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修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解了腰带,往地上一摔,带着霸道火爆的行伍之气,与他儒雅的外形十分不符,不过言昭华可以理解,哪个爹看见自己女儿无缘无故的被人弄大了肚子,脾气还会好的。
言瑞谦和言书彦闻讯赶了过来,言昭华让他们进来,自己去关上了门,言瑞谦见姐姐一脸凝重,便不敢造次,言书彦左右看了看,发现言昭宁不在,正打算行过礼之后,对言修问,可没想到他和言瑞谦还没跪下,言修就不耐烦的挥手:“得了得了,跪什么跪。”
这吃了炮仗似的脾气,让两个孩子直接懵了,言昭华来到他们面前,将目光落在言书彦身上,看的言书彦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片刻后,言昭华才对言书彦问道:“上回宁姐儿病了,你在她院子外头撞到了我,还骗我说要去学堂,可门房却清楚看见你出门去了,你那时候手里似乎捏着信,是宁姐儿给你,让你帮她送的吗?那信是送给谁的?”
言昭华冷静下来之后,就想起了年前言书彦在路上撞着她,神色匆忙有异,言昭华派门房跟着他出去那回,当时她以为宁姐儿是有了心上人,就跟自己和裴宣似的,有心上人不可怕,只要把持住尺度也没什么,可她哪里想到,言昭宁和自己不一样,那个男人和裴宣也不一样,自己和裴宣能够恪守规矩,不代表言昭宁和那个男人也能。
言书彦面色一变,似乎对言昭华忽然问这个感到十分意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言修正头疼这事儿怎么办,如今听到言昭华这么说,又看见言书彦那反应,便知道华姐儿这是有了应对,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对言书彦道:“好哇,这事儿你也参与了?快说是谁?”
言书彦吓得抖如筛糠,支支吾吾,更加不敢说了,言修见了他这懦弱的样子就更加生气,走到他面前,抬起脚就踹上了他肩头,把言书彦整个人踹的都往后滚了一圈,幸好言瑞谦扶住了他,对言修劝道:“父亲,有话就问话,你动手,彦弟还怎么敢说呀?”
把言书彦扶了起来,言书彦却是腿软,怎么都站不起来,干脆跪坐在地,这么一会会的功夫,额头上就全是细密的冷汗,言昭华也不赞成言修一言不合就对孩子动手的性格,站到言书彦面前,挡住了言修的怒目相对,让言书彦稍微缓一缓,而后问道:“彦哥儿,今日府里出了大事,你三姐姐做了些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事情,你早点说出来,爹爹才能早点给你三姐姐收场,要不然等事情闹大了,不仅你三姐姐有事,就连咱们都免不了要受牵连的。”
言书彦稍稍冷静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说道:
“我,我不知道那信是给谁的,三姐姐只说让我送到鼎泰茶楼去,与我见面的也就是个小厮,我连正主的面也没见着,送了信,我就回来了。”
言书彦倒不像是说的假话,言昭华在思考,言修又坐不住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给她送信?我,我,我真想打死你们两个!”
言昭华又问:“你没见着他面,可记得其他什么细节?”
言书彦仔细想了想:“我,我当时也好奇,想知道三姐姐让我给谁送的信,就把头往里面探了探,可里面有帘子,我只看见一个公子的半身,穿的是锦衣华服,袍角是墨竹,手上的皮肤挺白的,腰间有一个挺亮眼的坠子,可当我还想看清楚的时候,就被小厮给请下去喝茶了。”
言昭华也糊涂了,凭着言书彦给的这些消息,真的很难判断那公子是谁,放眼京城,穿锦衣华服,皮肤白皙的贵公子多了去了,再说腰间的坠子,言昭华眼前一亮:“是不是一个水滴状,冰蓝琉璃色的坠子?上下有红绳编成的如意纹,下面有须子?”
言书彦再次回忆:“是蓝色的,也确实是红绳编的,但什么花纹,我没看清……”
短时间之内,确实很难看清楚那些,言昭华转身对言修说道:“父亲,这样的坠子,我在宁姐儿身边瞧见过,但是只以为是她的新配饰,可如今彦哥儿提起我才想明白,兴许那坠子便是咱们找出那人的关键了。”
言修蹙眉,二话不说就再次去了翩然居,亲自在里面翻找一番后,终于在言昭宁的床头找到了那言昭宁刻意藏在枕头下的冰蓝琉璃坠子。
将那坠子放在手里看了看,言修恨不得将这东西一把捏碎了,可还想着揪出那杀千刀的混蛋,就只能忍住,一把推开了言昭宁,让人将翩然居再次上锁。
第一百四十五章
言修从言昭宁那里取到了东西,交给堰伯去调查,这件事对他影响太大了,言昭华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长宁候府正是最关键的两年,言修打了胜仗回来,本就是风口浪尖的,晋升一等,册封县主和世子,桩桩件件让长宁候府赚足了视线,可就因为这个,所以,长宁候府才越发不能出错,盯着你的人多了,哪怕只是一个小错,都有可能被挖出来,翻成巨祸,更别说,像言昭宁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了,若是给暴露出去,对长宁候府绝对是一个翻天覆地的打击,会让他这么多年的经营烟消云散。
言修消沉,言昭华就必须要担起家里的责任,言书彦被吓得从那天之后,就没敢出门过,言瑞谦则跟着言昭华处理府内事务。
定国公府差人来问了好几回,谢馨柔也派人来问,言昭华带着言昭宁回长宁候府那天,正好是谢馨柔的回门日,原本谢馨柔还打算和言昭华说说话的,可是当她从擎苍院出来之后,就听说言昭华带着言昭宁离开了定国公府,并且怒气汹汹的样子,可言昭华也没法将这事儿和她们分说清楚,一来还不知道言昭宁背后的男人是谁,二来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传出去的危险。
这也是言修的意思,在事情解决之前,谁那里都不能透露半句。
言昭宁被关了两日,态度丝毫不换和,反而越来越暴躁,已经开始在院子里叫骂了,言昭华怕她骂的太难听,干脆让人把她关到房间里,不让出来,然后院子里只留几个亲信把手,其他人全都撤到了院子外。
堰伯将那坠子一番问询调查之后,回来告诉言修那坠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琉璃种,波斯来的,在西市很容易买到,单凭这个,确定不了那人的身份,而且,听西市的人说,这东西,可不像是一个贵族世家子会佩戴的。
言昭华将那坠子放在掌心看了一会儿,言修站起身来,怒道:“我再去问她!她若不说……当场打死了算!”
“爹。”言昭华喊住了言修:“我去问吧。”
言修看着言昭华:“你去?她对你都恨之入骨了,你去能问出个什么?凭的给她骂一顿。”
“骂一顿若是能把事情问出来,骂就骂吧,到底是您女儿,打杀都不现实,我知道该怎么问,爹放心吧。”
言昭华说完之后,就去了言昭宁的院子,婆子给她开了院门和房门,言昭华走入,就看见言昭宁正坐在梳妆台前,不如她想象中那样虚弱,看见言昭华进门,言昭宁侧头瞥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玉骨梳子,然后就转头将目光回到了镜中。
“怎么,来看我笑话吗?”
言昭宁的态度十分平静,似乎笃定了谁也奈她不何。事实上,确实如此。
言修虽然嘴上说着打杀,可是真让他动手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言昭宁算准了这个,这是拼着给言修打一顿,然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
言昭华开口了,却是不急着劝解,好整以暇的坐在珠帘后的圆桌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慢悠悠的说道:“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笑话的地方吗?你可真是你娘教出来的好女儿,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可真搞不懂你,好端端的小姐不做,非要做那上不得台面的低贱之事,本来凭你的身份,嫁给他易如反掌,不过就是爹爹一句话的事,可如今倒好,你废了自己的名声,成全了别的女人。”
言昭宁神色如常的听着,一直到‘嫁给他易如反掌’这句话之前,还都很正常,可当她听见言昭华说她废了自己的名声,成全别的女人的时候,完美伪装的面孔上终于有了裂痕,颤抖着嘴角,沉声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们知道他是谁了?不可能!这才一两天的功夫,你们不可能查到。”
言昭华冷哼一声:“你要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不说,旁人就不知道的,更何况是京城。不过,我们这么快查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言昭华起身,双手拢在袖中,开始在圆桌周围踱步,将言昭宁的心绪全都调动起来,目光迫切的追随她的脚步时,言昭华便知道,言昭宁已经上够了,这才气定神闲的说道:“你知道,他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怎么说你吗?你贴了身子,贴了名声,为他隐瞒,可是这些在人家眼中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在他口中,你就是个傻瓜,是个不受贞洁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给他弄到手了……这可不是我瞎编的,是他和别人这么说的,就因为他不检点,在外面大放厥词,爹爹和谦哥儿才能那么快找到他。”
言昭宁的目光中慢慢涌现出了崩溃,可依旧不相信言昭华的话:“你不用说这些话骗我。他不会的,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如市井男人一般对别人说那些话?我不相信。一个字都不相信。”
言昭华冷笑:“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都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爹爹已经找过他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跟爹说的吗?他说……接受你不是没可能,但……正妻是不要想了,谁会要一个婚前与男人厮混,还珠胎暗结的女人做正妻?要接受你,就只能让你做妾,并且他马上就要迎娶张家小姐了,张家小姐人品好,家世好,相貌好,性情好,知书达理,与他确实般配。”
“不——”言昭宁终于忍不住了,将梳妆台前的所有东西全都一扫而下,西洋镜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只见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言昭华说道:“我不相信,你骗我!什么张小姐?她是谁家的?你给我说清楚!谭哥哥不会不要我的,他跟我说,等过了年就来家里提亲,他不会娶别的女人。”
谭?
言昭华被言昭宁口中吐出的这个姓氏吓了一跳,谭家?威武候谭家?谭孝之?
言昭宁嘶吼完之后,就看见言昭华愣在那里,掀开了珠帘就走出来,对言昭华怒道:“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嫉妒我,你也想嫁去谭家对不对?就因为你,我才要抢先,就因为你,我才要先抓住谭哥哥的心,就因为你——”
本来心里的一点点不确定,都在言昭宁这一番的补充之后,完全确定下来了。
言昭华收敛心神,冷道:“谭孝之……是这么和你说的吗?过了年就来家里提亲?哈,你……是不是傻?过了年提亲?如今都几月了?你谭哥哥怎么还不来?”
“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大姐,算我求求你,你去帮我和爹爹说一声,我想嫁给谭郎,我想做威武候府世子夫人,爹爹不是立了战功吗?只要他开口,皇上一定会为我赐婚,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只要有赐婚圣旨,谭夫人也不敢说不好,我又能替爹爹联络谭家,让言家和谭家结亲,是了是了,只要爹爹肯替我开口求圣旨,那,那这件事就能完美解决了,对不对,大姐?”
言昭宁有些魔怔的神情让言昭华觉得很可怕,沉声说道:“你不会就是打的这个算盘吧,以为只要你怀了孕,爹爹就对你没办法,一定会为你求圣旨,嫁谭家吗?”
“我没有别的办法呀!爹爹那么偏心你,我去求他说我要嫁给威武候世子,他能同意吗?他一心想把你嫁过去啊,威武候世子前途无量,这样的女婿,他只会留给你呀!我在爹爹眼中,算什么?我不这么做,怎么嫁到好人家?你知道爹爹怎么和我说的吗?他说,让我不要嫉妒你,说今后不会亏待我,会替我找一户殷实可靠的普通人家,让我衣食无忧一辈子,哈哈哈哈,简直可笑!”
言昭宁捧腹大笑,言昭华不懂:“父亲这话哪里说错了?要让你如此?”
殷实可靠的人家,一辈子无忧无虑,有长宁候府在一日,她的日子便逍遥一日,这样哪里对不起她?
“哪里都错了!我是谁?我是候府的小姐,要嫁就嫁高门大户,殷实可靠的普通人家……他怎么不留给你?还说什么,我成亲的时候,他把他私产里的那些铺子田庄都给我,谁稀罕那些破东西?我要的是身份,我要的是能够配得上我的身份!殷实可靠的人家,能给我什么?他不是要把谭孝之留给你吗?我偏不让!”
言昭宁的神色看起来扭曲不已,让言昭华觉得心寒,心寒的同时,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沉吟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没想把我嫁给威武候府,他已经拒绝了,就断没有回头的道理。这件事可以暂且不说,我便与你说说你的事。你觉得父亲对你不好,你扪心自问,他对你是不好吗?如果你真的觉得父亲偏心,对你不好的话,你怎么敢用这种事情挑战他的权威?你才是那个仗着父亲宠爱而有恃无恐的那个,父亲为了你,在背后操了多少心,你根本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太死的突然,在你最需要人引导的时候,她去世了,就因为这个,所以父亲平日对你和彦哥儿比对我和谦哥儿重视很多,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瞧见父亲把我和谦哥儿带在身边的?待在他身边的人,永远都是你和彦哥儿,父亲南疆出生入死,立下奇功,皇上想给父亲一些赏赐,可父亲什么都有了,只能荫及子女,我是嫡长女,谦哥儿是嫡长子,皇上的封赐,只能落在我和谦哥儿身上,这就叫长幼有序,你不服吗?人生在世,让你不服气的事情多了,你能一件件都扭转过来吗?还是说,你觉得旁人无所谓,但是在言家,所有的好事,所有的好东西,就该给你是吗?我和谦哥儿就算是长又如何?我们就该被你压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你凭什么压着我们?你是有过人的才艺?你