在我白色针织衫上,看上去十分碍眼,我打开水龙头试图洗去上面的星星点点,可是却怎么也去不掉那顽固的痕迹,我愈发用力,眼泪在脸上蔓延。
有人在外面敲门,我不想理会,只顾着看着水流默默流泪,强迫自己不能哭出声,即便面对这样不堪的情景,我还在想要保存最后一点尊严。
仿佛过了很久,我用水洗了把脸准备出去,虽然狼狈,虽然丢人,可是我不能躲在里面一辈子。拉开门却发现一脸厌烦等在门外的那个人格外眼熟,分明是早上那只讨厌的狮子——蒋卓扬。
他看了看手表,“十五分钟。”
我一看到他就莫名心虚,于是先声夺人,“十五分钟怎么了?谁规定上洗手间有时间限制啊?”
那蒋卓扬哼一声,“小姐,你待在男洗手间十五分钟。”
我叉起腰做小茶壶状,索性泼妇到底,“你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女洗手间……”
在转过脸的瞬间我呆在那里,门上的标志是那样明显,穿西装的小人下面是斗大的一个“MAN”。
他哼一声,并不言语,有服务生走过来,拿着我的手机递给我,声音居然有点怯怯,“小姐,您的东西。”
这时有几个路过人盯着我看,我接过手机,大声对那些人说,“看什么看?没见人失恋啊!”
我挺直背脊走了出去,像一只骄傲的熊,出了门被夜风一吹却忽然变成了斗败的母鸡,街边的落地窗上可以看到我颓丧的身影,我并没有多么悲伤,也没有小说上写的什么伤心欲绝,每个人都曾经被人劈腿让人背叛曾经被幸福推开,失恋不过是一次流行性感冒,是无可避免地伤风,也许只需要一片阿司匹林,也许只要睡一觉就好。
这城市的夜色美极了,仿佛尚好的醇酒,一丁点便会酩酊大醉,我走回家去,不断有携手同行的情侣跟我擦肩而过,这样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每个人心中都揣着一只小兔子,不知道乱跑到了什么人的身边,我的小兔子此刻也许患上了神经性皮炎,它不停地挠在我心上,真真痛不可抑。
就算自尊已经被戳成蜂窝我依旧安慰自己,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终于知道自己同这男子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应该找一只熊,可陶然,也许是一只忧郁高贵的杜宾犬,一头熊跟一只狗,只能越走越远。
第二章 熊之囧事(2)
回到家的时候小T已经把满地的杂物收拾停当,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带着红色框架的小脸被电脑映得蓝盈盈的,看着着实诡异。
忘了交代,小T的另一个角色是小说作者,各大原创网都有她响当当的ID,文章里经常出现程姓清俊男子,有时是主角,有时是路人,活生生是师太的家明,被用过了百遍,乐此不疲。我时常想,在时光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她和某个姓程的少年一定有一段难忘的时光,也许是此生不忘的甜蜜,也许是用不想提起的忧伤。
作者小T头也不抬地说,“熊你回来啦?约会得如何?”
我踢掉高跟鞋,把手袋随手扔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她,“糟透了,我被陶然甩了。”
小T终于自电脑前抬起头,却并没有什么震惊的神情,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哦”了一声,说,“那你晚上吃饭了么?冰箱里有鸭脖子,锅里还有点粥。”
我喜欢这样的安慰,比拉着你的手痛陈前男友没良心然后勉励你下个男人会更好要舒心地多,我就着白粥啃鸭脖子,把它想象成陶然,索性连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今天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愚人节,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嘲笑我韩贝尔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真切希望这一切全都是老天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如此这般狼狈不堪,都是一个梦而已。
吃饱喝足之后心情果然好了很多,反正睡不着索性开了电脑听音乐看小说,伦理禁断、青梅竹马、虐恋情深,小言女主们的神经都比较异于常人,遇到这样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还可以小强一样地活下去,跟人家相比,我这点破事简直是不值得一提,要是写进小说里绝对挣不到两位数的点击……
虐文果真是比较有励志效果,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决定重新做人,继续不折腾不懈怠不动摇地奋斗在寻找另外一只熊的道路上。
想来真是有点讽刺,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曾经许了一个宏大的愿望,如果不能在三十岁以前出人头地,那么就让我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嫁鸡随鸡。
流年辗转,美好青春像是关不上的自来水,哗啦啦地从手指缝里滑过去,到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嫁鸡随鸡的愿望比出人头地还要难以实现,这世界这么大,缘分那么少,林子里这么多飞禽走兽,找一只同类却难上加难。
小T检查完早操带了早餐回来,豆浆油条加鸡蛋灌饼,我实在觉得有这样一位室友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她指指客厅角落里的大纸箱,“昨天收拾卧室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你的东西吧?”
我额头上三根黑线,没了电池的文曲星,变成维纳斯的维尼熊,我居然把堪称脏乱差典范的房间留给房客,实在是囧囧有神。看了一眼那箱子,小T居然把它们都归置得整整齐齐。
我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一些垃圾。”
随手抽出一双咖啡色手套,厚重而温暖,毛绒绒的衬里,像是梦里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